胭脂袖——帚木夕颜
帚木夕颜  发于:2010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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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死了那么多——你这个王爷是怎么带兵的?!”光义表情十分严厉。
北静王很不舒服扭扭脖子。二十岁的他已是当朝第一的猛将和统帅,而且是最有希望

的储君人选。但是在许多行事方法上,他和父皇格格不入。
“儿臣知道父皇对儿臣的战术有意见。诚然,儿臣这样作战是多牺牲了一些兵士,但

是若不这样做的话,叛军的死伤会更多……”
“你疯了吗?!两军交战,你却在担心叛军的死活??!!”光义暴怒着打断。
北静王语调依然平静:“请父皇容儿臣解释。叛军中大多数只是受了贼首煽动,并非

真心想要叛国自立;平叛收服他们后,他们也就是大宋的子民。儿臣所为,看似在保

全敌军,实则在保全大宋。而且……”他顿了顿,“过多的死伤会激起仇恨和叛逆,

反而失了民心,故而儿臣采用了以瓦碎换玉全的战术。”
光义听他说完,冷笑:“过多的死伤会激起仇恨和叛逆?说得好!那么你打算如何平

息冤枉而死的官兵的愤怒呢?”
北静王微微一笑:“儿臣相信,晓以其中大义,他们会感念万岁之仁,更加奋勇死忠

!”
光义叹息着摇头:“我不该把你交给那个人的,他把你教得一脑子的妇人之仁。叫将

来朕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你?!”
北静王略感不悦,脱口道:“师傅对儿臣倾囊相授,他的武艺为人儿臣都十分佩服!


光义闻言拍案而起:“佩服?!他就是把你教的亲疏不分以致你居然放了他出来让他

坏了朕的大事——”光义突然禁声不语表情痛苦,似乎想起什么痛心之事。半响,他

长叹一口气:“罢了,这件事朕已说过不怪你的……你退下吧,朕要安寝了……”

 

北静王躬身退下。

 


提着一柄宫灯的北静王独自在宫中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的长廊穿行,他显得心事重重

。刚才提起了师傅,也不知现在师傅如何了。虽然以师傅的人品武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不能为师傅尽孝始终是北静王心头的遗憾。另一个遗憾是这四年过去了,虽然常

常在京城中走动却总也没遇见过那个使桃花岛武学的美貌少年。
——虽然他当时并没有真正使出桃花岛的落英神剑掌,但他在最后一招时的动作和他

同行侍女的一声“不要”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况且后来师傅也说自己的猜测是正确

的,这样算起来,自己与他还颇有渊源。
不知为什么,每次一想到那个神秘而美丽的少年,北静王心中就会泛起一种痛苦和甜

蜜相间的复杂情绪。怎么会这样?这情绪是什么?他自己也解答不了。只知道每当从

京城回府发现自己又没有遇见那个纤弱的身影时,就觉得莫名惆怅。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好象要将心中的惆怅一起排出去,却不料陡然一阵风居然吹灭了

宫灯。——邪了,难道自己成了龙王不成?可以呼风唤雨?!他苦笑着摇摇头,闭上

眼睛,让自己适应四周的黑暗。
等他张开眼睛时,眼前却出现惊人一幕——两个身影蹑手蹑脚地从出现在墙头。煞有

介事地四下张望一番——也不知他们怎么张望的,居然连面前不远的北静王都没看到

——然后很潇洒地飘过墙头,其中一个还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接着飘飘地落地,摆

了个亮相,做得意状;另一个则起劲地鼓掌连声叫好。
北静王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两个轻功奇高的笨贼,打算瞧瞧他们还有些什么名堂。忽然

听见两人同时叫了一声:“哎呀!”声音是一男一女。耍酷的那位仁兄很不悦地问旁

边的女孩子:“你在乱嚷什么?不怕被人发现么?!”女孩子委屈地说:“有老鼠嘛

……”“老鼠?皇宫里也会有老鼠?你没看错?”男生怀疑地问。女孩子很有把握地

说:“我当然没看错——那不但是只老鼠,而且还是只脖子上系了黄绸的肥老鼠!—

—对了,主子你刚才又在叫什么?”“我……咳咳,我……我只是想起来一个问题,

皇宫这么大,我们该从哪儿去找起呢?”“你?!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我……”

“别说那么多了,你带火石没有?看看这里是哪里了?”“有……哎呀!都是刚才那

只死肥老鼠,火石不知道掉到哪里了!”

 

“真失礼!闯进别人家里却没有一点身为小偷的自觉,唧唧喳喳闹个不停,还敢对我

的满儿出言不逊!”
橘色柔和的宫灯亮了起来,一个身穿上月芽黄色纱制宫装右手提着宫灯的娉婷少女飘

然而至。纤腰如柳,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面若满月,剪水双瞳,小巧的下巴尖

尖,同样小巧的嘴唇点着红艳欲滴的朱砂,眉毛很细心地修成梅花妆样式,白玉般莹

润光洁的前额垂着细碎的刘海,气质华美高贵,还带着一分傲气——唯一与她高贵的

气质不符的是她左手抱着的一只又肥又大的漆黑色的老鼠——显见就是那只被称做“

满儿”的活宝,系着黄绸,一双圆溜溜的灰眼睛转个不停——实在让人难生爱意。
宫装少女把灯举得高些,正照着目瞪口呆望着满儿的两个“小偷”——李御宸、司徒

镜颜。
一见御宸的脸,宫装少女做出了和所有人一样的反应——呆掉,傻看。这边北静王也

是大吃一惊——日里想、梦里念,踏破铁鞋都找不到的人儿,居然就这样送到自己家

门口!虽然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想找他做什么,但是一看见比四年前出落得越发俊美

的他,北静王还是头晕目眩不知如何是好。
宫装少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有些气恼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老鼠,可是双颊却还

是微微发红,这种表情让她显得说不出的勾人,连满儿的魅力也被她压倒,御宸愣愣

地看着她,心里怦然一跳。发现御宸在看自己,宫装少女先是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

住低下头吃吃笑了起来,脸羞得更红,这让御宸更看得呆了。镜颜在旁看见,直翻白

眼。
“我叫赵泠,你呢?”少女偷偷看了御宸一眼,飞快地问。
“我是李……”御宸禁不住脱口而出。镜颜发现不好,立刻飞快打断:“不要乱说!

我们明明第一次见到这位姑娘,你和她会有什么关系?!”御宸发觉自己失言,连忙

改口,朝赵泠一抱拳,就想先开溜:“是在下误入门户,又认错了人,请姑娘见谅!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赵泠很不屑地打断:“这里是皇宫耶,有可能那么容

易误入吗?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刺客?小偷?强盗?还是来绑架的?”“我……我…

…”御宸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镜颜急了:“不要管我们是什么人,总

之快逃掉好啦!!”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御宸闻言回过神来,一个纵身就要飞出墙外,北静王一见他要走,想也没想就飙了过

去要拦下他。御宸听见脑后有风声,凌空一个翻身就势向来人踢去。北静王接招,顿

感御宸四年来功夫已大进了,于是振奋精神,以咏春寸劲相敌,御宸一心要脱身,手

下也不留情。转眼间,两人已拆了三四余招。
御宸看清对手容貌,大为惊讶:“是你?!”北静王见对方还记得自己,心中顿觉一

片清爽,低声道:“留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有话快说!”“现在不能说……

”“那就快放我走!”“不行!你留下来!”“我偏不!!”……
镜颜已跃上高墙,见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助御宸一臂之力,无奈两

人打作密不透风的一团,下不得手去,只得在旁边干着急。孰料眼角瞟到赵泠居然将

手中宫灯扔在地上,仲春少雨,木器干燥,火焰很快顺着灯绸舔到朱漆栏杆上。赵泠

冲着北静王大叫:“皇兄!!失火了!!快救火啊!!!”
北静王见后面火光腾起,无奈几个收招退了回来,转而救火。趁此机会,镜颜拉着御

宸跃过丈余高墙,提气飞纵而去。

 

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赵泠怔怔发神。

 


御宸和镜颜一路飞奔,不知睬掉别人屋顶上多少瓦片,终于来到“续梦唐”所在狮鹫

峰下。东边天色已蒙蒙发亮,两人缓下脚步慢行,镜颜把赵泠救他们的事告诉了御宸

。御宸皱眉沉思:“这赵泠到底是什么人……”镜颜冷笑:“你没见她叫那北静王皇

兄吗?她一定就是大宋秋好郡主赵泠了!”御宸更觉大惑不解:“那她为什么还要救

我们呢?”镜颜咬着嘴唇:“你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还是存心想……”她停下来,只

见御宸直直望着前方,眼珠子瞪得像是要滚出来,见他这个样子,镜颜又好气又好笑

,啐道:“主子你又在装什么怪?莫非见着鬼了怎的……”说着她抬头望向前方,结

果,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们的确是见着鬼了。

 


(待续)

 

 

 

第五章虎伏龙息奉剑得令凤舞鸾翔御宸断袖

 


少年听雨燕歌楼,裁断红袖,裁断红袖,西风总使离人瘦。
枫落吴江夜冷秋,月似沉钩,月似沉钩,清波一叶奈何舟。

 


虽然人们时常把“见鬼了”挂在嘴边,而事实上,真正有此奇遇的人并不多。
幸运的是,御宸镜颜今天却恰巧看到了,而且一见就是两个,真可谓是撞了大运!

 

而他们见到的鬼,并非是什么面目狰狞,青面獠牙之辈,相反,这两个鬼,一个俊,

一个美,立在香樟树下衣裙随风轻扬,甚至可以说是美到极点,美到不食人间烟火,

美到让人不相信那是人——当然,本来就是鬼嘛。

 

这个漂亮鬼,赫然就是已经被供上灵堂,死了四年的前南唐后主,御宸他爹——李煜


旁边的,当然就是侍乾的父亲,南唐御赐国姓的御前亲侍李奉剑。

 

御宸没有揉眼睛,也没有掐大腿,因为他确定自己清醒得象尊观音。他当然不会认错

眼前的人,虽然对父皇的儿时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但是陪着小周后在灵堂守了整整一

夜,左看右看,想不记得那幅画像都难。
当时看画像,觉得小周后在造像时一定是故意美化了父皇——虽然自己和小周后都是

美人,也没见谁美成画像上那样完全模糊男女区别——现在,才知道:
小周后的妙笔,实在很准。
不过,虽然准,却也难以尽述眼前之人的绝美。

 

的确,李煜的美,又岂是描摹言传的呢?
岁月流年,纵使可以染白他的鬓角;纵使可以吹皱他的额头;却又如何夺得去他那艳

绝天下的风姿呢?

 

御宸静静地看着李煜,仿佛已失去思考的能力。但他的眼中并没有惊恐,也没有惊喜

;他只是在等李煜开口——只要眼前之人不真是鬼,这么贸然出现当然不会只是要吓

吓他而已。
终于,李煜叹息一声,开口了。

 

“辰儿,你长大了。”李煜身上,是他最爱的“天水碧”色纱裙。虽然镜颜也常按小

周后所述染制天水碧,但染在纱上,总也不能像李煜的那样清新潮润——“润如春水

,潮若秋夜”的境界,除了李煜,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达到了。
御宸略略点点头:“母后很惦记你。”
李煜黯然:“我……对不起她……”
“前日她得知您四年前遭赵光义毒手的消息,很是自责。如果她知道……”
“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还活着!”李煜决然道,“即使她知道我没有死,她也不会觉

得多幸福的,我情愿你们都认为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御宸语气十分不敬地反问:“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只为营造一个父子相认的喜剧

场面?!”
“殿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奉剑截口道。
李煜扬手止住他:“剑,你不要说了,他这样对我是应该的,我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

父亲或者君王。对皇后、辰儿、列祖列宗,我都负得太多!”
御宸冷笑,没有说话。
李煜目光依然柔和:“但是,对你母后,除了歉意我实在不能做什么——每个人都有

选择自己所爱的权力,对不对?”
御宸沉默。
李煜走近凝视着他:“我不久前才得知你们组建续梦唐的事情。当年国破你母后出逃

之时就有此表示,当时我就想阻止她,但是,你知道,你母后一向是个不容易听得进

去别人意见的人。”
这也许是天下女强人的通病吧?她们对自己意见的坚持比男人更胜十倍,不过,若不

是有这种坚持的话,她们也许就只能做依人小鸟而已。
“直到我听说,你母后一直对你的武艺勤加督促,而你却醉心诗词歌赋——于是我想

,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唯一可以帮助你的时候了。”
他双手扶住御宸的肩膀。御宸虽然才十六岁,却已与他一般高了;他的身形也比御宸

纤细孱弱;但他的声音虽轻却有一种压倒一切的尊贵气派:“辰儿,你继承了我和你

母后的一切,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一统天下的明君;也可以成为武学登峰造极的

一代宗师;还可以成为青史留名的词家;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是,寂寂一生。”
他顿了顿:“所以,告诉我,你更喜欢君临天下的至尊至贵,还是与心爱之人过着闲

云野鹤的自由生活?”
御宸心中一跳,已有答案,但他并不想说出来,他反问:“父皇您,选择的是后者?


奉剑又要说话,但李煜已经开口:“我是那么选择,但我却没有得到。我舍弃帝位时

他没有,等他决意陪我远走天涯时,却……”他心中一疼,几乎说不下去,好不容易

才稳住心神,“……但是你要知道,你的情况和我是不一样的。我和他身上都有不可

推卸的治国重担,我们违逆天命,乃至如此……可是你没有这样的负担,你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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