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袖——帚木夕颜
帚木夕颜  发于:2010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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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会有,所以你大可放心选择……”
“你怎么可以确定没有?”御宸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人?”
“你爱的是……”李煜哑然。

 

我爱的是什么人?
御宸自问。
北静王赵洛?秋好郡主赵泠?
不论哪个,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算抛开父辈的世仇不管,这样的两个人,也都不是可以二话不说就和他浪迹天涯的

江湖儿女——为什么?!李家的人就要遭遇这样啼笑皆非的爱情?如果不是天妒红颜

,那就是他们生得太过出类拔萃,所以心高气傲。为什么就不能捡一个平凡女子,平

平淡淡了此一生呢?
于是御宸的语调愈加冰冷:“拜托!本来自己就是个不尽职的父亲,即使良心发现想

要关心一下被一遗弃的儿子,至少也要先了解一下儿子的基本情况再做定夺!”
“主子,你说得太过分了!”沉默多时的镜颜,也忍不住出声抗议,“你平时不是这

样的人,为什么在老皇爷面前你就……”
御宸平时确实不是这样的人。他从来不会如此刻薄地说话,他总是温和而有礼。至于

为什么一见李煜就变成这个样子,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他们父子无缘吧!老天排错了关系谱,两人生肖相克。

 

“辰儿,你喜欢的,难道是宋室宗族?!”李煜并不计较他的失礼,只关切地问。
御宸却只一心想要找一个最让他痛苦的答案:
“我所爱之人,正是当朝北静王,未来的太子、大宋皇帝——赵洛!”

 

此语既出,举座皆惊。

 

奉剑剑眉轻蹙:“是他……”
镜颜更是脸色惨变:“你,你……”
半晌,李煜迟疑着问:“你——确定吗?”

 

目的达到,御宸暗自好笑。但他脸上却做出一脸坚毅:“是的!”他惟恐效果不够,

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补充:“我李御宸此生,非他赵洛不娶!”
李煜顿时面若死灰。

 

御宸心中得意,正要再添油加醋几句,却只见镜颜突然闷声不响地朝跑开狮鹫峰后山

跑去。“镜颜!镜颜!”御宸大为意外,连呼几声,镜颜却不应不停,一会儿就不见

了人影。
这死妮子发什么疯了?御宸心里咕哝,就要追去,却被奉剑挡在前面。他恼怒地回头

瞪着李煜,李煜回身轻叹:“如果这是你真心,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你本来就没什

么好说的!御宸在心里冷笑。“你母后的妹妹嫁了前大理王段运彤,她的儿子段天衢

——也就是你的表哥,现在已经继承了大理王位。如果你将来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

他。”御宸点头:这倒是新闻,母后从来不谈娘家周家的事情,所以从没听说过自己

还有个表哥。“你回去后,千万不要向你母后提起我的事情。如果有机会,最好劝你

母后不要那么执著于复仇,好生过两年安乐日子吧!”
终于可以走了,御宸胡乱答应着。李煜望着他的背影轻声说:“辰儿,希望你的爱情

是幸福的!”
御宸已经消失在香樟林中。

 

“陛下……”奉剑看着李煜。
李煜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我实在不该来见他这一面的……”他闭上眼睛,把

头靠轻轻在奉剑肩上,“剑,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无情的人?看着心上人在自己面前

代替自己那样惨死,却可以和你四海逍遥……”
奉剑轻轻楼住李煜的肩,眼神复杂。
“不,不是,我没有在怪你什么。”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李煜柔声说,“当时,如

果不是你及时赶到,匡胤掉包给我的那杯解药也不能马上恢复紫铅化气散化去的真力

,我一样逃不出赵光义的咏春拳下。我一直很感谢你,是你救了我。”
“不……”奉剑抓紧了李煜的肩头,沉痛地说,“是我赶到得太迟了,如果我早些的

话,就算只早那么一步……陛下和太祖,就都可以……”
“不要苛求那么多,”李煜沉静地说,“一切都有注定,我和他有缘无份。”
奉剑依然摇头:“是我的错!洛儿放我出来时,我才得知陛下被赵光义赐死的消息…

…”
“不要再说了!”李煜转过身,仰头望着奉剑的眼睛,“我说过,一切早有注定。若

非十四年前国破之时赵光义贪恋你桃花岛武学,以茉莉花根将你诈死秘密关押于北静

王府教赵洛武功;若非赵洛这孩子身在宫廷却禀性纯良,与你相约师成之时放你出宫

而且最终还信守承诺;若非赵光义见匡胤之死心神大乱、不知所措,没有来得及追击

……那么,我今天都不可能在这里再见儿子一面了。”
奉剑心中热潮涌动:“陛下……”
李煜淡淡一笑:“告诉过你,不要再这样叫我了。今后,你也不要再姓李了,恢复你

的本姓黄吧!”他轻拂奉剑滚动的喉头,“我希望我们是两个完全平等的人。”
呼吸凝住。
然后,热血翻涌。
“陛……”奉剑动情地拥住李煜纤细的身躯,“煜,我会一生一世的守护你……”
贴在封建炽热宽广的胸膛,李煜轻轻呢喃:“我还真是……无情啊……”
“煜,你在说什么?”
“我在想,你会这样搂着我多久?”
“我还记得十七年前你给我讲过的《长恨歌》……上穷碧落下黄泉,升天入地求之遍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那即是说?”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即使错过了春天,错过了夏天,我还是会紧紧搂住你,这样

搂住你,再不放手……”
“真的……”
“……”
即使眼前的胸膛遮住了天地,却也遮不住心中那个刻骨铭心的影子。
——那个为了爱人,喝下牵机剧毒的傻子……

 

“这是我可以给你的最后的东西……所以……你一定要珍惜……不要忘了……我们最

重要的约定……”
言犹在耳,伴着一声幽怨的叹息。

 

依稀又见,他举着杯绕过爱人的臂弯……

 

“喝了这盏交杯酒,来生绝对不要再离开我。

 

已经喝下了交杯酒,那是永隔生死的交杯酒……酒过穿肠,为何现在终又投入了别人

的臂弯?
……
那个关于来生的约定,还太远太远,要用一生的时间去等待;那个关于来生的约定,

又太近太近,韶华青春,转瞬流年,蓦然回首,泪已成尘……
泪远去。
恨远去。
剩下无情。

 

奉剑的胸膛纵使滚烫十倍,也暖不开,匡胤在四年前,轻轻冰死的,李煜的心。
无情,人无情,到底谁人,比较无情?

 

当日给奉剑讲《长恨歌》,却并未讲全: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如果他懂得这里面真正的含义,也许就不会,轻易陷入,李煜与匡胤中间的深深

陷井……
无情的人。

 

李煜凄然,笑。

 


“镜颜?你怎么会在这里?”
镜颜抬起头,在一片模糊的泪光中看不清人影,但听见这低沉而性感的声音和那模糊

高大的身影,就知道是谁了。
“侍乾哥……”仿佛来了助威的,镜颜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到底怎么了?!镜颜!!”侍乾手忙脚乱地扑倒在镜颜面前,却苦于没有平息一个

痛苦着的女孩子的复杂经验,冒失地问,“你怎么会哭?……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吗

?”
其效果是明显的:镜颜被勾起伤心事,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这下侍乾吓得再不敢开口说话,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对着镜颜入定。
镜颜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半晌,忽然发现没有了动静,不由心生疑惑,拨开手指缝偷

眼一看,侍乾居然半跪在她面前闭目养神!有这样劝女孩子的么?!怎么尽碰上些粗

线条没神经的男人?!镜颜气苦,抽泣着问:“你在做什么?”侍乾睁开眼,容光焕

发:“我发现你哭得很有节奏呢!基本上就是:呜呜呜呜啊——呜呜啊!呜呜呜呜啊

——呜呜啊!这样,比鼓点还准!”镜颜气急败坏:“你!!我在哭耶!你怎么可以

这样的!”侍乾委屈:“那我该怎样呢?”“至少,”镜颜气呼呼地,“至少也该递

条手绢过来吧!”侍乾闻言,马上向镜颜摊出手,镜颜莫名其妙:“你这是做什么?

”侍乾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从来不带手绢,麻烦姑娘先借我一条吧!”
镜颜扑哧一笑。平时酷到天寒地冻的侍乾,能这样搞笑已是奇迹了。侍乾见镜颜终于

不哭,喜道:“笑了!笑了,就不许再哭了。”
镜颜故意一撇嘴:“我偏不!我偏要哭!”
侍乾皱眉:“为什么要哭?”
“我高兴!我高兴哭怎么着?!”
“高兴?高兴那为什么还要哭呢?”
镜颜刁蛮地挥舞拳头:“我哭我的!你有意见吗?”
侍乾马上投降:“好好好!姑娘尽管哭,只是轻点哭,不要吓坏了后山的鸡鸭,让它

们误以为狼群出动……”
话音未落,镜颜已经跳起来打他。以侍乾的武功——镜颜和御宸的武功都是他一人亲

传——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到的?!只见他左闪右挪,镜颜拳拳落空。

 

这边两人打情骂俏也就罢了,却不巧被追来的御宸看到。只觉头皮一炸,酸水上涌,

御宸转身就走。

 

打了半天毫无收获,镜颜气得一屁股坐下来,嚷道:“我不依啦!!你们都欺负我!

”侍乾苦着脸伸出脖子:“好吧好吧!我或出去了,你砍吧!”镜颜扬起手,在侍乾

脖子上轻轻一拍,笑道:“总算你还有点良心!今天放过你。”她幽幽叹口气:“侍

乾哥你都好久没和我一起玩了!”侍乾闻言冷笑:“你这也算句话!你哪天不是练了

功就粘着殿下去了,什么时候想起我了?只说昨天晚上,我和太后到处找你们——你

们哪去了,现在才回来?!”镜颜自知理亏,低头不语。侍乾语气缓和下来,笑着问

:“我知道你也大了,有个心思了——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殿下?”镜颜红着脸别过

头去:“尽瞎说!我不理你了!”言毕,她起身跑开。
侍乾没有追上去,他凝视的目光透出一丝寒意:
“如果他认真对你,也就罢了。如果他胆敢负你,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放过

他!”

 


看见了不幸一幕的御宸头脑昏沉,浑浑噩噩地信步乱走。
明明是以前见惯的场面,为何今天见到就那样不是滋味呢?
他烦乱地拍拍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皇城附近。

 

难以置信,居然就这样从凌晨走到正午,又走回皇城来了。

 

看看过午的太阳,这才觉得肚子饿到胃液倒流,心里暗叫糟糕:银钱一向都是镜颜在

打理,自己身上一文钱没有,难道真要饿死了?
想到了镜颜,他又觉心里不爽。他提醒自己:不要去想那个水性扬花女!先想办法填

饱肚子要紧。
正想着,发现午门外围了一大群人。走近一瞧,原来是因为昨夜皇宫出了点小火灾,

烧毁了几根栏杆,现特聘能工巧匠入内修缮,要求模样周正、举止文雅。工钱纹银二

两,附工作餐午、晚两顿。御宸想起昨晚赵泠为给他们解围,放火烧宫的事,不由暗

自庆幸:幸好自己英明神武,昨晚潜入宫中时为了显示自己技艺不凡特的穿上了白色

夜行服,直到现在还没换下来。衣服是细棉布的,只要扑点灰上去,就不至于现得太

华贵。麻烦的是模样——自己实在周正过于了,只怕入得宫去,就被人押做娈童,大

大地不划算!只好使苦肉计,忍痛把脸打肿混进去再说。
在清脆的耳光声中,御宸自伤命苦:都说红颜薄命,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这样

糟蹋了!但对于没挨过饿的人来说,饥饿远比“面子”事大,也顾不得许多了……
如愿以偿走进皇宫后院时,御宸只觉自己悲壮到可与荆轲豫让媲美。前人为国,自己

为肚子,一样事大。等来到烧得乌七八糟的走廊上御宸才发觉真正的事大——这个栏

杆,该怎么修呢?呃,用木头?粘起来?他绝望地看着和自己一起被选进来的那位高

大威猛的帅哥,指望他挺身而出,独力承担此大任。不料,那位帅哥比他还茫然,只

装模做样地拿了木料左看右看,眼睛不住地瞟他。
御宸彻底绝望了。
刚才只考虑怎样好好吃一顿,现在却要考虑如何冒着欺君重罪在大内高手手中死里逃

生,然后找地方好好吃一顿。
他磨磨蹭蹭,东张西望,希望有什么救星出现。

 

万没想到,救星还说出现就出现,分秒不差。

 

秋好郡主赵泠在宫女伶官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故意装作来不及避让的样子,御宸算准时机抬头给赵泠来了个对视。赵泠的眼光果然

停留在他脸上,他还来不及狂喜,就发现一个惨痛的事实——停留,只是一秒而已—

—下一秒钟,赵泠的眼神已经滑过他,随着一片环佩步摇的叮当声,昂然而去。
——完了,一定是脸被自己打得太变形,让她完全无法认出来了!
御宸只觉浑身无力,不要啊……

 

“叫那个工匠到云隐殿来,先帮本宫紧紧薰笼。”
乍听到这样的天籁之音,御宸顿时疑在梦中。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正看见赵泠回身对

自己嫣然一笑。
如饮琼浆,御宸全身都酥了。

 


御宸走进云隐殿时,宫女们已经燃好香,静静退了出去。身着明蓝色丝袍的赵泠懒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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