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袖——帚木夕颜
帚木夕颜  发于:2010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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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倚在薰笼上,沉水之香从她袖中漫漫溢出,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御宸耸耸肩:“看来郡主的薰笼好得很嘛。”两眼四下搜索。
赵泠吃吃地笑道:“坏东西,我救你多少次,你还不谢我?”
终于发现了青檀案上的一碟冰皮梅子糕和玉露杏仁茶,御宸立刻老实不客气地端过大

嚼起来,须臾之间,一扫而空,几乎连盘子都要吞下去。赵泠看着御宸那张因为塞满

食物而更加变形的脸,笑得更加开心:“不要告诉我,你混到宫里来就是为了吃这盘

梅子糕的。”御宸满意地咽下最后一口糕,噎得直伸脖子:“当然不是,还有别的…

…”赵泠眼波流动:“还有什么?”御宸喝下杏仁茶,长舒一口气,悠然道:“还有

就是喝这杯茶。”赵泠咬住嘴唇,恨恨的说:“你现在吃完了,可以走了!”
突然发现赵泠轻咬嘴唇的样子像极了镜颜,御宸一时竟看得呆了。唉,明明一再提醒

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女人,为什么却偏偏……再仔细看一看,赵泠和镜颜还是很不同

的,赵泠的眉宇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皇族气质,馥郁芬芳。这让御宸想起了第一眼看

见赵泠时的情景,那时,他被赵泠怀中那怪诞的宠物着实吓了一跳。
于是他问:“那肥老鼠……啊,不,那个什么满儿呢,怎么没见到它?”
赵泠的眼神变得忧郁:“它走了。”
“走了?”御宸愕然。一般对于一只宠物来说,这句话应该说成“不见了”的,这个

“走”字未免太人性化了。
赵泠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解释:“它恨我负心薄幸,另有新欢,气跑了。”
御宸失笑:“你是说你另有宠物了?这次又是什么?蟑螂?毛毛虫?”
“差不多吧,”赵泠愉快地看着他,笑得非常灿烂,“可惜我却不知道它的名字。”
“你随便去一个名字不就得了?”
“我不敢。”
“不敢?”
“我怕你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赵泠笑得把头靠在薰笼上,以一种猎物终于上钩的表情说:
“我怕你说我给你乱改名字。”

 

御宸苦笑。
镜颜已经是不好对付的人,没想到这位养在深闺的郡主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只好告诉

自己,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都是,否则一定说嘴打嘴,果报不爽。

 

“你在生气?”见他不说话,赵泠歪着头问。
“岂敢!”御宸轻轻走到她身旁坐下,“我在想,你打算怎么饲养我?”赵泠脸一红

,不自然地往里挪了挪身子:“锦衣玉食,撑死你!”“你不想先问问我的名字?”

御宸故意往里面挤。赵泠一个翻身跳起来:“不用!你气走了我的满儿!我就叫你满

儿!”御宸探手一个推窗揽月,将赵泠往自己怀里一揽,赵泠居然软绵绵地倒了过来

,御宸这才惊觉她完全不会武功。温香软玉,佳人已入怀。
赵泠脸羞得艳若桃花:“你想做什么?!”她故意要把声音装得很凶,无奈浑身酥软

,心里也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意思,所以逾显得欲拒还迎。
御宸心神荡漾,神差鬼使般,他凑在赵泠耳边悄声道:“如果我说我爱你,你愿不愿

意放下郡主之尊,和我远走天涯?”
赵泠嘤咛一声,把头埋进御宸怀里。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夫复何言?

 


说不完的情话,说不完的柔情蜜意,终会有小别。
“我真要走了,”御宸整整衣衫,手指梳过赵泠柔顺的长发,“明天,我再来看你。


正在银镜前画眉的赵泠翘起小嘴,不情愿地嘟哝着:“并刀频修窗边烛……”她唱的

是东瀛和歌,御宸心中一动,她想“赚得郎君留片刻”么?他索性坐起来,用手指蘸

上镜旁的胭脂膏子,在白棉布衣袖上即兴裁词一阕:
少年听雨燕歌楼,裁断红袖,裁断红袖,西风总使离人瘦。
枫落吴江夜冷秋,月似沉钩,月似沉钩,清波一叶奈何舟。

 

他写一句,赵泠便唱一句,一曲终了,御宸“呲”地撕下衣袖,交给赵泠,笑道:“

如果我没有来,你可以拿着这个大骂我是负心薄情汉,好让世人知晓。”赵泠啐一口

,又仔细看了一遍这阕丑奴儿令,展颜一笑:“原来你是住汴京城外吴水旁的狮鹫峰

吗?”御宸点点头,飘然而去。
他怕再耽搁下去,自己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或许他心中已被柔情填满,在离开时他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着银白色蟠龙出海朝服

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一抬眼就看见了他!

 


夜色已深,一路上回味着赵泠的种种娇媚风情,御宸更觉脚步轻快。眼看就要到狮鹫

峰后山了,他松一口气,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回续梦唐了,不知小周后和侍乾

他们会如何雷霆大怒呢!不觉对自己的任性妄为深为自责,心想,一定要回去好好认

个错。
“主子,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
早先对镜颜的怨恨已烟消云散,御宸有些歉意地赶上前去:“镜颜,我……”
他哑住了。
也呆住了。
他看见的是披麻带孝的镜颜和侍乾。

 


(待续)

 

 

 

第六章水龙吟夕颜逆乾坤火凰鸣秋好错姻缘

 


花影吹笙,红雨摇碎竹。雾笼寒水,烟柳断肠处。云来去,数枝雪,两行低雁,人倚

画楼月。
千金纵买相如赋,此情共谁诉?君莫舞,不见玉环飞燕,俱黄土、雨打梨花,寒沙隔

前浦,寂寞朝朝暮暮。

 


初中时写下这首词时尚不知爱情为何物。都说“为赋新词强说愁”,少不更事却多愁

善感地让自己活得风花雪月,满以为古今中外,自己是第一悲情女子。到如今,虽然

还不至于感叹“天凉好个秋”,但每每与那个对我好得无以复加的爱人对坐无言,才

猛然发觉,单恋时冷雨夜的寂寞,才是我所有爱情电影中最凄美的一幕。
好,让我们继续看《胭脂袖》——顺带一提,《胭脂袖》的故事大纲也是中考时的杰

作。

 


孝服。
镜颜与侍乾都穿着孝服。

 

这不是前日得知李煜死讯时所穿的“崩丧”之服,麻冠上的白蜡簪花表示:
国母薨毙。

 

五雷轰顶,御宸站立不稳。
听到李煜的死讯时,他心里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即使有那么一点淡淡的伤感,也是因

为看到小周后痛不欲生的模样。
现在则不同。
小周后虽然严厉、强势,让御宸敬畏,但她毕竟是御宸朝夕相处的生母,而今猝然而

逝是御宸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尤其是知道了她薨逝的理由。
——在李煜牌位前咬舌自尽。

 

一纸血书的《罪己诏》:
“……故国沦丧,虽以绵薄之力犹不敢负祖宗基业之光复大业,日督夜促,扶助幼主

……无奈幼主教而不化,训而不诫,流连于声色犬马,浓词艳赋,置复国弑敌之重任

、国仇家恨于不顾……哀家感念自身罪责之深,惟有一死以谢天下……”

 

御宸无言。
阅毕小周后的《罪己诏》,他便默默地跪立于灵前,面无表情,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

么。镜颜也没有说话,她脸上挂着泪痕,呆呆地看着御宸。侍乾仍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他召集“续梦唐”重臣,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两柱香时间,他回来了。

 

“殿下,他们一直决定,解散续梦唐。”

 

御宸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仍然出神地看着遗诏。镜颜颤声道:“不可

以!”侍乾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续梦唐一直以来,都是太后独撑大局。如今太后仙

返,臣子们都感觉群龙无首,且宋室江山已固,实在再难有胜算。”镜颜捏紧了拳头

:“不要!我们花了这么多年时间,才在汴京周围布下了周密的据点……现在放弃,

岂不是前功尽弃吗?!而且……太后去了,我们还有殿下……”她转头看看御宸,御

宸依然如老僧入定一般,再回头看侍乾,侍乾嘴角露出一种讥讽的笑容。
镜颜没有说下去,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灵堂内死一般寂静。

 

突然,侍乾飞身抢到镜颜身前,抓住她的手,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短剑,离镜颜的咽喉不过半分。
也只有侍乾这么高超的身手,才能把镜颜从死亡线上救回来。
镜颜挣扎:“我……我有惑主之罪……我没有尽到太后给我的督促主子的责任,我…

…我要以死谢罪!”侍乾劈手夺过镜颜的短剑,低声说:“这不是你的错。”镜颜哭

叫起来:“是!都是我的原因……”
忽然,一直没有开口的御宸说话了:
“拜托你不要那么自以为是。你的罪?你惑主?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惑主?你算个什么

东西?”
他的脸色漠然,声音更冷,冷得像冰,直插镜颜心口。
镜颜面如死灰,仿佛被死神触摸了脊梁,全身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不是从前的御宸。
御宸总是那么温暖、体贴,孩子般可爱、纯洁——他决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侍乾看着御宸,几乎把牙齿咬碎。
御宸也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走近侍乾,慢慢伸出一只手:

 

“给我。”

 

侍乾看着他。

 

“《夕颜心经》。”

 


风舞轻絮,相思如柳。
禁宫云隐殿中。
秋好郡主赵泠小心地铺开御宸留下的白棉布衣袖,那上面染着胭脂书成的清丽脱俗的

字迹:

 

少年听雨燕歌楼,裁断红袖,裁断红袖,西风总使离人瘦。
枫落吴江夜冷秋,月似沉钩,月似沉钩,清波一叶奈何舟。

 

她轻轻地抚摩着,低低吟唱,想起御宸临走时的话:“如果我没有来,你大可以拿着

这个大骂我是负心薄情汉,好教世人知晓。”不禁莞尔。
他说了,他今晚会再来。
好漫长的等待啊!

 

赵泠又无聊地摆弄起首饰盒,里面是满满的一盒戒指和指环。她拣出两个排在一起,

开始自言自语:“这两个真的很般配呢!——干脆这个大的给他好了——可是他好象

是左撇子,练武练到左手比右手还大那么一点点……戴在哪个手会比较好看呢?”
“妹妹天生丽质,自然戴在哪个手都美妙绝伦啦!”北静王赵洛笑吟吟地走进来。
赵泠飞红了脸,啪地把戒指盖回盒里去:“讨厌!皇兄什么时候养成进来不敲门的习

惯了?这里是云隐殿,又不是你的北静王府!”
赵洛高深莫测地眨了眨眼睛:“哦?难道昨晚从你的云隐殿中越窗而去的那位……来

时是敲了门的?”
赵泠猛地转身:“你——”
赵洛微笑着摆摆手:“不要激动,我瞎了,什么都没看见。不过……”他俯身到赵泠

耳边:“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赵泠没好气地啐道:“你瞎了,还问这个做什么?”赵洛笑笑:“你不说,我就不瞎

了。”赵泠跺着脚:“我也不知道啦!!”“不知道?你会不知道?”赵洛深表怀疑

地看着她。赵泠急了:“我真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只是……”她瞅瞅赵洛,赵

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只好继续吞吞吐吐地说,“他说,他晚上还会来看我……”

“是吗?”赵洛微笑。赵泠点点头,忽然又紧张起来:“皇兄你,你是不是要……对

付他?!”赵洛笑而不语,转身朝门外走去。
赵泠顿时觉得手心冰凉,连忙冲上去死死拽住赵洛,盯着他问:“皇兄!你从来都是

向着我地……你……不会真地那么做吧?!你要告诉父皇?!你,你如果这么做地话

我……”赵洛拍拍她的手,笑容依旧,语调温柔异常——对,非常异常:“秋好,你

不好再烦我,否则,我就把你那小情人凌迟处死。”
赵泠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她那温文尔雅智勇双全的皇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松

开手,怔怔地看着赵洛走出门去。

 

机械地转着那似乎永远也转不完的长廊,赵洛只觉得天地都化为一个巨大得旋涡,他

再旋涡中挣扎无力,也无力挣扎。强装的微笑如同一样最痛苦的刑罚,让他欲哭无泪

……一个趔趄,他摔倒在转角,头磕在前天烧毁后新修葺好的栏杆上——好疼!继而

天旋地转,旋转中,满脑满眼都是那个人的笑靥……
赵洛索性抱着柱子痛哭起来!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让边疆匪寇闻风丧胆的北静王;在军中恩威并重,让大宋百万雄

师既敬又爱的北静王;在朝中直谏不讳,让朝野上下敬佩叹服的北静王……谁会想到

,他竟然也会想个无助的孩子般独自哭泣?!——这为了他——那个至今不知道名字

,却和他一样师承桃花岛武学的美少年。从四年前见到他第一眼起,赵洛的心便只为

他一个人羁系。当时和与他交手后,赵洛已然猜出他的师承来历,回府问了恩师——

李奉剑,奉剑也证实了他想法的正确性,却不肯告诉他这个少年的详情。四年来,赵

洛百般打听,千方查访,那神秘的美少年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失落之余,赵洛

也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地找他?这样地思念他?这样地几乎要为他疯狂?—

—即使只和他见过一面而已?!他无法回答,只有无限的怅然,无限的思念……
老天有眼,终于又让他见到了心上人,然而,这见面又是多么让人揪心呢?前天相遇

,居然照例又是打架!还在节骨眼上因为妹妹赵泠“失手”失火,与他失之交臂。而

昨晚,当赵洛信步来到原地缅怀以慰相思时,竟然又看见了他!可这次……他是从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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