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袖——帚木夕颜
帚木夕颜  发于:2010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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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闻言,语气软了些:“十年前我就告诉过你的,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

怎么总是不听呢?”
“那么?你还是爱我的?”匡胤喜道,近前两步。
“那是另一回事,”李煜埋下头,不去看他,“夜深了,我要睡了,陛下也请回吧。


“不,不要逃避!”匡胤坚定地拦住他的去路,“我不许你再逃避了,今晚你一定要

给我说个明白!”“明白?”李煜定定地看着他,“我们之间的关系再明白不过了:

你是我的灭国仇人,我是你的阶下囚——仅此而已!”“不,不!”匡胤急切地说,

“我们之间还有爱!”李煜凄然一笑:“有爱?那又怎么样?一切还是不能改变,你

仍是君主,我仍是囚犯……”
匡胤冲上前来,牢牢抓住李煜的双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我不做皇帝的话

呢?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李煜静静地看着他:“你疯了。”
“我没有疯!”匡胤沉着而坚定,“十年前,你为我舍弃了帝位;连整个国家都送给

了我,我却让你在这里含屈忍辱了十年!我对不起你!我要补偿你!补偿你后半生的

幸福!”
李煜的眼泪潸然而下。
“煜,你是我今生唯一喜欢的人,过去,我执著于权力,舍不得天下,又舍不得你。

但是现在我已经无法忍受了!我无法忍受近在咫尺却不得亲近自己心爱的人……煜,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是万万不能没有你——跟我走好吗?明天我就把皇位传给光义

,我们离开京城,去江南,去瀛洲,能有多远走多远,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

”匡胤缓慢而清楚地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煜哽咽着:“我有何尝不是深爱着你?!如果十年前你这么做的话……我也许会义

无返顾地跟你走;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
“不会晚!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的!”匡胤真诚地说。李煜却连连摇头:

“不,我们都老了,不可能再像年少轻狂时,可以为了爱不顾一切……”他轻轻拨开

匡胤的双手,匡胤却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不要这么说,煜,你没有老!”李煜垂下

眼睛,珠泪滚滚,与明月辉映:“否认是没用的,匡胤。我真的是老了。你看不见我

眼角的皱纹?看不见我鬓角的银霜?我的嘴唇可像当年那么饱满?我的眼睛可有当年

那么清澈?你看得见的。山盟犹在,但我朱颜已改,我已经不值得你再那么为我牺牲

……你,不要再错了……”
匡胤温柔地抚摩着李煜的脸。是的,眼前的人儿早已不再是十三年前烟柳迷朦的昶肜

桥上那个让他惊艳的落凡仙子;也不是十年前战火纷飞的凝烟小筑里那朵让他不能自

持的出水芙蓉。但是,匡胤凝视他的目光仍是一如往昔的深情,因为——
“你还有着你那旷世无双的绝代风华,还有,你眼中朦胧无尽的天水碧色……”
他在他耳边悄语。
“所以,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
……
长夜如斯,柔情漫漫……
你还能说什么呢?
又何需说什么呢?

 

所以,不如让我们来到此刻的北静王府。
王府西厢尽头有一间生铁铸成的屋子,除了北静王本人,王府上下谁都不可以接近这

间屋子,连每日饭菜都是北静王亲自送去,而北静王外出征战时则由权倾朝野的皇御

弟赵光义代送——据说里面锁着一名要犯!
可是如此要犯又怎么会锁在王府?又何劳两位王爷亲自送饭?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只知道,这要犯已被锁了十年之久!
谜一般的密室。
谜一般的要犯。
而此刻,密室里正传来对话声,其中清朗的男音赫然是北静王赵洛,另一个声音却浑

浊沙哑。
“……”
“……所以,徒儿认为师傅应该对这件事再清楚不过!”
“你很细心,对事情的分析也十分周密,看来,你确实长进了不少啊!”
“多谢师傅夸奖!这都蒙师傅训导有方!”
“不过,在这件事里我对你最满意的不是你的武功,而是你行事果敢冷静而且光明磊

落,没有仗势欺人或滥伤性命,已经有一代侠者之风了!”
“徒儿从来不敢忘记师傅教诲!”
“那就好!”
“……”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猜测是对的,事情确实如你所想。”
“师傅知道徒儿的猜测是什么?”
“当然。其实你对自己的猜测已非常肯定,否则你也不会来问我。”
“徒儿失礼了,师傅训诫得是。”
“洛儿,从你六岁开始,这许多年为师可以教的都教了你,至于你武学人品最终能到

什么造诣还是在你自己。这,你可明白?”
“师傅,您……”
“我们有约在先的,你要反悔?”
“徒儿不敢!师傅对徒儿恩同再造,徒儿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只是,师傅您这一去,

不知何时……”
“真是个重情谊的好孩子啊!你放心,我师徒缘分未尽,他日必会相见的。”
“是,师傅……”
“不要哭了,你可是威镇四方的北静王爷啊!”
“师傅……”
“好了,你去吧,今天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是,师傅。徒儿明日定为师傅饯行……”
“……”
生铁铸就的厚达一尺的门伴着闷响打开,一个人影躬身退了出来,正是北静王赵洛,

他脸上闪闪似有泪光。从门缝望去,一个黑发披肩的中年男子斜卧榻上,手脚都被粗

大的铁链锁住却神态安详——他就是北静王的师傅?只见北静王轻手轻脚恭敬地关上

了门,加上了足有三尺长的巨锁。
夜晚总会有许多故事,看也看不完,不如先睡去吧!
睡到艳阳高照。

 

这不是个好天气,因为下了大雪。座落在山顶的“续梦唐”总部更是被风雪盖了个严

实,真不是个练武的好时机。
在这种天气下练武御宸更觉兴趣缺缺。
昨天真是惊险啊!若非侍乾即使赶到,小命休矣!而且若非侍乾守口如瓶没有把他和

镜颜私自外出的事禀告小周后,小命亦是休矣!想到这里,御宸不禁把感激的目光投

向正在给他做掌法示范的侍乾。
——说起来,听说父皇和侍乾的父亲奉剑当年也曾经常常溜出宫去,把母后气得七窍

生烟呢!每次碰见这种情况母后就命令殿前军点检限时寻找父皇,为此也不知撤换了

多少点检,真是有意思!
想起父皇,御宸的眼神黯淡下来,把银白的狐裘拉拉紧:父皇是什么样子他早就不知

道了,完全是连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可是小周后每天说得最多的事就是要他勤修

武艺,救出父皇,光复大唐……他明白,明明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人,为什么要拿自己

的一生为他消磨?就算他是生身父亲——那又怎样?明明见都没见过的国家,为什么

非要花那么多精力去光复它?眼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又有什么不好?
——御宸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去再想。
现在他只惦记着被镜颜强行收缴说要等练武完毕才能看的那本《阅微亭词话》。御宸

忍不住回头看看镜颜——不得了!她正瞪着自己,显然是发现他走神了。御宸连忙回

头做专心看侍乾演示状。——哼!这小妮子,不看着侍乾练武专盯我做什么?!
他不由打了个哈欠——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热衷?我们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不懂。而且看来谁也不会说得明白的。我的《阅微亭词话》……
御宸终于愤愤然——天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
……

 

天黑了。雪也停了。
皇宫内院里,天似乎总是黑得很快。而天黑后的宫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处不在的神

秘恐怖气氛。
况且,今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宣皇御弟永靖王爷千岁晋见——”
太监不男不女的声音总是拖得特别长。不过,这并不能破坏匡胤的好心情——等了十

年,心爱的李煜终于肯重新接纳他了,而今天他准备秘密将王位传给御弟光义后与心

上人远走高飞。他注视着案上黄绫裹住的传国玉玺,想到一会儿就要把它交出去,只

觉得满心轻松。
真好,终于结束了。
他心理暗暗想着,他与李煜会有怎样的新生活。
真让人向往啊!

 

“哥……你找我?”光义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举止间却依然有一种妩媚风情。
——这孩子,总是不记得好好叫朕!不过算了,今天就算了!
“哥,你好象很高兴?”光义注意到匡胤不同寻常的神情,十年来,没见他这么开心

过。
“哦?啊。”匡胤随口打着哈哈,清清嗓子:“御弟啊,为兄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江

山算是已经坐稳了,接下来就看御弟你的了!”“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母亲在

世时就曾训诫,要我们将皇位兄弟相传。为兄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也累了,只想好好休

息休息。御弟你正值壮年,大有可为,天下苍生交给你,为兄也放心,这传国玉玺—

—你就收下吧!”“可是哥,小弟才疏学浅,见识低矮,怕做不来这一国之君啊!”

“好做,好做!不要再多言了!此事我们也早有默契,为兄又没个一男半女,这赵宋

天下就靠你发扬光大了!”“这……那么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好好!哈哈……”匡胤开心地大笑。真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原以为这个

罗嗦的弟弟又要东拉西扯好大一半天呢!他拍拍光义肩膀:“好兄弟,你现在就是皇

帝了,以后好好干!”说罢,大步流星就要出门赶往东宫夕雾舍李煜那里一同出宫。
“站住——”光义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
匡胤有些吃惊地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光义。
“哥哥啊,你可是要去违命侯李煜那里上演红拂夜奔啊?”光义似笑非笑地倚在案边


匡胤有些不悦:“御弟,你这是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哥哥,请注意你的身份,以及——朕的身份,希望你不要太失礼才好。”光义抚摩

着案上的传国玉玺。
匡胤忍住气:“是,皇上有何吩咐?”光义表情显得阴森恐怖:“昨晚朕碰巧路过夕

雾舍,看见哥哥你和违命侯在里面,于是碰巧听见了一些有趣的话……”“你?!”

匡胤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可以……”“再次提醒你注意语气,哥哥。”光义笑得

也不怀好意,“所以,从昨天起,朕就在盘算,登上皇位的第一道圣旨该是什么?”

匡胤摇着头:“光义,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你到底怎么了?”
“赵——匡——胤!”光义厉声吼道,面孔变得说不出的扭曲和狰狞,“你还好意思

问我怎么了?!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从小我就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你却装作一

副正人君子、好哥哥的面孔。不管我在战场上救你多少次,为你打江山立下多少汗马

功劳,你都只封赏我,嘉奖我,给我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却独独不给我你的心!!”他

剧烈地喘息着:“这也还罢了,我都可以忍!但是!我不能容忍的是你,居然,和李

煜那个妖精在一起……还为他守身,置孝道人伦于不顾;为他弃位,置家族门楣于不

顾——最过分的是,你,居然要当着我的面和他私奔!”他深深吸一口气,桀然一笑

,“试问,我可以放过你们吗?”
看着他的笑,匡胤只觉得浑身冰凉,喃喃道:“你不能这样,这个皇位是我给你的…

…”
“住口!”光义吼道,“这个江山本就是我帮你打下来的!你坐了这么多年本就轮到

我坐!”他语气稍稍平缓一点:“当然,如果不是你提出退位的话,我还是会不动声

色地继续做你的好——弟——弟!”
匡胤感到一阵昏眩,他踉跄着扶住堂柱,嘶声道:“求你,放,放过他……”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本不该这么说的,这只会更刺激到光义扭曲的复仇心理。
果然,光义嘴角泛出一抹残忍的冷笑,他慢慢地走过来,附在匡胤耳边轻声说:“哥

哥,让您听听光义登上帝位的第一道圣旨!”

 

他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宣布:
“传朕旨意:带违命侯李煜上殿,赐牵机毒!”

 

(待续)

 

第四章错里错天龙独驾鹤情里情佳人双护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

,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

,短松冈。

 

最受不了的就是这首词,尤其是最后两句,每次读到就忍不住要泪下。幸而身处宋初

的李煜匡胤无缘听到这阕悲煞人的江城子,否则……

 


但是现在匡胤的心境绝对比听到这首词还复杂百倍,难受千倍——他虽然没听到这首

词,但是他听到了刚刚蒙他让位的光义宣布其登基的第一道圣旨:

 


“传朕旨意:带违命侯李煜上殿,赐牵机毒!”

 

牵机毒——毒如其名。服下此毒的人不但全身剧痛如刀戳鞭笞,并让人全身抽搐痉挛

收缩如婴儿大小,更为恶毒的是,中毒之人直至完全收缩之前都不会死去,而收缩的

过程可长达四个时辰之久!在这漫长的时间中,服毒之人要一直身受此胜于凌迟大刑

的痛苦,情状惨绝人寰,是比凌迟更少采用的极刑。(插上一句:历史上李煜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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