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抱爱人,不再说甜言蜜语,心里有的,是一丝丝的苦涩。我知道,不论是我还是葛雷,心里的伤痕只会变淡,并不会消去。只是,我还是希望,幸福感可以把一切掩盖,让我们别再回首过去。
「休息够了吗?」
轻轻一声,把思绪再度拉回现实。葛雷的眼里,好像有一点...担忧...或者是我沉默太久吧?葛雷当我太累了,所以不免担心起来吧?牵动嘴角,离开沙发,我请葛雷煮晚饭,而我则继续收拾整理。
吃过晚饭,再休息一阵子,我与葛雷开始著手家里的摆设。二人有商有量、分工合作的做一件事,比起一个人动手,感觉惬意、甜蜜、窝心得多了。为了能得到更多这种感觉,我甘心当一名问题少年,每放一件摆设便问葛雷的意见,然後再加上自己的想法,合力把二人的家布置得尽善尽美。
环视这已收拾妥当的小小的家,我不禁满怀笑意地牵起葛雷的手。总觉得,这才是一个家,一个属於我们的家,一个代表新开始的家。
葛雷篇 40
决定了要搬屋後,我反而不像之前般心急,却是慢慢的,於脑中盘算应带什麽离开,又绝对会留下些什麽。
首先这屋中的家俱通通会留下来,我不想再触境伤情,另一方面,新屋那边也大概不会有足够的空间来容纳这些大型家俱。至於衣服...父母买的,我都不想带走了,应该只拿自己买和文迪送的衣服离开吧?至於其他我打算带走的东西里,原来绝大部分都是文迪所送。
虽然文迪送那些物品给我时,他并不爱我,我也不见得很喜欢他,但现在我们相爱,我们是对方唯一的亲密,於是当时他所送的,都升格为重要的礼物。
然後,厨房那套菜刀、饭厅放著的一系列水晶杯子,客厅的雪天使摆摆设...
哎..原来我都有很多东西是舍不得呢!或者我等实地看过了才再作取舍,决定带什麽离开吧。
以沈凛所给的电话号码联络上经纪们,约了时间,数天後,我和文迪便出现在镇上的一排双体屋前。
这些双体屋,也不过是把一所两层高的屋子从中以墙壁分开,前门的小草地也被一排矮木栏隔著,两家人互不相通。由於在设计怪异,实用面积不大,所以这种屋的租金多是便宜,但不好之处是做什麽也不能太大声,会被邻居听到。
当初我的确不太愿租下此处,可是文迪却对这屋一见锺情。
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晴朗,令人心情愉快,也可能是因为墙上是一片淡淡的黄色,令整间屋看来更是温暖,令一向寂寞的我心情马上柔和起来,更令文迪如小孩子般拉著我四处看。
只见文迪毫不嫌弃,兴奋地跑到位於楼下的客厅、饭厅和厨房张望,又打开後门的门到後花园观察,接著又冲到楼上,跟我说,他决定把其中一间睡房改为杂物室,主睡房应该可放下一张双人床云云,最後才埋怨浴室没有浴缸,以後只能以花洒来洗鸳鸯浴。
可是埋怨归埋怨,文迪的表情却是非常的期待,比经纪更落力地说服我,看著,我心中便下了决定,打算租这里了。
想当然,在签合约确定要租之前,我要先压价。
「鹤健士先生,这里真的很便宜,极为适合学生租住的了,下一间未必有这麽好的价钱。」
「对对,葛雷,就租这里吧,这里很好!」
看著眼前两个正唱双簧的男士,我只觉得哭笑不得。「这里太窄了,有点不方便,所以我想看看下一间。」
说著,我伸出手,在走廊上比划一下,示意这里只可让一人通过,太窄了。
「让我们再逛其馀四间房子,比较後才作决定吧。」
这刻,我的冷淡语气不只骗倒了经纪,令他马上说减价给我,连文迪也被我瞒过去,以为我不愿意租这里,交待一声便跑到後花园抽烟生闷气。看到文迪的孩子气举动,我不禁笑了一下,随即便板著脸跟经纪谈价钱,到签好合同,经纪离开後才到後花园。
「文迪,你怎麽了?」
看来文迪真是不高兴,因为这是确定相恋以後,他第一次没即时回应我的问题,甚至是身不转头不回的,背对我良久才闷闷地开口说自己很喜欢这里,可是我却没即时签约。
我不禁好笑,文迪的语气委屈,如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所以已经租下了。」
闻言,文迪不信的转过身,惊讶地望著我,直到我笑著解释,说要压价时,文迪便开始露出那不怀好意、坏坏的笑容。
「你这小恶魔,竟然不事先告诉我?看我怎麽惩罚你!」
意识到文迪正打著坏主意,我连忙往屋内逃去,二人你追我逐的,在屋中跑来跑去,最後相拥在一起热吻。
决定好搬去的地方,於是我便开始联络买主,约好在搬家後一星期,他便可到旧屋处接收,签署合约。
本来我还在担心律师的问题,谁知父亲竟派来一个律师来帮助我,这一点实在令人惊讶。不管怎样也好,照理说,与我有直接血缘关系的母亲应该比较关心我才是,岂料他只寄来一份证明信来,信中一句问候语也没有,反而父亲是直接打电话来,跟我聊上整整六十七分钟。
文迪跟我解释,这是中国人所说,有缘跟没缘之间的分别。
至於文迪方面,若套用他的说话,那在南学长跟文迪之间,其实是兄弟缘。随著时间的过去,我开始明白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虽然只如朋友间的轻松,毫不亲热,却会互相帮忙。
就如这一次,文迪不过在酒吧报备,顺便请假,南学长跟沈凛,还有那漂亮的老板与他的男朋友马上拍拍心口,叫我们不要烦恼,什麽租货车搬家俱的,可通通包在他们身上,我们只需坐著喝茶,告诉他们东西应放到何处即可。
虽然到搬家那天,我才发现他们言过其实,在搬运过程只顾与爱人谈情说爱,赞美对方,可是我依然很感激他们,不像文迪,快要发脾气的样子。或者这是因为我听不懂他们说什麽吧?他们都用粤语来对话。
唔...待有时间,我去学学粤语好了,这样跟文迪沟通也容易得多,因为...虽然我口中不说,但文迪的英语会话其实...很差...
眼看所有东西都被搬入屋中,放到相应的房中,我也不好意思要南学长等人继续帮忙,连忙再三感谢,恭送他们离开,接著才回到家里,环视这乱七八糟的家。文迪看来是很累,这是他活该的,谁叫之前的他不让我帮忙?於是我决定狠下心,要他继续工作。
在商议好後,文迪开始以湿毛巾四处清洁,而我在亲吻他一下以作鼓励後,随即用吸尘机四处吸尘。
这是我第一次搬家...或者小时候曾搬过一次,不过也早已没记忆了,我彷佛从一开始便住在那看似温暖、事实却是建在沙砾之上的大屋,从没离开,首次搬家的感想,看似平淡没事,实际上,却很感概。
明明应该期待、兴奋中带点不舍的,可是我却只有期待,却没有不舍...
或者我真是...衷心的想离开这沙砾堡垒吧?或者我真的很想逃离那父母不爱我的梦魇;或者我真的认为..搬屋,等於文迪与我的生命重新开始。
这是我从没想过的生活...
遇上文迪是幸与不幸?我实在无法再分辨清楚..我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确实是幸福。
「与你一起,我真的尝试了很多以前不曾有过的经历,亦得到与有钱不同的幸福感。葛雷,能够遇见你,真好。」
休息时,文迪这样跟我说道,认真、不加思索的,可是我却犹豫了一会。
「......我...不敢说遇上你是否好事,但现在我的确是幸福...」
我决定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亦相信文迪情愿我说真话。
真的,或者遇上文迪并非好事、他亦不是一个好人,可是我却如上瘾般,明知道他的好与坏,也依然甘心沈迷下去,更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在收拾一切,望著这个狭窄却温暖的家,我和文迪不禁十指紧扣,不愿再松开。
与文迪一起时,我才是被爱而幸福的。
与文迪一起时,我们身在之处便是一个家。
文迪篇 41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真的很讽刺。没有血缘关系的,可以异常亲密,彷佛是一家人般,会互相扶持、互相协助;有血缘关系的,反而如同陌路人般,对对方可以不闻不问,完全不屑一看。
或者,这真是「缘份」的问题吧?像葛雷与他养父及程慕南,是有缘。虽然听葛雷说,他的养父曾告诉他,他并不爱他,但实际上他的养父在心底,还是有把葛雷当成儿子般疼爱,否则他不会帮葛雷找律师,并叮咛他万事小心。至於程慕南嘛...打从认识葛雷的一刻,他便把葛雷当成弟弟般疼爱,事事为葛雷出头。想来後山的事情发生後,施暴者脸上无数的瘀青,也是程慕南的所为。
相比起来,葛雷的亲生父母与我的父亲,就冷漠多了。不论是在搬家前後,他们还是没有一通电话。不是希望他们能帮上什麽,我们只是想听他们一声问候,只是一声「辛苦了」便觉满足,然而不论盼了多久,这种暖意都没有出现。
这算是没缘吧?我和葛雷,好像都没有父母缘呢...
搬家後的日子,与之前相比,真的惬意多了。一来不用长途跋涉乘车上班上学,与之前相比,时间变得比之前充裕,休息及相对的时间比之前为多,二来是狭小的家不像以前,给人空虚的感觉,看上去是有点挤迫,却给了我们感到安心、让二人更是贴近的感觉。
上学的日子里,我们每天牵著手,散步似的上课下课。上班下班时,我们会相依相偎,有时会閒聊上课的事,有时会聊课业的事,有时会聊彼此工作上的事,有时则会聊起身边人们的话题。
最常被提及的,就是猫狗夫妇及老板与他的男朋友。
很多时,我与葛雷都不会提到过往的事。然而在某一天,忘记了最初聊什麽,葛雷突然想起程慕南当著众人表白的经典场面,并笑说他的举动除了表明出柜外,更变相拒绝对他有心的人。那时我不经意地回应:「他的态度不是很明显吗?我一早便知道他对沈凛有意。」
换来的,是葛雷一副诧异的样子。
「你何时发现的?」
「啊?就是程慕南被罚,为了沈凛被我欺负的时候啊!没有一个男人,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当狗吧?除了他对那个男人有异样的感情。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程慕南爱上沈凛了。」
「嗯......」
听过我的解释,葛雷只是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却没有再说什麽。虽然我很好奇,很想问葛雷到底想到什麽了,然而葛雷没开口,我也不便问。心里总是抱著一切顺其自然,葛雷想说便说的心态。
至於老板及帅哥男友的事嘛..我与葛雷很混帐的,把他们当成是茶馀饭後的话题。
这两个人,若论外表,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葛雷有时也很羡慕二人的相配,某程度上对他们有点憧憬。然而,看在我眼中,二人却是貌合神离,并不如他人所看般那样让人艳羡。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麽,亦不知道二人间是怎样相处,我只是留意到,美人老板不时露出忧郁的神情,特别当帅哥男友对他说自己如何爱他时,表情就更是深沉。
其实从第一眼看见帅哥男友,我便觉得他很像那种花心型人士,就算不花心,也是很会招蜂引蝶的一型。他说的话,有时我也觉得很没说服力,好像油腔滑调而已。或者就是这种特质,让老板不能安心吧?
忐忑不安,那种心情最是熬人。
对於这二人的事,我们久而久之,变成当戏般看。插手吗?不了,我没资格,亦不方便。感情事,旁人还是少理为妙。
在最後的三年中学生活里,为了与葛雷上同一所大学,我尽自己全力的学习,没有迟到,没有早退,更没有走堂。魔鬼导师的课,就算再不满再难受,我还是咬紧牙关捱下去。同时间,葛雷也与我一起努力,於是会考,是顺利通过了,而且成绩还不俗呢!到了後来的高考,虽然成绩并不像葛雷般好,但也有2B及2C的成绩,不够让我有奖学金,却让我有条件上大学,还能申请学校的津贴。
不知是否要应付公开考试及工作,还是生活实在太美满、太幸福,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我逐渐少作恶梦,心情亦不像以往般那麽阴沉。纵然还是不太能融入众人的生活里,不论与学校还是酒吧里的人有一点隔阂,但我还是能与他们相处。
然而,这样的生活,在升上大学後便再次改变过来...
因为升读的大学离酒吧太远,交通也不太便利,酒吧的工作,在大学收录我的一刻,我已辞去了。记得老板和酒客们都依依不舍的,著我有空便回去探望,那刻,心里刹是涌现出一阵暖意。
现居地方面,我们亦不再续租,而是在学校附近的住宅,找一所便宜的单位租住。与之前的相比,位於小型楼宇的单位,现代感比较重,舒适度却相形见拙。而且,周围都是类似的建筑,未免予人局促感,使我对这里没什麽好感。若非没其他选择,我一定不会选这里作居住的场所。
升上大学後,因为选科的不同,我与葛雷一起的时间,比起中学时代,是少了很多。不论是葛雷的法学及会计系还是我的工商管理系,课业都相当繁重,不是上课研究,就是写报告,更遑论我们还要兼职讨生活?一星期,除了每天的早饭时间,我们见不了几小时,聊天,也只是几句话,然後匆匆上课。所谓的家,就只是一个休息的场所而已。
在这段流逝的时间里,我愈来愈觉得,自己与葛雷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这校园里,葛雷是天之骄子,是这一届最出色的高材生,他的身边,总环绕著与他一样出色的人,与他们在一起时的葛雷,永远都笑得轻松、笑得灿烂。
我呢?我是什麽?我只是这所有名大学府第的芸芸学子之一,一个只能在台下仰望才子们演说的其中一人。我阴沉、冷漠,除了葛雷,我身边没有其他人,没有朋友、没有合作的同伴。
有时在校园看到葛雷,我很想走上前与他打招呼,我好想告诉他自己在课堂上学了什麽、身边发生了什麽事。只是每次当我走上前想开腔之际,我都会看到葛雷与他的朋友们说说笑笑,天南地北的聊著我不会知道的话题,让我每次却步。
渐渐地,我不禁会想,葛雷会选择我,是否因为我的逼迫?中学时代,葛雷与富家子同学格格不入,与他们有隔阂,所以当我切断了他与家人的牵绊、让他在身边只得我一人时,他便只能选择我,被迫与我在一起。
我也是...自从与父母脱离关系後,我身边便再没有任何朋友。自那刻开始,我们二人便处於只得二人的空间里,眼中只有彼此,认为只有对方,才能给予自己幸福。
现在呢?现在的我,眼中还是只有葛雷,其他人,我根本放不上心,然而对葛雷而言,我却不再是唯一。他有他的世界,他的朋友,我不再是他的全部,我只是葛雷的世界中其中的一人。
我好怕...其实我真的好怕...我好怕在这个不是葛雷唯一的世界里,葛雷是否真的愿意选择我。我算是什麽了?我是什麽人了?我没有专长、没有长处、没有样子,连家世也没有,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而且,我以前干过什麽?我是强暴犯啊!我凭什麽让葛雷选上我?
因为逼迫,因为没有选择,身为天之骄子的葛雷,才逼不得已的选上我。没有逼迫了,葛雷不再被困在只得两人的狭小空间了,他还会选择我吗?
每天,我都担惊受怕,害怕突然有一天,葛雷会对我说:我们Game
over了。每天,我都惊惶不已,害怕突然有一天,葛雷会从我的眼前消失不见。我不想再逼葛雷,我想让葛雷一直保持重拾回来的笑脸,但我却想不出任何方法去挽救我们的感情。
或者...我应该有自信一点。或者...我应该相信这三年的努力,相信三年的幸福并不是假象。然而...我还是不能相信...
因为...这三年里...葛雷从没有对我说过一声...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