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羿阳却笑了:“你要慎重的对待就直说,我是可以读懂你要说的话,但是你可知道你的话听在戚公子的耳中却是很不受用呢!!”
“他说檀华是妻,却把人照顾的要到我家来求药,檀华自然是不好受的,我还管他是不是好受,刑大公子,你认识我也是很多年了,我是那么好心的人么???!”名唤慕容寒的男子说完,也不管戚轼桀究竟怎么想就甩甩手走人了。
戚轼桀的确是不好受,但看慕容寒也是出于对檀华的不平,自然也不好发言。
但,从那慕容寒的神情看来,这夜仙草却是有希望的了。
刑羿阳看戚轼桀的目光追着慕容寒而去,打趣的开口:“你家那孩子可以说是一代天娇了,还看着我家那口子做什么?”
戚轼桀有点懵的看刑羿阳,满脑子的问号。
刑羿阳看他的表情,终于是不客气的笑出声来:“都已经将檀华那孩子娶回家了,就不要用这么单纯的目光看着我好不好?”
看戚轼桀忽然明白过来时,刑羿阳又笑开了:“如果没有檀华那孩子,想今天我也不会很幸福的与容容呆在一起。如果真的是他需要夜仙草,虽然说二弟手上的药是最不好骗的,容容一定会想办法弄到手,他说了要查,那就给我们三天时间好了,三天之后,是好是坏一定给戚公子答复。”
三天后的戊时,玄天庄派人往戚轼桀下榻的客栈禀道:“夜仙草将做为玄天庄拜会戚家堡的见面之礼奉上,戚堡主不妨先收拾回程所需之物,明日辰时,庄主在庐州城门相候!”
夜仙草终于如愿求得!!
戚轼桀日夜兼程的赶回长安,将刑羿阳与慕容寒安排在松离别苑后,即往回赶。
岂料,却被皇家禁卫军拦截在戚家堡的门外。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戚轼桀斗胆抗婚,蔑灭圣恩,罪不可赦,令戚轼桀休其原配檀氏,另娶长安府皇姓扶馨为妻,以折其罪。钦此!”
“另有皇上口喻,若戚轼桀不休其原配,御赐神医庄沐言将不得再为檀氏诊疗,违令者,一律处斩!”
听起来多么荒谬的理由,说起来多么不合理的作为,但是因为他是皇上说的,所以就算是很没道理的道理也是最强硬的道理了。
戚轼桀终于知道他将皇上是彻底的惹怒了。
旨,是不能不接了。
戚轼桀单手托着圣旨迈步进厅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厅上等着他——素彩、雪血、沐言、杨晨甚至华彦斯、忆儿、还有男装的檀青。
忆儿泫泫欲泣的趴在檀青的肩上,看戚轼桀进来时,张开双臂呼唤:“爹爹,爹爹……”泪水是终于决了堤。
看着忆儿,再看看檀青,戚轼桀硬是被檀青眼中的恨意给骇着了,而忆儿的哭声传进他的耳里,令他无言面对。
“禁卫军到此已经有两天之久了,两天以来,虽仍让沐大夫诊断却不让沐大夫治疗。”素彩的声音虚无而冷清,轻悄的语调中满是怨怼。
“秦王爷马上就要到了,你写休书吧!”沐言的笑容仍是挂着,声调却冷森森的,说不出的诡异:“再来,将‘夜仙草’交给我就好了。”
“言儿,希梓的情况……究竟如何……?”戚轼桀捧着“夜仙草”的盒子递过去时,心中不由的在颤抖。
“要死了!”仍是那冷森森的调子,就算杨晨在一旁安慰也无济于事。
“言儿!”
“是真的快要死了,你写休书吧,你休了他还可以再娶回来的,你不休的话,我是救不活他的!!”沐言突而改冷森为狂吼,尖锐的声音将戚轼桀刺的几乎站不稳脚。
“你休他又何妨?婚姻于你二人是不存在羁绊之意的,你心中应该是很清楚!”华彦斯忽然开了口,表面一片冷淡,心中却翻涌的厉害。今日之事何必全怪在戚轼桀身上呢??应该也有他和檀青任性的一部分吧!
“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逼我?!
雪血没有任何征兆的开口:“休书我已经帮你起草了,你只要画个押就够了!”柔和的浅笑,依旧绝对的蛊惑人心,但是,那上死神式的蛊惑。
“秦王爷到!”
“叩见秦王爷!”
厅上的众人虽然不愿意却也不得不跪!
“诸位请起。”秦王爷带着妻妹扶馨大咧咧的跨步进来并坐上了主位。
“听说贤弟已经回堡了,本王特地赶来关照关照,不知贤弟将皇上交的差事办妥了没有?”
“正在办!”戚轼桀心中五味杂陈,双眼瞪着秦王爷身畔的扶馨。
扶馨心虚的将目光移开看向地面。
“好,好,呵呵……”秦王爷对戚轼桀的恨顾做无视的笑着。
在忆儿的哭喊声中,他又问:“那,贤弟准备什么时候与扶馨妹子喜结良缘啊?”
“听素彩讲,王爷有两天没有让沐言为家妻诊疗了?”戚轼桀的表情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呃——这个嘛,贤弟怪不得我,这是皇上的旨意,就连我,也没有说‘不’的权利啊!”秦王爷虽震慑于他的气势,但王爷本身也不是无胆之人。
“王爷本身也有下令的权利,只要不违背圣旨的话?”
“这倒是!”秦王爷颔首:“贤弟有何事需要请旨么?”
“要我写休书可以,但是与扶馨的婚期则必须安排在希梓大伤痊愈之日!”
秦王爷略皱了眉,思虑半晌,总比他一直找借口拖下去要好:“那同样的,休书既出之时,戚檀氏青必须迁出戚家堡。”
戚轼桀这次倒真的迟疑了。
沐言明白戚轼桀的用意,表兄怕自己会在檀华醒来之后后悔,也怕在那种不尴不尬的情况下见面,所以……
沐言看戚轼桀在秦王爷那样说了之后半晌不语,终于忍不住的道:“表嫂是自爱的人,如果他现在醒着,他不会呆在这里做表兄的下堂妻!”
于是,休书写了,人也准备往外送。
戚家堡的下人们怜悯的看着檀青怀中已经睡着了仍挂着泪珠的忆儿,在心中暗骂皇族中人的仗势欺人,行动上也尽量将已经被休的夫人将要坐的马车准备的精致又舒适。
“沐言,按本王说的地方落脚,但你不得让任何人向戚轼桀透露你们的落脚处,违令者,斩立决!当然,最先死的人一定是檀青!”秦王爷说完,满意的看沐言面无表情的点了头。
“送他们离开!”秦王爷下令。
沐言便命令桑伞驱动了马车。
马车后,是从紫禁城内调来的浩荡的近卫军。
戚轼桀木然的立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
在他被迫望休书上写下他的名字时,他的心就空了。
唯一想的,便是如何往心中烙下希梓的影子,但记忆中剩下的就只有希梓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满满的记忆中只有那一种景象。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要说的希梓想听的,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希梓就离他而去了!
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但事实却已经被造就了!
而且,希梓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他将琵琶别抱。
希梓会恨他的!
“贤弟,门口风沙迷眼,进去吧!檀姑娘醒来时,自会有人来通报,你就不用费心的派人去调查了。”秦王爷话中有话的说着。
戚轼桀目光散漫的望了这个男人一眼:“请秦王爷放心,在娶扶馨妹子之前。我不会踏出戚家堡半步,更不会让我的人手和近卫军比试高下!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何必做呢?”
秦王爷勉强的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我先告退了,王爷!”戚轼桀肃着脸往依兰园的方向走去。
檀华醒来时,已经是在戚家堡的松离别苑了,也就是檀华初到长安时的落脚点。
还真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呢!
聪慧如他当入目的不再是依兰园内他所熟悉的一切,他就明白了始末。
表情有些木然,也可以说是淡漠。
饱受苦毒折磨之后的身形更形消瘦,体力也还没有恢复。
当沐言命人去厨房备淡粥时,戚家堡内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了。
素彩端着热粥来时,顺手带来了戚轼桀迫不得已之下所写的休书:戚檀氏青,身患重疾,百药无医,且其婚后一年仍无子嗣,因恐其延误香火以致愧对宗族,今削其戚姓,责返归宁。
七出之恶疾!
似乎已经很仁慈了。
檀华淡淡的拂手,扔开了。
素彩帮他披了衣裳,又细心的扶他下榻,用膳。
檀华安静的有些异样,只是机械般的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粥吃完时,素彩终于忍不住的唤了他一声:“希梓!”
檀华的眸子颤了颤,应:“我在这里!”
“心呢?”素彩问。
檀华将眼帘垂下来了,才道:“也在这里!”
素彩心疼的抚上檀华毫无血色的脸庞,之后将檀华的右手贴上了她的左胸,道:“我的心被偷走了,如果他想清楚了,我也许会嫁给他吧!”
檀华收回手,抚上自己的左胸,喃喃道:“我的心还在跳呢,也许是随着他的一起跳动也不一定,但……很痛。”
“明天就是扶馨和戚公子的大婚了,沐言已经和你说了吧!”素彩问,因为看檀华的表情,明显的写着他都知道了。
“如果我不醒是不是就不会举行婚礼了?”檀华茫然的问,末了,又自己回答:“不会!他终究还是要娶扶馨的,就算不是扶馨也还会有其他的女人。”
“希梓?”素彩担心的看着他,后悔自己的一时嘴快。
檀华却半晌没有回应。
“其实这样也好!”檀华露出一个虚渺的笑:“明天去参加婚礼吧!”
次日,当晨光照亮窗扇的时候,檀华也醒来了。
清瘦的身形再配上久久未穿的男装,檀华的清逸飘忽就更显得突出了。
端坐镜前,檀华将一头青丝拢成一束,戴上明纱的方冒,系了帽带,这才往额前挑出了两缕刘海。
来敲门的素彩被他这个整齐的样子吓了一跳,露出了一抹浅笑之后才说:“还久不曾见你这样子穿了。”
檀华浅笑亦然:“大概一年多了吧!还是相少住思还在的时候这样子穿过,仔细想想,相思逝去也有一年多了呢。但我这次是以檀家庄少主的身份去恭贺呢!”
素彩笑着,没有能接上话。
看檀华的样子,她终于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活着才有可能再争取啊,因为他活着嘛!”
素彩惊讶的抬起头,檀华在她的面前笑的好和煦,那如春风般的笑呵……
泪珠子暮得就迸落了。
“好傻的彩,让你们担心了!”檀华轻轻的抹去她脸上的泪:“别哭了,帮我去准备几个送礼用的礼盒好吗?”
让他们担心太多了啊!
目送素彩匆匆忙忙出门,檀华在心中喟叹。
“哇哈哈,听说你心情不错哦!”沐言的那张招牌诡诈笑脸从她怀中的喜盒后面露出来。
檀华含笑的从她的手中接过盒子,放上桌,没说话。
“其实这种事情嘛,想开点也就没有什么了,像杨晨那小子,他不嫁就不嫁,看还有谁可以娶得了他!”沐言的招牌笑脸也只有在檀华的面前时才会放心的卸下来,看她那一脸快要气翻了的样子,檀华不禁好笑。
“你们又怎么了?”檀华笑问。
“人家我矮下身价向他求婚,他小子竟然拒绝!”沐言气的指节都“啪啪”响了,目光瞥到喜盒,忙不迭的笑开来:“不说他了,你准备为我二表兄送上什么‘冲喜’的礼物?”
檀华自然知道她所谓的冲喜是什么意思,但,略过不提,笑:“鸳鸯枕,龙凤烛!”笑里有拒绝回答的意味。
“啐,你要送我还不让呢!”沐言再看檀华的表情:“不告诉我就算了,干嘛耍我?”
“我没有啊!”檀华云淡风轻的否认。
沐言拍拍他的肩:“不打扰你忙,我在外面等你,带你去见两个人。”
沐言说完,不等檀华回话,退到了门外。
半晌,檀华出了房,随在沐言身后往南厢房去。
从廊上转弯时,朝阳从檀华脸上一晃而过,檀华在那一刹那感觉有些眩昏,但阳光晃过,眩昏感也就消失了,檀华于是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离南厢房还远远的,廊上便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欢笑声。
沐言诡诈的的笑颜中添了几许暧昧,不禁笑道:“又在闹了,那对喜冤家!”
“喜冤家?”檀华疑惑。
“刑庄主和慕容啊!”沐言解释。
檀华脸上滑过一丝异样,呐言:“未曾想,被我惊动的人居然是他们!”
“若是你和表兄也能够那样的话,我们也就不用如此担心了!”沐言试探。
檀华低掩眸中的苦楚,没有回应。
“哇啊啊,救命啊!谋杀亲夫啦!”
两人才走到门边,就看见门内闪出一个青靛色衣衫的人影,人影喊是喊的恐慌,却是身手利落的将沐言扔进了屋内,而一转身,却与闪避不及的檀华撞了个满怀。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没有防备,门内的两人是齐齐的跌在了地毯上,而门外的两人则是顺着走廊尽头的阶梯齐齐的滚到了廊外。
从阶梯上滚下来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头却被摔的失去了方向感。
“你没事吧!”一道浑厚的男声在头上响起,同时,一道略嫌刺眼的阳光也照在了檀华的脸上。檀华眯着眼,想要看清楚压着他的人是谁,却发现头昏的厉害,而且身上的力气也在感受到阳光的那一瞬间流失殆尽。
“头好昏!”檀华低喃。
“我先扶你起来!”那道声音说着,已经立起身并作势扶起檀华。
“刑庄主,我是带人来向你谢恩的,你怎么…………檀华?”沐言的戏谑突然转变成了惊异。
扶檀华起身的男子也在将檀华揽近身之前怔住,那一头如夜的愁丝在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刹那竟全然化成了如雪的银白。
“怎么会变成这样?”沐言的声音闪着颤抖,将指间迟疑的搭上檀华的手腕,没有脉搏了;探探鼻息,没有呼吸了;体温也在随着时间而流逝;沐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眶中弥漫到脸上。
那心跳呢?
沐言迅速的将檀华的身形抢过来,手掌压上他的左胸,之后,是恒长的等待。
沐言的招牌笑容在那一瞬间短暂的从她脸上滑过。
而后——
“不——”松离别苑内暴出沐言长长的哀号。
充满喜气的锣声响着,从秦王府一直喧闹着往城内延伸,往戚家堡浩荡而行。
白色的骏马上坐着的是一身喜衣的新郎。
原本柔和的曲线组成的一张俊颜,此时却如冰般严峻。
新郎倌下马,修长的腿木然的踢开喜轿的门,神情却更添了一层淡漠。
媒婆将新娘从轿内迎出来,新娘一身的喜气珠光,艳的逼人,却无法撼动轿前的新郎多看她一眼。
宽阔广大的堡门内,处处大红灯笼高高挂,艳色纱红处处笼,新娘子身上红,头顶上喜帕红,红红的烛火映着红红笑容,红红的贺礼映着红红的喜,红红的火盆跨过去。
盆内红红的火星因掠过的风而飘洒了一小片天地,洒向新房歇鸾轩。
稳坐高堂的秦王爷和秦王妃笑得合不拢嘴。
新人终于跨进厅堂,唱礼官喜气洋洋的吆喝声也步入正题。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且慢!”一道急促而短暂的声音打断了唱礼官的吆喝。
接着,是天塌下来也会一笑而过的沐言,紧绷着一张俊美的脸,硬生生从新郎和新娘两人中间挤到了主婚的燕王爷的面前。
一个单膝谢罪跪。
在沐言出现的那一刹那,大厅内所有的声响全都归与寂静了。
燕王爷面露疑惑的问:“沐卿家此来所为何事?”
“回燕王爷……微臣…不敢讲!”沐言的面色严肃的令人感到惊惶,试问,有何人见过俊美翩然且诡诈多疑的笑狐沐言露出过这种表情?
“本王赦你无罪!”秦王爷抢在燕王爷之前开口。
沐言面露难色,最终开口:“恕微臣失职,檀姑娘将再也没有办法见到阳光了。”
沐言话落的那瞬间,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佳人已逝呵!
继而,寂静的大厅内,一片红绸悄无声息的飘落,是戚轼桀的新郎装被扔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