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番外————乔君
乔君  发于:2009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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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爱你?为什么她不爱你?”我茫然地看着女人的尸体,似是自语:“为什么你要欺骗墨梓?为什么你不爱墨梓?”
      “她爱我!她爱我!她亲口对我说过她爱的是我!”墨梓失控的大叫起来,剑尖始终离我一寸之遥。
      “她说她爱你?你以为当一个人说着爱你的时候,他就真的爱你吗?全是骗人的!说着爱的人是他,说着恨的人也是他……你说,应该相信他的爱,还是相信他的恨?”我低下头轻轻笑了起来。

      他的手在颤抖,他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他害怕。他害怕知道答案。
      不管她爱不爱他,至少,他是爱她的。
      所以,他要为她报仇。
      所以,他要杀了这个小孩。
      我一点都不抵抗地坐在那里。
      微微垂着头,双手抱膝安静而乖巧的坐着。然而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他的手在迟疑。
      他不知为什么要迟疑。
      他要,杀了,他。
      剑尖刺入了。
      一样的宽度,一样的冰凉。
      我松了口气。
      剑尖停在了那里不动。
      刺入不及一寸,便停住不动。
      我奇怪地抬头。
      他在看着我,看着我的胸前。
      敞开的衣襟,略有些苍白的肌肤上,有一道伤痕。
      伤痕是旧的。
      伤是剑伤。
      剑伤在心脏的部位。
      他看着我的剑伤。
      我猛然推开了他的剑,抓紧了衣襟,拒绝他人的探视。
      “杀了我。”我对他说,近似于命令。
      我知道他是真的想杀我,如果不是刚才他看到了那道伤痕,他的一剑,会从相同的部位,以相同的角度刺下去。
      心口的一剑。
      “杀了我!”
      我按紧了心口,再次说道,声音有着无可名状的严厉。
      挣扎了半天,他的剑颓然坠地。
      他走了。他冲着跑出去。
      他没有看我一眼。
      我莫名地笑了起来,从指缝间一点点地渗出了血液,心脏的血液。
      好痛。
      心口的伤痕…好痛。[墨]
      (三)
      戊辰年十月初十
      我睡卧在柴房的草丛中,四周没有生息。
      一个醺然的气息靠近突然袭向我。我惊醒过来,奋力挣扎。被捂住了嘴无法出声。
      是他。
      我目中透露出这样的信息。放弃了挣扎安静下来。
      他把我丢向床铺。重伤的关微微撑起身子,一手拦在我身前。
      墨梓喝醉了酒,他红着眼走近我,扯开了我胸前的衣襟。
      “告诉我,这伤是怎么一回事?”
      灯火下,苍白肌肤上浮现的疤痕清晰可见。
      直刺心脏,致人于死的一剑。
      “这是我和他的事,关。”我轻轻拉下他的手。
      “你做了什么?”长发下,关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我。
      “我杀了那个女人。”
      他沉默了片刻,了解地点头不语。
      “说给我听你的事。”墨梓凑到我面前加重了语气,酒气盈满了双眼直直地瞪视着我。
      我知道这是交换。
      他不杀我,但是作为交换,他要想办法伤害我。
      让我自己来伤害自己。
      他知道我很介意,所以为了报仇,他要我以这件事来伤害我自己。
      他的方法很成功。
      “这不是件值得你去注意的事,但是如果你想,我可以说给你听。”
      那是发生在好几年前的事了。
      我一直知道,我是很幸福的。
      那全是因为,哥哥在的关系。
      哥哥很疼我,为了我,他做了很多很多不该他那个年龄所做的事。
      哥哥说,他最喜欢我了。所以,不会让我受到一点委屈。
      我也最喜欢、最喜欢哥哥了!我一直以为可以永远和哥哥两个人幸福的生活。
      也许,是我太笨拙了吧。不!是我太自私了!没有看出哥哥对自己严苛到近乎冷酷的地步。哥哥,一直是那么温柔的哥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拚了命地磨砺他自己。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天真地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对哥哥的依赖完全不会带给哥哥困扰。

      一切都渐渐地改变着,冰冷的寒意在不知不觉间渗入心底。
      我其实什么都不懂,可是在某些方面我的领悟力却很好。我那时完全没注意到。当哥哥苦练的剑法被我像小孩涂鸦一般比划出的时候,哥哥异样的神色。
      哥哥一直都在保护我。保护我,使我过得比任何小孩都要幸福几乎成为他一生的目标。可是,当这个目标无法成立的时候,当他一心一意想要珍惜的孩子无法被他保护,超出他的能力范围的时候,哥哥又算是什么呢?

      我想哥哥他…一定挣脱不开这个禁锢吧?
      我记得那一天,天很晴朗。哥哥答应了要陪我去放风筝。我好开心。哥哥已经好久没有陪我玩了。久到我以为,哥哥不会再理我了。
      那天哥哥又对我用以前那种温柔的脸笑了。
      只要哥哥仍然喜欢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
      我想告诉他,我最喜欢哥哥,我只要有哥哥就好了。
      一切都发生得很平静,我不懂得反抗,也不会反抗。
      因为,剑是握在哥哥的手里——只要是哥哥。
      哥哥的剑法很快,很准。
      我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
      我没有害怕,只是奇怪地看着雪白的衣裳染满了红红的花。
      剑握在哥哥的手里。牢牢地,分毫不动。
      哥哥的脸很奇怪,好像痛似地,轻轻皱着眉。还有,悲伤。
      我想抬手,想要碰他,想告诉他,有我在,不怕的。所以哥哥不要伤心!哥哥不会是一个人的!
      可是我一点都动弹不得。
      这是我才领悟到,哥哥不要我了。
      我觉得好奇怪,我不明白。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呢?只要告诉我,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所以哥哥——
      哥哥说话了,冷漠的声音。哥哥,以前都是很温柔地对我说话的。
      他说,他恨我。
      他说,他讨厌我。
      他说,他不爱我。他从来都不爱我。
      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说我喜欢哥哥,我最喜欢哥哥。
      我真的很没用,难怪哥哥会讨厌我。
      “我只能一直一直地哭,可是无论我怎么哭泣,哥哥他都不曾回头看我一眼。”我的声音静静的落了下来,略一停顿。
      “我以为我会死,可是我却活了下来。我不知道是谁救了我,那些,已经无关紧要了。”
      一阵响雷打在了窗外。这天,是要变了。
      我滑下床,走向了门口。
      “这是我的故事,你要听的。我都已全部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避开我的眼神,一直摇头。沉郁积在心口,说不出话来。
      “那我先回去了,明早我还有活要干。”
      房门在他们面前合拢,墨梓扶着墙坐了下来:“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的,你错了。”黑暗中,关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女人她并不爱你。”
      “连你都这么说?她明明对我说过她爱我的!”在他冲口叫出的刹那,他沉默了。
      你以为当一个人说着爱你的时候,他就真的爱你吗?
      “他一直都在保护你。他并不太关心别人,可是自从你来了以后,他一直竭力在保护你免于不必要的伤害。我没有想到他会杀了那个女人。但是你却因此而却伤害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小孩的心是很脆弱,很敏感的。你为了替那女人报仇,刻意挖起他过去的伤痕。”关的语气并不严厉,却一个字一个字打在墨梓的心头。“虽然你救了我我很感激。可是我还是要说,你真残忍。”

      “不要说!不要说了!那么我该怎么做?我究竟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一切?”
      “向他道歉。然后,求得他的原谅。你只能做到这一点。”关才开口,墨梓便冲出了门。
      他缓缓地把目光投向窗外。这雨来得好大。
      雨丝密集。
      雨打在身上,一定很冷。
      那小孩一定很冷。
      “…即使这样,心口的伤痕还是无法弥补的。你成不了他的哥哥,我也不能……”
      雨打在身上很冷。
      墨梓站在柴房外,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敲门。
      在他鼓起勇气准备抬手时,门“吱”得一声开了。
      “什么事?我要睡了。”声音还是如常。不以为然,不冷不淡的声音。可是面目却看不真切。
      他…哭过了吗?这个小孩……会不会偷偷地哭过了呢?
      “我…是来道歉的。昨天我刺伤了你,今天又那么恶劣的——”
      “不要紧,这点伤,我已经习惯了。”
      “怎么可能会习惯?你才多大?你不过十四岁的孩子,这么难过的事仅仅几年怎么可能会习惯?”墨梓重重的一拳击在门框,愤怒地叫着。
      “我是真的…习惯了。”
      闪电划破了我们之间的黑暗,让他看清了我。
      我的脸上没有他想象中的悲伤,他是真的习惯了吗?习惯…那是要经过多少年,才有可能习惯了这种疼痛?
      他忍不住又看了我一眼。
      他,好苍白啊。
      平日只见他一声不响地砍柴烧水,只记得他低着头,被烟熏黑的脸。
      毫无特色的脸。
      可是一旦他洗净了身子,他却惊觉,这瘦小的孩子……好苍白啊。
      细瘦的骨架,沉默不语的面目下,他只是个满身伤痕——孤单单的孩子!
      “如果你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也会好好疼你的。我相信,你的哥哥他…一定跟我有着一样的想法。”他弯下腰,紧紧搂住我的身子。
      “……你不是。你,或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成为…我的哥哥。所以,你不需要道歉,感到愧疚。”我微微挣开他的拥抱,“我已经…不会再受到任何他人的伤害了。”
      “一切都…过去了。”
      安静地站在檐角的关仰起脸任由雨水冲刷。
      一切都…过去了。
      戊辰年十月十二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每天每个地方都会有不同的人死去。所以,面对尸体和棺木,我并不以为然。
      那只是我身外不相干的事。
      即使这女人是我所杀。
      女人的丈夫对妻子的去世似乎并不关切。他坐在轮椅上,拼命地推打着少年,口中不断地咒骂着难听的话。
      当丈夫质问少年是否与妻子有染时,女人们都私下窃笑着,目光偷偷地瞟向少年英俊却苍白的面容。
      丈夫的声音越来越大,门外路经客栈的人也驻足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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