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怕的。
只要四哥说爱我,我就可以闭上眼睛。
“末子喜欢四哥吗?”
“喜欢。”
叹。
“末子最喜欢四哥?会永远永远喜欢四哥?”
“末子最喜欢四哥,会永远永远喜欢四哥。”
我恍恍惚惚,呢喃地重复他的话。疼痛,刚醒了一场似是而非的梦。
一个字一个字地,被他吞没。
气息太短。
我听见自己的喘息。仰赖他的空气。
四哥,我的空气。
所以,我活着。
活着,看他,想他。
想见他。
衣料摩擦地剥落下身子,我伸出了手,想要喊冷,想要抓住手里的,心里的,四哥。
体重倾斜地缓缓压制下来,我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末子。”
四哥就在这里,我嗅到了他的发。
唇上落下了一定的温热,邀我共享他的呼吸。
暗夜里,急促的。
四哥。
他开始掠夺我的一切,我无法再保持镇定,喘息。
唇间的知觉被他独享。
他放我自由的空气,连空气都有他覆盖。
“四哥。”
我放任他的味道盈满我的全身。
这种被他独占的感觉很好。
我的一切,他的专属。
感觉很好。
让我知道我被他爱着。
“四哥。”我克制下,勉强抑制住他落在我身上的灼热。低弱地向他要求许诺,“不要说……”
不要说,你恨末子;
不要说,你讨厌末子,从来都不爱末子。
“不说,四哥不说的。”他轻哄着吻去我唇间的颤抖。
我尝到了血,微睁开眼。望着他。怯懦的,十四岁的眼神。
哭泣。
四哥,你爱末子吗?
很多时候,我都在做梦。
一个四哥不爱我的梦。
梦里,四哥还是四哥。
四哥不再是我的四哥。
四哥把我放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
四哥,我冷。
四哥,不要不理我。
四哥,不要讨厌我。
四哥出现了在梦里。
我很开心,跑过去投入他怀中。
四哥的胸怀更冷。
可是,没关系的。虽然我很怕冷,但是,只要四哥在,冷,没关系的。
“末子。”四哥的声音还是一样低低柔柔的。
“四哥。”我仰起童稚的笑脸。
剑尖刺入,一点都不痛。
“末子爱四哥吗?”剑柄持在四哥的手里,不动。
我不痛。
末子爱四哥。
“可是,我不爱你,末子。”
四哥的微笑,四哥的眼神,冷冰冰地飘了过来。
痛。
剑刃拔出,一瞬间的事。
四哥的手指轻轻抚着剑刃上的血,疼似地细看一眼指上的鲜红。
他的手指温暖地贴上我的脸庞,衔接住我眸中无助地淌下的泪。
四哥沉稳的眼神凝视着我。
悲伤。
四哥,你不要伤心!有末子在,不怕的!四哥不会是一个人的!末子会永远永远陪着四哥的!
我的手还未及触上他,他避蛇蝎似地逃了开去。
“真可怜哪,末子。”四哥拿汗巾擦了擦染血,带泪的手指。
眉,不胜负荷地一丝微蹙。
“再见,末子——不!该说是永不再见。”四哥高高在上地俯视我,脸上是微笑的,沉痛。
离我很远。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四哥想起什么似地回首。
“我不爱你,末子!我一点都不爱你!”
四哥,不爱末子?
我怔怔地回神,四哥走了。四哥快要看不到了。
四哥,疼。
我捂着心口的伤,四哥不看我。
四哥,末子好疼。
四哥不看我。
四哥……
脸颊无力地贴着冰雪,划过的眼泪的暖意。
无助地,慢慢地被冰雪渗透。
一直一直地哭泣,再怎么再怎么哭。
四哥不看我。
梦里的四哥。
梦外。
我蜷缩在四哥的怀里。
脸颊贴着四哥的胸膛。
四哥的气息吹在我的脸庞。
唇,密合,被渴求。
我被四哥紧紧地拥抱,一丝冰冷也渗透不进。
热,无法抑制,喘息。
我需要。
感觉四哥也同样需要。
那是个梦,梦醒后,四哥还是爱着末子的。
“四哥,你爱末子吗?”
欲泣的,彷徨的眼神,掩饰梦里的疼痛。
“是的,四哥爱着末子,一直一直……爱着末子。”四哥用低哑的话语,用他炙热的身体回答。
只要四哥说爱我,我就可以闭上眼睛。
我闭上眼睛。
戊辰年十月
在我眼里,时间已不成掠走希望的劫匪。
它夺走了我什么都好,但是它把四哥留了给我。
温柔的四哥,体贴的四哥。
纵容我的任性。
关也好,墨梓也好。其他任何人都好,我的眼里没有这些。
从小我便怕冷。
起风了,下雨了,落雪了,我都躲进四哥的怀里。
有四哥在,不冷。
“四哥…”
“什么?”他一下下的浅尝轻啄我的唇。
“你…”
我才开了头,他吞下了我句尾的余韵,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加深了这个亲吻。直到我无能为力地揪紧他的外衣,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手把我的粗布衣裳扯落肩头。
我,那么那么依赖他。
一旦稍离了他,连唇瓣的热度也瞬息冷却。
“你想问什么,末子?”
宠溺的口吻。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靠在他肩膀,任他的唇游移下我细瘦的身子。
“因为我就要死了。”他微笑,呢喃,“在死的前一刻,我要得到你。”
“生前你不敢碰我,在死之前,你是要我属于你吗?”我清醒地问。
不愿睁眼。
“你一直都属于我。”四哥笑着,掩饰表情在我的颈中。
不愿回答。
“是的,我是属于你的。末子永远…都属于四哥。”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背,根本无须刻意压抑下急促的喘息,他与我呼吸着同一节奏。
四哥,不愿回答,我很清楚。
刻苦的四哥,勤奋的四哥,有责任心的四哥,受众人爱戴的四哥。我知道,不是我的。
“…四哥是‘戚家’的。”我轻轻地说。
争不过。
四哥不会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我爱着为戚家劳心劳力的四哥。
怨,不是没有。现在。
这样的四哥。
四哥总是随时随地把戚家的事摆在第一位,他总是能指示出对戚家最有力的途径,方向。
四哥的心里没有自己。
二十六年前的事,是四哥唯一一次出于私心而做的。
我该,感到高兴吧?
四哥为了我。
“末子不喜欢戚家?”
“喜…欢…”我忍不住低吟一声。
喜欢戚家,喜欢大家。
喜欢四哥。
最喜欢四哥。
“对不起,末子。四哥不能让戚家受到伤害。”
“我明白的,四哥。”
末子明白的。
戚家是不能受到伤害的。所以,伤害末子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吧,四哥?
外面又在下雨了。滴滴嗒嗒的雨声断魂。
听在心里也觉得浑身凉凉的。
一盏温热贴上了我的面颊。我睁眼。
“这是四哥从老家带来的。四哥亲自抓的药,很有效。”
“哦。”我两手接了过去,低垂眼睑,听话地喝下药酒。
他的眼色一动,似是低叹一声。又从桌上拿起另一碗同样浓郁,同样甘苦。
“很苦,四哥。”我悄悄地一只手盖住了碗,唇上还留着那么一点暗色的汁液,“不要喝。”
“没事。”四哥似乎笑得很愉快,“只不过有点苦,我受得住。”
我的手一点一点被他拉远。我挣脱不开。
我只能静静地,注视他。感到一点痛。
“四哥!”我一手拍掉了那碗苦酒,冲入他怀中吮吸他唇间残留了淡淡的,苦苦的,郁郁的味道。
一碗苦酒,该是我一个独占。不能给四哥。
“末子…”四哥许是想要说什么,但他只是紧紧拥住了我,也吻痛了我。
“师傅。”门外有人拍门。
我不理。
“四哥。”我找到空隙大声地喘了口气,“以后这药让末子一人喝便好了。四哥不要喝这么苦的药。”
他充耳不闻,一遍遍反反复复地要在我身上绘下他的印。
我渐渐热了起来,苍白的脸庞染上一层绯。
“师傅。”门外的人继续努力不懈的叫门。
“师傅,徒儿——墨梓有话要跟您说。”
他一顿。皱起了浓黑的眉。
眉色很深。刀刻。
“我去开门。”我迅速拉拢了衣襟,整整衣衫跑下床去。
“吱”得一声,门外站着墨梓,好久不见了的墨梓。
末子看着墨梓。
墨梓不敢,不肯,不愿…不知道如何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