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哦?是这么危险的事啊!”
“嗯。”
少年一拍纸扇。
“看来,我只能当作没听到了…”少年做出无奈的表情,“不过,就算这是真的——”他俯首凑近了我耳边。
“不插手与此有关的事,这是你我的约定。”
轻柔的语调,还有过于接近的距离,他还嫌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的不够热闹吗?
“咦?”他在我左右张望了一眼,“那个总跟在你身后的少年不在吗?还有那个关姓男子,似乎也有好些天不见了。”
听他的口气,似乎忘了自己也还只是个少年。
“他们有事。”
我简短的四个字,在少年想要再次发问以前以眼神制止了。
“不要试探。你应该了解你真正想知道的事,我不会告诉你。”
“…真是伤人。”少年平静的侧首,顺势把目光投落到厚实衣袍下仍瘦削的双肩。深沉的目光仿佛想透过它而望见。
“今天以后,我要带你回家——这次不论你说什么都不容你拒绝!”
断然的口吻并不与他的名字和容色相称。
“…好啊。”
已经习惯被拒绝也打算遭受拒绝的少年顿时一愕,样子有点好笑。
略一回神,那让人捉摸不定的孩子已走得有些距离。他收起纸扇追上几步就挽上了拢在袖中的手臂,又瘦弱又单薄。
“真的吗?你说真的?”
“就当作没听到吧…”漫不经心地应答,我的眼眸不经意凝在了一处。
“啊!是司徒叔叔。”
少年的音调开朗地扬了起来。
七哥哥…七哥哥……跑到哪里去了呢?
七哥哥…七哥哥……今天可以陪我玩吗?
七哥哥…你最喜欢谁呢?告诉我最喜欢谁?……
真是。
想见的不想见得,意料之中还有,意料之外的。
都不约而同齐聚在了一处。
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还是十四岁稚龄的时候。
有一个比我更小的孩子,摇摇晃晃着五岁的矮胖身材时不时的跟在我的后头。
不理他的话便会大哭。
二十六年过去,如今已长成身材颀长的伟岸男子。
单是凭那一刻涌上的熟悉感并不能明确的知道是谁。
而南宫家的少年立时我揭开了不识的面纱。
司徒安然。
“小平,你也来了啊!”
锦衣华服的男子笑眯眯的。
“我是早些天便来了,你大概是最晚的一个吧。又是被哪一位美貌女子给缠住了呢?”
男子眨了眨眼。
“这个嘛…你知道的,有很多原因。”
然后,他这才注意到的轻叫了一声。
“啊!这就是传闻中那个和你有染的关家未来少夫人吗?”
看来,虽然过了这么些年,莽撞的性格仍是没有随着身体的成熟而有所改进。
“司徒叔叔!”少年几乎是不堪其扰的的重重落下话音。
这位玩世不恭的长辈,常常大而话之不畏人言的性情有时真是着实叫人无法消受。
“抱歉!抱歉!我是开玩笑的!”他笑着摆摆手,弯下身对那低垂视线只及他腰际的小女孩露出友善的笑意而正要说些什么。
咦?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里,他瞬时恍惚了一下。
久远的,那一度以为早已被埋没的画面失衡的掉了出来。
挥舞着短小的四肢一路踉踉跄跄。
前面的白色身影,细巧的双肩,摇曳着一头束起的长发。
视野一下子倾斜。
他痛得大哭。
七哥哥…七哥哥…
柔软的手,感到有点吃重地抱起了他。
他开心又撒娇的抬头。
眼前是七哥哥晶亮的眼,还有最叫他喜欢的可爱笑颜。
不哭哦!安然不哭哦!
他忘记了疼痛止住哭泣。
七哥哥好好看哪!
每次他一哭起来,七哥哥就会用这好看的样子哄他。
只要他哭,七哥哥就会这样对他笑了。
七哥哥最喜欢谁呢?
有没有最喜欢谁呢?
我用力抽回被他越握越紧的手腕。
而他似乎想要追回模糊的一些什么意念而再次探手抓了过来。
我一闪。少年也同时拦在了身前。
“司徒叔叔?”
“咦!”他猛然醒觉过来,“啊…好像…有一点……”他不知所云的含糊,视线,仍是不由自主的瞄向了被掩在少年身后的瘦小身影。
“南宫,你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四处看看。”
“啊——还是我…”
“别跟来。”我一拂衣袖,头也不回地说。
“…你好象很听她的话?”
“嗯。他的确是…叫人有点在意。”
司徒安然又望了一眼慢慢在走的白色身影。院里有风,他感到晕旋的晃了一下,闭上眼。
那摇曳的长发。
七哥哥…
七哥哥有没有最喜欢…
我呢?
“司徒叔叔…”
少年看着与往日总显些异样的男子一时欲言又止。
“我,想起了一个人。终于又想起了…”男子望着天空,忽又垂下了视线。
“那是个不能轻易去忘记的人。”
“这么些年过去了,因为伤心,我几乎完全不能想起,有这个人的存在。就这样被抹煞在记忆里。”
少年倒是感兴趣的想问了。这样的一个人,是谁?
而男子已转移了话题。
“慕容和小花…他们都没来吗?”
“小六病了,慕容在照顾他。小花去了大漠,赶不及回来。”
“哦?那个慕容居然也会照顾人?跟他待在一起好像连血液都会结冰,戚家的小六真是可怜哪!”
“虽然少了他们两个,不过…”少年的眼神若有所思的闪了闪,“我可以保证,今天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那我会期待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一个日子还有,这样的一个家族可能发生一些不是很令人愉快的事——这并不是能以玩笑来对待的。虽然这样说着期待的话而令人产生某种误解,可是他知道这
位长辈远比他所表现的更为理智而锐利。
他就是喜欢司徒叔叔的=一点。
小师叔…?
被一群长辈晚辈给团团围绕的墨姓少年习惯性的便被那个身影给吸住了目光。赶忙借故
请托的从人潮中退至一角,他悄声的问。
“小师叔,您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叫我有点在意…”我的目光在大堂中略一扫视,从刚才就注意到了,那几
个…
“那些人,你见过吗?”
今天以前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也许是昨天,也可能是更早的,便有了这样一
群人。
同一式样的白袍宽袖,看起来都相当年轻。冷峻的面容以及,深沉的眼眸。这是唯一相
似的地方。
几乎是单一的混入人群,彼此之间似乎毫无关系。不过…
他们那种神态还有目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们?”少年思考了片刻。
事实上,穿白袍的人很多,而他并不能明晰的辨识出我所指认的和其他人有何区别以至
于让我在意。
“也许只是我想太多。”
从他的表情中已经可以从中读取他并不比我知道更多,我放松了眉间的神情。
转身,就欲走。
“小师叔!”
少年突然惶惶然的叫了声。
“你会跟我…”
走吗?
很像这样去问。可是触及了那双不似少年不似成年甚至是不似生者的眼眸,他突然丧失
了一切的勇气。
包括问,包括恨。
包括,爱。
我微微疑惑了一下,随即释然。
“不用为我担心。”
我,并不想死。
在知道那个人的消息以前。
我走在长廊上,人烟稀少。
仿造江南水乡的九曲桥而筑成了九转。
折入最后一个视野的死角,我微微一挫。
杀意的眼光!
立时一个侧身我避开袭来的剑芒。
那人轻“咦”一声,剑势大盛,一剑紧过一剑。
我甚至未及喘息,堪堪闪躲开四剑已退至廊柱,眼看第五剑已避无可避!
一拂手边枯垂的柳枝已取一截在手,我目不眨未看一眼便迎着对方的来势而上,擦过剑
峰,擦过腕脉,擦过那人的面颊耳畔。
虽如此,也仅是使得剑峰走偏,避开心脉处而划过我的肩膀。
衣袂飘飞,肩上的创口又再次渗出鲜血。我捂住伤口,体力不支的倒地,树枝顺势自手
中脱落。
“…果然是你!”
“果然是你。”
我也淡淡地说,与那人又惊又怒的语气截然不同。
“…你接近他究竟有何目的?”
“就像你所看到的。”
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所指何人。
“你!!”那人大怒。
顿时杀气刺骨的冲面而来。
我不为所动,只是紧紧按住仍是血流不止的肩膀。
“你就是这个原因而要杀我?”
我微微地感到一点好笑。不知是笑他,还是笑我自己。
为什么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傻瓜,执迷不悟?
当然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我想从“他”的口中听到。给自己一个原谅的借口。
“你不但欺骗了他,甚至是——不止一次的背叛他!只要有利用价值的你都不会放过是
不是?”
“不错。”
话才出口,我便苦笑了。这样的故意激怒他,似乎在目前并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