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怒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小师叔,正无力地靠在青衣少年的胸前。散落的黑发,还有苍白的唇。以及尽管被纸扇遮住他仍是敏感的可以看见他曾经搂抱过的细巧光裸的肩。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只有他的师傅和他——才可以看见的一幕!
然而那个南宫家的公子却竟然就这样不以为意地拥抱着他的小师叔!
“放开!”
他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的闪身扑了上来,一把就从那个人的怀里抢过了他的小师叔。
衣物翩翩落下。这反而让人看清了那原先只是呈现暧昧的一幕。
关家未来的少夫人,几乎是赤裸地被一个男子搂在了怀里,并且是在床上。
我把自己的身子紧紧地埋入了墨梓的怀里借以掩饰肩上的创口。他察觉到我的动作而更加紧密地抱着我狠狠的瞪着正在无力苦笑的少年。
他死死地抱住不放。也没有顾及自己的力道已经弄疼了我。
这是他的小师叔!这是只有他才——可以做的事!
任何人都不能把他的小师叔抢走!
“南宫大哥…”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
“你们先出去!”
少年的心中其实也有着忿满。对于这些人的不请自来而造成如今尴尬的局面。眼前楚天阔的少年正用吃人般的目光盯着他,看来当务之急还是这个少年和那孩子的事。
房门再次地合拢在了一起。
几乎已可想象立时便可传出的流言蜚语。
“墨梓。”我想要挣开少年的手臂。
“墨梓!”
我微微皱起了眉,伤口被他弄得很疼。
“我想,你还是先放开他比较好。”南宫在一旁轻轻叹息。
温热的液体慢慢流淌到他的手上。
血。
“小师叔!”少年惊叫。甚至没有顾及在一旁的人。
“他中了毒。也许会…”
“不会的!小师叔不可能会死的!”少年立刻意识到对方想要说什么。
而南宫终于注意到了那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在这个地方的称谓。
“为什么会没有办法?你是南宫家的人不是吗?你不可能想不到办法的!”
“墨梓!”
我把手轻轻放到了少年的脸庞:“我现在还死不了。”
“可是…”少年急急地握紧了我的手。
“有没有办法暂时压制住这个伤口?”
我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呼吸。
胸口的疼痛已到了渐渐麻木的地步。能够从昨天晚上支撑到现在,也许是因为它与我体内的“缠绵”互相抵制的关系。可是到了现在,如没有外界的干涉我想,我是撑不到一个时辰的。
少年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玉瓷瓶。
“就算集我从家里带出来的所有这种解毒丸,我恐怕也只能勉强撑个五天。”
五天,够了。
我所要做的事,只要五天就够了。
“小师叔,我们不要再待在这里了!我带你回去!”
“我要留在这里。做完我想做的事。”
“可是你受了伤啊!我不能让小师叔冒这种风险。如果关知道的话也会赞成我的。”
我无力再与他多说些什么,只是微微启开眼帘:“不要告诉他。”
“小师叔!”
“我说不准!”
我冷下了眼色。
“…是的,小师叔。”
看来,自己的估计是对的。南宫旁观着年龄有明显差异的两人互为颠倒的威势与妥协。
这个孩子,真的不是一般人。
一定会有着一场大混乱吧。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他微微的莫名的笑着。
“我送你回去。”他伸出手想要抱起眼前的孩子。这带着一点试探。
“我来!”少年飞快地说,抢先一步把我抱在了怀里。
果然。
南宫耸耸肩,很干脆的放弃。
“小师叔。”
“嗯…”我枕在温暖的胸膛。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睡在这样的怀里。温暖而干净的气息。
“等一切结束以后,我带你回家好吗?”他低声而小心翼翼的问。轻柔的搂住自己怀里此刻显得脆弱又纤细的生命。
“……傻孩子。”
我轻轻的笑了起来。
哪个家?
对我而言,我已经没有那样的地方了。
五天以后,就让这一切都结束,也是不错的事。
我疲倦地合上了眼睛。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睁开的时候。 [墨]
四、
己已年二月十六
距二月十八还有两天,已是非常的热闹了。
我们所住的内院,也都能感觉到外界热络的气氛。
一路行来,窃窃私语并且异样的眼光。
就如我所想的,流言已扩散到我这个当事人都耳熟能详的地步。
可以想见青衣少年苦恼的表情。
虽然是个可笑的误解,不过…
倒是派上了用场。
接下来该做的就是,撒下诱饵。
记得没错的话,每天的这个时候,“那个人”都会在这个地方。
采花。
美丽的地方。
少了江湖的习气,纯粹的只是个小女儿家在自家庭院兴建的一埔花田,供其玩赏罢了。
连风吹过,都有着春夏的香甜。
专心地低着头,男子似乎并不关心自身以外的事。
伫倚危楼风细细,我轻掠发际。
“可以为我采一朵芙蓉吗?二师兄。”
他专心地低着头,为小师妹挑选今日布置厅堂的花卉,直到身后一个孩童的嗓音。
“可以为我采一朵芙蓉吗?二师兄。”
“你…”他回首。
那并不美丽的孩子,他曾经怀疑过的大师兄的眼光,身着浅蓝的青衣倚坐在楼旁,有风吹过而似笑非笑,一掠发际。
一种蒙蒙寐寐,从她发丝和眼角流转过来。
还有那微启的唇齿,像极了一种冷艳的微笑。
“哪个?”
我手一指,十丈远的地方。
他顺着我望去,摇曳的荷花池畔,水中的芙蓉。
他犹豫了一下:“还没开花呢,等开春…”
“我想要,二师兄。”
我抿唇。
还真是个孩子呢……
他心中一叹,脚下足尖轻点,飞逸的身形被风一阵吹拂般飘到了荷花池的上方,探手就摘下一株含苞的荷梗。
我望着他从那方到了这方。
这俊逸儒雅的男子,其实和“那个人”有着诸多的相似。
尤其是,他们都有坚强的刚性并且易折断。
而且这个人…
“送你。”
他浅笑,递来一朵还没开放的花。
雪白的衣袖被青衣覆盖,我拉着他衣炔,就他的手轻轻嗅着还未及绽放便堪折的香。
披肩的黑发不长不短,落进了他的掌心。
还有那依偎却不靠近的纤瘦。
“你——”
他吃惊莫明,却没抽开自己被禁锢的手掌。
强行挣开的话,便会掉了一地的眼泪。他莫名有着这样的妄想。
寒风中战栗的空气。
“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够得到哦,二师兄。”
我抬眼,并在瞬间退离。
他收回目光,投落的视线中,被珍惜的捧在怀里的花不知何时散了一地,只差任人践踏。
而他并没有立即弯腰拾起。
“……流言,是真的?”
“你看,很漂亮吧。”我一展自己的青衣。
青衣。
那是,南宫家的那位少主惯穿也是最喜欢的颜色。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真的不能,说明什么吗…?
“你。”
他开口,只是如此短暂的一个句点。包含了很多他想说未必能说,也没有什么资格说的东西。
权利,金钱,名誉,这些东西——也一直以来他所竭力追求的。
“你不打算嫁给大师兄了吗?”
我侧首看他。
“着急了?”
“不是。”
“就算我不嫁他,他也不会抢你的小师妹的。”
我像是在平淡的说更像是冷笑。
“他不是个有野心的人。所以…”
有些话,是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他沉默了一下。
“大师兄他,从来没有说过。”
“你做了什么,曾经让你后悔的事了吗?”
我目光闪烁隐隐,顾盼间一股锋芒。
“…没有。”
我点头,扬了下眉。
“我想也是。”
他低头,那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原先想说的,而我并没有立即说出口。
曾几何时,我也会去做这种,我最讨厌的事。
这样子的。
我已经做过包括,我将要去做的事。
真有点以大欺小的感觉。
“呐,二师兄。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我倾身靠了过去,一副天真无邪的样貌。
“我有点喜欢你呢。你应该和我是同一类人吧。如果你舍你那小师妹而选择我的话,我可以提供给你多种助力。”
“南宫的,楚天阔的…甚至是——那个戚家的。”
那个,谁都知道也都不知道的“戚家”。
楚天阔,最强武力的代名词。
为戚家所统。
而戚家,决不只单单拥有这些。
其余的,金钱、名誉、地位、权力。
如此极端的集中在了一个家族的身上。
如果能够得到这种助力的话…
男子轻轻地合上了眼。
“我想我会愿意。”
“我有很多想要的东西。”
“想要成为这里的主人,想要得到在江湖上的地位,金钱、名利,我统统都想要。”
“可是我不能背叛我的小师妹。”
再看我,他带了一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