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阙(第三部)[完] ———— 该隐
该隐  发于:2009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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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阙 2————earthb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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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阙 1————earthb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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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王朝盛世


圣麒王朝开龙十八年,国势如日中天,於开龙十四年翔朱并入王朝版图时所引起的些微动,

至今已完全平息。
朝廷上国与国之间的斗争角力如火如荼,而位於深宫之後,后妃以及皇子皇女争宠献媚的各

种手段,也没有丝毫逊色之处。
年仅三岁就登上东宫之位的龙恪,就生长於这样诡谲多变的环境之中。
龙帝在各方面的政绩几乎是无懈可击,对於後宫种种的繁琐事务却也是鞭长莫及,虽略知一

二但也很难明察秋毫。
如今龙帝已有四子三女,嫡长子龙恪以及么子龙怿、么女龙愔皆为皇后高晴所出,三子龙恺

与长女龙忻则是德妃慕容璃所出,而次子龙敦则是贵妃慕容琉所生下的皇子,次女龙惟的母

亲则是地位较为低下的昭容李嬛。
皇子皇女在後宫所受到的待遇,通常即是后妃权势的高低与受宠程度的指标,皇后所生的皇

子皇女自然是得到最好的伺候,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并不为过,尤其龙帝对皇后的感情

日久弥新,虽然并非专宠,但是却始终不曾让皇后有失势的危机,尤其皇后年过三十还能为

龙帝产下么女,此等恩宠让皇后在後宫的地位更是屹立不摇。
相较之下,渐渐失宠的贵妃慕容琉,以及身分低下的昭容李嬛,在後宫的形势就更是艰难。
不过李昭容性情温婉贤淑,尤其娘家身分不高,多年来在後宫早已习惯俭约朴素,不曾有过

怨言。
但是贵妃慕容琉,可就无法这麽简单就善罢甘休了。
曾经荣耀一时的她,始终无法了解为何自己会被龙帝疏远,仔细推敲左思右想都找不出个所

以然,刚开始她还以为生下二皇子自己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没想到皇上自她产子後就日渐

冷淡,到最後竟然连自己的妹妹与皇后都先後产下了皇子,而自己却连皇上的身影都盼不到

,没想到她如此机关算尽乞求皇上的宠爱,到最後竟然落的一个如此凄凉下场,这怎麽不让

她怀恨!?
但慕容琉始料未及的是,正因为她狡诈多谋的个性,才会引起龙帝的反感,进而疏远她,不

让她再产下一子半女,深怕後宫的平静就此打乱。
於是,後宫夺嫡之争,便自此埋下了远因。
不过皇后与德妃的感情倒是日益深厚,所以两位娘娘的皇子皇女们也彼此亲近,以兄弟姊妹

相称。
按照王朝的惯例,皇子在著冠之前都必须住在宫中,所以四位皇子各自分据了东西南北四个

宫殿,而三位皇女也居住在宫中的闺阁里。
太子龙恪,年十五,居於东樱宫。
德亲王龙敦,年十二,居於西桂宫。
恭亲王龙恺,年有十,居於北松宫。
廉亲王龙怿,年仅七,居於南莲宫。
靖平公主龙忻,年十三,居於靖慈阁。
承平公主龙惟,年有十,居於承慈阁。
庆平公主龙愔,年仅二,虽封於庆慈阁,但目前多与皇后高晴同住。

王朝的另一部史话,即是自此揭开序幕。


三之一:暗潮汹涌


夏夜如水,薰冷的微风吹拂,骚动著凤凰木的枝叶,掩映著一地月色皎洁。
雕栏玉砌的鸾凤宫之中,微微传出了些许轻松的笑语。
高晴衣著简便地坐在长榻边,手中抱著一个精雕细琢的白玉娃儿,膝前也依偎著一名清逸玲

珑的男童,神情间的温柔慈爱,让她年近四十也不见衰老的雅丽容貌,更增添了一抹难以言

喻的光华。
「天晚了,你们也该各自回宫了。」婉约的嗓音轻柔却也不掩其坚决。
外圆内方的性子连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儿,也没有丝毫的转圜馀地。
年纪尚小的男童一边用自己细致的脸颊摩蹭著母亲的膝头,一边满脸哀怨地撒著娇。
「母后……怿儿才不想一个睡那冷冷清清的南莲宫,怿儿要跟母后一起!」
才七岁的孩子啊!一个母亲怎麽忍心严格要求他做到事事完美呢?
但是高晴心中很清楚,自己除了是一个母亲之外,也还是一个国家的皇后,宫中规矩绝不能

轻易打破,这也是她治理後宫十几年来的唯一原则。
「怿儿乖,你已经七岁了,是个勇敢的男孩子了,所以就不能再这麽依赖母后,要努力学习

自行其事,独立自主啊!」
龙怿小嘴一扁,眼眶兀自红了。
「好吧!若是怿儿不能在娘这儿睡,那怿儿可以跟赤瑾一起睡吗?」
听著儿子的童言童语,高晴心不禁是既是心怜又是心疼。
怜的是儿子小小年纪就必须摆出应属於皇子的仪态,众人并不会因为他的年纪幼小而有任何

宽待,疼的则是强迫早熟的心灵,竟是连身为母亲的自己也无法悉心呵护抚慰啊!
高晴微微一笑,「没关系,若是怿儿夜里怕黑,就让赤瑾进殿里陪你一块儿睡吧!」
见么儿强忍著困顿也要窝在自己身边的亲密,高晴心中又是一阵满溢。
将视线转到静立在一旁的长子,高挑俊逸的身影虽然已具有成人的伟岸,却仍不脱些许少年

的青涩。
这些年来後宫的储君之争,也让这个理应纯真无邪的少年变的沉稳而多谋,一念及此,高晴

真不知要欣喜於长子所具备的过人智慧,还是要替他哀悼那夭折的童稚。
像是发现了母亲的感伤,龙恪立即伶俐地牵起龙怿的小手,轻声软语地安抚著幼弟。
「母后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怿儿别让母后累坏了身子唷!」
成长得比一般少年更加强壮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抱起了还想耍赖的龙怿,躬身行礼告退。
听著幼子渐渐远去却还不断依依不舍地喊著,「母后晚安,请早歇息。」
高晴的嘴角不禁勾起柔和的微笑。
想起手段越来越趋於激进的慕容琉,高晴美丽的脸庞微现深沉之色。
原本亲如姊妹的感情竟如此不堪一击,甚至闹到了现在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难道权势跟名

利当真如此重要?
就算皇子之间本来并无嫌隙,但身边的奴才却没有一个不作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梦,敦

儿现在小小年纪便已经在慕容琉跟下人的鼓动之下,开始嫉妒起太子,处处与龙恪争长论短

,俨然是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
如今朝廷终身为高晴娘家父兄的高家兄弟,户部侍郎高暘以及刑部尚书高晖两人,自然便是

太子一派的主力;然而吏部侍郎白琼以及礼部尚书苏隶,则是亲慕容家的势力;而工部裴洛

与兵部杨依然是站在中立的观望之处,两不相帮。
而左右宰相的立场更是微妙,赵麒因为与高晴有亲属关系,自然多了一份亲近,而韩阙对於

慕容家始终青眼有加关系深厚,理应不会坐视不管,但眼前虽是如此,在仔细推敲之後,实

际上根本没有人得到两位宰相任何实质上的支持,真要说这两位宰相到底是属於哪一派,其

实他们两人应该都是站在当今皇上这一边,只要是龙帝圣旨一下,这两位能力过人的宰相绝

不会有第二句话。
龙煌曾似真似假的探问高晴对立太子一事的看法,当时高晴的答案是後宫不应过问国政的制

式答案,但是其实高晴的心中另有一番计较。
如今龙帝育有四位皇子,就算龙煌有意要立龙敦为储君,他也绝不会让慕容琉当上国母。
因为慕容琉的野心,并不小於当初废帝自立为王的凤帝啊!
所以高晴很明白,只要龙恪没有犯下什麽大错,基本上是很难丢掉太子之位的,只是就算龙

恪稳坐东宫,但却也不会坐的太舒服,虽然她已经用尽心思拉拢慕容璃,但是也难保情势不

会生变。
在权力以及欲望的蒸腾之下,高晴也不知道人心是否能永不改变。
她并不是一个天真到自欺欺人的女子。
就算她为龙恪铺好了这麽一条最平坦的康庄大道,可是直到如今她还是无法确定这是否真的

就是最适合龙恪的一条路。
沁风徐来,吹不尽眉宇深忧;银月迤逦,散不了心头轻愁。
这不就是一个母亲,穷极一生也无法避免的命运吗?
望著月亮感叹,高晴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起来。


一路乘坐著晃晃悠悠的软轿,在抵达南莲宫之前,过了就寝时间许久的龙怿,早在上轿没多

久,就已经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挥去了太监们伸出的手,龙恪亲自将龙怿抱上了床榻。
轻柔地替他盖好棉被之後,龙恪转身对躬身侍立在一旁,专属於龙怿的贴身侍卫赤瑾说道:
「今夜你就睡在寝殿里吧!」
赤瑾垂首答道:
「是。」
年仅十岁的孩子却已经有著沉静的眼神,龙恪淡淡一笑,心有所感地想著。
在这重重宫阙之中,要不想被永远地蒙蔽奴役,就只有迫使自己永无止境地变强,强到没有

任何人可以伤害到自己。
只有裹上层层的硬壳伪装自己,才能在这诡谲的宫中生存下去,会说出真心话的人,恐怕就

只有永远被人玩弄摆布的命运吧!
曾经自己也是一个天真的少年啊!何时竟变得如此沧桑世故,那不经意失去的那份纯真柔软

,却已是不复存在了啊!
就算已经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之上,但是心中却没有任何『活著』的感觉,为什麽他会觉得如

此空虚呢?
在这个奢华繁丽的宫廷之中,龙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分辨究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
九岁那年,他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场大病,猛烈的病状连见多识广的御医柳轩也乱了手脚。
那场病让他看清了许多事情。
连日的高烧气窒,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会死。
他恐惧地想抓住些什麽让自己安心,可是环顾四周,却什麽人都没有。
因为病无法确定是否具有传染的特性,所以身为一国帝后的龙煌与高晴,都被柳轩严厉禁止

探病,除了比自己大三岁的贴身侍卫苍琏,日夜衣不解带地守候著自己,还有柳轩悉心的医

治,夜影关怀的探视之外,龙恪就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一个密闭盒子之中,连呼吸都觉得

痛苦。
即使理智告诉自己并不是父皇母后不关心他,只是身为帝后的确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原因,但

是龙恪很明白,此时他感情上所受的伤,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了。
在他最脆弱、最需要抚慰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却只有那有如血盆大口的黑暗以及……孤

独。
其他贴身服侍自己的太监宫女们,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就是暗地里等著看好戏。
甚至还在他的床边肆无忌惮地谈论著宫里的风起云涌。
说是贵妃终於得势,朝中诸多亲慕容家的大臣都齐奏上书要求龙帝尽快另立太子,皇后以後

恐怕都得受尽贵妃的冷嘲热讽,宫中各人都忙不迭地倒戈拼命去巴结贵妃,深恐二皇子一当

上东宫,後宫的势力必定会重新分配,到时候若赶不上攀权附势,日子可就难过了。
而许多美其名来探病,实际上是看他这个太子究竟会不会死的各路大臣,拥太子一派与拥龙

敦一派的人马,竟然就这麽在东宫门口大吵了起来,最後竟然还难看地打成了一团。
即使身体发著高热,龙恪也从未觉得如此寒冷。
心寒哪!
最後苍琏实在看不下去,立刻派人去请柳轩前来排解纠纷,这才解决了这出荒谬的闹剧。
荒谬吗?或许这才是宫中真正的模样啊!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龙恪无声地哭乾了他的眼泪。
从此以後,他就成为了一个戴著太子面具的人偶。
无血无泪的人偶[自由自在]。
回到了专属於自己的华丽牢笼,龙恪以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步下了精致的华辇,静静地独

立在夏夜莹然洁白的月光之下,那美丽的景象,无论经过多少年都还是让苍琏神魂俱震。
这总是让自己孤独一人的主子啊!
到底有谁能救赎他呢?
在心中呐喊著无人能答的祈求,苍琏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而已。
龙恪抬头望著皎然无暇的清冷弦月,蓦地淡淡一笑。
「为我更衣吧!苍琏。」
低下头,收起自己僭越的视线,苍琏敛容回答。
「是,主子。」
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结桂兮延,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你乘著华丽的龙车,辚辚地高飞远驰直至天际,我攀折桂枝翘首伫立,越是思念越是令人沾

染愁思。
忧愁又能如何?只能企求有如今日一般,情思永不衰绝,人生来即是有命定之数啊!是离是

合又有谁能有办法改变呢?
桂影西斜,洒落一地情丝照亮那人的足前,却依然让无心之人毫不知情地践踏啊!
怜兮叹兮徒然兮望月。


夏日炎炎正好眠,只是在竞争激烈的皇子之间,任何失仪失态都有可能成为敌对一方的把柄

,所以自然没有人有心情作起春秋大梦了。
许久之前龙帝就属意让兵部尚书杨担任太傅,只是杨大尚书实在对带小孩有任何兴趣,所以

千推万辞也不肯就任,如今皇子都已识字读书,不再是那牙牙学语的怪异生物,杨这才面有

难色地被逼来『伴读』。
要不是垂涎龙煌手中那一部,前几年从翔朱旧土献上的一套五十册翔朱国全史,杨才不想做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来了几次之後的杨就只是开了书单要皇子们细细阅读,之後再各书己见互相切磋讨论。
不过後来杨有点後悔采用这种教学的方式,因为每当要众位皇子发表自己的论点之时,都会

逐步变成太子与二皇子间的针锋相对。
或许应该说是二皇子处处挑衅,太子不卑不亢地应答。
在杨的眼中,二皇子龙敦的心机虽深,但手段却不够高明,相较之下,太子龙恪的高深莫测

就聪明多了。
太子与二皇子一派向来水火不容,大胆采取攻势的二皇子纵然多谋,怕是还比不上以不变应

万变的太子。
先发制人,後发制於人,但真正厉害的人物应该是会采取後发制人的人。
尤其二皇子还忘了一个宫中最重要的人,那就是龙帝龙煌。
在天子脚下作威作福,龙煌可不是个视而不见的昏君哪!
不过杨也不讳言龙帝所出的四位皇子都可算的上是人中之龙。
龙恪的深沉,龙敦的阴狠,龙恺的清逸,龙怿的奔放,要不是觉得他们四人之间的互动颇为

有趣,杨根本无法担任太傅如此长的时间。
现下二皇子又开始与太子争论起,到底该是法治还是德治的千古议题。
「自古以来儒家即推崇所谓的德治,若是治理天下的天子没有德行,那如何能待民如子,体

察百姓之情?」龙敦引经据典振振有辞地说著。
龙恪顿了一顿,骄而不矜地说道:
「天下之大,人心难测,以德行作为衡量众人的标准,实在难以作出正确的评估,孝悌之人

当真便是忠义之士吗?若是如此,王莽曹操又为何会成为出身孝廉的奸佞之臣?」
「有德之人方能行有义之事,若是事事依法,那人民皆刻薄寡恩自私自利,难不成太子想效

法始皇,让天下重回秦朝苛政的痛苦吗?」
听两人不断地舌战毫不退让,杨在空档之时止住了两人的辩论,转而问著之前始终保持静默

的龙恺。
「三皇子,你对此议题有何高见?」
龙恺缓缓地合上手中的书本,静静一笑。
「世间万事万物并无定法定制,就算再完美的法律也必须因时制宜,就算再有德性的人也必

须受到法理约束,人世之理并无绝对,惟有相对,遵循孔子所说的『中庸之道』方能立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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