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阙(第三部)[完] ———— 该隐
该隐  发于:2009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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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桢闻言,眸光不由自主地朦胧,静静地望著远方。
「就像你想追上龙帝,而我…也有个一定要追上的目标啊!」
龙恪顿了一顿,并没有再继续追问蓝桢,只是无声地替他牵来军马,把缰绳递到蓝桢的手中

,笑道:
「那就让我们彼此共勉吧!」
在广阔无际的黄沙中奔驰,疾锐的狂风几乎要割裂粗糙的脸颊,耳里除了马蹄声之外,什麽

也听不见,在这乾净分明的贫瘠天地之间,还有什麽东西是追不到的呢?
龙恪跟著马背起伏的韵律,忍不住扯散头发仰天狂啸。
驾六龙,乘风而行。行四海,路下之八邦。
历登高山临溪谷,乘云而行。行四海外,东到泰山。
蓝桢看著如此意气风发的龙恪,不禁想起了临行之前,杨对他所说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看来,王朝数十年遍寻不著的名将,终於诞生了。」
名将吗?
蓝桢微微一笑。
那可要先赢过我才行哪!


回到柊流,先事清理梳洗的龙恪,在抬起湿淋淋俊容之时,苍琏必恭必敬地说道:
「主子,宫中有信遣来。」
龙恪淡淡一笑,来到西北边塞已经快三年了,宫中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千里迢迢送信来呢

?就连母后都没他那麽殷勤哪!但不可讳言的,龙恪每次收到他的信总是忍不住欣喜万分。
「让来使住个一晚,明日我就把回信给他。」
苍琏躬身答应,便退出龙恪的寝房。
龙恪熟练地拆开盖有三皇子之印的封蜡,质地细致的绢纸缭绕著淡淡柑橘气息,那是龙恺最

锺情的薰香,闻著清新的淡雅之香,龙恪不禁回忆起龙恺那俊逸飘洒的容颜。
用著南方碧涵所产的顶极檀墨,挺秀流丽的字迹恣意泼洒,让龙恪不由自主地勾起会心一笑


『展信安好,近来宫中无事,据闻二皇兄得纳兰二少珖所赠宝马,大喜,众人无不钦羡。母

后甚念,频问归期。四皇弟依旧如常,之前的腹痛已有好转,勿念。
祝 如意。   弟 龙恺拜。』
龙恪读完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之後,不禁轻声一叹。
端著晚膳进门的苍琏正好听见了这声叹息。
「主子,京中有事?」
龙恪笑染双靥,轻描淡写地说:
「京中的事情三皇弟自己会斟酌,写信来不过是告诉我结果罢了,我只是没想到他的心眼竟

然这麽小,这一气闹上了两年都不肯罢休。」
瞧他信上所有人都写上了,就独漏他一人,这不是呕气是什麽?
明明知道他对宫中势力消长没有兴趣,就是在意他过的如何呀!偏偏他看的清清楚楚就是故

意掠过不说,分明是想急死他!
信中龙恺隐晦地提及二皇子在宫中不断扩张势力,行径也趋於大胆,得到纳兰家的支持之後

,竟然连龙怿也不放过,几次暗中出手,都被龙恺漂亮地化解於无形,让龙敦铩羽而归。
但若是连龙怿都发生事情,比龙怿年长的龙恺又怎麽会太平无事,贵妃可没有会在意这种『

手足之情』的感性啊!
龙恪虽然告诉自己,龙恺比龙怿甚至龙敦聪明百倍,他都能写信了,足以证明他人平安,但

是只要一想起龙恺在他成年礼时的逞强,龙恪就忍不住担心。
龙恪很清楚,龙恺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故意折磨他,但另外一方面,这也是他骄傲地向龙恪

表示不需要挂念他。
就算遥远的时空分隔之下,他们还是拥有这无法言传的心有灵犀,龙恪总是为此感到既高兴

又苦涩的心情。
他从没怨过上天为何不将龙恺生为女儿身,因为他很明白就是因为龙恺是男人,自己才会有

这种并肩作战的契合悸动。
但是……此等畸恋妄念,又怎堪与人说呢?
忍不住再叹了一口气,龙恪一边心不在焉地进食,一边仔细地回完龙恺所捎来的信息。

别来音信千里,怅此情难寄。
碧纱秋月,梧桐夜雨,几回无寐。
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只堪憔悴。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春去秋来,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光景,还没注意,没想到庭中的樱花又开了。
龙恺信步来到空置已久的东樱宫,这三年来,龙敦费尽心机想住进东樱宫以彰显他傲人的势

力,但是最後都是在自己的暗地运作之下功败垂成。
今年,他终於心不甘情不愿地搬出後宫,只留下这无法磨灭的憾恨。
其实这并没有什麽难的,贵妃拼命替龙敦花钱铺路,连北纳兰都被他收买了,再加上南慕容

之力,还有什麽事不成?
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就算巴结了全天下有什麽用,朝廷上有龙帝下有左右二相,就算发

动人海攻势,他们也不会有所动摇。
怎麽他们机关算尽,就是算错了那个最可怕的男人呢?
当然……也算错了自己。
原本,他是对这些争权夺利毫无兴趣的,最多只是在背後嘲笑他们的手段拙劣罢了,绝不会

想进去惹上一身腥。
但是,连他自己也没料想到的,他遇上了那个男人。
那个思虑缜密,却会在关键处迟钝的笨蛋男人!
只不过是一个轻触浅啄的吻啊!
当时已有十五的他,早就不是未经人事,况且……若是他不肯,早就会喊来全北松宫的侍女

太监,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哪还能他轻松地逃到西北吃香喝辣?
气…气死他了!
那个笨蛋想了三年都还不懂吗?
亏他空有沉稳多谋之名,居然还能蠢成这样!
听著从西北传回来的消息,虽然不多,却还是拼凑得出他卓越杰出的表现,甚至连太傅杨也

称赞他将会成为王朝的名将。
果然,那家伙……本来就适合飞翔的啊………
凝视著翩翩纷落的樱花,龙恺不禁想起了多年以前,他曾在这樱花树下狂恣舞剑的萧飒丰姿


如今樱花飘逸依旧,但却人事已非。
「樱花啊……你跟我一样,都被那个人给抛弃了啊!」
龙恺很不喜欢这样悲春伤秋的自己,为了一个男人心心念念,这实在太丢人了啊!
轻轻抚过粉嫩的薄唇,拈下了一抹偷香的樱瓣,龙恺淡淡一笑。
笨蛋,你若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忘记你了呀!
就像那片无边无际的滚滚黄沙,就是龙恪所忘情追逐的世界;而在这诡谲多变的宫廷之中,

也有让他驰骋厮杀的棋盘。
或许,就这样下去也没有什麽不好,因为他相信,即使追寻著不同的目标,他与龙恪,总有

一天还是会相遇的。
现在还不行。
等自己拥有了足以与他分庭抗礼的力量时,他们会再度相遇的。
他一定会让自己与他相遇的。
到时候,就没有任何的人事物可以阻止他。
就连龙恪他自己,也不行。
等著吧!
期待我们的再度相遇。
我命定的半身,我的皇兄。

三之五:风云际会


崇山峻岭,树枝枯荣交错,柊流的夏天几乎要热到寸草不生。
在险峭的小径上,有几名轻骑如履平地似的俐落前进,带头的小将那乌亮过人的长发仅用皮

绳捆起,身上薄韧的细甲虽然满是风沙,却依然闪烁著温润的银光,男人健壮黝黑的肌肉随

著马匹脚步而起伏,因高温而湿透的身躯有如豹般优雅精悍,彷佛随时都能毫不留情地扑杀

眼前的猎物。
一行人面不改色地踏上山顶,其中一人轻声地说道:
「主子,近来西京白沙的方向常有硝烟燃起,看来西戎跃白的政争已经越演越烈,就不知道

会对西北边防造成什麽影响。」
时光飞逝,今年已满二十三岁的龙恪,俊伟精壮的身躯早在严苛的磨练之下臻於完美,原本

眼中那经过压抑而成的沉稳,如今也蜕变成气定神的从容了。
「左贤王耶赫那是属於黄族的领袖,因为黄族与白族世代结仇,所以自从耶赫那掌权之後,

白族就备受迫害,据说白族的族长终於忍无可忍,於是带兵起义,这几天的野战应该就是为

了这件事。」
苍琏笑了笑,「看来资助那些狡猾的商队,如今总算有点用处了。」
龙恪仔细地查看著方圆百里内的情势,陷入沉思之中。
王朝与西戎隔著一道连绵不绝的险峻山脉,因为群山高耸之势直上青天,於是称为天脉,西

戎跃白的京城白沙,是位於天脉西侧的冲积绿洲之上,由於西戎的国土中央有一片战地广大

的勒干沙漠,所以造成西戎东西交通不便,甚至有趋於分裂的倾向。
但是正因为沙漠民族剽悍顽强的特性,西戎一定是个绝不逊於北狄骑兵的棘手敌人,多年之

前拜龙帝所赐,白虎王沙廉对王朝始终十分礼遇,但因为沙廉晚年病弱大权旁落至左贤王耶

赫那,这才使王朝西北安静了数十年的和平,出现了不稳定的危机。
龙恪默默地沉思,过了许久才果决地下令。
「回城。」
混乱的马蹄声也干扰不了龙恪脑中缜密运作的心思,他很明白西方边塞的情势已经逐渐改变

,柊流早已脱离草创,成为滴水不漏的铁壁,就算是岳关城也不能小觑柊流的兵力与重要性


正因为柊流位於最前线,所以对於西戎的动静掌握就更为重要,毕竟西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

著柊流的安危。
虽然军师跟将军都不准自己涉险,但是龙恪还是很难压抑想深入敌境一探究竟的念头。
「主子。」苍琏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後,深怕有什麽闪失,「城门开了。」
龙恪在心中暗叹一声,『就算是想单骑赴险,要甩掉这家伙可是难上加难。』
进城之後,龙恪直接进帅帐向冷阳报告例行巡逻的概况,没多久,就回到自己的部队里操练


在柊流城中,就算龙恪贵为太子依然是一视同仁,许多新来的士兵,根本不相信龙恪会是在

京城中高高在上的皇太子。
不过,就是因为在前线,所以才更需要建立起将军统帅的威信,可想而知,龙恪自然无法得

到一国世子所应有的优渥生活。
这是龙煌刻意的试炼,龙恪明白,所以这几年来他都是咬牙忍过了,一句话都不吭。
在城里,没有人称他为太子,只能称他为校尉。
军中的生活乏味且苦闷,又不像在京城中有诸多消遣可供娱乐,除了由蓝桢主办了每年例行

的各项竞技大赛之外,柊流城里可说是无聊的紧,一群男人聚在一起,不是打架就是讨论女

人,每当军中放假时,也常有许多同袍就相约到城里的妓馆狎玩,刚开始龙恪拗不住去了几

次,但是之後那些乡村野妇实在无法引起龙恪一丝一毫的兴趣,毕竟连宫中替他掌灯宽衣的

宫女,都比那些妓馆的庸脂俗粉好多了,而早看惯了春兰秋菊的龙恪,又怎会将寻常野花放

在心中呢!
结束了一天的例行操练,囫囵吞下粗简的晚膳,原本应该力尽昏睡的龙恪,却怎麽也睡不著


热,在白天甚至能扭曲视线的高温,到了晚上虽然凉快了些,却也只有阵阵炙人的热风刮去

暑气。
蹑手蹑脚地溜出了自己的营帐,在途经冷阳的帅帐时,听见了一缕压低声音的怒斥。
「你烦不烦哪!大热天的别一直靠过来!」这不是蓝桢还会是谁?
「反正脱光衣服就不会热了。」总是沈稳精悍的冷阳,此时话中的邪气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只听蓝桢还想出言反驳,但是霸道的将军早就不会给他任何上诉的机会。
龙恪抿紧了嘴,拼命忍不笑,这才能无声无息地潜至营区入口。
出示了可以畅行无阻的腰牌,龙恪就在三更半夜大摇大摆地出了柊流城。


没有骑马,龙恪仅带著一柄随身的剑就离开了柊流。
龙恪惯用的剑跟一般的剑不太一样,因为在战场的马背上,长兵器总是比较占优势,所以龙

恪的剑是比一般武林中人稍长一些,当初这柄削铁如泥的『青冽』,还是龙恺特地遣人到翔

朱郡请名师铸造的,锋锐程度自不在话下,而龙恪一拿到『青冽』就爱不忍释,从此就不曾

离身。
月盈如皎,在遍地银白的霜色之下,龙恪矫健的身躯有若兽般俐落地前进。
在天脉的侧峰勾云上,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小瀑布,这是龙恪在柊流城初建之时,为寻找水源

而意外发现的秘密处所,之後,每当天气澳热难当之时,龙恪都会独自偷溜到这里消消暑气


脱光了衣服,爽快地跳进水潭,游到瀑布之下,享受著激流冲刷的快感。
玩了好一阵子,龙恪全身赤裸地飘在水面上流连忘返。
「唉…真不想回去那热死人的军营。」
从小在富裕的宫中成长,龙恪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娇贵惯了。
刚开始的时候,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惯,但是看见一般士兵裹著一条毛毯二十个人挤一个帐

子,他也没有立场再说些什麽,现在好多了,柊流初建时,物资十分缺乏,就算是自己贵为

皇子,也只能分到一顶破帐子而已,现在有了规模,当然一切都舒服多了,但是待在柊流这

麽些年,龙恪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柊流酷热无比的夏天了,想在宫中时,只要他一喊热,就

立刻有冰镇过的糖水伺候,热得严重的几年,连窖藏的冰块都给他搬出来解热,所以龙恪从

小到大,哪时候尝过溽暑的威力,所以到了柊流简直是苦不堪言。
所以,他才不让人来跟他分享这个秘密之地,省得又被那群莽夫弄得水混沙浊的,简直是暴

殄天物啊!
泡在水中胡思乱想的龙恪,忽然听见不远的林中有些许骚动。
这里可是西戎与王朝的交界,稍有不慎恐怕就凶多吉少,以龙恪多年在军中的经验,虽没真

正上过战场,但是却也练就了一身过人的警觉功夫。
他立刻无声无息地往岸边游去,还一边侧耳聆听身边所有的动静。
的确有其他人存在。
他披上外衣,握紧了青冽摒息以待。
越来越近了……步伐稳健轻巧,却有些滞塞犹豫………
那个人有发现自己吗?
他是要往瀑布这儿来的吗?
龙恪像是埋伏在林中的花豹,悄然无声地等待猎物靠近的那一瞬间。
就是现在!
龙恪迅雷不及掩耳地伸脚绊倒了来者,然後立刻拔剑扑上前去。
只是那个人也不是易与之辈,俐落地测身滚过龙恪的攻击,巨大的手掌分毫不差地扼住了龙

恪持剑的手腕。
但龙恪也不甘示弱,借力一拉让来者近身,下一刻右膝就夹带巨力地压向来者的腹部,只听

他闷哼一声,龙恪刹那间就将长剑易手,分毫不差地指著男人的喉咙。
鹰隼般的烈瞳冷硬强悍,低沈威吓的声音更是令人胆寒。
「你是谁?」
而来人似乎听不太懂王朝的语言,龙恪又用西戎的话问了一次。
『你是谁?』
看身下的男人似乎没有逃走或是攻击的意念,龙恪还是拿剑遥指著对方,然後缓缓地侧身。
在皎洁的月光下,是一个蓬首垢面的强壮男人,刀削似的五官以及翡翠般的绿眼证明了他纯

正的西戎血统。
龙恪皱了皱鼻尖,闻到了些微的血腥味。
『你到底是谁!?』
在边关待久了,对西戎的语言自然有所涉猎,当然不是讲得太好,但是一边的对话至少不成

问题。
男人直勾勾地望著龙恪,似乎也在估量著对方的份量。
最後,他便用沈若洪钟似的低音,慢慢说道:
『我叫萨利叶。』
『你是王朝的人?是萨利叶的敌人,还是朋友?』
龙恪还没来得及回话,树丛中就冲出一小队人马,大喝了一声劈头就砍。
连忙闪开没头没脑的攻击,龙恪看男人依旧负伤抵抗著追兵。
忍不住心中暗叹:
「真不知是好运还是倒楣,没想到泡个水也会救到西戎叛军的首领……」
终究,龙恪还是认命地挥剑相助,原本处於弱势的萨利叶在龙恪加入之後,战况立时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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