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记————公子广
公子广  发于:2009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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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玉阑一咬牙“噌”的仍向了床柱。三寸来长的刀刃全没入了床柱,只剩下一点把手依稀可辨。

“杀了你们倒便宜了你们。苏淮容你欠我的不是情,是命。你选了陆云逸……他的命我会要,你的命……”由此突然顿住,齐玉阑只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和追杀时的生死相许已化作了自己喉头上的一丝哽咽。“我要你们生不如死!”说罢冲了出去。


苏淮容苦笑一下。松懈下来。

一低头,陆云逸温良的容貌又映进了他眼中。

一种温柔升上他的心头。那是比对齐玉阑还要珍惜的温柔。

云逸云逸……

苏淮容忍不住抚摸着陆云逸的脸。

冰凉凉的。让苏淮容想到了死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游移许久,鼓着勇气伸手试他的鼻息。

微弱的一丝清风划过他的指尖。苏淮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口气鳖得他几欲晕厥。

他还活着……

苏淮容又坐回桌边,一手支头陷入了冥想。

自从再次见到陆云逸他的头脑就常常僵化。

苏淮容在陆云逸身边守了两天两夜。他不断问自己,于陆云逸究竟是如何的感情。

第三天清晨轻微的一声呻吟从陆云逸口中传出,苏淮容心也随之跳了一下。他醒了么?苏淮容迫不及待的握住他的手,凝望着他的眉目。

“唔嗯……”陆云逸扭动一下身体,乌黑的眉毛迅速的皱起。

“惜……陆云逸……”苏淮容转变亲密的称呼生硬的叫道。

陆云逸额头逼出几许汗珠,全身痉挛一阵,瞪大了眼睛!生生吓住了一旁的苏淮容。

苏淮容大气不敢重喘的问道:“还好么?”

陆云逸转了目光看了他两眼,支撑着坐了起来。他捂着额头,从指缝间观察着这间屋子。他似乎不认得苏淮容,直看了好多眼,看着自己手被苏淮容握住又狐疑的侧了侧头。这奇怪的举动让苏淮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陆云逸眼中显出一刻的思索,尔后道:“没。这是哪里?”

“哦,这是齐府的客房。你和那玉蝶晕倒了,所以息……齐玉阑让我们暂时留宿于此。”苏淮容松了一口气,他看上去应当没有大碍了。

可是陆云逸偏头一问:“那……你是谁?”

苏淮容愣在当场足足一刻钟没有回过神来。陆云逸疑惑的看着他。

虽然在京城那段时间,陆云逸每次见到他的眼神都是陌生的,但这次不同。以往是隐藏了爱恨的陌生,而今,却是真的毫不相干的眼神。

半晌苏淮容才试探性的再问道:“你问,我是谁?”

陆云逸点点头:“或者你还可以告诉我……那位齐玉阑是谁。”

苏淮容脑中迅速闪过“失忆”二字。他问:“那你要先告诉我你是谁。”

陆云逸也愣在那里,低声道:“是啊……我是谁呢……”他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努力回想自己是谁。

陆云逸失忆了?陆云逸失忆了!z

苏淮容一个箭步上前掀开他的杯子,陆云逸惊慌道:“你做什么!”苏淮容好似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仔细看着床单像在找什么贵重物品一样。片刻他没有找到,又拉了陆云逸到眼前野兽般的看着他。


陆云逸被他看得怵了,连连推攘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苏淮容颓然松开陆云逸,替他将被子拉上来,满怀歉意地看着他说:“你叫陆云逸。泱泱大陆的陆……”想起陆云逸飞黄腾达之志,他有些恍惚,继续道“出轴彩云的云……舒适安逸的逸。我是苏淮荣……与苏轼同姓,淮河的淮荣华的荣……”陆云逸愠怒的看着他,是对刚才掀被子“意图轻薄”的行为不满。


苏淮容猜到陆云逸在想什么,解释道:“我是看看有没有人向你施暗器。”“暗器……”陆云逸淡淡“哦”了一声。

苏淮容看着他失忆的面孔,忽然间变得比白莲花还要纯洁,心中不禁有微微的感概。

他看著陆云逸忘记了移动。陆云逸看他痴痴呆呆的模样又想起他先遣的暧昧举动,不觉缩了缩脖子,重新裹回到被子里。过了一会儿他没听到什麽声息,又回头看了看。


苏淮容还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著自己。y

陆云逸觉得背脊骨发凉,一掀被子做起来恶狠狠的问道:“你还在这里做什麽?自己没有什麽事情麽。”苏淮容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眼中的阴霾好似松了些。他笑著说:“除了身份你不好奇其他事情?”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刻机警。他亦笑道:“我问了你就会说麽?”苏淮容犹豫一阵,仍是点了头。陆云逸怀疑的问道:“我们俩是什麽关系?兄弟?朋友?”苏淮容苦笑一阵道:“都不是。”“噢?”陆云逸扬眉笑道:“既然都不我醒来时你为何握著我的手?”


苏淮容的脸烧了起来,没想到陆云逸连这也看到了。他故作镇定地说道:“我们……是知己。”

“知己?”陆云逸眼神怪异的看著他。

苏淮容咂咂嘴,没有分辨。

两人就这样奇怪的对视著。

苏淮容只觉得自己的脸越变越烫,而陆云逸的眼越变越疑惑。

一个婢女的叫声打破了两人间尴尬的气氛。是从他们隔壁房间出来,而这个房间住的,是那只“玉蝶”。陆云逸既然醒过来了,“玉蝶”必然也醒过来了……

苏淮容连忙赶了过去,陆云逸虽然心中疑惑,但发现苏淮容对自己没有威胁,当然也是希望有人可以庇佑自己。就像刚出生的动物会把自己看到的第一个动物当成母亲,失忆的人同样也会把第一个告诉自己记忆的没有伤害的人当作“亲人”。


他迅速的穿起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床边的衣服——即使不是,那个叫做苏淮容的人也不会对

“知己”有什麽腹诽吧——赶了过去。

苏淮容见到“玉蝶”也大吃一惊。b

“玉蝶”不再是苏淮容的长相,反而成了一个面容飞扬的青年男子。双眉乌黑,鼻骨英挺,眼带桃花。

照顾他的小婢女曾看到是苏淮容模样的人躺在这里,却不知为何今日变成了一个翩翩才俊,脸红心跳之馀也不忘拔刀相向。

陆云逸拉拉苏淮容的袖子低声问道:“那个男人是谁?”苏淮容摇了摇头,又温柔的低声回道:“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了。”陆云逸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越过苏淮容的肩头看著那个男人。


齐玉阑来的比较迟,她也同苏淮容一般惊得站在门口没法上前。

玉蝶被一群人围著,眼中也颇为疑惑,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我在这里?”

齐玉阑正待发作,苏淮容抢先问道:“你是谁?”

“我?”玉蝶被问的样子显得很是不解,苏淮容想到陆云逸失忆的模样,或许两者间有些许连系。玉蝶答道:“在下蒲晋文。”“……”苏淮容与齐玉阑对视一眼,又望向他。蒲晋文略略有些怯畏不安的打量著几人,又说道:“小弟难道勿闯了民宅?”


齐玉阑见他不像奸险之辈,若真是个恶人在齐府中也讨不到什麽便宜,说话也客气几分:“敢问公子见到了与这为公子一模一样之人麽?”齐玉阑所指便是苏淮容。蒲晋文看了看苏淮容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那公子是怎麽到我齐府来的呢?”

“齐府?”蒲晋文更加疑惑。g

不知道齐府的人想必不会是江湖人。既然不是江湖人又怎会到齐府?

蒲晋文好似申辩的说道:“我一醒来就躺在床上。我下床走了走就看见这位姑娘进来。一进来就、就像见到鬼一样,还……恩……”他还看了看仍旧举著剑的婢女,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失礼,也就没有再往下说。


倒是陆云逸对他左看右看又低声的惊叹了几声。

苏淮容轻轻碰碰陆云逸问他为什麽惊叹。

陆云逸说:“他好眼熟……”

“你有记得他?”苏淮容问。

“不知道,好像我们以前见过,又好像不认识。不记得了……”

此刻齐玉阑还不知道陆云逸已然失忆以为蒲晋文是陆云逸的旧识,看著他们的眼神越发奇怪。陆云逸还不时看看蒲晋文,恰一时蒲晋文的目光与他相撞,两人都只觉得胸口闷疼,却不知为何。


“这位公子……”蒲晋文铺一开口又将话吞了回去。陆云逸略一欠身道:“陆云逸。”齐玉阑没想到他们竟然并不相识。蒲顾二人这种熟悉感心照不宣,於是并不如何交谈。只是眼神的交流看得苏淮容颇有些吃味。他又不便发作,只得咳嗽一声向齐玉阑说道:“蒲晋文是玉蝶应是没错了。”齐玉阑道:“你如何而知?”苏淮容在她耳边轻声将陆云逸的失忆的事简单交待了一下,齐玉阑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若那人不是玉蝶又怎麽会上得来齐府,与陆云逸也不会似曾相识。其实他眉目间仍带有苏淮容的感觉,想必是幻化的还不完全。

幻化不完全?不完全陆云逸就是失忆,完全了又是什麽?!

苏淮容不敢想像,他沉沉问道:“施公子什麽时候到得了?”

齐玉阑只要一听他说起与陆云逸有关的人事,心中就会出现妒嫉,妒嫉中又带有几分恨意。她道:“他是他。怎麽来怎麽跑我哪里知道?时候到了总归就会到。何况我与公子的婚期将近,宴请了无数英雄豪杰,他怎麽会不快些赶来?不过……事情是因你我的纠葛而起,你们就住在齐府中等著他吧。”


苏淮容即时生气也奈何不了她。粗声粗气地答应了下来。

此时蒲晋文却一拜过说:“我勿闯这里……抱歉得紧,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说罢就要往外走。齐玉阑一伸手拦住了他去路:“现在不可。有些关於你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在施公子到这里讲清真相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蒲晋文有些著急的说:“姑娘,我真有要紧事在身,冒犯了贵府是我的之过,可姑娘如此拦我,要我如何是好?”“什麽要紧的事也要等到施公子来了再说。”齐玉阑一口回绝。“那……那位赫、施公子什麽时候可以来啊?”“少则十天,多则一月半月的。”“不行不行!”蒲晋文慌忙摆手,“不能等这麽久。而且就算我等得,我家……我家”说了半句他的脸绯红了起来。


倒是苏淮容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你要找你心上人?”

这一问蒲晋文的脸更红了,鸡啄米似的点头,还小声辩解道:“我若去迟了,只怕她嫁了别人……”

齐玉阑更觉蹊跷,问道:“是哪家的姑娘?蒲公子你一定要留下,若真要找那姑娘我可以让这里的女孩子送去。”“不不不我一定要……”蒲晋文执意离开,刚走了一步婢女的剑就架到了他脖子上。“我……我留下来便是……留下来便是……”他颇为怨念的看了看小婢女。


齐玉阑已叫人送来了笔墨纸砚,搁在桌上。蒲晋文极不情愿的写了一封书信。交与齐玉阑受手上还多有不舍,叮嘱道:“一定要亲手交给她。一定要交到她手上。哪怕是婢女代为转交也不可!”齐玉阑看了看他,点头应允道:“一定交到这小姐手上。”说罢将信交与一位婢女,吩咐道:“日夜兼程不得有误。”婢女领信拜别。


“蒲公子只有相信我们了。就在这里留宿,一有你那小姐的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蒲晋文点点头,不是信任,而是无奈。他缩到床边坐下,不时望一眼他们。见他没有逃跑的打算,众人也放心离开了房间。

苏淮容柔声嘱咐陆云逸在房间里不要乱跑,自己要和玉阑商议些事情。陆云逸乖巧的应允,独自回房去了。

苏淮容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始终让他理不到头绪。

倘若是玉蝶,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齐玉阑和苏淮容都是江湖人,结识的当然也是江湖人。可那人的样子他们不记得在什麽见过。若不是玉蝶,那又是什麽呢?

齐玉阑酸溜溜的说道:“现在他失忆了,你不是正好可以带他远走高飞了麽?”

苏淮容一阵苦笑,默默地摇了摇头。

齐玉阑一声叹息:“你什麽时候才没有那些所谓的‘江湖道义’?”

苏淮容低下头苦闷的摇了摇头。

他心中涌现无限伤悲。

英雄的悲哀不是在人生末年的失落,而是他们被自己的光环压住了内心的渴望。

“你觉得此事有何蹊跷?”齐玉阑言归正传道。

苏淮容低低叹了一声道:“为何蒲晋文会在玉蝶房中?又恰巧是他失忆之时……”

“他?”齐玉阑好似没有听明白。

“云、云逸……”苏淮容似乎还是介意这样的称呼,虽然於他叫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但心中难免仍有芥蒂。大概玉阑再问一次,他又会改口叫陆云逸了吧。

齐玉阑“哦”了一声正色道:“依你之见是如何呢?”

“难道是云逸的记忆换来了玉蝶……蒲晋文的记忆?可蒲晋文不是玉蝶麽?一块玉石当然可以先化作我再化作别人……”

“它先化作你可以说是因为见过你,那後来蒲晋文呢?它自见过你之後哪里见过蒲晋文?它见过难道你就不曾……难道是陆云逸带它……”

苏淮容本觉得有理,细致想了一想又摇头道:“……不,不对……云逸自我走後一直带著那块玉……要说玉石认得人,也该化作他才对吧。”

齐玉阑想了想也觉得不无道理。说到陆云逸带著玉,苏淮容神志忽然滞了滞。

他眼前晃过陆云逸胸前於他已血肉相连的玉蝶。自己心口也觉得疼了起来。

“玉阑你为什麽要给我这块玉……”

这句话却不像责问齐玉阑的。齐玉阑思维也是一滞,忽然看见苏淮容眼角的一点湿润。

这句话比责问更让她难过。试问谁可以看著自己心爱之人伤悲自己还很快活的?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苏淮容又想是安慰自己的说道:“凡事找到头就好办了。只要施公子可以早些到这里。该问的问清楚,说不定没有什麽可担心的。毕竟是他给你的定情信物,也不会舍得伤了你。一定会有办法将那玉拿下来的……”他想嘲笑自己的杞人忧天,可心里忍不住地不安。


齐玉阑郁郁的闭了闭眼,道:“施公子很快就会来了。”

苏淮容也不再说话,心中盘踞著一个巨大的阴影。

和齐阑玉商议一阵,苏淮容便觉得无话可说。原本相爱的两人却到了这步田地,难免有些悲凉。苏淮容是有歉意的,齐阑玉等了他足足六年了。一个女人从最美妙的年纪到了风韵犹存的边缘。


歉意归歉意,他也不会昧著良心说谎话。

如今他担心的是陆云逸。

他急匆匆地回到陆云逸住的房间,陆云逸正在屋中若有所思地来回走著。听见推门声回过头来一看是苏淮容,一双聪慧伶俐的眼睛看著只他不说话。

苏淮容无端的心跳加速,他不过是来看看陆云逸和那玉牒的状况如何,可一想到那玉蝶在陆云逸白皙的脖颈上自己就忍不住得来一阵晕眩。

“我……我……”苏淮容“我”了半天还是不敢说出口。他始终觉得陆云逸没有了记忆,两人相处起来反而更加艰难。

“你什麽?”陆云逸不明白。

“我……”苏淮容脑子里又蹦出那块玉石,它这长在陆云逸身上好似在对自己嘲笑。心一横他也不管失忆的陆云逸能不能明白,照直了说道:“我想看看你的伤……”“伤?”陆云逸听神话一般的表情望著苏淮容。“那个……总之……让我看看。”苏淮容不想多解释,他想自己即使说什麽陆云逸也不会明白。他走上前去却不敢轻易的举手。


陆云逸看著他的神情相当警戒。

犹豫好一阵,苏淮容试著向陆云逸解释:“不算是伤,但也不是什麽好东西。我送了一块奇玉给你,而你将它戴在了身上。没想到这玉……这玉和你长到了一起……”最後一句说得小声,像是害怕吓到他,又像是怕吓到了自己。


陆云逸以更加疑惑的眼神看著苏淮容:“那块玉我戴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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