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永远+番外————雪冬[下]
雪冬[下]  发于:2009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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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宇抿紧了嘴唇,半天才声音干涩地开口:“没错……改变主意了……”
抬头看了一眼表情从未如此压抑过的弟弟,欧阳天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随你高兴吧,不过,奉宇,你不要後悔。”
“……?”奉宇不解地看向同胞哥哥,“後悔什麽?财产的事情?我不是说过很多次我不感兴趣了嘛!”
欧阳天赐并没有回答。
“大少爷!接小少爷和方先生的司机回来了。”小李还忌讳著奉宇的脾气,只敢站在门口通报。
“知道了。”欧阳天赐站起身来,没有放过奉宇听见“方先生”时瞬间的惊讶和恍惚。
走到院中,刚下车的丹凤眼男人牵著儿子的手茫然地四处张望,看到他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向这边走过来。
“吓我一跳……还以为直接去医院……”方奂言悄悄地拍了一下胸口。
“是我的意思。”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招呼站在一边的佣人,“带小少爷去换一下衣服。”
方奂言表情古怪地张了张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天啊!小少爷!我没听错吧……!!!你是‘大少爷’?!你们家可真是……!”
“敢笑出来试试。”
低声的恐吓立刻让方奂言闭了嘴,虽然知道欧阳天赐根本没有生气,纯粹是逗著他好玩儿。
“不敢不敢!勾引完你家的‘二少爷’我就回家!”保持著一本正经的脸这样说,方奂言跟在欧阳天赐身後进了“二少爷”所在的大厅。
看见察觉到有人进来而抬起眼睛的奉宇,方奂言再也转移不了视线。
短短的头发,从来都倔强地得扎手;因为看见自己而充满震惊的、野兽一样锐利的眼眸;小麦色的肌肤、高大精健的身体……
曾经的百般呵护;对自己怒吼著“你要背叛我跟别的男人跑掉”时又惊又怒的表情;因为自己的离去而放下骄傲恳求著“不能留下来吗”的痛苦和隐忍,种种的景象在眼前一幅幅地展开。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麽长的时间,方奂言艰涩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宇文……”
 
自方奂言这一声低低的“宇文”之後,大厅里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沈默。
相对於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而说不出话来的方奂言和奉宇,欧阳天赐却是从一开始就在冷眼旁观。
端茶来的女佣因为异样的气氛而不敢贸然进入,被欧阳天赐一个眼神遣了回去。
“奂言……”还没点著的烟从唇边跌落在地毯上,表情复杂的奉宇微微开合著嘴唇。
不知道他被自己弄伤的地方好了没有,想跟他至少说一声“对不起”还有“我真的很在乎你”,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不知道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脑海中充斥著这样想法的奉宇,仿佛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喃喃叫著男人的名字而向他迈出了一步。
“奂言。”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声音斩断了两人相交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说话的欧阳天赐。方奂言轻吐了一口气,缓缓摇晃著自己的脑袋。
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而抬头看向目光深邃的男人时,方奂言露出淡然的微笑。
“先回去吧。”
“好。”
他不敢去深究男人眼底潜藏的含义,怕在那里看见令自己再也无法靠近他的排斥。
“等等……!”
奉宇像决斗之前的野兽一样,发出威胁的低吼,凶狠的目光牢牢地盯在和自己有一半血缘的哥哥脸上。
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他从来没想到方奂言所说的那个男人会是欧阳天赐,直至刚才,也还深信不疑地认为居然那麽碰巧会是哥哥的朋友。
那个内心如冰山一样冷漠而高不可攀的骄傲男人不可能会爱上别人的,更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自己一直是这麽认为的。
可是那轻抚对方脸颊的动作却在一瞬间击溃了自己所有的神志。
自己也好、其他任何人也好,绝对不认为欧阳天赐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不需要有多了解他,哪怕只看过一眼,只要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欧阳天赐的感情里,没有残酷以外的任何东西。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高高在上地玩弄别人而存在的,奉宇坚信,欧阳天赐绝对是其中一个。
这样的欧阳天赐用一个微小的动作向自己宣布了对方奂言的所有权。
“奂言,回去。”
方奂言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口。暴怒著过来阻拦的奉宇,被欧阳天赐捉住了手臂。
“给我放手────!!”
“接下来应该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了吧。”欧阳天赐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握住他胳膊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对不对?欧阳奉宇!”
刻意加重了名字的语气,让奉宇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冷哼了一声,甩开了限制自己行动的手。
“天赐……”到了庭院中的方奂言轻轻呼唤著,对峙中的两个男人以截然不同的表情看向自己。“那……我走了……”
没有注意到欧阳天赐似乎欲言又止,他转身离开了欧阳家。


“宇文……我怎麽忘记了呢,你回欧阳家之前是叫这个名字的。”看著离去的单薄背影,欧阳天赐的眼眸蒙上一层阴影。
“够了,有什麽事情快说吧!!!” 方奂言没有跟自己道别,奉宇更加的火大,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怒火一触即发。
眼睛始终没有看弟弟的脸,欧阳天赐踱到了门边,“他身上的伤,是你弄的吧。”
“……”奉宇握紧了手掌──伤害方奂言,是他活到现在最後悔的一件事。“没错……是我。”接著冷笑著看向哥哥冷傲的背影,“怎麽,要教训我吗?还轮不到你!”
欧阳天赐没有理会,向门外的仆人吩咐道:“所有人都离开,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来。”
“嘁!”奉宇受不了似的踢翻了一张椅子,“我告诉你!他是我的!!!不管我怎麽对他都不关……!?!?!”
胃部遭到重击,奉宇的声音嘎然而止。
他不可思议地看见欧阳天赐的拳头深陷进自己腹部的肌肉里。下一秒,眼前的景物在视野中倒转,身体在比第一拳更大的冲击力下被打飞出去,落在连带著被撞倒打翻的物体的碎片里。
嘴里不可避免地尝到了腥甜的滋味。
还不等抬起头来,眼前出现了欧阳天赐价值上万的高级皮鞋。
“你……呜……!!!”腹部的疼痛几乎让奉宇说不出话来。
他的惊讶大过了愤怒,以至於忘记了反击。他没想到欧阳天赐会打人,会真正地用自己的拳头实际接触别人的身体。
在他的印象里,欧阳天赐一向是杀人不见血,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就抹煞一个人存在的,从来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的暴力洁癖者。
“奉宇,你让我很失望。”同胞哥哥居高临下像帝王一样睨视著他,背光的角度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愚蠢。”冷淡的声音如同水一样流泻在奉宇痛苦地蜷成一团的身体上。
接著,黑色的鞋尖划著残酷的弧度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肋骨上。


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了整个胸口,然後传递到身体四肢。他几乎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可恶……!!!”奉宇在地上翻滚著,剧烈的喘息里带著浓重的血的味道。
“得知那个‘传说中’的宇文竟然是自己弟弟的时候,那种心情可真是复杂。”激烈的运动似乎只让欧阳天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冷静,甚至带著淡淡地抑扬顿挫。提起奉宇的衣襟按在墙上,两兄弟的眼睛第一次直视对方。“当年,你跑来拜托我为你请一个律师的时候,就是为了他的事吧。”
奉宇的眼前再清楚不过地映出哥哥的脸,令人屏息的美貌和沈静深邃的眼睛,可是隐藏在这表象之下的狂怒,正如浪潮一样从那紧紧扼住自己喉咙的手上传递过来。
优雅高贵的人类外表里,隐藏著一只饥饿的狼。
奉宇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欧阳天赐。他比任何人都更深更狡诈地隐藏了自己的欲望,显露在外面的,不过是经过精心设计给别人看的一个假象而已。
令这欲望和饥饿感显露出来的媒介,难道是方奂言麽?
“咯咯……你调查他了对不对……”从哥哥近距离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狼狈相,奉宇决不打算就这样甘拜下风。“他没有告诉你吧……!”
看透了弟弟的意图,欧阳天赐优美地挑起嘴角,“只有对他我一直心软,不然的话,你只能在疗养院里见他了。”
“哼!心软……?我从来不知道欧阳天赐也会心软的!”奉宇露出讥诮的神情,“你什麽时候开始喜欢男人了?还是为了尝试一下新鲜的玩具?”
“你没必要明白……!”殊地向後小退了几步,躲开了弟弟扫过来的膝盖。欧阳天赐好整以暇地看著挣脱了自己掌握的奉宇像重新回到水里的鱼一样急促地呼吸。
“现在是打算要清除我这个障碍了吗?”啐了一口血沫,奉宇活动著一直处於被击打状态的身体。
“障碍?”欧阳天赐怜悯地笑出来,“你早就已经不是我的障碍了。现在,只不过是在恼怒你那低得可怜的智商!”
伴随著强劲的拳风,奉宇先他一步发起了进攻。
论起打架,先不说实力,光是经验,从小混到大的奉宇要比生长在豪门的欧阳天赐多上许多。不论经过多少学习和锻炼,始终都是在健身房里泡出来的成果,即使在最叛逆的青春期,欧阳天赐能用得著肉搏战的地方也少之又少。
而奉宇熟知这方面的技巧。进入欧阳家以後,因为打架而把人打得半死不得不出动律师的情况,全部是由欧阳天赐来处理的,对於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再加上长期在野外工作锻炼出来的强健身体,绝不比坚持去私人健身俱乐部的欧阳天赐差。
若不是先发制人给与他一定程度的重创,也许现在自己早就倒下了也不一定。几个回合之间,被找回几拳的欧阳天赐反身一脚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以为你知道,什麽事情该做,什麽事情不该做。原来是我高估了你──”欧阳天赐困惑似的皱起了眉头,“如果他就那样在我面前倒下,再也醒不过来的话,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砸烂你的脑袋呢?”
奉宇蓦地张大了眼睛。
喃喃地说著“怎麽会……”,脑海中却回想起方奂言曾经一度昏迷的事情,奉宇顿时被罪恶感牢牢地攫住了身心。
回应他的是一记腰间的侧踢和接连的直拳,奉宇趁机死死地抱住了欧阳天赐,终於演变成了毫无技术性可言的贴身肉搏战。
撕扯之间,欧阳天赐突然有一瞬间的走神,被奉宇恶狠狠地压在地上。
“我告诉你!他是我的!我跟你说过,我不会从你那里抢走什麽,你也不要试图从我这里夺走任何东西!!!”
奉宇的怒吼,让不知为何看向其他地方的欧阳天赐转过了视线。
“他从来──都不是你的。”即使处於下风,欧阳天赐也还是没有任何急躁:“你在不该离开的时候离开,在不该回来的时候回来;也许我要感谢你这种不明智的做法。”曲起一条腿,冷不防地在奉宇胃部又来了一击,迅速扭转了局势。
这次他没有再给奉宇任何反击的机会,直到对方失去战斗力。
起身越过弟弟伏在地上不停咳嗽的身体,欧阳天赐弯腰捡起刚才掉落的那粒闪光物,重新按回衣领上。
“奉宇,不要让我再看轻你。什麽都做不了只会空口说白话的男人比墙角里的老鼠还不如!还是你认为,你对他做的那种事也是一种情爱的表现?”
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句句都戳中了奉宇的痛处。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无论是当年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在保护方奂言这一点上,没有任何的成长。甚至直到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麽在乎那个笑起来眼波流转的男人。
太过自以为是,以为只要张开双臂他就会随时投入自己的怀抱,以为只要那样的伤痛还存在著,他就决不会离开自己。
这种卑鄙的想法,方奂言其实一直都知道吧。
他说:“你之所以会生气,只是因为一直属於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这样不甘心的想法而已。”
直到失去他,自己确实都被这种想法支配著。
愚蠢的骄傲和幼稚,让自己错过了无数个可以拥有他的机会。可是为什麽得到他的心的那个人,会是这个一辈子都不会说爱的男人呢?
“为什麽是你……!为什麽偏偏是你……?!”
欧阳天赐闻言露出一种微妙的,自嘲似的表情。
“奉宇,对某种事物近乎病态的独占欲──是你没有继承自欧阳家唯一称得上是优点的东西!”
“你在说什麽……”
奉宇的话被一阵嘈杂激烈的拍门声打断,小李惊慌到完全变了调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达到室内:
“大、大少爷!!!医院打电话来说!老爷、老爷已经………………!!!!”


方奂言拿起公用电话,拨了欧阳天赐的手机号码。
进入机场之前,想著也许是最後一次了,要给那个男人打个电话,就当是道别。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做事原来也是可以这麽麻利迅速的,一个晚上的时间处理了所有要离开这个城市该做的事情。说起来,也没有那麽夸张,本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要来要走,一个决定已经足够。
三个人见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该走的那个人是自己。他不太清楚离开的理由,只知道非走不可。
他应该是不在乎所谓伦理道德这种东西的,就算他们两个人是兄弟又如何?他并没有同时爱上两个人,他只是做了一个选择,选了兄弟中的一个,放弃了另一个。
可是一边这样辩解著,一边却收拾好了离开的行装。
自己输了,输给了一个他无力扭转的命运,输给了一段血缘。曾经所有的抗争和努力似乎都成了白费,在这样的捉弄下化为尘土,四散飞扬。
也许方奂言这个人,从生到死,都只有自己。


“天赐,是我……”
“……”
“我……” 男人静静地等待著他的下文,可是“我要走了、再见”这句简单的话却怎麽也说不出口,方奂言又开始痛恨自己的懦弱。
“又要逃走了吗?”
男人仿佛什麽都知道似的这样问。
方奂言闭了一下眼睛:“是的,对不起……”
“很好,”欧阳天赐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像他们最开始相遇时那样没有起伏的语气,“你逃吧,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不然的话,我会杀了你。”
嘴里尝到了咸涩液体的滋味儿,却是因为跟害怕完全相反的另一种情绪。
“对不起……”
“还有别的吗?”
“天赐,”方奂言深吸了一口气,
“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这样的表白,只不过让被挂机的时间延长了几秒锺而已。
盯著那传来忙音的话筒,方奂言愣了一会儿,抹去眼泪,拎起身边的行李走进机场。


希望飞机降落的地方,是他的另一个开始。


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农历新年了。
方奂言拎著打包回来的比萨店袋子,裹紧了身上的羽绒衣。作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他还是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即使这里的冬天比他原来所在的城市至少要冷了十几度。
今天没有风,气温并不是特别的低,虽然有点冷,不过方奂言已经习惯了。
来了这里已经有三个月了吧?或者更久?他不太记得,毕竟什麽都记得那麽清楚也不是好事。
慢悠悠地走到他住的社区下面,一只流浪猫跑过他的脚面。把他惊了一跳之後躲在光秃秃的矮树从後面,瞪著两个发亮的眼睛看他。
方奂言搔著已经剪短的头发想了想,蹲在地上打开了袋子的包装。
食物的香味很快就让猫咪迈著急促的步伐小跑过来,大概以前是家猫,不怎麽怕人,犹豫了一会儿就张口咬住了方奂言手中撕开的小块比萨饼。
方奂言摸了一会儿它的毛,在身後的花坛边上坐下来,打算等它吃完了再上楼。
为了图方便就租了身後这个条件很好的公寓,暂时他还没有找工作的打算。之前的工作自从去见了唐利威那次之後就辞掉了,然後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和身体的原因一直都没有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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