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番外————靡湖
靡湖  发于:2009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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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裴府,已经装点成一片雪白。
  庭温生怕红扇触景生情,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
  裴剑此刻正在大厅。
  他一身孝服,面无表情,傀儡般地处理着丧事的相关事宜,吩咐这下人出去办事。
  "哥......"红扇看到他,眼泪便又涌了上来。
  裴剑看着他二人,微微有些吃惊:"红扇......你们......"
  庭温见红扇哭得说不出话,便代她说道:"我们听裴安说了,便马上赶了过来。"
  红扇看着大堂中安放的棺木,一下子扑了上去:"爹!爹爹......"
  庭温想拦,顿了顿身形却还是停了。
  看着裴剑的脸色也是惨淡的白,庭温深深地叹了口气:"裴大哥......"
  裴剑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我没事,不碍的。"
  庭温转身到了杯水给裴剑:"你先喝点水休息会儿吧。"
  裴剑端了水却不喝,只是看着庭温,歉意地笑了笑:"庭温,你瞧我,倒让你这客人忙上了。"
  庭温摆摆头:"我们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做什么,什么客人,不是见外了么?"
  裴剑听了他说的"一家人",心里却更痛,红了一双眼睛看着他。
  庭温却以为他是因父亲过世而太过悲痛,他张口想要安慰,却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道:"裴大哥......请你节哀......"
  裴剑没答话,却看了看在棺材旁哭得脱力的红扇,对庭温道:"先带红扇去休息吧,明天一早......爹爹葬礼正式举行......"
  庭温疑惑:"为什么这么仓促?"葬礼应是先停棺的啊,怎么......
  裴剑仓促地笑笑,解释道:"现在毕竟是夏季,爹爹的尸骨保存不了几天,我想,与其做停棺吊唁之类的虚招,还不如早日让爹爹入土为安。"
  庭温点点,也没有多想,走到棺前行了礼,便扶了红扇回客房休息。
  红扇一晚都睡得不安稳,像是在做恶梦,眉头皱得紧,后半夜还有些低烧,庭温一晚忙着照顾她,也没敢睡实。
  转天上午,葬礼如期进行,一直到傍晚,客人散了,诺大的裴府除了仆人也只剩下庭温裴剑和红扇这三人。
  红扇今天看来比昨天冷静了许多,虽然泪水还是没有断过,却不再那么激动。
  裴剑的脸色却比昨天更添了一份惨白,庭温暗暗叹气,便知他昨晚定也是彻夜未眠。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庭温红扇,你们先去休息吧,今天一天......也辛苦了。"裴剑带着几分疲惫说了这句话,转身要走。
  红扇看了看庭温,淡淡道:"夫君,明天一早你先回去吧,大哥不在,比别耽误了店中的事,我......"她说着又回看裴剑,"我要有点事,想要再待上一两天。"
  庭温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心地皱皱眉:"还是我陪你一同吧。"
  红扇却摇头,看着他,坚定地笑笑:"我自己可以的。"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裴剑,目光中透露着一种莫名坚强的光,裴剑下意识地一躲。
  阮庭温第二天对红扇嘱咐了一番,就离开了,红扇则仍旧住在裴府。
  裴中裕还有些后事需要处理,裴剑一早就出去了,紧接着他的离开,红扇遣散了佣人,进了裴剑的房间。
  裴剑是将近晌午才回来的。
  一进房间,他便看到红扇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红扇看见他,身形未动,只是张口笑道:"哥哥。"
  裴剑看着她的笑,却觉得有些骇人:"红扇,你这是怎么了?"
  红扇依旧浅笑:"我有什么不对?"
  裴剑轻轻摇头:"你身子不舒服?笑些什么?"毕竟家中刚刚出了这样的大事,红扇的反应的确说不上正常,裴剑同时奇怪的事,她怎么会在自己的房中。
  红扇的眼光一寒:"我只是在表现,哥哥你现在的心情啊。"
  裴剑听她这话,也收了刚刚放松的态度:"红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红扇直勾勾地看着裴剑的眼睛:"哥哥,红扇喜欢开玩笑,但是,不至于不分场合。"
  裴剑再不避讳她的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红扇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哥哥,小妹我再问你一遍,爹爹,究竟是怎么死的?"
  裴剑开口,声音平稳如常:"爹爹是暴病而亡。"
  红扇哼了一声:"就这样?"
  裴剑示威地笑:"就这样。"
  红扇起身,缓缓道:"相传江湖中有种毒药名唤‘花火'。服毒者会在服毒后十二个时辰内口吐鲜血而亡,其症状极似暴病。最妙的是......这种毒是验不出的,发病前、发病后,无人知晓。"
  裴剑冷笑:"你的意思,是说,我给爹爹下毒。"
  红扇点点头:"对,不是猜测,是肯定。"
  裴剑仍不惊慌:"好啊,我不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想说,你想做什么,把我送上官府?"
  红扇的脸上已完全退却了稚气与天真,一双明眸中露着冷冽的光:"哥哥,我们毕竟兄妹一场,我们没必要兵戎相见,我只想问,哥哥,你到底图些什么,谋害了爹爹,你有什么好处?若是为了裴家当家的位置,你完全没必要啊,哥哥,你不是那样性急的人。"
  裴剑垂了眼帘道:"裴家当家的......哼,那迟早是我的,我何必急在一时。"
  红扇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那么你又是为什么?!那是我们的爹爹啊!"
  裴剑周身一震--对,自己的确是等不及了,可是......不是为了裴家当家的位子,他,不过是想把庭温夺过来,让他,永远地在自己身边!自己现在这样,无论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大少爷,没有执掌一切的权利,只有......只有当上裴家的第一把交椅,才能真正掌控裴家,才能让自己强到可以把庭温夺过来!
  "红扇,你看,我根本就没有杀爹爹的理由,你不要乱猜了,跟你开个玩笑你也认真。"裴剑抬起眼睛看着她。
  红扇仍不为所动:"哥哥,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我说是你,就一定是有证据的。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裴剑,我只要你一句真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剑玩味地看着红扇:"吞并阮家。爹爹和阮伯伯的关系太好,下不了手,我只好代替他行事,裴家要想做大,是必然要走这条路的。"这话,他的确没有骗红扇,吞并阮家,的确是他所想的。
  说是为了裴家,这的确不假,可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将阮家人逼上绝路,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给庭温一个温暖的归宿......只有这样!
  红扇见他越发阴狠的眼神,不由得向后一靠。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半晌,红扇笑道:"哥哥,你是喜欢庭温的吧?"
  裴剑向后一退!
  "你!"
  红扇嘴角牵着丝笑:"我毕竟是你妹妹,这世上除了庭温,大概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她起身,绕到裴剑身旁:"哥哥,你从小对庭温哥哥的好,我不是看不到,长大后,你一直未谈婚事,见到庭温哥哥后,你却那样激动,眼睛中放着那种异样的光,别人看不出,却瞒不过我的眼。"
  裴剑握拳的手有些颤抖。
  红扇继续道:"哥哥,我也喜欢庭温哥哥,不,我爱着他,真心的爱,从小就是。你是兄长,我从小敬你,但这件事上,抱歉,妹妹决不会让。"
  裴剑眼中放出的光已经可以杀人了。
  红扇仰头看着他:"哥哥,我想你要吞并阮家的目的,大概也不单纯吧?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但是......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我是真的爱庭温,所以,我绝不允许别人伤害他。"红扇看着裴剑的眼睛,毫不畏缩,"哥哥,请你记住,真的爱一个人,就不要伤到他。"
  多少伤害,都是以爱为名。
  裴剑依旧瞪着她,眼神阴寒。
  红扇却回眸一笑:"好了,哥哥,该说的,我都说了,最后再提醒你一句,‘花火'的配方也算是机密,不要毫不隐藏地放在书房。我要回去了,再见。"
  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裴剑却发了狂似的将书桌上的一切扫落。
  红扇回到家的时候,庭温正在房间里看书。
  红扇见了他,身体却似抽空般地倒下,庭温忙跑过来抱住她:"这是怎么了?回来也不先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啊。"
  见红扇还是不答话,庭温更是疑惑,伸手抚上她的脸,却感到一片湿冷,才发现她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浸遍。
  庭温的眼中闪出关心的光:"怎么了?还在为父亲的事情伤心?"
  红扇痴了似的盯着他,却怎么也不肯说话。
  庭温更加担心:"好了好了,难过就哭出声来吧,哭过就好了,有我陪着你......都过去了......好不好?"
  红扇不说话,闭了眼,泪水顺着脸下流下,庭温也不语,却将红扇更温柔地揽进怀中。
  红扇此刻觉得他的怀中异常温暖,将头埋得更深,似乎此生都不愿再出来。
  庭温不再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让她更舒服些。
  良久,红扇哭得累了,抬了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庭温,仍觉这是幻想,伸了手摸着他的脸,感受着指尖的温度,似这样,才能确信他在身边。
  庭温不知为什么昨晚还平静的红扇今天却又这般激动,他也不再过问,只是配合着她的动作:"没事了,有我在......"
  红扇梦呓似的喃喃着:"夫君,你说过,会让我幸福,是不是?"
  庭温稍毅,不明她为何这样问,却还是答道:"当然,不会骗你。"
  红扇泪水未干的脸上硬扯出了一丝笑,在庭温看来确实更加心疼:"庭温哥哥......爹爹去了,我现在......只有你了......别放开我......"
  庭温听她这话,自然将她拥得更紧:"嗯,不怕不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一丁点伤......不怕......"
  红扇听了这话,似已安心许多,哑了嗓子道:"我倦了......"
  庭温露了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抱起了红扇,将她放到床上:"好好睡吧,我守着你。"
  红扇点点头,看着庭温,一会儿工夫,她安然睡去。
  庭温自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只看着红扇这副样子,平添了几分怜爱,想她毕竟是自己的发妻,自该呵护她,怜爱她,想自己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些了。
  守着她到天亮,看她这两天急剧消瘦的身形,庭温心疼得不行。
  天刚刚抹出亮光,庭温就听有人叫门,心下正疑惑着是谁这么早,却也不敢叫醒熟睡的红扇,只能悄然起身,踱步到门口,开了门,看见滴翠正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怎的这么早?"庭温蹙了眉问道。
  滴翠纳了个万福道:"二少爷见谅,奴婢擅自作主,惊扰了您。"
  庭温伸手截断了她:"这不碍的,说正事。"
  滴翠点点头,却忽然扑通一下跪下:"二少爷,你快去打听看看吧,老爷正在发火呢,谁都不敢劝,我想,这事也就您能出手化解了!"
  庭温更加奇怪:"爹爹发火?所为何事?"
  滴翠却只是摇头:"奴婢拙嘴笨舌,只言片语的也说不明白,您还是去看看吧,老爷在大厅,奴婢着实怕老爷气坏了身子啊。"
  庭温暗叹,想红扇的情绪还未稳定,家中却又不知出了什么乱子,只得整了整衣衫道:"好了,我马上就去,对了,少夫人在熟睡,先不要叫醒她,等她醒了,好好照顾。"
  滴翠点了头:"这是自然。"
  赶到大厅的时候,阮父正铁青着脸色饮茶,而阮庭华则垂首立在一旁。
  庭温不明所以,便先上前行了礼,又朝阮庭华搭话:"大哥?"
  阮庭华只尴尬地答道:"二弟......"
  阮父见庭温来了,把脸色稍稍缓了缓:"庭温啊,你怎么来了?"
  庭温偷瞥了阮庭华一眼,寻了个由子道:"我......我听说大哥今日回来,特来迎接。"
  阮父闻言冷笑:"哼,瞧你哥哥办的好事!"
  庭温略略寻思,想到大概是大哥此去乌镇出了什么乱子。
  "这话怎么讲?"
  阮庭华还是垂了头不说话,却听阮父冷哼:"你自己说,在乌镇的那笔生意,是怎么做的?"
  阮庭华想要张口,却嗓内干涩,终没有说话。
  阮父却道:"二十万两银子,换了一堆残次废料,你钱多得没出花了是不是?!"
  阮庭华却将头垂的更低,依旧不语。
  阮父继续:"你跟着我一同身旁做事也有不短的时候了,怎的还是这样不成器,成交时就该好好地查验货品,面上的一层就能将你骗了,我早说过,生意场上无父子,再亲的朋友也不能轻信,你何时认真听过我的话?!"
  阮庭华被训斥得无言以对,阮庭温站在一旁,却也不知该如何劝,只得道:"父亲,事已如此,多说无益,大哥明了了,以后注意便是。"
  阮父却更气,指着阮庭华喝道:"你若有庭温一半让我省心,我便能多活十年!"
  阮庭华一直低垂的头却因为这话蓦地抬起!
  他看着庭温的背影,拳头已狠狠攥紧。
  庭温听了这话也连连摇头:"父亲......"
  阮父深叹了口气:"庭华,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阮家交给你......"
  庭温忙接口道:"父亲,您莫要这样说,大哥也只是一时失误,慢慢历练,总能克服。"
  阮父看着阮庭温长叹一声:"庭温,你......你今后还是要多多扶持帮助你大哥啊......"
  阮庭温点点头:"今后还要向大哥多讨教呢。"
  阮父看看面前的兄弟俩,摆了摆手:"罢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就这样吧,庭温,你抽空去库房看看那批货,想想什么办法将它处理了,......能少亏本尽量少亏。"
  庭温应下:"是。"
  然后便和阮庭华一同告退。
  除了大厅,庭温却叫住了庭华。
  "大哥。"
  庭华驻足:"什么事?"
  庭温笑笑:"大哥你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和我一同去趟库房验验货吧。"
  阮庭华听了话脸色却更难看:"怎么,你还没笑够我么?"
  庭温想他刚刚挨骂,心情自然不佳,倒也不气:"货好不好已成定局,但若是处理得漂亮,也能使父亲高兴些吧?"
  阮庭华无话可说,只得同他一起前去。
  到了库房,阮庭温略略看了看货品,下了结论:"的确只有表面的一层是好丝......剩下的,以次充好是不可能的,现在冲着这批丝下单子的商户有多少?"
  阮庭华思索:"大概十来家绸缎庄。"
  阮庭温点点头:"单子下得大么?"
  "有几家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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