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神父……
「如果不是……要望弥撒的话,请等到星期日唷。」
又楞了几秒才确定对方的语句中隐含的意思其实是嘲弄,板仓打量的视线比起之前更加小心了些。「你是……这里的神父?」
「您认为呢?」
直直望向若松神色自若的脸庞,板仓突然觉得周身仿佛有股寒意,一瞬即逝。抿紧唇,心头仿佛有种什么感觉滑过却抓不真切,刀头打滚多年,板仓的直觉向来很准。
「阿智,走了。」
「啊、啊?」
还没反应过来,向来敬畏的大哥居然什么也没反驳地转身上车。「老大?」看到板仓真的发动了车,赶忙追了上去:「老大等我!」
「客人。」
「?」疑惑地转头,不曾移动稍许的若松脸上的微笑似乎也没有改变过,也因此,更让板仓有种此人绝非善与的感觉。没有回话,只微微点了头算是听见。
「教堂是全天候开启的,正如同主之门永远为世人敞开。愿主保佑您,阿门。」微曲地指尖拂过额前上颚凌空虚划了个十字驻停唇角,若松对着板仓微微一笑。
神情一凛,板仓神情僵硬地点了点头,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
昨天晚上的一切绝对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无意识地咬着下唇,站在若松身后的相川注意力早从一看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那两人身上移开。温和沉稳的态度只是表面,面前这个男人就算脸上带着微笑实际上出口的每句话不是嘲弄就是威胁。
什么全天候开启的教堂、什么主之门为世人敝开?
这只是在表示不管对方什么时间来都会被送上天堂吧?
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相川其实没有发现自己脸上明显地露出了戒慎恐惧的表情。
「怎么了?」—回头就发现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相川不知何时已退开四、五步之遥。
若松一扬眉稍倒是笑了起来。原来并不笨嘛。
「若、若松先生……」
舔了舔嘴唇,相川仔细斟酎着用词。「其实……不是神父吗?」
有趣似的一摊手:「你觉得呢?」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真正的神职人员……不会这样子说话的吧……」
「嗯……」沉吟似地轻抚下颚,而后赞同似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大概吧。」
「大概?」楞了一下,突然发现现在的若松好象哪里和平常不太一样。边回想边观察,平时常见他戴着的银边眼镜现却不见踪迹,完整露出的脸庞似刀凿镂,失却镜片遮盖的眸跟散射出的神情竟是凌厉。
我、我之前为什么会以为他是个温和的人呢?
用力眨着眼,相川直至此时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毕竟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神父……啊、之前那个老头勉强算是。」轻—耸肩,若松将话接了下去。
「啊、啊、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习惯性的将手移上鼻梁才发现其上空无—物。若松歪了歪颈子:「是之前的神父要我留下来的啊。」
的确是有说过这种话没错……可、可是……
或许是相川呆若木鸡的神情实在太过好笑,若松终于噗嗤—声笑了出来。
「没有必要吓成这样子吧?我并没有欺骗你不是吗?」
「我以为、我以为若松先生……是真正的神父……」
「我没有说过吧?」轻一挑眉,回话的表情倒是认真无比。「更何况,在这个村子里,说我是神父并没有错啊。」
「……」
的确是,若松从来投有说过「是,我是神父」这样子的话。而从这月余时间的观察看起来,不止村人这样认为,事实上他所做的也和一个真正的神职人员没有差别,不,或许比起—般可见的更要接近神所希望见到的也不一定。
「倒是你。」
「呃?……啊」猛然回神,瞪着地上的阴影,这才发现若松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身边,「呃,呃我,我?」
「要说我不像神父,你也不像苍哥会派来找我的人啊。」
「啊?」
疑惑地抬起头,若松玩笑似的眼神不同于之前惯见的温柔优雅,在那瞬间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哪里不像?」
「哪里都不像。」一耸肩,手指在相川发现而闪开之前掠住他下颚捉抬起他的脸:「苍龙会要是尽养些像你这样的家伙早不知道死成什么样子了。」
呆了一下,虽然无法确切判断出这句话是好是坏,却直觉认定自己被看得很扁。「我、像我这样子哪里不对了!」
「哪里嘛……」
若松俯视相川丰润而秀气的脸颊,纯真的神情和坦荡荡的眸眼看起来纯粹而直率。
连挣扎都没想到,还真像个孩子啊……既然是苍哥派来的人……
微微一笑,低下头,在相川发现自己的意图之前,吻上他的唇。
「唔,唔?」
先是呆了—下才想起反抗,伸出去推的手在半空被对方捉握,为了呼喊而微张的唇在瞬间陷入对方的掌控,湿润舌尖滑过唇角,勾勒唇线而后探进,在自己的舌被小力吮咬时、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的呻吟带着股连自己都讶异不已的甜腻。
「呵。」略略松开,而后再次贴上的唇比之前的试探更加强硬而不容抗拒,一手揽上相川不由得往前倾倒的腰,另一手扶住他后颈压向自己,舌尖从牙关游移而过,直至他轻喘的叹息带上一丝湿润的泣音才缓缓离开。
拇指轻柔地拭去他唇角遗留的唾沫,而后,恶作剧似的一笑。「真可爱。」
「嗯……唔?」
忙不迭的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嘴,瞪大的眸眼满是不可置信。
「神父,唷呵~~你在哪里啊?」
仿佛从哪里传来了孩子们笑闹询问的声响,一路乒乒乓乓地从远而近响了开来。
「太阳很大,别站在这里唷。」松开怀拥的手,甚至温柔地拍拍相川的头,转身,走回教堂时一抖一缩的肩膀似乎满是忍俊不禁。
「真是有趣,嘻嘻呵呵。」
仿佛在耳际传进了这么一句,而完全无法反应的相川,则一个人在久太阳下呆站了很久、很久……
*****
「老大,我们就这样走了哦……」
摇下车窗探看随着车行越来越远的教堂,阿智楞楞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板仓。
「那个家伙……」不知是并没有听见小弟的问话或是根本无心搭理,板仓紧咬叼在嘴角的烟卷,满心不豫只差没咒骂出口。
「老大……?」
「你这笨蛋!没听到我们被威胁了吗?」狠瞪了他一眼,板仓满肚子的火气冲口就骂。
「嘎?谁?什么时候?」
看着小弟一脸无辜兼不解,板仓空出手往他头猛力一敲。「平常你饭都吃到哪里去了!刚才那个神父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啊……神父威胁我们?噢……」
呆楞楞地看着自己真的很不爽的老大,阿智决定虽然不懂还是闭嘴为妙。反正神父没说两句话,回去再找人问就好,犯不着现在问老大和自己过不去。
「狗屎。」低骂了声,板仓不再说话,只专心回想着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号人物。
「阿智。」
「啊、有!」
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却忍下了气不再骂他, 反正也没什么用……
「去打听打听那个神父叫什么名字,人是打哪来的,能查到的都给我弄清楚!」
【第五章】
「神父神父,我们今天去爬山好不好?」趴在若松膝上,有着一张可爱圆圆脸蛋的小女孩问道。
「不要啦~我们去放风筝放风筝!上次我的忍风战队输给阿勇的哥吉拉,我今天要赢回来!」理了颗小平头的男生用挑战的目光扫了同伴一眼,信誓旦旦地握起一双小拳头。
「不要不要,我要去山上看上次种下去的树!」
「那你就去啊~我们要和神父放风筝~相川哥哥也要跟我们一起去!」上次让相川救下心爱风筝的孩子似乎对相川念念不忘。
「才不要才不要,相川哥哥也要和我们去爬山啦!才不要跟你们去放风筝!」
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没多久就吵成了一堆。
「嗳嗳,昨天交代你们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有~我写完了!」一开始要求要去爬山的小女孩第一时间举起了手,还不忘对男孩拋了个挑衅的眼神。
「我也写完了!」不甘示弱地挺了挺胸,男孩二话不说地反瞪了回去。
「都很乖嘛。」赞许地各摸摸两人的头,若松微微一笑:「这样好了,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爬山顺便抓鱼加菜,好不好?」
「哇哦~~」
立时被挑起兴趣的男生们一个个露出饶富兴味的表情,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平常我妈都不让我去耶~和神父一起去就没有问题了!」
「就是嘛就是嘛~阿勇!我们来比谁抓得多!」
「怕你啊……」
看着吵吵嚷嚷的孩子们,若松好笑地摇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外头传来的一声怪叫打断。
「神父、神父~不好了……」
疑惑地看去,边喘气边跑进教堂的,是个年纪较大的男孩。背着书包穿著制服,看来是从刚山下的学校放学回来的。
「怎么啦?」
「那个,相川、相川哥哥,在外面。」双手扶膝,弯着腰边喘边说:「倒在外面,我怎么叫都没反应啦。」
「啊?」
*****
『小实,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小实啊……淡路先生是我们家的恩人,你在人家那里做事,更要尽心尽力才行啊。』
妈……我知道……我知道的……
『小实,如果觉得不行就别勉强,我再想别的方法也是可以的。』
淡路……先生……我可以的……请您相信我……
『我就是若松浩。』
若松……先生……
『真是有趣。』
『真是有趣。』
『真是有趣。』
呜呃……
「相川?唷呵?」
就连紧皱眉头,梦呓着翻来覆去的样子都可爱得紧吶。
拧了条冷毛巾,坐在床边擦拭相川额际不断冒出的汗水,若松扬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
「唔、嗯……」
「神父,相川哥哥没事吧?」圆圆脸蛋上写满单纯的关怀,孩子们一个挤着一个趴在床边,仰望若松的神情半是担忧半是信任。
「放心,不会有事的。」给了孩子们一个担保的笑脸,若松对年纪最大的孩子招了招手:「你带大家到外头去玩,都挤在这里相川哥哥也不会快点醒来的。」
「嗯。」乖巧地点了头,边招呼着,伸手抱起最小的女孩:「来,我们都到外面去玩~」
「唔唔、相川哥哥醒来的话,要跟他说我们都在等他一起去抓鱼哦。」
「好好,我知道了。」
看着孩子们不舍的表情,若松一点也不讶异地发现他们喜爱相川的程度。
果然孩子会吸引孩子吧……
净空了房间,苦松又拧了条毛巾换下相川额上已呈温热的那一条、歪头盯视他稍显安稳的睡脸:「中暑吗?也太容易昏倒了吧……」
想起昨天,他苍白着脸,边颤抖边倒下的样子,若松又是一阵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