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又是……」又抽起一张,略略睁大了眸:「通信教学申请书?」
「啊、那是宫岛先生的。」
「宫岛……」脑中浮现老先生挂着眼镜总是抱著书死命啃的样子,若松点点头:「那这个呢?使用说明……?」
「这是草间先生要的,他说他的孙子和女儿女婿一起住在东京,上个月回来的时候带了台计算机回来给他,说可以用E-mail联络……」
「所以你的使用说明还真彻底啊……」扫了一跟,从申请方法到邮件设定无一不缺。「只差没有图解。」
「因为没有带计算机上来,不然其实付上图解比较清楚。」
「难怪你今天整天不见人影,原来都在做这些事情?」
带着些好笑的视线扫过桌面,除了纸张之外还堆了不少不明所以不过看来像是礼物的东西。
「咦、整天……」转头望去,窗外斜斜投进微暗的光芒,已显昏暗的暖黄光华是夕阳的色调。「哇,天黑了?」
「快了。」
「原来我坐了这么久……」扭了扭颈子,有些不可思议:「好久没做这种事了。」
「你在苍龙组也是负责这种小事吗?」一手支着下颚,若松突然对相川身在那样环境下的作用起了兴趣。
「也不算是,我主要负责的是组织的财政部份的事,包括流动资金和不动产等等,虽然是黑道组织,不过因为组织名下开设的酒店或其它的店面还是维持正当的经营,所以多少会有一些必要的帐目或其它的东西要人处理,以及谈路先生名下的赌场等非公开事业的帐目。」
「哦……?」
「另外,当然也包括一些杂事,像是和银行或财团等等的来往,以及一些必须寻『正常』管道解决的事情,淡路先生也是交给我在处理的。」
「苍哥很信任你嘛。」
「呃、应、应该是啦……」愕了一瞬却隐隐红了脸,相川不好意思似的低了低头:「毕竟是关系组织命脉的事情。」
「嗯……」微微瞇起眼,相川受淡路信任的程度有些出乎自己意料。
身为深受苍哥信任,而且看起在组织里也颇受重视的家伙,苍哥干嘛要他来做这种『找人』的小事?就算对象是我也太奇怪了些……
「若松先生?」
明亮圆润的眼睛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可爱;稚气的脸在处理事务时意外揉合了精明干练的气质,平常时候倒是像温顺的小狗小猫,而且是习于被人眷养的那一种,既聪明懂得讨主人欢心却又单纯可爱得不得了……嗯?
「若松先生……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抿唇一笑。果然是陷阱,而且是只有苍哥才想得出来、对付我用的陷阱。
跳,不跳?
微微歪着头,半边脸颊滑进手掌支撑的范围,镜片掩盖下的眼眸温温柔柔地笑眯成弧。
「那么,你今天还会到教会来吗?」
【第七章】
白鹿会。
如果比起许多呼风唤雨叱咋风云,在遭上数一数二的大组织,白鹿会实在是排不上谱的。
人数说多不多,自从第一代会长在这个地方占下一席之地之后,说快不快的蚕食周遭,或侵吞或打垮其它帮派的势力,再加上和警方的关系良好,在当地也算得上是最大的帮派组织。
不过这也只限于当地。
如果离开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旭川,白鹿会也不过就是一个地方帮派罢了。
第一代会长对这一点倒是顶有自觉,也颇安于现状。在第一代会长还在的最后几年,白鹿会不止是停止了扩充势力的行动,甚至还有萎缩的现象。
但就在老会长过世、新任会长接任之后,情况速度地起了变化。
对现状的不满以及对扩充势力的野心,新任会长可说是不择手段地层开行动。而在新会长各种行动中,最显著、也最重要的,非是拉拢县议会的板口议员莫属。
本人是律师出身,父亲更是国土文通省的交通大臣,这样子的背景看在新任会长的眼中不啻是敲之不毁的钻石靠山。
无论如何也要紧紧的抓住!
抱持这样坚定不移的态度,运用各种管道接近板口议员的白鹿会得到了『清水山可能即将列为国道预定地』的情报。
当然,这样子的情报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性是被故意放出的。
除了释放出可以友好的讯息之外,更多的是议员想要这块地的隐藏意义。同时,这也是议员所做的测试。
有没有足够的能力,让人能够相信进而合作呢?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么想拉拢议员进而打好关系就不可能了。
对这一点有所体认的白鹿会现任会长,自然不可能轻易让这个机会从自己手上漏掉。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块地给找拿到手!』
收到了这样子的命令而打算轻松做事的白鹿会组员们,原本以为这会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派出行动的兄弟却一个个消失在山上。
前前后后不下二十人,不管是死是活,总之是没一个回来的。对本来就不能说是人数众多的白鹿会来说,不啻是重大的损失。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人是都到哪里去了?各种谣言在组里传开,甚至连山神作祟那一类的耳语都渐渐喧嚣尘上。
『这样下去不行,妈的那些家伙是在搞什么鬼!』
本来这种小事,再怎么说也不该是身为武斗组组长的板仓亲自出马的。但板仓还是向组长要求他要到这个地方来看看。
『操他娘的我就不信这个村子有这么邢门。』
只带子一个小弟,板仓信心十足的上了山。
而后,铩羽而归。
*****
「这几天……好象投有看到来闹事的人呢。」一边帮忙改着孩子们的作业,相川有些好奇的问。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少了。」放下笔,若松歪了歪头:「我都没发现……」
「……」直觉认为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相川默默低回了头。
「果然有小实在我就不会觉得无聊。」
果然是这样……
相川在心底叹了口气,从作业簿上圈了个错字。
「本来我还蛮期待那天来的那个男人呢。」
「前几天—大早就跑来的那个吗?」
「是啊,他看起来蛮耐玩的。」
「噢……」
其实不是太想深究若松的『耐玩』到底是什么意思,相川只默默地希望若松不要也把自己列入『耐玩』的名单里。自己只要保持在『好玩』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小实。」
「嗯?」
「为什么你会进苍龙会?」一手撑着下颚,若松微微歪着颈子望向他。
「这个啊……」低了低眉,相川轻轻眨了眨眼:「说起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一个黑道组织里待得这么愉快……」
「你叫苍哥『淡路先生』,表示你不算是组里的人,是吧?」
「嗯……其实,淡路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
「我的父亲在我大三那年过世了……在那之后我们才知道他生前为人作保,欠了数百万的债。我家只剩下我、一个弟弟和母亲,那么大的数目根本就拿不出来。」
「对方是高利贷?」
「嗯。本来我还想休学去工作,可是对方根本不接受我按月摊还的方式,反而说……」
「说?」
「反而说,把我卖了拿到的钱还比较多。」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抓抓头,相川苦笑了一下:「我本来是想,就算抓我去做工也赚不回什么钱的……」
「……你这人啊。」先是愕了一瞬,而后好笑地摇摇头。「你真的知道人家说的是什幺意思吗?」
「本来我以为我知道,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并不清楚。」干笑了声才又继续说道:「总之,我被带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还有好几个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人,有男有女。然后……」
「然后?」边想着像相川这种类型必定有不少老头子愿意花大笔钱买回去玩弄,边好笑那样子的场景。「该不会苍哥就出现把你带走了吧?」
「呃……差不多啦。淡路先生是把我买回去的。」
「……」
嘴角一撇。想也知道八成是淡路盯上了对方上头的组织,可能是在查探的时候看到相川顺手拎了回去,就算真的花了钱买,大概也加不知道几倍从那个组织身上捞回去了吧。
不过……
突然眯起跟,若松放下原本撑在颊边的手。「小实。」
「嗯?」
思考似的眸光扫过相川纯粹无邪的眼,打量似的转了一圈,伸手招招:「来—下。」
「嗯。」乖乖走到若松身旁,微微低下头:「有什么事、哇……」
手肘猛地被他捉握,还没想到要闪开的下—瞬间已被强迫拉坐在他腿上。突然贴近的距离和过于亲腻的姿势,就连一向对自己的迟钝相当自信的相川也觉得有些尴尬。「若、若松先生……?」
「苍哥买你回去做什么呢……」轻语喃喃,仿佛是问句的问句却没有真的想要得回答的意思。若松一手环过他腰际,一手拨开他因低头而略垂的浏海。「总不会是放着看吧?」
「唔……其实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淡路先生买我做什么呢……」一眨眼,相川是真的陷入沉思。
手上的动作一顿、若松缓缓眯起眼睛,直直望进相川看起来真的很迷惑的眼眸,圆亮亮的跟因为思考而显得有些呆滞,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不知世事的纯真少年……
一开始买下来的目的绝对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因为这副可爱的神情吧。在组里放了这么久,也不像有拿去当人情送人玩过的样子,苍哥真的没有动过……吗?
思绪在脑中转动只是瞬息,未了若松嘴角扬起的笑容和好恶大概相去不远。
「那倒也不重要……」
「啊?」
低头望去的瞬间,他贴上自己的唇有着不同之前任何—次品尝似的温柔。缓慢而细腻地吮在嘴角、上唇,湿热的舌尖抵在齿际,延着牙龈轻划,趁着每一次蠕动的空隙更向内推进。
「唔,唔唔……」下意识地往后急仰,试图推拒的手却在抵上他肩头的下一秒钟被他擒捉、反折到自己背后。「噢呃……」
听到他呼痛的同时轻了力道却完全不打算放手,另一手扶上他后颈,半是强迫地让他低下头来。「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笨呢……」
微低的视线正正和若松对望,却极其意外地,在耶双闪烁着浓厚兴致的眼底捕捉到一丝几不可查的、困惑般的神情。相川愕了一会儿,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一边思考着,慢慢地开口:「……我也不知道……或许我这样子的人大过天真,能够继续这样活在世上也是因为受到许多人的帮助,但至少我对自己的人生非常的满足。别人所描绘的那种情感激烈的世界我其实不是很懂,可能是因为缺乏经验的关系……也许……」
「也许?」
「也许是因为,我并不特别渴求什么……」缓缓眨了眨眼睛,凝望若松的视线掺进一丝好奇:「若松先生,又在追寻什么呢?」
「……」
看着若松陡然眯起的眼,相川只轻吸了口气:「不管是留在这里陪伴孩子们也好、保护村民也好、对付那些流氓也好,或是,拿我做消遗也好,若松先生偶尔会露出很无趣的眼神,看起来……很孤独的样子……」
相川看着在那瞬间异样深沉的若松,猛地有种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
「那个……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你没有说错什么……」轻一挑眉,若松突然轻轻了笑了起来。
「若、若松先生、咦、咦?」
是自己被压向他或是他靠向自己其实在那瞬间根本分辨不清。
碰触的唇在吮上的同时竟有种侵占的意味,一种无视对方意志的掠夺,从相接的唇舌直窜入骨似的,带着宣告些什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