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记得之前在组长那儿住了好一阵子的若松先生吗？』
相川歪了歪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在脑子里留下的印象是锐利而冷漠的。「嗯，记得。是这里这位若松先生的哥哥嘛。」
『嗯，前几天组长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我从旁边听到他严重警告组长最好不要随便去招惹他弟弟……小实，你确定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须藤哥，我不会有事的啦。」因为感受到明显的关心所以轻轻地笑了起来：「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最多就是得在山上侍久一些而已。」
『既然你这么说……』
「对了。今天是十八号了，因为我没想到会拖这么久，所以有些事想请须藤哥注意一下。」
『哦？你说吧，我会交代人去做。』
「嗯。首先是这个月二十号也就是后天，神极会的相马先生五十岁生日，因为淡路先生之前『接收』了神极会下柚本的两家店，所以这次送个礼去比较好，请提醒一下淡路先生，相马先生是传统型的人，送个古董他应该会高兴吧，不过去年送的是日本刀，今年请不要重复。」
『嗯。了解。』
「然后，这个月应该要送到市立医院的钱之前我已经写好单据，请须藤哥派个人去领出来送去，上个月三町那边送来的帐目不正确，比对起来短少了约七十万，请须滕哥派人去查一下；今年的税务报表我之前整理好了放在书房左手边的那个柜子里；花屋分部这个月的请款有点问题，在医药部份比例比上个月多了８％，请派人查看看是怎么回事；其它的比较细节的事我会列表传真回去给须藤哥过目。」
『嗯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你到底是记在脑子的哪里 ……』
「嘎？」
『没什么。对了小实，上次老大在问一个，唔……组里医疗设备的列表，你收在哪里啊？』
「医务室的事务柜和淡路先生书房里右手边那个书柜倒数过来第三格各有一份。」
『了解。啊啊啊小实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他们再这样一问我三不知下去我早晚被赶回家吃自己！』
「我……」
『有什么困难吗？』顿了一下，似乎考虑了好一会几才又接着说：
『小实，你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老实了。我不相信那个若松会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毕竟是那位先生的孩子，再怎么奇怪都不奇怪。组长这次要你去大概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如果你真的觉得不行……』
「须藤哥，我自己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真的。」握紧话筒，缓慢说出的话语有着坚定不移的力道：「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一定会说的。」
『……问题就在于每次等到连你都觉得有问题的时候大概都已经太晚了……』
「啊？」
『算了，你觉得可以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不要太勉强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谢谢须藤哥。」
挂上电话，相川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在下一秒钟重振精神。
「我一定、一定会达成任务的！」
【第六章】
虽然下定决心『要做！』，但其实对于从何着手一点想法也没有。
这种情况也是偶而会发生的。
如果想把若松先生劝回京都，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虽然特意早起、不，多少也是因为睡不大着。却一反常态投有直接往教堂出发的相川独自坐在旅社食堂吃着早餐。
「如果若松先生只是把我当成新玩具在玩，那么是不可能听我的话回京都去的……」
嘴里嚼着白饭，眼神无意识地瞪着桌上热腾腾的味噌汤。
明明是把人压倒在床上，做了这样子、那样子的事情，可是如果不能让若松先生稍微认真起来，那么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没有用啊……
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夜看到的，若松嗜血近乎艳丽的神情，相川突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若松先生只有那种时候才会认真，那还是就保持这样子开玩笑般的样子就好了。
默默咬着腌渍入昧的萝卜干，举起筷子。有些恍惚地戳戳碟子里烤地酥脆的竹荚鱼，叹了口气。「唉……」
「……相川哥哥、相川哥哥～～～」
「咦、嗯？」似乎听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原本空着的座位上坐上了个圆乎乎还扎了两条辫子的小女孩。
「由纪子？」
「相川哥哥在发呆呀？」白嫩地两只小手撑着圆圆地可爱脸颊，小女孩睁大一双眼睛直盯着相川。
「呃……我在想事情。由纪子找我有什么事吗？」干咳了下，相川对小女孩露出和蔼又亲切的微笑。
「嗯……」
小女孩微微偏过头的样子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看着这样的神情，相川突然浮出这孩子应该不会不知不觉的学到若松先生那种样子、唔……那种是哪种……
「我可以请相川哥哥帮我一个忙吗？」
有些害羞的问句一下打断相川的胡思乱想，相川楞了一下才抬起头：「可、可以啊，由纪于要我帮什么忙呢？」
「这个……我不会写……」小女孩似乎脸红了一红，从背后摸出一本习字簿。
「神父上次出了题目给我练习，可是我写了好多次都还是怪怪的……」红着脸将习字簿递给相川：「这个、跟这个……我不会写……」
「我看看哦。」接过一看，习字簿最上面一排苍劲有力的字迹应该是若松写下的，而其下歪歪扭扭的字……
看了由纪子一眼，相川不由得笑了起来。「现在就在学汉字啦？」
「是啊是啊，相川哥哥我跟你说哦～」仿佛很骄傲的拍起头，小女孩圆圆的脸颊浮起几丝兴奋的红：「隔壁的勇助已经十岁了可是还不会写哦，由纪子现在就会写了！」
「这，这样啊。」看看面前的小女孩，小小的个子大概只有六到七岁，看来想学汉字搞不好还是特别要求若松先生教她的哩。「那，由纪子是哪几个字不会写呢？」
「这个这个。」索性跳下座位，改爬到相川腿上坐定，伸手指着簿于上的『福田』二字。「神父有教我写……可是由纪子忘记了……」
「呵呵，没关系。来我们一起写一次。」握住由纪子抓着铅笔的小手，相川慢慢的描了一次。
「嗯……」
「吶，我陪你写。加油加油！」
「嗯！」用力点头，握紧笔用力的写。
相川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和地脸上认真严肃的神情，脑中突然浮现若松和一群孩子们在教会念书的画面。
这个村子没有学校。再加上孩童的数量参差不齐，就算想办学校也因为种种原因而难以实行，虽说山下就有国、高中，不过年纪大小的孩子要每天通学总也不是办法。也因此，村子里孩子们的教育是教会，不，该说是由神父一手负责的。
家长们也很放心的让孩子们往教会跑，据说，不管是前一任的神父还是现在的若松，教出来的孩子不仅到山下念书之后不会跟不上学校的进度，而且几乎个个名列前矛。
其实若松先生做什么都很厉害嘛……
想想若松过去的事迹，相川不免敬佩了起来。
「啊啊，由纪子，你怎么一大早就粘在人家相川先生身上啦。」又好气又好笑的喊声出自旅馆向来和蔼的老板娘。
「相川哥哥在教我写作业。」对母亲扁了扁嘴，小女孩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打算从相川身上下来的意思。
「那也不用黏在人家身上啊。」
「嘿嘿。」
「没关系啦，就让她坐这边没关系的。」
「不好意思说～」老板娘呵呵一笑，顺手将相川吃完的碗盘收了去。「是说，相川先生在这里住了好一阵子了呢。」
「是、是啊。」
本来没想到会住这么久住到现在全村上下都认识自己的啊啊啊……
「这么说起来……神父也是哩。」
「嗯、咦？」
「嗯……神父大概是……二年多以前到这里来的吧。」索性在相川旁边的位子上坐下，长相福态的老板娘一手撑着下颚，眼神带着几丝怀念。「那是老神父还在的时候了。若松神父也是像您这样，一个人突然就上山来了。」
「哦？」
「这么回想起来，其实那时的若松神父……唔……我其实想不太起来了耶，现在只剩下很模糊的影子，好象和现在不太—样……」
「怎么样的不一样呢？」脑诲中直觉浮现出若松残忍的表情，相川轻轻干咳一声扫走脑中的影像，问道。
「唔……不太记得，只记得好象是很能干的样子。」老板娘伸手拨拨由纪子往下滑落的头发，微微一笑：「不过老神父说他是好孩子。」
「好、好孩子……」
「嗯。我们这个村子啊，如果没有老神父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老板娘怀念的笑容其实带着点淡淡的哀伤：「其实这个村子的人已经很少了，虽然说自给自足，不过总是多少得和外面接触。尤其是孩子们，越大就越不愿意待在山上老死一辈子。只剩下我们这些中老年人，能过多久谁也说不一定。」
虽然残酷了些，这却几乎是每个高山村落避免不了的问题。相川默默的摸摸怀中小女孩的头，一言不发。
「之前就有过差点被建设公司整村买走的事情发生……那时是老神父不知怎么解决掉的。老神父过世之后……」老板娘停驻桌面的视线有些许出神，沉默了一阵子，才抬起来笑了笑：「总之，现在又是这种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这个村子的位置真的太好还是怎么样，但是，有若松神父在，不会有问题的。」
「……老板娘……？」就算瞬间有种村民其实不若自己想象的一无所知的感觉，相川也并没有多问的意思。
「话说回来，相川先生今天有空吗？」
「呃，有哇。」没有多想，老板娘呵呵笑着的神情其实是最让人难以拒绝的。
「那，我也可以拜托相川先生帮我一个忙吗？」
*****
惊觉的时候已是落日时分。
相川瞪着面前桌上不知何时堆成一大叠的纸张，有些发楞。
原本老板娘只是请自己帮忙写一份传真而已。
『因为是要放在本地旅游手册上的介绍，我想了好几天了实在想不出来该写些什么，身为长期住在本店的客人，相川先生一定最了解我们的服务了～』
边呵呵笑边这么说着的老板娘用力拍拍相川肩膀，在他身边的桌上搁下一盘冰过切好的水果。『那就拜托您啰。』
那所以……这满满一桌子的东西……
「原来你在这里啊。」
「咦……若松先生？」因为近在咫尺的声响猛地抬起头，几乎贴在面前的容颜笑意盈然。
「这么专心，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没、没有……」
「这些是什么？」随手拎起张纸瞟了一眼、轻一挑眉：「福田宿的介绍？」
「那个啊，老板娘请我写的。」顺着视线望了望：「说是要刊在本地的旅游手册上的说明。」
「本地的旅游手册？」看着纸张上工整的字体，日、英、中文对照的介绍文字带着种干净的亲切感，和写作者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还一式三份吶……」
「嗯，从台湾或中国来的观光客数量是很多的，加上中文的介绍我想应该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