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雪行》钦毓篇)————云海蒂
云海蒂  发于:2009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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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水,我也没力气再挣扎了。雪行拉住我的手臂,我只想甩开他。又有几个人游过来把我架出水面。我还是使劲憋着气,眼泪哗哗地流。我只不过是个被人拒绝的孩子。
“皇上,呼气啊。”有个多事的人提醒我。
我想憋死自己不可以吗?可是我终于忍不住抽噎着。
“皇上惊着了,快扶皇上上去。”我任他们把我拽到甲板上去。很快地,我就止住了眼泪,阴沉地说:“放开朕。”我不允许他们把我当孩子。
他们显然被我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把手臂抽回来,“给朕拿套干衣服,去呀。”
我扭头看见雪行还在水里,我看着他,他就把扒着船帮的手收了回去,一副任由我宰割的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泪水又围着眼眶打转。我本来想发狠地说让他在水里淹着吧,最好淹死,一了百了。我一直盯着他不言不语。他也看着我,一个失神,喝了好几口水。我抑制不住眼睛的湿热,低下头,用湿透的袍袖胡乱抹着脸,“朕不小心掉下水,柳侍卫救驾有功,还不拉他上来?!你们傻愣着干什么!”说到最后,我都掩饰不了自己的哭腔。可恶,我还是舍不得。一阵风吹过来,大家集体打了个冷战,“哈啾!”我涕泪俱下,狼狈不堪地摆摆手,“你们……你们都先换衣服去。”


我郁闷无比地捧着一碗雪片姜汤,还要听几个女人唠叨。“给……哈啾……给几个侍卫一人送一碗去。”
“皇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后蹙起眉,坐在我对面,身体微微前倾,很关切的样子。
“皇上……”淑君拿巾子给我擦头发上的水。
喜月泪汪汪地给我焐手。
“朕没事”,我低沉地说,恨不得把她们都赶出去,明白过来又赶紧换成轻快的语调,看着淑君笑道:“朕看见湖里有条小红鱼很好看,想捉来给皇后养着玩。”
“哎,皇上,”太后舒展开眉头笑了,“你们小夫妻要好也不能不分白天晚上的,捉鱼不能叫那起子奴才去嘛。那个叫,叫什么雪行的,看样子像个南边来的,让他下去捉不就好了。”
淑君脸一红,“皇上,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还这么爱玩。”
我握住她的手,“朕本来想亲自捉给皇后的,谁想朕这么不中用……”
“皇上,”淑君捂住我的嘴,“皇上千万别这么说,皇上这么疼臣妾,臣妾可受不起。”
我笑着吻吻她的手心,心里却想起雪行,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涨潮,我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擦着眼泪,笑道:“这回真伤风了。”
喜月赶忙给我披上一件衣服。我感动地看看她。我对于演戏越来越熟练了,可是一想到我要陪她们演一辈子戏,我就真的很想哭。如果没有雪行,该多好啊。如果我从来都不知道渴求一个人而得不到的滋味,该多好啊,这样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我对着一张空白圣旨看了很久。我对自己说我决不能再这么优柔寡断,我一定要把雪行赶走,决不让他再影响到我。我给他杀了那个仇人,然后逼着他就范,再赶他走。
我对着自己赌气,盯着那张圣旨,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他不就是那么清高一点,那么与世无争一点,那么遗世独立一点……那么让我动情一点吗?他就能在皇上面前为所欲为?
我拿起笔,按下急切的心情,慢慢给徽州巡抚构造罪行。我是鸿绪王朝的皇帝,我让谁死,他就不能活。柳雪行,我想让谁低头,他就不得不低头。
“……皇上,你在忙什么,怎么不歇着?”
糟糕,我太专心,居然没发觉太后进来,还好我没有泪流满面。“朕在拟旨。”我干巴巴地说。
“敢问皇上要给谁下旨?”太后惊疑地问。
“徽州巡抚。”我冷冰冰地说,反正要是下了旨全天下都会知道的。
“他?”太后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他坐任境内盗贼横行,贪赃枉法,朕给他赐死。”我恶狠狠地说。反正说什么也不能说是他冤杀扬州太守,说得越没边越好。
太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显然不知道是哪里空穴来风。“……皇上三思,徽州知府忠君爱国,国库岁赋一半都是徽州进献的。”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要不是这样,这些钱粮都进平励奎口袋里了,我怎么跟他对抗?失去徽州的进献,我根本在自掘坟墓。所以我才考虑了很久呀。
我不说话,太后可忍不住了,“皇上年纪尚轻,遇事难免考虑不周全,这旨意哀家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发。”
我吁口气,随便点点头,我也知道我做得太过了,可是我一时实在是忍不住。
“皇上,你年纪虽小,一向处事老到,这次是怎么了?”太后关切地看着我。
“没事,”我勉强笑了笑,“朕一时糊涂,多亏太后提醒。”
太后狐疑地看着我,根本不信我说的话,我一向言出必践,她才不会相信我这么容易就放弃。事实上我也根本没想要放弃。我就不信杀了个徽州巡抚我就扳不倒平励奎,不是还有孟文放吗?形势严峻点正好激励大家的斗志,虽然这倒真是惊险之举,但是我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就去做事的人。
“那皇上还是多休息。哀家告辞了。”太后匆匆来匆匆去。在我这儿探不着口风,她肯定是回去打探消息去了。毕竟我要是完了,她也得跟着我玩完,她不能容着我乱来。我得先下手为强。我一定要彻底征服柳雪行!
我慢条斯理地继续写圣旨,反正太后肯定来不及阻止我。柳雪行,该付的代价我都给够,你也逃不掉。我恨恨地一笔一画写得仔细,冷不防有人把圣旨抽出去,抹了我一手墨。谁这么大胆,太后也不敢跟我来硬的。我眯起眼睛瞪过去,是雪行。“你想干什么?”我懒洋洋地问,你都是我的手中猎物了,还想干什么?
“这是真的?”雪行答非所问。
“什么是真的?”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还问什么,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还不都是为了称你的心?
雪行凄恻地看我了一眼,看得我心都疼了,我冷哼一声别过脸,“柳雪行,你想犯上啊?”
我只听刷刷两声,雪行把圣旨撕了两半,对折了再撕,我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我辛辛苦苦编造的圣旨撕了个粉碎。
“从今以后柳雪行再没有仇恨了。”雪行平静地说。


我慢慢含泪笑出来:“你知不知道拟一道圣旨很费力啊?”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雪行有皇上就够了。”雪行也含泪和我相视而笑。
我忍不住直接从书案后面跳出去紧紧抱住雪行,啊,我的雪行。神啊,千万不要计较我刚才想说的那些故意伤害雪行的废话吧。我是绝对绝对不忍心伤害雪行一丝一毫的。
雪行第一次回应我,他轻柔地环抱住我。我激动得浑身颤抖,喃喃地说,“雪行,你该不会一直再考验朕吧。”
“对不起。”雪行用脸颊磨蹭我。我终于明白和喜欢的人肌肤相亲是一种连心底都会随之柔软的感觉,而决不是一种义务或者一种责任。
“早知道朕就早点杀掉那个徽州巡抚。”我把脸埋在雪行颈窝,舒服得只想哼哼,深悔当初没有英明决断。
“皇上,”雪行吓得立刻放开我,“你千万不要杀那个徽州巡抚,事关国体,不能儿戏。”
“雪行,你这样说很伤朕的心啊,”我心里暗爽,还装模做样地说,“朕对你是儿戏吗?”
雪行让我闹得没有办法,只好来吻我。我沉浸在爱人的亲吻里,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哪里,我又是什么人。我真的得到雪行了吗?我快乐得直想昭告天下。
如果我真的能忘记,未免不是一种幸福。


2——1
雪行的手按到我的荷包上,一道硬硬的东西抵在我身上,我忽然想起来,“雪行,我送你一样东西。”我特意没有说“朕”,也没有说“赐”。
雪行微微惊讶地看着我,我掏出一根玉簪。
雪行笑道:“我又不是女子,你送我一根簪子作什么?”
“这根簪子是我母妃的遗物。”我抚摸着温润的玉簪,形如柳叶,簪头如燕尾,簪尾如燕喙。一簪三色,燕尾墨色,簪身白如羊脂,燕喙是一点血红。“这是前朝永宁皇帝送给爱妃玉燕的定情物。国破时玉燕用它自尽。这一点红,相传就是玉燕之血。所以这根簪子叫玉燕簪。”我拉过雪行坐下来,亲手给他重新挽上头发。父皇把这根玉簪送给了母妃,母妃遗留给了我。本来大婚时我应该送给皇后的,我放在身边,却时时不忍拿出来。可是我愿意给雪行。
雪行轻轻叹口气,似乎在为薄命的玉燕叹息。
我从后面拥住雪行,“我会保护你的,林钦毓会保护你的。”我不是皇上,我是林钦毓。
“皇上,你不要这么说。”雪行转过头。
“别叫我皇上,我才不想当你的皇上,叫我钦毓。”我笑着任性地要求,知道雪行肯定没辙。
“皇上……”雪行无奈。
“钦毓,叫我钦毓。”我贴在雪行身上耍赖。
“……钦……毓,国事为重,你……”雪行艰难地说,眼睛里却蕴满柔情。
我直接吻上去,雪行微微张开口。为什么他老要提国事呢?
“雪行……”我意乱情迷地把雪行扑倒,浑身紧绷得微微颤栗。渐渐地,我发觉雪行也在发抖。我抬起身,雪行紧紧闭着眼睛,手指用力地抠进旁边的地衣。
“雪行……”我的眼睛酸楚起来,“雪行,没事了,没事了……”
雪行抖得更厉害。我扶他起来,慢慢地给他整理衣襟,“雪行,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着,我的眼泪流下来。我放开手去擦眼泪。雪行的疼痛我感同身受,我的心就像被剜了一刀一样疼得发抖。“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等我收拾了平励奎,抓稳了朝政,我们就可以每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我把雪行紧紧搂在怀里喃喃自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雪行,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心里就是这种感觉。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对不对?我很害怕如果那一天如果我没有出宫,那一天你没有经过哪里,如果我们错过,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没事了。”雪行给我擦着泪,“你怎么哭了?”
我捉住雪行的手放在唇边,“我不该吓到你的。”
“是我……太肮脏。”雪行淡淡地苦笑。
“不是!”我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一跳,我把脸埋进雪行怀里,感觉像自己受了伤害,“雪行是最干净的。比任何人都干净,比这深宫大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干净,比我干净。”
雪行用下巴蹭着我的头发默默不语。
“谁伤害了你,我就杀了他。”我恶狠狠地发誓,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掉。“我要诛杀他的九族,把他活活吊死!”
“钦毓,”雪行把脸贴上我的,“我会不再害怕的。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我让自己破涕为笑,“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很好。你不用强迫自己。”
雪行笑笑,我们并肩躺下来。
我盯着雕花木梁,“对了,雪行,你怎么知道我在写圣旨?”
“我说了你不能处罚她。”
我很吃醋地盯着雪行笑道:“是喜月吧?”
雪行不置可否,赶忙抱住我,“你不能处罚这个人,不然我是不会来的。”
我慢条斯理地说:“我奖励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惩罚她?”
“那就好,喜月是很好的女孩子,你要珍惜。”
“你很喜欢她?”我故意淡淡地问。
“我配吗?”雪行自嘲地笑。
“雪行!”我很生气地翻身压住雪行,想到会让他害怕,又赶忙侧到一边。
“你是九五之尊,我不过是劫后余生的一条贱命,”雪行摇摇头,“我累了,我也不想骗自己。”
“我不会计较那些事的。”我急噪地坐起来俯看着雪行。
“那你想不想让我讲给你听?”雪行轻柔地说出的话语却残酷得要死。
“不要!”我厉声喝道,“雪行,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雪行的眼睛渐渐湿润,“……伤害……自己吗?”
“不要这样,”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容,“相信我。”
雪行环住我的脖颈。
“他们不能弄脏你的。你是超凡脱俗的。”我抱住雪行,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体温可以让我全身心都感到温暖。
雪行迟疑地点头。
“你不能喜欢喜月哦。”我可还没有忘记他们有前科的。
“怎么会?”雪行笑了。
“我比喜月要好得多。”我一边不甘心地宣布,一边寻思怎么才能彻底把他们的关系搅散。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面“奖励”喜月,一面牢牢拴住雪行的心。
雪行无言以对,“好,好,你是皇上,喜月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
我计谋已定,得意地笑笑。我想得到的人怎么会得不到。


2——2
“淑君,今天可好?”我来到翊坤宫,就看到淑君坐在窗前绣花。淑君见到我急忙起身行礼,我走到她身边拉她坐下。“天天自己在这里多闷,叫喜月来陪陪你吧,这小女孩伶俐得紧。”
“皇上说哪里话,喜月跟皇上的时间比臣妾多,臣妾倒要像她讨教呢。”淑君温娩地笑道。
我执起她的手 ,“皇后这样贤淑,这样朕就放心了。”
“皇上有什么事吗?”淑君轻斜螓首。
“朕想封喜月做美人。”我看着她的眼睛。
淑君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低声说:“皇上决定的事,臣妾岂能置喙?”
我走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肩:“朕也是不得已,你也应该听你爹说过,平励奎企图乱政,现在你做了皇后,他要是着急作乱,朕一时还制不住他。所以委屈你了。”
“皇上,”淑君在我怀里转过身,已经满眼都是感动,“淑君是皇上的人,都听皇上的。”
“淑君不生朕的气就好。”我笑着刮刮她的鼻子。
“臣妾哪敢生气?”淑君红了脸。
“那刚才是谁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我笑她。
“淑君是怕皇上不喜欢淑君了。”淑君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赶忙搂住她,“那怎么可能。爱妃温柔秀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朕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
美人在怀,我却能坐怀不乱。江山社稷,我都能玩弄于鼓掌之间,只有看见雪行,我就像害了热病,从心底微微颤栗。


“喜月,你照顾朕很周到,朕想封你做美人。”我仰着脸倚在书桌旁,拿一颗葡萄往嘴里丢。
“皇上,这……”喜月倒是很不安的样子。
“怎么了?”我坐起来,端过水果盘子,“你不高兴吗?”
“皇上才大婚……”
“朕高兴。”我斜斜瞟她一眼,笑道:“你过来。”
“皇上……”喜月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走到我身边。
“你该说谢主龙恩。”我把她拉到怀里。
“谢主龙恩。”
看她一脸吓坏的表情,我忍不住大笑,“皇后不会怪你的。你这么伶俐,难道不明白朕的意思?”
喜月若有所思。
我亲亲她,“你好好对朕,朕也会好好疼你的。”
喜月小鸟依人地依在我怀里,仿佛渐渐明白了什么,脸色发白。
“难为你了。”我亲亲她。
“是奴婢不敢辜负皇上的厚望。”喜月低下头。
“你不用怕,有朕呢。今天你随朕住进景阳宫。”
“是。”喜月抬起眼,绽出一抹笑。


最近平励奎很低调。孟文放装作恃宠而骄,我则是弃皇后于不顾,专宠喜月。我们都在作戏,很没有意思,但是这是游戏规则。我要激平励奎先动手。但是我不能表现得太直白,不然傻子才会往我陷阱里跳。我就是要让平励奎摸不着我的虚实。喜月不仅遮掩了我和孟文放的联盟,更加遮掩了雪行的存在。


2——3
我摸着红若凝血的玛瑙棋子,沉吟不已。下一步走哪里好呢?雪行的棋艺不错,但是关键处都被他让过去。
“皇上怎么一直不出‘车’呢?”雪行在努力不让我落败了。
因为我正在想让谁来做我的“车”。我有孟文放做“马”,替我迂回开路;太后也能控制一部分老人马,是我的后盾“象”;西北老龙泽将军忠心耿耿,徽州、豫州、鲁州还都很稳固,皆是远“炮”,我身边也有一批死士可以做护“将”的“士”,奈何我却没有可以近攻的“车”。而对付平励奎需施巧计擒拿,无“车”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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