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上————怜书
怜书  发于:2009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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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侧首,梵天望向身旁的海殇君。一个感谢的眼神交会后,微笑着出口的言语,就像响应着对方的话般:「只是大圆觉让吾空欢喜了一场啊!」

「对不住啦!」大圆觉笑了起来,「和尚人太高兴了嘛!」

「师弟。」端坐台上的慈航渡微微一笑,温和的语气似是叹息对方急躁的个性,却又无可奈何般,愈见缓和:「那众天究竟何时醒来?」

「后天!」大圆觉也不以为意,高兴的宣布着:「和尚人想,后天就可以带他到这里让大家看看啦!」

「那真是太好了!」少年双掌一合,啪的一声,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转身,走到了梵天面前,「那梵天也要快些好起来喔!」

坦然、真诚。至少在这一瞬间……「嗯。吾会的。」看着少年欢喜的表情,梵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少年也笑了,突然一个表情变化,一手拉住了梵天的衣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好了之后,可别只记得和海殇君喝茶,要留点时间和我说话喔!」

他转头,望进少年的眼底。

认认真真的回答,「一定。」

恳切的眼眸和认真的承诺…是告诉吾只要愿意随时都能回头吗?呵,都到现在了,你还…你这个人……

讨厌。这样漂亮的眼睛,清澈到连误解都不可能……

清亮温和的声音萦绕着,由耳里入了心里时,少年只想笑一笑。不笑的话,说不定会…

少年笑了。「那梵天就赶紧去休息吧!多休息才会好得快喔!」也不待梵天回答,转身就对着海殇君眨了眨眼,「再不带梵天去休息,我可要自己来啰!」

「说笑了。」海殇君微微一笑,望向梵天。梵天点了点头。待与众人致意后,两人便一同离去。

直到两人转过弯角,消失在视线里,望着他们的少年才转过身来。

仍是一个甜美和开朗的笑容。「那我也离开了,圣翁和圣僧好好谈谈吧!」再转身,向着与方才二人相反的方向离去的少年,轻快的脚步,就好象真有欢喜的事一般。

「真是他吗?」一直看着少年离开的大圆觉,话里有着疑惑,「和尚人左看右看,少君除了刚刚看起来有些吃惊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吾也希望不是。」慈航渡叹了口气,「只是师弟今日未免莽撞了。」

头一低,大圆觉语带歉然,「和尚人是想这样能让对方惊慌,早些露出马脚,没想到却让梵天吃了一惊……」话至此,略一寻思,又觉怪异,「但众天醒来是好事啊!梵天怎会这样吃惊?」

「或许是……」轻摇了摇头,慈航渡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想失去吧。」

微风照拂的窗边,靠着窗台的少年半垂眼眸。若有所思的神情,在黑发男子出现时依然没有变化。

「都安排好了吗?」仿似随口一问,少年并没有特别看着男子的方向。

「嗯。」立于身后,男子的声音低沉稳重,「虽然尚在胎中,但前长老已经认同了继承人的正统地位。幽冥君即使下手谋害君皇,也无法成为下任君皇了。」

「皇妃呢?」少年闭上了眼睛。

「前长老已亲自将她交由幽冥君保护。等君皇回归,再回转皇殿。」

「呵。」少年满意的笑了。「幽冥君大概气得跳脚吧!」

对方只说了句“「佩服」”啊!……星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嗯?」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笑意,少年一仰头,向后看去。只见星依旧笑着,那笑容…少年睨了他一眼,唇角假装不满的翘了起来。「为什么亲自来?怎不用心音传送就好?吾可不记得曾经下令喔!」

对着少年半认真的眼眸,他收起了唇边的笑意。

「因为你希望我来。」

心头一震,少年蓦地别开了头。

几丝散发拂过眼前,少年伸出手去。指尖触及发丝的瞬间却没有拨开散发。头一低,任由额前覆发散落。少年的声音,听来似乎是笑着的,「时刻就快到了。是吗?」

男子没有回答。

「传令圣魔界,」少年闭上了眼睛。「二日后迎接君皇回归!」

《天若有情》 46.解惑

梵天在前。

海殇君缓步而行,目光随意而走,并不总是注视着前方,而前方那抹暖黄色的背影,却总在他深红色的眼瞳中。

梵天在自己的眼中。透过几步远的空间,感觉他心中阵阵不宁静的思绪,绵而不断地化为或缓或急的步伐。

海殇君微微敛了眼帘。

「海殇君?」

身后的人何时停下来的?梵天也不能确定。或许是在自己想着要如何排布阵局的时候?或许是在自己想着这阵局是不是能不必启用的时候?

身后没有回答。梵天回过头来。 

修仙台最高的一株梅树下,海殇君就站在那儿,侧向来时的方向,注视着那株梅树。专注的表情,似乎也没听到自己方才唤他的声音。

看些什么呢?

梵天静静走近,站在他身侧。

海殇君只是垂手伫立。

心中一阵疑惑,梵天转头望着他。「好友?」

「这梅树,能活多久呢?」没有回头,海殇君的声音仿似叹息。

虽然不能明白海殇君的用意,梵天还是回答了,「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还能再活百年。」

「如果吾折下枝干呢?」海殇君在一节细枝上,抬手轻轻划过。

「……若不是十分严重,主干不伤,应该无碍。」

「如果吾日以炎加之,夜以冰寒之呢?」海殇君回头,注视着他。

原来如此……梵天轻轻合上了眼帘。「则纵以梅质之强,亦非死不可。」

不带责难,不是评断,海殇君的声音只是沉了些。「你的伤势,比起昨日更重了些。」

「吾明白。」梵天略点了点头。听到众天将醒,一时的心绪波动,让原已封凝的毒气稍稍泄了出来。虽然立即重新封住,但毒质的范围毕竟是扩大了。

「这样下去,还能支持多久呢?」上扬的眉梢带上了呵责的意味。凝着眉间一道深痕,海殇君深深的望入他的眼底。

「吾……」开口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海殇君急切想帮助他的心意他不是不明白,但他却不能解释,也不能让海殇君插手。

二百年前的纠葛尚未厘清,少君的动向亦不明朗……而即使,少君真是魔族的人,吾也只愿对付少君的人是吾自己,而不是他这个魔族的君皇……

却,该怎么和海殇君说?

注视着梵天微侧的脸庞,一股莫名的情绪缓缓在海殇君心头燃起。梵天是特别的──自相识的那天起,他就明白了这件事。他想见梵天带着微笑在棋茶间悠然,不忍见梵天殚精愁虑周旋于邪魔恶道,于是他顺着梵天的心意,帮助他达成心中所希望的任何事──原以为这是对梵天最好的方式,然而结果呢?

毒伤未愈、邪魔日狂! 

他就站在梵天的身边,却竟是看着梵天日益消损!难道他不能让梵天安然倚仗?难道以他的能力,不能帮助梵天解决困境?

海殇君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

「海殇君?」梵天讶异而问。

海殇君却没有回答。微合眸,劲力轻动,真气自肌肤交接之处缓缓灌入梵天体内。

「海……」梵天轻轻摇了摇头,本欲伸出阻止对方的手在望见他专注的神情时,终是轻曲而回。低声一叹,「没有用的。」

真气顺着经脉而行,本应如流水般顺畅,在梵天体内却似入了崇山峻岭般,任凭他如何变换劲道穴位,巧转挪移,终只是滞碍难行。

梵天之伤,竟已到了这个地步……

海殇君慢慢放开了手。一合眸,突然问了,「杀一人而救天下,梵天以为如何?」

这是?梵天一阵愕然,心头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吾曾游历过一个地方,」海殇君淡淡的说着,「天子贤明,臣秩各有所司,和乐安泰,是往后所游历的每个地方都比不上的。」

望着海殇君的侧脸,梵天静静聆听。

「有一次天子病重,通晓医术者说必须以百位童男童女之血熬制成药,方能痊愈。」

「天子不愿下令,但大臣们早已自全国各地买来贫困者的子女,练成丹药进贡。天子无奈,最后也只得服下,病体终成康复;此后更是勤政爱民,缔造了所有人都称赞的治绩。以百人之命而全千万人之福,众人以为大节也。」

海殇君回视着梵天,梵天也望着他。

「如果真是无法可施,梵天身系天下,吾愿为……」

「海殇君!」梵天陡然打断他的话,「吾一生最瞧不起者,为恃强凌弱之人!」

「非是恃强凌弱,而是舍一人而救天下。」

「那么所舍的一人,为何不是吾呢?」梵天抬头直视着他,「众人以为人有尊卑之别,吾只以品行分高下。在吾心中,没有所谓应当被牺牲、应当被留存的区别。海殇君如今所说的话,岂不是要吾成为连自己也瞧不起的人?」

「是吾之过,与你无关。」语气一扬,身形微侧,海殇君亢声应道。

「为吾而杀,」清澈的视线追着凝重的身影,清扬的声音毫不退让:「是吾之过。」

「如果,」海殇君轻吐了口气,「如果梵天亡故,那么灭境会成为什么情景?」

「江山代有才人出。」梵天凝视着眼前的人,诚恳而道,「海殇君就能代替吾的地位。」

「吾却不愿意成为他人的代替品。」海殇君一哂。

梵天一愕,眼神微黯,「……是吾唐突了。」

梵天略沉的语调使他胸口一烫,长挑的眉一蹙,在额心结成两道深深的沟痕。「梵天。」合掌一握,海殇君轻吸了口气,「吾能理解梵天的理念,但理想与实际之间有很大的差异。」

「正是如此,才要致力达成。」梵天抬首,一瞬间深邃的黑瞳在微显疲惫的脸上绽出一抹光采。

海殇君凝望着他,静静的看了好一会。「梵天也有无力可施、失望难过的时候吗?」

凤目微合,梵天淡然一笑,「但顺天意,尽人事。」

「尽人事……吗?」海殇君低低的一笑,却是苦涩。

「好友。」见他眉间的郁结之色,梵天轻笑出声,「吾也并非视死如归啊!吾应好友,二日之后不再忧烦诸事,专心疗伤。」

「二日?」眼前的人巧笑自若,他却拂不去心里的愁忧。莫说二日,即使是现在开始,没有紫气,同样没有生机。那么……

一抹坚定的神色在深红的眼里闪过。「吾明白了。二日后,吾会回来,届时吾必同梵天一起离开。」

……那是一种、决心?「嗯?海殇君欲往何方?」

「往能解吾心中所惑之处。」

却见梵天一双柳眉微扬。 

「多保重,梵天。」海蓝的身影笑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他微凝的眉心。「二日后回来,但愿你仍是吾如今所见的模样。」

「……也请海殇君善自珍重。」清亮的嗓音扬起。梵天轻轻颔首。

海蓝的身影远逸,风里送来似叹的话语。

「多保重-」

《天若有情》 47.守护

囹圄池。

今日有着不同于平常的一股扰动。连轻刮过的风都带着韧锐的凌厉之气。

「大哥!救、救命啊!」表像意魔由远而近的拔高嗓音破锣一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回来,还没有到囹圄池入口,便一迭声的呼喊。

一声冷哼,万魔天指冉现身形。看也不看地下正用着畏惧又恳求的目光望定他的结拜兄弟,只冷冷的说道,「还不快下去?」

表像意魔连忙寻着入口滚了下去。

「出来吧!」万魔天指盯着前方一点。

海蓝的身影悠然荡步而出。「敌临前而不乱,果然有邪魔之首的风范。」

「海殇君今日前来,不会是专程来与吾恭维一番的吧?」

海殇君一笑,「吾专程来请教二个问题。」

「哦?」万魔天指亦笑,「你有把握吾一定会告知?」

「何不听了再下决定?」海殇君微微一笑,袖摆轻扬,原来聚在囹圄池周遭的整片邪气竟无声无息消散了去。

万魔天指心下大惊。杀除有形之物容易,摒弃无形之物却是难上加难,这人竟如反掌折技一般……底细未明,此时不宜与此人交锋。强自镇定下来,万魔天指仍是冷笑,「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第一,你可知深兰谷之事?」

这与邪魔根本无关。答亦无妨。「深兰谷?」万魔天指眉头微皱,「只知道这是一处天然奇险之处,主人似乎善植药草。」

果然。海殇君微微颔首,「第二,前日的黑衣男子的身分。」

这……海殇君问起此事,莫非?心思一动,万魔天指心头立有计较。「吾只知那是圣魔界的护法。」

「圣魔界?」

「嗯,圣魔界在所有魔族之上,令之所出,凡魔界中人,无不遵循。」

几句话想挑起灭境诸天与圣魔界对立--此人倒真有枭雄之态啊!「吾明白了。」海殇君微微一笑,「一句话奉劝。」

「嗯?」 

「短期内,别与灭境诸天为敌。」袍袖轻扬,海蓝身影翩然转身离去。

「大、大哥?」半晌不见万魔天指动静,表像意魔慢慢探出头来问道。

「哼!」万魔天指转身,一道掌气扫得表像意魔跌回井里去,「下令近期内所有魔物尽皆回洞府各自养息,没有吾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啊?」

「哼!」万魔天指头也不回的走入囹圄池里。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丝毫无损的外褂大氅底下,中衣自肩颈的一道裂缝,一直斜切到心口。

斜负着手,悠缓散步林中,海殇君却是思潮起伏。

事情与灭境邪魔无关。不论是黑发的男子,或者是传说中,身具紫气的人,都不是原属灭境的人。

什么样的原因将这些人带进灭境?

海殇君慢慢的坐了下来。静静沉淀自己的思维。

灭境邪魔的实力不足为惧,在邪魔背后操控的那股力量才是一切事情的关键──

紫气、露果、毒伤。紫气……

是谁如此熟悉梵天的性情,一步一步,要将梵天逼入死绝的境地?

……圣魔界?

海殇君轻轻合了眼帘。不知为何,这个从未听过的名词竟让他心头一动,仿佛熟悉──

呵。海殇君一哂。就算圣魔界与全天下安危有关吧!又如何?

即使必须付出一切,他也要梵天好好的活着。

顺天意?

海殇君一笑。

光采耀闪,一瞬间深红的眼瞳仿若鲜血浸染。

天意又如何?

天意若是背吾所愿,吾就改变天意。

吾要,守护梵天。

《天若有情》 48.风过

无月无星。

屋内轻透的光,与屋前拉曳的暗影,分立在静静伫足的蓝发青年两侧。

想些什么呢?身后的少年暗自思量。 

今晚,是君皇回归的最佳时刻。在明日日出之前,吾将解开封印,释放君皇的记忆和过往的能力;来自圣魔族的迎礼人,也将敞开魔界大门,恭请君皇重掌大典。

自然,梵天……

少年闭上了眼睛一会。

……也将在明日日出之前死去。

略拢了拢额前散落的长发,少年轻轻地吸了口气。

没有了梵天,还会有什么不同呢?他在前,吾在他身后,就如同过去那样。想回头时,他自然会回头,然后笑着说些话……嗯,也不一定会说话,有时只是笑笑而已……对了,那时他的笑容是很多的,不像后来在人界时那样……

还是魔界好吧!这儿冬季的夜晚好萧瑟。

魔界有如春四季,还有如冰水泉、永生的树和不谢的百花…还有修行之门、长老之誓,和『少君』的坚持……

少君的……呃!想到那去了?!

少年不自觉的甩了甩头,低低的嗤笑了一声。

静夜里,这轻轻的一笑成了唯一的声音,也或许是因为这笑声,眼前蓝色的身影转过了身来。

笑容还挂在脸上。一时间,少君也不知是决定笑好还是不笑好,也就维持了那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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