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的胜利果实果然甘美!“你不必急于搬出,不然会被人说我容不得人。倒是以后有何打算?现在你已身无分文了吧?”
“谷总真是考虑周到!有谷总的殷殷关照在先,普天之大谁会肯用败军之将。”
“秦先生太过自谦,是那帮庸才不堪扶持!不过我倒也惜才,就不知秦先生可肯屈就做我秘书?”
真是痛打落水狗呢!秦无衣笑了:“谷总真是雅量。只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谈,公司接轨尚需两天,而我需要回家补眠。”
“不好意思打搅秦先生休息,”眼睛盯上卷翘睫毛下的淡黑眼圈,“不过下午的庆祝酒会总不能不去吧?”
“我上闹钟。”终于能从门边挤过。
“秦先生没有车,我会让司机去接,一定准时哦。”
“让您费心了。”
电梯的按键被及时按下,门神又换门而立:“我送你。难不成想要去挤地铁?”
“周秘书的车已在等我,好在不远。”
“哦!有美人相候难怪急不可耐!”
“风弟,代问伯母好。”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终于送出首个发自内心的和煦笑颜。
出电梯,点头回应兴奋庆祝公司壮大的员工的纷纷示意,状似无意瞟向时钟,唇角泄出一丝微笑,转过门厅,车早已停好等待,时间刚刚好。
“秦总?”声音似有一丝颤抖。
“走吧。”温和的不带一丝情绪。
车开动。
“还要跟着吗?”
“不必了。胜负已分。下午派车去接。”
“是。”
“终于...终于...”俯视落地窗外似甲虫的小车转弯不见,一声喃喃自语近似于叹息。
“秦总,下午的酒会...”
“谷总裁会派车来接,你就安心准备。这几日也累坏了你,多谢!”
似承受不起这突来的谢字,周秘书呆立门口良久才想起似的离去。
十分钟后,一辆出租驶停门旁,一身休闲的男子开门钻入,瞬间疾驶而去。
两小时后,异地机场外,一辆出租将该男子载入市区。
四小时后,被抛弃的屋子狂奔出一抓狂男子。“不!!!”嘶吼中有着太多不甘和愤怒。
五小时后,一份资料粉身碎骨:“半年前预定的单程短途机票,半月前就餐时敲定的出租车,有上飞机,落地后叫出租进入市区,然后......不知所踪。”
十五小时后,遥远北国私人旅店的一间客房里,不知所踪的那个人已洗去了高速列车的风尘,打开飘窗,让深秋的凉风徐徐吹进,风里,是自由的味道。
旧梦
“无衣,来看看你的弟弟。”两岁的秦无衣摸摸眼前皱巴巴的粉色小脸,因其的哭声有些好奇,自己身后含笑而立的父母,正声声恭贺喜不自尽的年轻夫妻。
因母亲是亲姐妹,关系甚好的两家倒像是一家,两个孩子也一直玩在一起。
“无衣哥哥!”五岁的谷维风扑向无衣。
“为什麽和小朋友打架?”
“他抢哥哥给我的糖!哥哥说过,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能给别人!”
七岁的无衣搂着维风钻入自家房车,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有何问题:“下次哥哥再多买些给你。”
“无衣哥哥?”
“嗯?”
“小朋友说不跟我玩了。”
“你怎麽说?”
“我说我有无衣哥哥!”
“风弟好乖!”骄傲于无邪的信赖。
“无衣哥哥,”乌溜溜的眼里有着五岁的认真:“你会一直和我玩吧?”
“会呀!我好喜欢风弟呢。”七岁的心灵算不来尘世的变更。
维风上学的那一年,风云变。
两个家庭的战争来的毫无预兆,迅猛,快捷,似毁灭性的台风。也就一瞬间,两家都失去了男主人,而女主人,则反目成仇。
丧礼过后,一边是痛哭不止不断吐血的母亲,一边是满脸恶毒不停咒骂的姨母,无衣一点点掰开维风紧抱自己的小手任其哭叫着被司机抱上车,随姨母远赴美国。
成长,原就在一瞬间。
十五岁,母亲久病不治。
十九岁,通过历炼容任秦氏总裁。
一年后,维风归来任谷氏总裁。
亲情不再,自此明争暗斗,双双成为时代精英,成功典范。
出走的念头是很早就有了的,责任在肩的确辛苦,最初却是为了柔弱的母亲不被弱肉强食的家族欺凌,后来更是为了母亲心中无人知晓的痛---原来,当年的战争只是一对自私男女的怨恨,原来,维风竟与自己有着同一个父亲,原来,记录在案的车祸只是掩盖真相的托词。父母的婚姻本就是奉子而成,母亲的姐姐也因此结识并嫁与父亲好友,但温柔的丈夫并不能给她一个孩子,家族的压力终使友情泛滥迎来了维风。而母亲是默许了的,为了亲情,也为了并不自认的一相情愿的爱情。母亲是爱父亲的,她很肯定,父亲呢?母亲不愿否定,因他不能不爱维风,两个家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姐姐妄图要抢走爱情。那一夜,母亲原本要阻止一场私奔,却目睹尖刀插入姐夫的胸膛...原以为丈夫带着伤患急奔医院,却传来车毁人亡从此永隔.....
失去了,便刻意的放弃了自己,任自己朝那个方向追去......现在,母亲该是幸福的吧。
在母亲的葬礼上便显出些许的气势,凌厉的锋芒在众多觊觎中保住了该得的产业,并一步步的收回原本就应属于自己的东西,动力---却已是为了远方被忽略太久了的风弟。
谁知却原来他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呵,回国后早已没了印象中的娇弱依赖,小两岁却能和他并进而为旗鼓相当的对头,一味的攻城掠地应亦是为了拿回自己的失去吧,从那时起就厌倦了这场戏。若需有人退出才能了了这麽多年的恩怨纠缠,那麽就任性一次,放自己自由吧,也还给弟弟应得的东西。
于是开始积极迎战,实则且战且退,也诱惑对手步步紧逼。本就是裙带的公司,这样的拉锯倒象是联手出击,发展中自有族人提出合并,全然不在意对抗中的两人表现的要让对方一无所有。似是不甘不愿的在最后一刻才认输,实则全盘考量好了使公司上下得到最好的待遇。以后,风弟自由能力保护好自己的领地。
自己呢,自然不会是表象上的一无所有---结束了无人知晓的玩票性质的小公司,进帐足够让自己亏待不了自己。
江南
伴个长长的懒腰,秦无衣翻身下床,愉悦的享受江南的晨曦。
自出走已有半年,当初选择北方只为着厚厚的冬衣:混迹在满大街只露眼睛的人群当中绝计是不会被人认出的,又赶上个自由职业者泛滥的好年代,手中的相机更方便了别人的想象,自动解释了行为的些许怪异。
游走于大街小巷,吃路边摊大排档,豪爽的北方印证了所有关于自由的想往。看电视读报纸,也偶尔上网,知名公司的人事变动也只是烟火般灿烂的一瞬,断了过去,也就断了曾经的辉煌。没有相关的只字片语,没遇到考量中万分之一可能的追踪悬赏,那人,是满意了吧?从此放了他,其实也是放了自己。
来江南已有一月,既确信大家都放了手,自然奔向早已惊艳的水乡。
咬着清甜的糯米藕,秦无衣随手将外套挂在手臂上,信步缓行,果然是江南三月,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美景如斯,只可惜因了渐多如织的游人,嘈杂中便失了几分颜色。时时有团队如行军般随小旗奔过,也有衣履光鲜神情拘谨的公务人员夹杂,自己以前想必也是这样匆忙无趣,不由得先轻声笑了出来。
时不时拍些景色,只是要留着以后慢慢欣赏。经白堤,过苏堤,西湖确实好过别处不只一点,一个月足迹已过南京镇江苏州扬州,但在南方特有的旖旎精致中多了一些刻意雕琢,比不得这里的天然大气。拜岳祠,登月麓,拿了面包喂肥胖如豚的锦鲤,想象着至夏田田莲叶中采莲船上带露的莲蓬。走累了就靠在老墙边晒太阳,看狭路相逢的猫狗打架,听满耳如天书般的吴哝软语。不觉沿湖边往住处走时,已是暮色沉沉,湖岸的桃花如雪般飘落,乱了满湖的粼波。索性停下来,看湖面如雾般灵动的星月,虽地点不对,但也应景,不由已吟哦出声:“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袅袅秋风过,凄凄春草繁。佳期遥不至,美人游未还。”
讶然回首,望向不知何时并立身旁的和声之人,虽意外,也且安之若素。数月不见,竟似衣带渐宽,想是大事繁忙,而亦是不悔吧。
“好巧。”原以为在国外长大国文早无根底,却能将词句随意颠改,想必下过功夫。
“不巧,只为找你。家母病重,定要见你一面。”
夜航
宽大房车平稳的行驶在入夜的机场专用高速上,既早已定好了赴美机票,想必也早就知道人在何方,只要不用回公司当牛做马,不过是见垂危长辈,不必推辞。虽十余年未见已无感情可言,但也是为人孝道。
“几时来的?”偌大公司,岂用亲自来寻?
“早晨,你咬糯米藕的时候。”似想起什麽,竟吃吃的笑:“那种东西,味道倒也不错。”边似累了,缓缓靠至梦想已久的肩头。
一直跟了这麽久?想必真的走累了,出入有车代步,乍履长途不是一般健身能达到的体力。索性也闭上眼睛,不去想怎的就行踪败露。
“我一直在找你。”以为睡了的人却低语:“那天我自己去接你......竟开着门走掉。”
“关上还得劳你修理,何必。”总裁室的门想也只能换掉。
......“以为你生了气,为我要你做秘书......什麽都没带......解冻了账户,你却从未用过,”蓦的睁开的眼中带着埋怨:“害得我夜夜做梦你在街头饥寒交迫!”轻叹口气:“前天终于有了你的行踪,却原来受苦受难的只有我一个。”
......
“你的位置一直留着,我说服大家你只是散心度假。留下一大堆压力给我,就不怕我把公司玩掉?”
“你有实力。”
“所以呢?就用那种方式一点点给我?好让我以为是自己争得的,然后珍惜?......你错了呀,哥哥,你的一切我都想要,不管以什麽方式,势在必得。自己喜欢的不能给别人,这可是哥哥的教导!”
“我是别人了呢。”一丝苦笑。
“哥哥总是哥哥,可哥哥却走掉!我知道哥哥想要自由,可难道自由比我更重要?!”
似乎难以理解,只好呆呆面对控诉的眼睛,良久,泄了气。
星海夜航,路还远,夜正长。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哥哥?”
“哦?”竟是包机,果然魄力过于自己,因从未那麽浪费。
“你何时知道周秘书是我的眼线?”
猜到了?还真不笨。“她来应征时。”
“骗人!怎麽会?你还升她做总裁秘书?那麽早你就想溜?!”
“倒也不是。一开始的确看上她的能力,最后用她脱身倒是意外之计。若非她送,你怎肯放心不派人跟着。”
“这你也知道?”
“只不知何来此举,你我之争哪用的上跟哨?”
“不然怎知恁多苍蝇该打发掉。”
“咦?”什麽苍蝇?
“哥哥!你好狡猾!”无预兆的嗔怒成功转移话题:“你还是没说怎麽识破周秘书!”
“呵呵......九年前,也就是我母亲去世后,我飞了一趟美国。”
“哥哥?”
“放学后她跟你一起回家,两个人都在笑,她脸上的幸福让我记忆深刻。”
“哥哥!”
“所以她一来应征就觉面熟,翻翻资料自然确定。既是为你而来,当然留下。”
“哥哥!我只想知道你为何去美国!找我?是要去接我?”
“开始的确想,可显然你过得还不错,而当时家母新丧,家务事让我自认不能更好的照顾你。”
“哥哥呀!”终于像小时候一样拱入温暖怀里,原来自己并未被抛弃!“我一直记得哥哥怎样一点点掰开我的手,不要我。飞到那麽远的地方,母亲一直歇斯底里,在她眼里我只是空气,一瞬间我以为什麽都没有了---父爱,母爱,还有哥哥......”
“哥哥,你可知道十二岁起我每年都悄悄飞回来几次?”
“哦?怎无人提起?也不来找我?”
“母亲不管,又无聊,反正住校就自己行动,没告诉任何人,回去也没人在意......我每次都去找你,只是你不知道。悄悄跟着你,远远的看你,开始是怕你又一点点把我手掰开走掉吧,后来成了习惯......看你打翻嘲笑你的那帮所谓兄弟,看你大把的情书看也不看塞进垃圾桶,看你在伯母灵前无声哭泣,看你寸步不让保护自己的利益......就是不敢面对你。我很傻吧哥哥?......直到传言你正被栽培为下任总裁,母亲像是刚刚才发现我,要求我一定拿到谷氏大权,说她绝不输给伯母......其实不用她下命令,我一直在努力,因为我要哥哥所有的东西,就不能输给你......上研究院时我所有的选修课都跟你一样呦,哥哥。”
“包括古诗辞?”
“包括古诗辞。”
精灵古怪的弟弟,傻的可爱的弟弟!哥哥本就是为你争下的那片天地,本就是要奉献给你,因为我们身上流着几乎相同的血液,只是似不该告诉你。
真相
私人疗养院,封闭而环境奇佳,秦无衣缓缓登上平台,望向躺椅中层层裹盖的苍白妇人,催人老的何止时间!
“你真像他......可风儿只像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因你母亲决不会对你说......我时间已经不多,再不说,怕是没人会知道了。她宁可让他至今还背着罪名,也不愿承认自己从没被爱过!这一点说明我还是比她有资格......”古怪的笑容自失色的唇角一闪而过:“你母亲是怎麽给你说的?说我约你父亲私奔被拒?说我丈夫想阻止却伤到了自己?说车祸本是送院途中意外后的意外?”
既是独处,维风应依言在车上等候,不怕说出来:“还有维风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哈哈哈!......果然!可怜的女人,到死还在自欺欺人!......无衣,让我来告诉你真相!”
......
美国西部的原野寂寞荒凉,狂驶在望不到头的高速路上,无衣觉得自己像一头狂躁的狼,
瞪大眼睛狠踩着油门,或许这样泪就不会流出来。......“我以为他是爱我的,所以同意给我一个孩子,却原来在他眼里从来就只有我丈夫!所做的也只是给他一个孩子交差!”......不想相信,又不得不信,将去之人的寥寥数言打碎了自己固有的一切亲情怀念!
原来,自己的出生只是父亲迫于家族压力的随机,而风弟,也是如法炮制的可有可无!那一刀,本是得知真相的伯母刺向碎灭的幻像,而生生承受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对母亲的恨缘自十年的知情不告,而车祸,只是父亲心甘情愿的载着奄奄一息的至爱殉情!可笑啊!连自己的名字,一直以为是两家关系笃定的证明,却原来,是两个男人的情证!而两个男人自以为的情证,却是两个女人各怀心事的结盟!
索性猛刹住车,任惯性将车身斜转侧旋,撞上防护的栏杆。趴在方向盘上,脸深深埋进臂弯,却又一声刺耳的刹车,一辆车已斜插在了车头前。
“哥哥!”维风冲下车大力拉开车门,想拖出一动不动的无衣。
“我没事。”闷闷的声音带有一丝无奈。
看了看车身,只是擦掉了一些漆,压抑的怒意便狂潮般泛滥:“又想逃了吗?哥哥!”
感觉有冰凉的东西顶着,无衣转过头,睁大眼看着乌黑的枪口:“你怎会有这东西?”
维风泛出一丝奇怪的笑:“你真傻呀哥哥!这是美国,我有执照。”一直随身带着,只为能时时保护你。
“太危险,别伤着自己。”
一阵张狂的大笑中车身骤然下落一些,想是前后胎都已破了,枪竟还装有消声器。
大力拖出无衣硬塞进自己车里,维风坐定在驾驶位上冷笑出声:“吓傻了吗哥哥?”枪口却又顶了上去:“我说过要会哥哥所有会的,可哥哥不会的我也要会,这样才能不输给哥哥,才能得到哥哥......所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