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君顾+番外————天行我意
天行我意  发于:2009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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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衣公子点点头,在跨出门时,又回头对香脂轻轻地笑道:“要我说,他若有你几分知趣也不至于这样。”

香脂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极其不屑的:她知趣?她若是男儿身便断然不会让自己落到像韩毓文这般境地!

7.钟子期

韩毓文恢复理智走出倚香楼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中午了,这两日他没有上朝面圣,不知上面的那个人会用什么理由来堵住群臣对他的弹劾。想到这里,韩毓文不觉莞尔,自嘲般地摇摇头。出门时,香脂踌躇了半日还是小声告知:“前日有位气度不凡的华衣公子曾来找过你,怕是……那个人。”韩毓文略略思索后,便点点头,道:“无妨。”香脂见韩毓文淡定从容也瞧不出什么不妥,心里也松了松,笑道:“这两日就光顾着喝酒,回去可有得你焦心的了。”韩毓文抿嘴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向香脂挥手告别:“你多仔细身子,不用太担心我。还有,我现在也算是在朝中有了不一个小的官职,很快便能为你脱了奴籍。到时候,禧宁你便可以回江南了……”音落,便大步离开了。禧宁?香脂听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有些失神:你到还不忘这个名字,可我已经不想再记得它了。

因日中而市的传统未变,此时的京城大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韩毓文走着走着便觉得肚子有些饿,正要进入一小酒家时,忽闻街上有人怒喝道:“你他妈的没长眼睛?踩着本少爷了!”街上站着一位罗衫少年,只见得背影算是挺拔,言行却粗俗得紧。

“啊,对不住对不住啊。”一布衣人连连道歉。

“就这么完了?”

“那你还想怎样?难道还要我赔你一双鞋不成?”那布衣人似乎也怒了,甩袖就想走。

“呵!凭你也赔得起?来人,给我打!”

几个跟班的随从上来就围殴这布衣人时,韩毓文这才瞧清楚了这罗衫少年的脸,原来闹事的是户部尚书之幼子林昊,现下在御史台当职。这林尚书为人圆滑,做事细致,也算是朝堂之中的一员能臣,偏偏出了个被宠坏得无法无天的小儿子。林尚书年纪大了,对管教这劣子一事也有些力不从心,只希望这劣子不要惹出什么大麻烦混过一生就好。近日林尚书因吕宗明一案被圣上定管教不力之过,停了一年的俸禄。林尚书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了不再惹出什么风波,于是就开始对林昊加强了管制。因此,林昊这几日的心情极是不爽,就想找个人来发泄发泄。韩毓文对这仗着父亲的关系处处在御史台与他作对的林昊十分厌恶,但今日还不想与这等人彻底撕破脸皮就想转身不理时,反正若不出所料的话总有人会来出这个头的,自己又何必趟这浑水?刚思及此便听到有一人义正言辞地诘问林昊:“这位壮士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你还这般围殴他,明罢着无理取闹么?”韩毓文一时没忍住无声地笑了。

“哟,这不是新科探花顾言廷顾大才子么,你今日怎么想起要管这等闲事来了?”林昊瞧不起这白衣出身无权无势的顾言廷,新科探花又怎样?没有背景只怕多数是被外放穷乡僻壤,留不得京城的。思及此,林昊愈发觉得这顾言廷不顺眼,不就是会写写诗作作词么,还怕他不成?众随从瞥见林昊的手势,顿时放弃围殴布衣人,转而向顾言廷挥拳。

“哼,不过是仗着父亲的权势来为非作歹的公子哥儿,今日我便替你父亲好好教训教训你,好叫你知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怎么写!”顾言廷见这阵势,呸了一句,挺身而上毫不含糊地与这群人打了起来。

新科探花顾言廷?那个策论不输先帝时期江南第一才子霍潇则《问政十要》的白衣进士?韩毓文打消了熟视无睹的念头,开始对这新科探花顾言廷产生了兴趣。只见这新科探花虽然口齿伶俐但身手着实一般,又何况以一敌众呢?很快,顾言廷顾此失彼,左右被揍,脸上开始挂了彩。韩毓文轻声道了一句无奈,便大步上前伸腿一踢就放倒了一人,而后情势一路逆转,很快林昊一众溃败得再不能反击:也是,如林昊这花天酒地的小混混没什么本事,连带手下也个个不不学无术,花拳绣腿。林昊定盯一看到底是谁也这么不识相来扫他的面子,发现是韩毓文时瞬间怒气窜上了脑袋,但又碍于这韩毓文到底是他顶头上司,当下也不好发作,只得恨恨地道一句:“我们走。”韩毓文眼中微微流过一丝光芒,心笑道:也不算太蠢,可惜……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敢问兄台贵姓?”顾言廷虽然暗恼自己的身手不如他人,但礼节上的事还是要顾全。

“顾公子多礼了,这林昊本就是京中一覇,今日得你我教训也算是为民除害,”韩毓文看到顾言廷惊异的目光,又轻轻一笑:“在下韩毓文,能邀顾公子喝一杯薄酒相叙吗?”顾言廷不是书呆子不闻窗外事,他清楚韩毓文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不过现在他很好奇也想明白韩毓文这个流言蜚语的中心人物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既是韩大人相邀,小生岂有不从之理?”顾言廷灿烂一笑,流露的完全是一付稚气未脱的样子。韩毓文一时心底翻涌不止,如此年轻就要打滚官场虚与委蛇么?顾言廷很敏感地捕捉到了韩毓文不经意流出的一丝黯然,心里暗忖:明明比我虚长不了几岁,为何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沧桑?两人各有所思,一直到进入振羽楼雅间酒过三巡之后才谈笑声不断,互开胸扉言志。

“哦?原来顾贤弟师承陆眺陆大隐士?”韩毓文一时动容失声道。陆眺亦是先帝时期名震京华的一代鸿儒,只可惜中年出仕不久便又归隐山林了,据说与江南第一才子霍潇则是忘年挚友。陆眺,陆眺,韩毓文轻轻地低吟着这个人名,似是在回忆些什么:若没有那一场人祸,今日自己便亦是陆眺之学生。

“说来真惭愧,我到现在也未被授于官职,怕是有负恩师了。”顾言廷到底年轻,并不熟悉官场之道,说话还不会择言而谈。

“圣上自有他更好的考虑,顾贤弟无需焦虑。”

自听到陆眺这一词后,韩毓文的心绪一直不能平静,仿佛某个重要的一环突然被人唤醒——莫非?顾言廷很快就发现韩毓文的心神不宁,小心地问道:“韩兄与家师是旧识?”韩毓文猛然抬头一笑,轻描淡写地否认道:“仅是仰慕令师而已。”

顾言廷虽然不大相信这敷衍之词但还是没有点破,见韩毓文没有再相谈的兴致,便主动提出改日再叙。韩毓文有些感激又有些赞许地望着顾言廷暗忖:此人既是美玉,便只要从中多提点,日后必定能叱诧朝野,风云天下。辞了顾言廷,韩毓文心急地奔向一个地方——他从未如此惊慌地去追逐一个“可能”过。

罗府。

韩毓文气喘吁吁地停在这曾令自己仇恨以对之地,后来又令自己恭敬以待之地——到底这地方在自己最无助之时静静地陪伴了他整整五年。

“先生……”韩毓文愣愣地唤了出了口,像一个无措的孩子一般寻求庇护。

眼前恰是罗枢玄那惊讶的面容,那淡雅的身姿。

“你要站在外面多久?还不快进来!”

直到听见罗枢玄的一声温暖的微喝,韩毓文才发现自己竟傻傻地站了好久没有说话,赶紧随着罗枢玄一同入了府进了书房。这罗相府依旧如同往昔,冷冷清清,寂静无声。曾经,韩毓文认为这不过是自己的心境凄凉孤独,直到他娶了吕相忆之后才猛然悟道:这里不成家的原因——终究是少了一位女主人。罗枢玄相貌堂堂,地位尊贵,却至始至终都不肯娶妻,似是在固执地坚守些什么,而这一坚守便是二十年了。

罗枢玄叫韩毓文随意后便直入主题,但语气却丝毫不严厉,反倒有些宠溺般的无奈:“你这两日无故不上朝又在闹些个什么?”说完挥手将一干参韩毓文渎职的奏本扔在地上。韩毓文冷冷地睥睨着这些奏本,却没有解释什么。罗枢玄深知韩毓文的冷脾气,也不再强求他回答,便顾自接着道:“别整日里想些有的没的闹出些个事故来。你现在是御史,往后的前途不可估量……我倦了,已经不想再在这朝堂里争些什么。往后,你便多多请教陆眺陆先生吧,他现在回京城了。”

“先……先生,”韩毓文惊异地抬头,踌蹰了半盏的时间后才颤声问道:“七年前,霍家为什么被灭族?”

“毓文啊,”罗枢玄低低地唤着:“霍家因鲁亲王谋反而获罪灭族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这是先帝亲定的,难道你还想翻案不成?”

“霍家获罪的前一晚吕家有位夫人离奇病故,紧接着父亲被斩首的当日皇后便跟着‘病故’,没过几月先帝也‘病故’了。呵,这人可是一连串地赴黄泉,像是约好了似的。”韩毓文有些恶劣地讥笑着:“到底是霍夫人红颜祸水还是霍大才子风神俊秀招惹了不该招惹的贵人啊?”

“霍、成、玉!”罗枢玄终于不可忍耐地发怒了:“你这是大不敬!”这是罗枢玄第一次高声喝斥韩毓文,饱含了深深地失望与痛苦。韩毓文怔怔地盯着罗枢玄,而后愧疚地垂下了头。很快地,罗枢玄调整好了过于激动的情绪,长叹:“先帝的确是借着鲁亲王谋反而致霍家于死地,个中原由你可以自己去找但我决对不会说。我是先帝的伴读,后来便是先帝的左右手,为臣为友我都不能道一声长短;霍潇则是恨了一辈子又敬了一辈子的对手,我答应过他不再向你提任何前尘往事,为此我更不能开口。成玉,前尘往事何必再耿耿于怀?先帝灭了霍家但他到底还是留下了你……”罗枢玄没有提霍夫人,若是提了,便再也不能令他坚持对先帝对霍潇则的承诺了。

“因为我是霍潇则的儿子么?”韩毓文敏锐地一问,隐含了众多的猜测与试探:因为皇后爱霍潇则,而先帝爱皇后,所以霍家必须灭族;也是因为皇后爱霍潇则,而先帝爱皇后,所以我才能活了下来?

罗枢玄一惊,接着便笑,笑得苦涩,笑得悲伤:潇则,你的儿子已经是个男人了,我无法再对他指手划脚了。

“毓文,宋临熹在西南已经被圣上无故滞留了这么多日子也是该回京了。”后面的话罗枢玄没有再说下去,可韩毓文已经明白了罗枢玄的意思。

“先生安心,我自有计较的。”

8.浪淘沙

殷帝时不时地将目光往同一个方向瞟去:那里,韩毓文微微垂首,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如何,却莫明的令人觉得宁静。早朝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所有的矛盾都开始一一暴露在殷帝面前,可殷帝依旧不发一言,似是听到了,又似是不曾入心,叫人好不费解。殷帝暗叹一声:两年来,自己找这韩毓文的次数并不多;可不知为何,近日里却接二连三地想得紧。

“启禀陛下,宋临熹已经在返京的路上。”

“哦?宋临熹仅用一月便平定西南匪徒,又暂时接管了几个月的西南事务,到是个能干的人。”殷帝含笑接过话,又捋了埒一干宋氏朝臣的顺毛。虽然宋氏一族在朝中所占据的位置并不显赫,但近两年来殷帝一直有意无意地扶植提拔,将宋氏摆在了制衡罗氏与陈氏的重要位置,朝中众臣自然有一股子人开始倒向宋氏,到如今宋氏的势力也算是不可小觑了。现在,殷帝又大大称赞了宋临熹这永嘉三年的状元郎,众臣不禁暗暗揣测殷帝的种种心迹。可殷帝说完这句话后却没有继续,只是淡淡地宣布退朝,惹得众臣又是一番心里较量。

大步走出这令人烦躁的朝堂,殷帝呼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顿时觉得舒坦不少。这时,殷帝的脑中又起了韩毓文静静站立在殿上的身影,想到这,殷帝脱口而出:“莫不是因为常相见的缘故?韩毓文……”伺候在一边的闵公公一听殷帝的脱口而出小心地征询道:“陛下是想请韩大人入宫么?”殷帝微微侧了侧首,片刻后,缓缓下了口喻:“叫他来闲云阁。”

闲云阁是皇后寝宫弘徽殿新建不久的附属宫殿,先帝后夫妇二人甚爱居于此。殷帝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这阁中摆放的一切物件器具,每一件都是照着母后的喜好布置,所以看到这里的每一件东西仿佛都有母后落寞的影子。思绪刚及此时,就见到韩毓文恭恭敬敬地在殿外叩首。

“爱卿平身吧。”殷帝草草地回了一句后便示意韩毓文赶紧入内,韩毓文虽然心里有些困惑与不安但还是低眉来到殷帝身旁。殷帝这才瞧清了韩毓文柔和的面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殷帝觉得这一刻很美,美得令他有些沉醉。被殷帝用一种痴迷的目光盯着令韩毓文心底犯了堵:“陛下有事宣臣商议?”殷帝笑了笑,伸手向四周一扫射,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这里如何?”

韩毓文这才微微抬首将这房间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些震惊地回答:“像极了父亲的闲云书院。”说完这句话,韩毓文的心突然下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被铁板铮铮地摆在了面前,从前的质疑拥有了最权威的证据。

“霍家被父皇抄家灭族的理由全在这里了,”殷帝叹了口气,接着道:“你知道么,这闲云阁是宫中的禁地之一。但在儿时的某一日,朕悄悄地溜进来瞧见母后静静地在这里抚琴,而父皇则痴痴地站在门外凝望着母后。”既然父皇容忍了母后爱另一个男人那么多年为何却在那一年决定痛下杀手?就在昨晚殷帝得到江南密报时心中产生的疑惑。

“月下桃花宴,”韩毓文对上殷帝的眼眸道:“那夜之后,吕家有位夫人离奇病故了。”

“朕已经命人去查那一夜的事了……”说着,殷帝一把抱住韩毓文,在他颈边细细地亲吻。其实,殷帝从未对七年旧事有所上心,一直以来都是努力遗忘,但自两年前纠缠上韩毓文之后才不慢不火地一点一点地去查那霉腐的往事。对殷帝来说,父皇的忽视,母亲的冷淡,是他登基前不可言明的伤痛,唯一能理解他能关怀他的便是那温文尔雅的太子太傅
——罗枢玄。可是,连这一份少得可怜的关怀都得与人分享——那个本该是入了奴籍不得翻身的霍成玉竟然成了罗枢玄最为得意的弟子韩毓文,那个诗名才气远扬四海的韩毓文!凭什么他霍成玉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可以拥有那么多人的怜惜?父皇怜他有天纵之才,母后怜他是霍潇则的儿子,罗枢玄怜他是霍夫人的儿子……殷帝对此愤懑不平,可他却忘了另一点:上述所有的怜亦是可以全部化为对霍成玉的恨。

“陛下,臣还要去御史台……”韩毓文有些急切地想摆脱殷帝突然而至的“兴致”。殷帝无所谓的一笑:“能替朕分忧的臣子多去了,不在乎少你一个。”说完后,殷帝便一使力,将韩毓文拖出了闲云阁拉入了与闲云阁毗邻的一间偏殿,这里在殷帝登基后被增列为禁地,就算是皇后亦无踏足的权力。在这一拉一扯间,韩毓文的衣衫早已凌乱不堪,殷帝两三下就将它们脱得一干二净,开始慢慢享用这正在微微发愣的身体。殷帝并不是纵-情声色之人,可不知为何遇见这韩毓文便有一肚子的欲火需要发泄。果然不该让他做这右都御史!殷帝暗暗地懊悔着,抚弄身下之人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能替朕分忧的臣子多去了……反反复复地,韩毓文的脑中都在转着这一句令他遍体生凉的话,就连殷帝有些急躁地进入时带来的撕裂般的疼痛都不再那么令韩毓文觉得难熬。他算什么?韩毓文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一床锦被,无法言语。单单觉得耳边响起了昨晚罗枢玄的一声期盼:“你现在是御史,往后的前途不可估量……”既而又响起了父亲入狱后依旧坚定地宣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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