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君顾+番外————天行我意
天行我意  发于:2009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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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今日,由平坤公主成了平坤长公主,陈子安的妻子的她,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皇后娘娘那句“那平坤便给成玉哥哥送去吧”而带来的幸福感。若不是霍家下狱罪斩,她便是霍成玉的妻子了吧,而决不是那个卑贱的吕相忆!

可是就在方才,她好不容易有再有勇气去解脱她急欲绽放的思念时——刘冉最是温柔的低头一吻又将她的思念全部击碎了。皇兄不是一直视韩毓文为禁脔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爱韩毓文?

平坤长公主愤怒不已——刘冉,你不配!

16.夜幕遮

陈子安一眼便瞅见了平坤长公主遥远而模糊的姿影,他急忙追过去担心地道:“公主,你去了哪里?可让人好找。”

长公主侧首阴森森地盯着陈子安片刻,忽而浅笑吟吟道:“没事,我寻些薄荷片来压压惊。”她的丈夫,陈子安,很好。长公主如是道。

陈子安被长公主森然的目光盯得是冷汗直冒,他的心里惴惴难安。早在尚长公主前陈子安便听闻这长公主原先是许给霍家神童的,但后来因霍家下狱获斩而将婚事作罢了。眼下,他恰好又伤了韩毓文——那个在旁人眼里是抛宗弃祖的不肖子。陈子安并不确定长公主对这韩毓文存了几分心思,多少旧情。于是,他只得难动声色地咽下这哑口黄莲:“公主,寻薄荷这事交给婢女去办就好了,何必亲为呢。现在,天色已晚外面又冷,我们还是回帐歇息吧。”

长公主感觉到陈子安搂着她的腰的手在微微发颤,她幽幽地又笑道:“你在害怕些什么……这误伤一事又不能怪到你头上来。”

陈子安没有回答,仅仅是隐隐地苦笑着。殷帝当然不会因为这个“意外”而来“兴师问罪”,但“借题发挥”是肯定的。陆眺与宋宋临熹根基尚浅,罗氏渐渐式微,陈家现在可谓是一枝独大。这样的形势当然为殷帝所不喜,恐怕陈氏得稍稍吃点苦头了。方才,父亲便与自己商量怎么稳妥地善后这事来着。

长公主自是从来不会算计这朝堂上的事所以她当然不清楚陈子安的担忧是从何而来,她此刻最关心的是怎么再将这薄荷片给韩毓文送去。虽然长公主在忐忑回去的路上几次三番想将这伤神的东西抛弃,可犹犹豫豫间她还是把它收回了怀里。她想她今天真是疯了,居然会不顾身份廉耻地跑去给予丈夫以外的男人关心与担忧。可是,长公主也不明白自己这感情经过了这么久的沉淀后竟还是没有能放下,偏偏又在今天死灰复燃了呢?

见到韩毓文翻下马呻吟时,她顿时明了:在她的心中,“死别”永远比“生离”更令自己绝望。“生离”,意味着这红尘之中她还有一份感情可以寄托,还能对着一粒粒红豆诉相思;但若是“死别”,那便是真正的万籁俱寂了,那她的心便是真正的一片荒芜。活着,总是有希望可以仰仗的。活着,也得给自己做个了断。

长公主在进入绣帐前兀的抬首望了望夜空——今晚无月呢。她不知怎么地身体就轻轻地打了个冷颤。

今晚无月,刮北风。

宋临熹呆坐于地,衣衫凌乱,绒毯之上一片狼藉。他不仅觉得脑袋巨烈地在抽痛,连喉咙也不知在何时涩得似要咯出血来。方才,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宋临熹慌张地直起身体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试图掩饰与逃避那一场不能置信的疯狂。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宋临熹的心绪如乱麻,如荒草,如冰窑。他在此刻完全顾不得平日敢作敢当的君子形象。他现在只想逃避,他再一次地怯懦了。

咣哒!

宋临熹大惊,不安地向四周张望,最后悚然往自己身边定盯一看:玉笛?宋临熹恍惚地伸手拿起这玉笛,心头一悸,发胀的脑子开始有些恢复意识:这玉笛还是韩毓文送给他的。韩毓文?宋临熹完全清醒了,他不断地自语道:“我……我竟……背叛了韩毓文……”泪水毫无征兆地脱离了自我的意志,一滴一滴的,却不似雨,这不过是另一种死亡。“相忆……你为何不陷死我呢……”宋临熹紧紧地攥住这玉笛,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片刻后,那个进退有度,那个风流无双的宋二公子又站了起来。此时,帐中已全无淫靡之气,仍是一派素净端雅,亦如宋临熹的文质彬彬。宋临熹大步迈出帐门,才略微轻松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又不自觉地抬首望了望夜空,今晚无月。

今晚无月,明月不倚朱栏,不照人间事。宋临熹极淡地扬起嘴角,托起了玉笛,轻碰红唇,吹出了一串串似月无清照夜所比拟的寂寥之音。这首曲调唤作《莫言》。宋临熹曾在观莲小池边听韩毓文反反复复地吹过,乐声绵长蜿蜒,悱恻凄怆。他当时就笑问韩毓文是为哪家女子神伤至此,而韩毓文亦是笑答只不过是一个两个痴人的信笔之作罢了。

那他们是生离,还是死别,宋临熹忽而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韩毓文敛了笑意,缓缓地陈述道,他们算不上生离,又何以能称死别——他们不过是一个寂寞难抒,一个欲爱不能。我,喜欢这曲,宋临熹如实道。

从这以后,这首曲调韩毓文是再未吹过,他把这曲连同玉笛一并统统渡给了宋临熹,一干二净,毫不犹豫。宋临熹黯然曾问,你这是希望我吹给谁听呢。韩毓文将视线投到了远方飘渺之处道,你总会遇到同样寂寞的人,而她或许会……几声虫鸣适时响起,令宋临熹没有听清韩毓文后面说的话。

“你从何人手中得来此曲的?”

宋临熹听闻一窒,这是一个尖厉而慌张的声音,尖厉地使这声音在今夜更似几阵鬼泣。但宋临熹很熟悉这语调,这可是他听了二十余年的声音啊。就在这一刹那,宋临熹顿悟到原来韩毓文给他这首曲子的真正用意居然是因为——

“这自是孩儿从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手里得来的,母亲……”

宋临熹森然地转身,用一种哀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淮阳郡主道。淮阳郡主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几步,惶惶地瞪着宋临熹。白日里发生的那场意外令淮阳郡主开始有些担心宋临熹,毕竟是她亲手教导的孩子,多少也存有些感情。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临熹!”

淮阳郡主的视线被宋临熹颈间的一道骇人的勒痕所牢牢锁住,这击醒了她刻意封存多年的记忆——那个光怪陆离,人心失疯的月下桃花宴,那个前一时还是浅笑吟吟而下一刻便杀机显现的披着美丽外衣的月下桃花宴。淮阳郡主的眼睛久久地不能离开宋临熹颈间的那道勒痕,血红的勒痕,宛如一根细细的命运之线在慢慢地令她窒息。宋临熹的心闪过一丝疼痛,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他必须进一步相逼——谁的旧怨,谁的新仇,迟早都是要一笔笔清清楚楚地算的。

“我说错了么,母亲?月下桃花宴里可是发现了很多冤屈之事啊……方才,就在方才,”宋临熹森森然地靠近一步,道:“有人还想勒死孩儿呢……”

宋临熹并不清楚那场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尽量地含糊其辞,亦真亦假。显然,宋临熹赌对了。淮阳郡主的意志开始濒临崩溃。

“依荷,你莫怪我!”淮阳郡主悚然尖叫起来:“我没有办法的……我不想死……”

依荷?宋临熹隐约知道吕相忆的母亲闺名便是唤作“依荷”。这首曲子明明是韩毓文教会他的,理应是属于霍夫人的,可为何淮阳郡主也知道这首曲子。莫非,这首曲子的真正作者不是霍夫人,而是与霍夫人、淮阳郡主都密切相关的人——他,会是谁?

罗枢玄!

宋临熹的心沉了沉,但淮阳郡主为何又要谋害她那无辜的闺中密友吕夫人呢?何这首曲子会令淮阳郡主念出的不是罗枢玄也不是霍夫人而偏偏是吕夫人呢?月下桃花宴中她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淮阳郡主呼出“依荷”之后才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慌张地盯着宋临熹,小声地哀求:“临熹……别逼母亲好不好……”

然而宋临熹却兀自笑了。

此时,殷帝帐内一片漆黑,静得只听微微听得到呼吸声。韩毓文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帐顶,尽管他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醒了?还在痛么?”睡在一旁的殷帝发现韩毓文的气息变了,急忙起身关心道。而韩毓文略略犹豫后还是轻轻开口道:“突然就醒了,也没别的事……”言语中已不是那么冷淡了。

殷帝猛然被吊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原来一点箭伤就能把你折磨成这样,啧啧。”韩毓文的脸一下子因羞愧而红到了耳根,但又无法反驳只得讷讷言他道:“原来怀晋当将军是这么不容易,这些年也负了不少伤,定是比我严重……”幸好帐中漆黑,殷帝瞅不见韩毓文脸红的样子,所以韩毓文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不少,连讲起叶怀晋时的语气都带了那么点随和与温情,甚至连君臣之仪都忘了。

不过,殷帝原本颇平静的心情一下子被韩毓文对叶怀晋如此亲昵之赞而搅起一层层的涟漪,他立刻不悦地冷哼一声:“受伤本就是沙场常事,朕也受过不少剑伤。不过……朕可从未因为疼而拒绝上药呢。”话到最后渗透着一丝暗讽,但更像是情人间的戏语。韩毓文愣愣地转头看着殷帝发亮的眸子,一下子想起了宋临熹也曾感慨过参军原来是如此辛劳艰苦,那仗剑挥戈真真不过是年少轻狂之语。

殷帝难得瞧见韩毓文呆呆的样子颇具另一番风情,身体即刻泛起了的熊熊欲-火,他迫不急待地吻上了韩毓文。韩毓文一惊,却被殷帝纠缠不尽的舌头堵得一句话也不能言,只能支支呜呜吐出几个音。殷帝被韩毓文偶尔漏出的几个音诱惑得不能自已,他刚离开韩毓文的唇欲更进一步时却突然听到细细地一声
“疼”。殷帝顿时回过神,紧张地问:“是不是动到伤口了?”韩毓文推了推殷帝,皱眉道:“陛下压着臣,很痛。”

殷帝自知理亏,可跨下那玩意儿却实实在在地胀大了,顶到了韩毓文的大腿。殷帝有些不甘心地嘀咕道:“可朕的火该怎么泄下去……”

“陛下不是还带娘娘们来了吗?”韩毓文平静地答道,心里却暗忖这么多女人是摆来作什么用啊。

殷帝摇了摇头,固执道:“朕不要她们。”

“那陛下只能自理了。”韩毓文一付我不会笑话你的样子无辜地盯着殷帝。

殷帝硬生生地被韩毓文这句话噎住了,半晌接不出话来。不等韩毓文闭上眼睛,殷帝嘿嘿笑了两声在他耳边轻轻了一句,而韩毓文霎时羞恼得抵死不从。怎么能做这等荒-淫之事呢?还真当自己是下作的娈童了么?韩毓文恨恨地别过头。

殷帝前段日子刚刚品尝过娈童口侍的绝妙滋味后念念不忘,便一直琢磨着怎么和韩毓文也来做一次。现在欲火已经被挑起,殷帝目前的状态实在不能继续维持他原先的好脾气,不容置喙道:“帮朕出来一次就好。”说着,就把韩毓文的身体往他跨-下拖,韩毓文被拉扯到伤口,低低地呻吟着:“痛……痛……”可殷帝早已听不到了。他将自己的性-器强行塞到韩毓文的口中,开始抓着韩毓文的头律动着。

韩毓文痛得眼泪直流,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屈辱过,卑微过。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在不停地痉挛,而这种痉挛又仿佛没有尽头。

17.岁将尽

韩毓文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三日,身体的伤痛与精神的蹂躏令他十分虚弱与疲惫。冬日里和熙的阳光穿透过花色素雅的纱窗一直深入到居室中,整个房间都地是被这一层暖暖的金色所细细涂抹。这里是韩府,他所栖居之地。当韩毓文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得到了这个认知后一颗忐忑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幸好,不是皇宫。

“公子需要用膳吗?”伺候在一边婢女见韩毓文醒了便轻声问道。

韩毓文点点头,婢女便扶了他直起身体倚在床上,又端来一碗清粥。韩毓文微微蹙眉道:“怎么是清粥?”一开口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口腔火辣辣地疼,像被刀割过似的。

那婢女弱弱地回答道:“宫里来的太医说公子近日的膳食中不能放盐。”

韩毓文接过碗沉默地吃了。

“还有什么事么?”韩毓文见那婢女欲言又止的样子,奇怪地问道。

“有位夫人给公子送来了一样东西。”婢女双手递给韩毓文一个绣花坠穗的锦袋,怯怯地补充道:“那夫人未肯透露姓名,她只留下一句话——误相思,莫相忆。”

韩毓文喝完粥便挥手令这女婢下去了。手指轻抚过锦袋上简单幼稚的绣花,韩毓文微笑着将它打开了。果然,里面是薄荷清新的气味。信手拿出一片含在嘴里,韩毓文觉得全身的疼痛都消退了不少。她,终于决定放下了。韩毓文心底泛起了一股不知悲喜的情愫。那个温柔细心的女孩,只敢在他身后羞羞地唤“成玉哥哥”的女孩。现在,她也嫁为人妇了。

成玉,所谓的家,不是拥有一个地方,不是拥有一所宅院,而是实实在在的拥有一个人。那是母亲曾经搂着他,用一种落寞的语气道出的话。韩毓文又含了一片薄荷,想起了霍禧宁,他的堂妹,可现在是倚笑楼里的香脂姑娘。禧宁,也跟平坤一般大,但是她还在娼馆里沉浮,如同自己还在朝廷里挣扎。这两个地方都是泥潭,肮脏,但又芬芳。如同一池的莲花。沉在底下的是烂渣,而伸出水面的却是芙蓉。

韩毓文活动活动了身体,觉得下床出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便决定出门去看看禧宁。“咦?怎么不见夫人?”韩毓文奇怪地问管事。“夫人去了宋府。”韩毓文听到管事的回答后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他望了望天,晴空万里,一派祥和。

今日,天朗气清。

吕相忆用一种一惯柔顺而疏离的平静垂首坐在淮阳郡主面前,她从来都是如此严格地要求自己,对长辈,对夫君。淮阳郡主褪去了往日里的高傲与冷漠,现在的她更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人,衰老而虚弱。

“我——”淮阳郡主带着深深地恐惧感盯着吕相忆道:“对不起你母亲。”

吕相忆猛然抬头,很快地又了然似的低眉。

“临熹跟你提过了吧,”淮阳郡主吃力地吐出一口气,道:“今日,我想赎罪。”

月下桃花宴。这是先帝时期宫廷里最后的一场盛宴,因为从那以后,宫廷就一直被血腥洗刷着。不断地有人入狱,不断地有人死去。而你的母亲,吕夫人,是那场盛宴第一个无辜的牺牲品。因为我与她,我们一同目睹到了宫廷里最丑陋的秘密。你知道么,宫廷里有两种秘密,一种是你能听到的,只要你不说,你便性命无忧;而另一种秘密是你看到的,不管你说与不说,你都得死。

那夜,我偶然听到了霍夫人在野鹤湖畔与罗枢玄合吹《莫问》这首曲子。这曲子原本是属于吕夫人的,这是很久以前罗枢玄对依荷的拒绝,更是对所有欲嫁与他为妻的女人的拒绝,也包括我。可是现在这曲却属于霍夫人了。《莫问》,就是不能说的爱;《莫问》,也是不能爱的爱。我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霍夫人也有“莫问”之事的时候。我恍恍惚惚地见到吕夫人在躲在远处的假山后面,便悄悄走近问道:“依荷,前面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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