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县令大将军 下————胭脂虫
胭脂虫  发于:2009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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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知不知者不为过,不知而谓之知者须师……’。”绿衣文士道。


“……,……”两文人酸叽叽地吵起来,不时引章据典,摇头晃脑,掉下一个个书袋子来。


小福瞠目结舌,转过身来,忽地发现将军身后的那个装死的小二正爬起来,偷偷摸摸地想往楼上爬,“站住!”


小福一声怒喝,大堂里的几个文士再次抱成一团哆哆嗦嗦。


走上前去,提起那个小二,“他是往哪个方向去的?”义正辞言。


“南,南面……”小二哆哆嗦嗦道。


“走吧。”小福回首道,这才发现将军听了小二话之后早就走出门去了,一下子放下小二,小福跟上去,“将军,等我——”


跑到门口,回过头来,对着小二笑一下,道一声,“小兄弟,太肥了,就算是在这儿当小二,也不可以这样子偷吃东西弄得自己肥头大耳的!”


小二瞠目。


真的好重啊啊啊……重得我的手都快要断了!门外,小福跟着前面的人,一路小跑,一路甩着手。


<三>


“你跟着我做什么?”回过头来,李斐望着他身后的那位大汉。


“只想跟这位小兄弟做个朋友。”原先在酒店里的大汉笑道。“小兄弟往哪儿去?大哥我有地方好玩的,你去不?”


“不去了。”我回绝。男人说到好玩的地方,不外乎是酒肆教坊。


“嗳,小兄弟,大哥是看你心情不好,才想带你去好玩的地方玩的嘛。”大汉道,“不要这样快就拒绝嘛。”


“好玩的,不外乎是美酒女人,我不感兴趣。”我道。


他凑上前来,“有美酒,但没有女人。”


“那还不一样。光只有酒,我喝够了。”


“嗳,小兄弟,美妙的不是酒,更美妙的是男人。”他道。


我暗笑,“这京师之处,天子脚下,就算有什么腌臜的,也得躲躲藏藏,哪有如此光明正大的地方。难道有什么教坊里卖男人香不成?”


“正是。”他道。


我一下子好奇起来,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他,他笑着介绍,“同是性情中人,兄台我姓秦名狩,叫我秦狩就是。”


“好个性情中人。”我笑,“我倒要看看兄台性情。”


我暗笑,“这京师之处,天子脚下,就算有什么腌臜的,也得躲躲藏藏,哪有如此光明正大的地方。难道有什么教坊里卖男人香不成?”


“正是。”他道。


我一下子好奇起来,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他,他笑着介绍,“同是性情中人,兄台我姓秦名狩,叫我秦狩就是。”


“好个性情中人。”我笑,“我倒要看看兄台性情。”


*** *** ***


寻来寻去,各处都寻遍,还是不见李斐。他会去何处呢?一时气急,应劭一把抓住小福领口,怒发冲冠,“你家老爷你怎么不看好!让他这样子乱跑,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你——”


“我也不知道啊……”小福痛哭,“老爷他腿受伤,我怎么会想到他会走出去!”


“哼——”一把扔下他,“你说,明明店小二说你家老爷是往南走的,为何我们往南走了快一里了都不见人影。”


“我哪知道。”小福颤颤地。


“哼,要是李斐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应劭道。


本来站在他旁边的人立刻跳离他一米,以策安全。


继续寻来寻去,问过了无数人,就是找不到,“呃……这个,我想……”小福吞吞吐吐道,“也许老爷回客栈了……”


在他面前的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孔狞狰,“你是不是累了?想休息了?”


“不不不!绝对不是。”小福连忙往前走,自家老爷凶恶起来的时候,虽然看上去吓人,但是语调还是极为温柔的,哪像这位将军——呜……整个就是凶神恶煞……


老爷……你好温柔……


老爷……我好想你……


轻掀帘幕,外面是破烂民舍,帘幕后倒是别有洞天。登上台阶,直入正厅,眼前豁然开朗。且不说厅堂之宽敞华丽,单道这杂物陈设,厅堂正中一张镶白玉的紫檀木镂双龙大圆桌,十多人或坐或躺,大杯,大说,大笑。圆桌旁有一小童,眉清目秀,语音清丽,旁再立两人,一人轻敲檀板,一人吹笙笛,小童唱的是一支[落梅风]:细雨洒轻寒,绿绣芳草浅,隔溪的沙鸟几处如相见。满旗亭花开俨然,盼不见去年人面。


“好个醉香楼啊。”我赞叹道。


“好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堂内忽有一声应道。


我抬头,看花厅东侧三人站起,但见此三位裘服翩翩、绣衣楚楚,其中一人走过来道,手持银觚,“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雁归来。这位贤弟虽是生面孔,可在下却觉得似曾相识,为贤弟不俗之相,来,敬一杯。”


我大笑起来,“陆大人,你真个贵人多忘事了。”我作揖道,“在下姓李,单字一个斐。”此位陆大人,我离京之时,便是官拜紫林阁大学士,今日想必更是高官厚禄了。


陆碌神色忽变,我知他心中所想,连忙压低声音暗道声,“都是同好,何必提防。”


“说得好!”他大笑起来,“都是同好。”他扬扬酒,比比我身边那位大汉,“不过你这几年眼光可是变差了,我记得前几年,贤弟你的眼光可是妙得很哪!”


“你!”秦狩脸色立刻恼了起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比起这等麻烦来,岂不是可手到擒来的为妙?”我微笑。


要是这陆碌也是如何人物,哪里将秦狩这等人看得进眼里,一扬手便道,“贤弟初来这里,来来来,让陆某介绍你几位可心的。”


我巴不得离了那大汉,陆碌这一提议,正中下怀,一时便丢了那位禽兽大汉跟了过去。厅堂东侧是用几套相同的紫檀雕花小榻,太师椅,隔出来四个小间,面向正厅,进去后便觉花香扑鼻。刚才跟陆碌同站起来的两位文人学士,大抵也是自命情种的好色之徒,歌场流连、俳优角逐的老手,打量了我两眼,敬了两杯,便各相交谈起来。


陆碌引来三小童,指着其一笑道,“贤弟眼光非凡,看陆某近日喜欢的此位如何?浑名一个‘小女儿’,演的是小旦,端的是袅袅婷婷,闺情动人哪。”


名唤小女儿的小童两手交叠,在左腰处一放,身子略略一沉,道个万福,口中一声,“陆大人折杀我了。”竟是女子声相,抬头时看眉宇柔媚,眼波流转,我赞叹两声。


陆碌心中开怀,再指中间一个,“此位如何?在下觉得,比起贤弟那个墨樵,更甚一筹啊。在脂粉场,人唤‘小谪仙’。”


 我心中一凛,然而也细看那中间一位,但见他脸上粉白黛绿,颊染薄胭,唇点桃红,见了我在打量他,微微地垂下头来,面色微赧,其脖颈自上衣处微露粉白肌肤,陆碌在一旁打趣,“就知道贤弟喜欢这种。秋水为神玉为骨,有弱柳扶风情态,更有芙蓉之色。今日就让他陪贤弟如何?”


我笑一声,“陆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领了,还是此位就好。”我指剩下一小童。


陆碌一愣,笑一声,“贤弟品味着实有些下降了。此位是北国男儿,虽出道半月,秀雅出群,但跟前两平匡庐双秀一比,却是差了些。”


“呵呵,在下的爱好略有些变了,让陆大人见笑了。”我微笑,手扶上那位小童肩膀,感觉他身子一僵。


陆碌道一声胭粉经,“话说回来,贤弟哪,我一直是不能理解你的爱好的。依我看来,这挑的人儿不但要长得媚,身子骨也要好。像是堂正中的那个,”他指指正在唱曲的那位小伶,“虽然长得不错,可是身子骨,一看就不行,玩不了一阵就不行了,这种啊,捧起来也不行,不小心就会出问题。像你之前喜欢的那种秋水之态的小伶,腰虽细小,把玩起来别有风味,但是经不起玩啊。而像我的小女儿就不同了。”他拍拍身边那位唤作“小女儿”的小童的臀部,狎弄之意明显,“也得要身子圆润,略微的有些韧性,方是最佳上品。”


我微微地笑一下。


陆碌饮杯酒,再叹一声,“李斐,本官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三年前就喜欢,不卑不亢,连在这等地方见着本官,都端的是大大方方,既无曲意媚俗之意,亦无同流合污之丑态,不过话说回来,方才你过来之时,本官真是没有看出来,这三年,你变得好多……”


“噢?在下变得如何了?”我挑眉。


“嗯……不好说,不好说……”他蹙眉暗想,手指曲起一个关节轻敲桌面,“说是变得庸俗了罢,也不至于,但是说原来的清朗之色,又有些变质,感觉上……圆滑!对了,就是这个词,变得圆滑了。”


我轻笑,“陆大人折杀在下了。就不知陆大人此番话是褒是贬呢?”


“不不不,本官指的是懂事了些——”似乎有些越描越黑,圆滑明显的是贬意,如何美化也是如此,陆碌干脆放弃道,“算了,这做词赋曲,论推敲辞章,还是你最行,陆某自叹不如啊。”


我忍笑道,“是陆大人过谦了。”


正说得入巷之时,有一文士想必是醉了,端着酒杯闯过来,杯子在我面前一举,“铁石梅花意思,美人香草——风流。嘿嘿。”涎笑着,手便伸了过来摸我。


身体一动,躲开了那只手。我心下一惊,是刚才扶过来的小童拉了我一把。


“咦——什么意思——”那位醉文士似乎是略有不满,“呵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嘛,好一个俊雅少年,于所有胭粉之中,艳丽夺目,别有风味……别有一番风味……”话未完,“啪——”的一声,醉倒在地。


我脸色暗恼。


陆碌忍笑道,“李大人风彩,真是无人能挡啊?哈哈哈——”


我赔着干笑几声,陆碌笑了几声,也觉有些不好意思,指指那站我身后小童道,“云官,引我的客人到你的房间。”原来此位唤云官。


云官的身体凛了一下,但脸色还是缓了下来,轻道一声,“大人这边走。”便带了我过去。


从各间往北侧便是各个伶儿的房间。到了尽头一间,云官停下,打开门,我叹一声,这小房间竟是一点如此的光耀夺目,玉几琼阁,壁钟衣镜,锦纱账,临春枕,说不尽的风流。更有特别之处为室内香泽,幽幽郁郁,不知是何香气,炫得人心也醉意也浓。


我抬眼看他,打趣道,“云官儿真是看不出啊。”心下暗有些失望,还以为这他会有点不同,毕竟,此人在外面表露出的习性有些像某人……哎,谁想只是欲迎还拒……


可叹我李斐,竟是如此的吃这一套……


如今是人也空情也空……


后悔也晚,人心最是难测,昨日如此伤了人的心,难能盼着那人儿重回头?难道我李斐此番真要落得个孤家寡人一个回去?又似昨日那般两手空空?心里略有些不甘,但也是到了尽头了,不甘,又能如何?


那少年笑一笑,竟是说不尽的媚态,直笑得人骨头也酥了,我闻得室内薰香,说不尽的舒畅,只觉浑身绵软,眯着眼道,“云官唱支曲儿来听听。”


那少年朱唇一启,唱的竟是刚才那大堂中小伶唱的一支曲:“为甚呵村庄冷落,朱扉镇锁,春风静掩,桃李笑无言?可正是云离楚岫,雾散秦楼,玉去蓝田,则教我对花枝空忆当年……”


“怎么唱得跟刚才那个角儿是一样的?”我笑道,身子重得很,轻轻往小榻上一侧,斜了眼看他。


那云官倒也毫爽,抿唇笑一下,两双眼睛就这样子忽闪地看着我,“我只会唱这支曲儿,让老爷见笑了。”


我微笑着,略微地蹙了一下眉,身子骨倦得很,刚往那小榻上一躺,那云官儿就压了上来。


我连连笑道,“莫要重压!老爷我身子不行了,受不起。”坐在我膝上,哪受得了。


话犹说着,眼睛却一下子重得抬不起来,只听得耳边门响,似乎有人进了来,再看时,只觉眼皮沉得很,鼻息间薰香味袅袅,心下一叹,阖上双眼。


“什么?!你见过他?!”一声焦急欣喜的声音,应劭牢牢抓住路人两肩,“往哪边走了?有知道他往哪边走吗?”


得知李斐去处,两人直奔醉香楼。


一掀帘,应劭脚步一下子停下来,抿了唇铁青了脸不发一言。


小福从后面赶上,越过应将军身体看了一眼大堂内情形,吐吐舌头,转身站回应劭身后。


应劭慢慢地转过身来,小福立刻跳开一米远,但速度明显还是不够快,被应劭掐住脖子,他怒吼道,“你家老爷会来这种地方?”


“……,……”


半晌见小福没有回音,应劭“哼!”的一声,把手放下。


小福摸摸脖子,咕咕哝哝,“老爷本来就是喜欢酒肆教坊,这儿只不过男的多了些,再说了,老爷喜欢的又正好……”


话未说完,瞥见应劭紧紧地抿着唇,连忙噤声。


应劭俊容带怒,视线扫过大堂之后,走过去就掀两侧隔帘,立时惊起一片呼声。


“将军,您不能这样子——”小福瞪大了眼,连忙跑过去制止,“将军——”又一层帘一掀,应劭脸一凛,站住一动不动。


敢情是自家老爷?


连忙上前看看,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压了小童亲吻爱抚。


再擦擦眼,仔细看看,不是老爷!


疑惑地看看应劭,只听得他慢慢的,一字一句道, “陆大人居然也在这里,真是令应某佩服啊!”


陆碌惶惶然,站起来连忙施礼,“将军!”应家在皇上眼前大红大紫,居然被他撞见自己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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