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县令大将军 下————胭脂虫
胭脂虫  发于:2009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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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你下,轮到你下子了。”应王爷浑然未听到,道。


“……”我摸摸鼻子,继续下棋。


“叭——”一声,应王爷不假思索又走一步。


“呃……王爷……”我再抚着下巴,抬头看看人家老王爷。


“嗯?没事没事,你下了。”老王爷笑得满足而愉快,使得我不好意思打扰他老人家的雅兴,思索再三,再下一步。


“叭——”一声,应王爷不假思索再走一步。


“……”我哑然。


老王爷,您可知道,您刚才接连三次移的是我的棋子?!


揉着眉心,瞥眼看老王爷,他脸上仍是那副略带些白痴而满足而愉快的表情,我再次沉思,琢磨着走一步。


“叭——”一声,应王爷不假思索又是一子。


“……”炮可以是这样子行进的吗?我抚着额头,偷窥老王爷,还是那种白痴得令人火大的表情。


面对着棋盘上完全被打乱的阵势,我沉思。再沉思。犹豫着继续下一步。


“叭——”一声,应王爷不假思索还是一子。


我目瞪口呆。


拜托,王爷,您到底会不会下棋啊……就这样子简简单单地把我的车拿起来放出去,你刚刚走的那步兵明明离我还远着哪……


我大为怀疑地望着那老头。


老头对我抱以虚假至极的微笑。


我伸了手指,摸摸额头,还好,没有青筋冒出来。好吧,损了一只车,我还能布残阵。


“叭——”一声,应王爷不假思索继续一子。


我猛一拍桌面。亭外的四位侍从立刻全回过来注视着这边。老王爷手中端了茶杯,犹自低着头研究棋盘。


我额上冒烟。


拜托可恶的臭老头子,你老人家知不知道我刚才一步都没有走啊……


老王爷低了头研究了一番棋盘,这次,慢慢地抓起他的马,慢慢地向前一步。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再看看,确实如此。揉揉眼,再细看,视线对上老王爷的,“咦?你站着干什么?累啊……快坐快坐,小忠,茶没了,快去换一壶来。”


四个侍卫中一人走出来,拿起盘子,离开了。


老王爷忽地又叫住他,“对了,顺便去温一壶酒来,酒要温得很热很香很醇方可入口。”


这老头……吃喝倒是不糊涂了……


我心里暗忖。


侍卫离开。


我慢慢地坐了回来。青石凳上传来一阵凉意。我不由得想抚额叹息。应劭啊……你犹说你老爹棋品不好……还真是保守了些了……


“叭——”干脆拿起棋来乱走一步。


老王爷紧接着就跟了一步,“叭——”


“叭——”“叭!”


“叭!”“叭——”


“叭!”“叭!叭!”


我闭了眼,装作没看见也没听到刚才的事情。老王爷一手犹按在棋子上,一边口中唤道,“小肝,本王饿了,快去给本王和李大人找些点心来。”


四个侍卫中另一人出列,小跑着往膳房方向。


我望了望还剩下的两个,慢慢地再看看老王爷,他老人家低头着,似是仍在专心棋局,我道一声:“王爷,您府上的点心可有咸的?”


“啊?”老王爷抬起头来,目光犹疑。


我微笑,道:“王爷,下官一向吃不得那些甜的点心,若是王府有咸的,可以也叫下人拿些上来。若没有……那也就罢了……”


“有有有!怎么会没有呢!”老王爷一下子吼起来,似乎是不满意我的说法,“就是没有,本府里的厨子也能做!小义,快跟上去,和小肝去吩咐厨子做来,做好之后你俩火速端回来!”


名唤小义的侍卫疑豫了一下,也离开了。


“叭——”我继续陪着这老头堆棋子游戏。


“不不不,等一下,本王刚才不是想这样子走的。”老王爷道,胡乱地移了一步,拿手去抓茶壶,不慎将壶翻倒在地,“哗啦——”一声,好端端的一个景德镇小瓷壶就这样子碎掉了。


我心肝都疼。


这得要多少银子啊……


站在亭外的侍卫连忙进来收拾碎片。收拾完毕,出了亭子,竟是将碎片堆到脚边,仍站在亭外。


“没茶了……”老王爷喃喃道,回头对侍卫道,“小忠呢?怎么还没回来?小胆你快去催催!”


“王爷,在下要在这里守护王爷,以防不测。”名唤小胆的侍从答道。


“你是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吗?”老王爷吼道,跟他相处了一会儿,我也知这老头子脾气不好,吼了一句,忽地面红耳赤,咳嗽起来,“你是看我老人家不行了,想活活地气死我吗?”


“不是不是。”侍从惶恐道,“在下不敢!”


“王爷,王府能有如此忠心的侍从,王爷又何必生气呢。”我拍拍老头的背,待他顺了顺气,回头道,“去吧。”我微笑着,“有下官在此照顾着王爷。”


那侍从停了一下,终是蹲下身,拾起脚边堆着的碎片,离开了。


眼见着那侍从背影渐渐消失,我起身,朝着亭子走了一圈,并未见有何人影,回到亭内坐下。老王爷气也顺了些,面色也如常了。


我冲着老王爷嫣然一笑,大骂一声,


“棋品超烂的臭老头!”


“不懂尊老的臭小子!”


那老头竟然是同时起立,指着我破口大骂。


我一愣,冲着中气十足的老头仔细地看了看,微笑了下,柔声道:“臭老头,算你狠!”


“臭小子,从来没有人敢说本王下棋的时候走错!”老王爷架势十足地骂道。


我再次火起,头顶冒烟。刚才我都赔了笑了,这老头还想怎样!凭地小肚鸡肠,再说了,又确实是他错!“臭老头,今年贵庚?”


老王爷坐下,哀声叹气:“臭小子拐着弯骂我老糊涂了。哎,人真是老了……”


我也坐下,微笑道,“王爷老了没关系,只要头脑仍旧清明便好。”


老王爷看了我一眼,“臭小子,你胆子倒大,只怕这盘棋你赢不了我!”


我也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王爷就算是赢了这盘棋,将军也是跟我走的份。”


“臭小子,别以为你就可以得意了!”老王爷显然是极度不爽,“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带到这么大,竟然对外人那么好……”


我微笑。


老王爷再叹一声,“哎,走了也好……都走了罢……走了之后海空天阔,走了好啊!”


我一愣,望了望方才侍从离开的方向。老王爷叹一声,拾起棋盘上不知谁的棋子乱摆,“圣上恩赐的,名唤是‘忠肝义胆’,事实上,哼,完全就是‘吃里扒外’,住着我的王府,吃着我的粮,帮圣上监视着我!”


“这样的人,府里还有多少?”我犹豫了下,慢慢问道。


“府里八百下人,五百是皇上赐的,还有三百,也不定哪个是,怕也早被收了人心了。可怜我老人家,天天作戏,装疯卖傻……”老王爷越说越凄凉,竟是走了过来扑进我怀里,“你看看我,多可怜哪!还有我三个儿子,就因了我这老爸功高盖主,受了皇上猜忌,你瞧瞧他们,一个个明明有名将之才,可成为今世英雄,只因为我,生生地阻了他们去战场建功立业,扬名四海。”


“……”我望了一眼怀里那个哭得似乎很凄惨的老头,摸摸额头。老头,现在根本没人吧……你确定你是装疯卖傻?


……本性就这样子吧……


撇撇嘴,听得老头继续道:“我家劭儿就这样子跟了你走了……我老人家心疼啊……可是也好啊,天高皇帝远,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担心什么时候圣旨下来就杀个满门……”


我微笑,摸摸老头的背,“王爷实在不必过于哀伤,我会好好待你家儿子的。”


“臭小子,你倒是得意了!”老王爷怒一声,回到坐位上,我微笑,坐正,重视棋局。


小忠小胆两侍卫急急地赶了来,“王爷,酒来了。”


老王爷拿过酒,微笑着,倒了一杯慢慢喝。


我在这厢发愣。


“李大人,您要不要喝一杯?”老王爷关切地问道。


“……”


我抬起头来望着那老头,“……”


“酒是去年皇上赐的,上百年的陈酿,味道很不错。”老王爷微笑着推荐。


“……”


心憔力悴地出了园子,便见应劭早已经候在园外了,“怎么样?”我一出来,就见他紧张地过来问。


“还能怎么样,输了。”我蹙了一下眉,活动活动筋骨,“累死我了。”


“怎么会输?”应劭急了眼,“这下如何是好!”


“怎么不会输。”我叹气,揉揉肩,再揉揉手臂,人老了就是不行了,这样子坐了一会儿,竟然会浑身酸麻,连牙关都痛,哎,都是被气的啊!一个劲地咬牙切齿。“你那棋品良好的老爹把我的棋子全部捉了去,独留了我一个将军,你说,这棋我还能下吗?”


应劭瞠目结舌。半晌呐呐道,“我早知我爹他……哪想……哪想他会如此……这下如何是好……”


我斜眼看他皱眉焦急,慢慢地走了过去,轻摸他脸,柔柔道:“那么想嫁给我?” 心中那个叫得意啊!微笑,微笑,保持良好形象!


应劭一下子双颊染上绯色。


我微笑,“怎么办?王爷不准啊,怎么办呢?应将军?下官也无能为力了,心有余,力不足啊!”


应劭焦急起来,走了几步,我望着他焦急模样,心中极为满足,索性倚了轩门,看他走来走去。小园门口也是两排半人高的迎春树,他人一走,步履并非从容,衣袖之间带了风,鹅黄花瓣簌簌落下,也是一番美景。


他大将军走了几个来回,忽地定住,抿了抿唇,直直到我面前,一双黑眸注视我道:“李斐,你莫诓了我!你何等聪明,怎么会输?”


我笑了起来,“可是我就是输了啊。”天清云淡,冬日刚过,便已经有粉蝶出了来,轻轻地在他身边跟了过来,停驻在他粘了花瓣的肩头,我拍掉那个可恶的家伙,闲闲地看他,“大将军你说如何?”


应劭一双黑眸骤地深邃下来,我心怦怦跳起来,口干舌燥。


正值老王爷喝完了酒踱了出来,一眼就见得我把手伸向他宝贝儿子,一下子暴吼起来:“臭小子,你想干什么!”


我悻悻,额头上立刻有东西乱跳起来,转向应劭,“那一切就如将军所说,我们赶紧私奔吧。”


春分的一天,应王府里年老体弱,不不不,应该说是年轻力壮的应老五爷突地跳起半米高,据老王爷说是一时兴起想煅炼身子骨,据王府下人说,那是老王爷天生神力突然暴发,更有憎恨应王府的人恶狠狠地推测为是老王爷回光反照,死期不远,当然,也有人悄悄地轻声说,“那是因为他受了某人刺激”。


第九章


下午一时开怀,竟忘了去王府该做的事情。结果吃了晚饭再次逛到王府。进了门,仍是被殷勤的守门小仆请了进来,引入客堂。只是我心有余悸,偷偷便钻入应劭房内。


大将军房内风光独好。开窗可见青山巍峨在暮色中隐隐,引得我胸中正气刹时间浩如山川;闭窗可见案赎严谨,我踱过去看了会儿,皆是兵法书籍,胡乱抽一本,翻开看时,正是一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也……”。如此严重事情,与我最近看的那些乡野小说相比,明显无趣,不由得心中有些无味。插了回去,踱到他床边,见枕畔露出书册一角,线装本,黄书页,略有些眼熟。随手便抽了出来,一看书名,脑中“轰——”的一声,立时两眼发直。


应劭一进来,见到我在,惊喜道一声:“李斐,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再走近来时,见到的便是我这番模样。


“饱暖思淫欲,饱暖思淫欲,正好晚饭,正好佳人在侧……”我喃喃几声,慢慢地将手中书举起来给身后的人看。


应劭的脸一下子慌乱起来。


“……前面的我自是不用道了,可是这一页……我翻到的这一页啊……”我言语戚戚,饮泣道,“‘那两小童站在一旁,看得性起,一时也按捺不住,搂将起来,一个口中唤着好哥哥,一个叫着好弟弟,扯了裤子就行那苟且之事。那弟弟竟是初尝雨露,却也是乱扭身子,把个哥哥急得……’”


“别念了。”应大将军遮了眼,我转了身,见他眼神慌乱。


“谁给你的?”晃晃手中那书,却是我自家书架上的一本《淮南春色》。此书其间道尽淫秽香艳事,难道仅此一篇?只是此书怎么会落到他手中?


应将军面色僵硬,神情赧然。


“说!”我顾不得他神情尴尬,心中只想着家里何时出了如此家贼,竟把这等淫书秽词拿了给别人看。真是——岂有此理!


“是小福吗?”我问道。


大将军微微点头。


我从鼻孔里哼两声,小福,做得好!继续追问,“何时?”


“昨日上午。”大将军极度不安。


昨日上午,我再哼两声,想是我让小福那家伙去送了伞过去,可恨那家伙,不能让人接了伞,却不知从何来的机灵,也不知那家伙说了什么话,竟让人收下了这本书。“看了多少了?”我再问。


“只到此处。”应劭低着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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