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张国安王递上的奏折时,我不由得愣了,我从未听说过本朝还有一位国安王,应该是才封不久的,从刘悔的批语上看,这位国安王极得刘悔的信任,刘悔在奏折上的批阅也对此人的提议赞不绝口,直称其朝之栋梁。
将奏章放回去,吩咐小喜子进来替我更衣,躺下后不由得感叹一代新人换旧人,而那些旧人,贬的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其实无论怎么处置,那个人肯定都会死,或在被贬之后遭劫被刺,抑或在流放的路上突发疾病死亡,而且无论怎么样都会连累其全家人。不由得自嘲了下,本来我还自怨自艾如今这不男不女尴尬身份的,在看到刘悔在朝廷上的大清洗后,不由觉得呆在这个本不该我出现的地方,也许不坏。
谁知我刚躺下,竟有人不经通传大摇大摆闯了进来,我从床上坐起喝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皇后寝宫!可惜哭得泪眼惺忪,并无多少威严感,倒像是在抱怨,那人趾高气昂道是皇上派他来把奏折拿回伏云殿,我手一指,说都在那,然后认出他是继刘福后跟在刘悔身旁的小李子。刘福自从被我牵连后就被派去服侍了太后,用刘悔的话说,就是身边不会留任何而一个背叛过他的人。
我与刘悔在一起半载有余,却从未起过争执,而这一次是我蓄意挑起,当场把刘悔气的脸色发白摔门而出。想起小李子白日里还在一旁拍须溜马,极尽阿谀逢迎,而现下他认定我必然失宠,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一副势力嘴脸来。我突然想笑,这人的变脸功夫,倒是比我的人皮面具还神奇。
我憋住笑,道:“李公公若是没事的话请回吧,本宫还要歇息。”
他拿着皱折,说道:“皇上还有一句话要小的转告娘娘,娘娘就算是醉了酒,也请不要胡来,与宫人走远一些为妙,否则别怪殿下不念及夫妻之情。”
我笑,果然无论是谁,只要投入感情,就会变成傻子。我是,刘悔亦是。颜云殿的宫人除了贴身服侍我的小喜子,其余人等,都不知道我的真实性别,尽管如此,小宫女在被我楼入怀中时,脸上依旧止不住一红,我笑着,将杯中的酒一口含住,然后全数哺进她的的嘴里,一丝晶莹的液体则顺着我们没有完全贴合的嘴流了出来,而刘悔踏进殿内看到的,恰恰是这番景象。
我拉起小宫女的手,轻轻抚摸,道:“妹妹人比花娇,让人实在忍不住想疼爱。”
然后那个倒霉的小宫女被刘悔一巴掌拍飞,然后刘悔挥退殿内的人,让我向他解释,我偏不解释,我说你每日倒是玩得不亦乐乎,也不想想我过去是什么人,花阶柳市,哪家我没去过?现下倒好,把我给憋坏了。
他气的胸口欺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撇撇嘴,斜着眼看他道:“没人要你来我这颜云殿,你不来,我还捡得自在!”
“好,好!”他气得丢下狠话:“朕,朕走,朕让你过得自在!”
第二日我才明白他那句让我过得自在是什么意思,我殿内的貌美小宫女们,统统调往别处,一个不剩,相应的换过来几个太监,年纪老不说,说话一个个牙齿还漏风,有什么事我还得多吩咐好几遍。
第 17 章
我咬牙切齿气得一处打不过来,人生二乐生生被刘悔去掉一乐,没有美人可看,我极尽郁闷的同时也收敛很多,生怕又做了什么传到他耳朵里,他顺理成章的把我的另一乐也喀嚓掉。
刘悔气得走掉的第二天,小喜子早上服侍我起床的时候,嘴唇嗡动竟在说道:“先生可还记得与太后娘娘的约定?”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身边竟然还留有太后的人。那个被我下令仗毙的宫女也不过几日就受到刘悔的怀疑,于是我只好先发难,将人撵走了事。这半年也曾去给太后请过安,只是回来后看刘悔脸色不大高兴,也就不再去了。用过午膳,伏翎殿一个嬷嬷过来说请皇后娘娘过去伏翎殿,太后有事相商。
于是乘上凤辇,浩浩荡荡一行人向太后寝宫去了。
原来太后是找我相商去京郊潭柘寺祈福的事情。例行是太后领着后宫嫔妃一同前往,太后被刘悔软禁已有很长一段时候,但这是皇家例行的祈福,刘悔倒也不便阻止。刘悔的后宫只我一人,所以太后只有找我了,刘福陪在一旁,太后说明意思,我推辞道:“妍姬体弱,恐无法伴太后前往,不过颜云殿的宫人,妍姬会谴他们陪太后前去,也算代妍姬尽一片心意。”
太后道:“我儿任性,这半年苦了你了。”
我也客客气气回道:“这是妍姬的责任。”
回到颜云殿,刘悔果然不负所望脸色阴沉坐在颜云殿等着我了。我前脚刚踏进去,一只杯子就摔碎在我脚边。
殿内只有他一人,我也不施礼,缓缓走到他一旁的团锦绣花塌上坐下,蹬掉脚上滑稽的皇后薄履,侧躺着闭上眼假寐。没过多一会,肩膀就被推了一下,我睁开眼看看他,他正一脸怒气的瞪我,我不说话,又闭上眼翻身背对他。
耳朵突然被人揪住,我痛得喊爹喊娘撑起身子叫他快放手,他一手叉腰另一手依旧拧住我的耳朵,“这日子你还过不过的?”
他说的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民间小媳妇问自家不成器的丈夫:“这日子你还过不过的?”
连动作也是七分像。
刘悔长相肖太后,本生就很秀气,此刻他气得脸色通红,更有一种美态,就是比一般女子高出很多,也略显得壮些。我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在想什么?竟真将他当作小媳妇想了。
他更怒:“你笑什么?”
若是他知道我此刻心中所想……我心虚,讪笑道:“没,没什么,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他不放,我逼出泪水在眼里打转,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好痛……”
他赶紧将我放开,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你今天去了太后的伏翎殿?”
“是啊。”我也毫不掩饰,说:“我去与太后相商祈福的事。”
“你要去?“他立刻紧张的看着我。
“不去。”我懒洋洋的躺回榻上,捡起一块糕饼吃起来:“天那么热,我不想动。”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他狐疑的看着我。
“你还想有什么事啊?”我三口两口将那块桂花糕吞下,味道不错,又拿起一块,正要吃,突然想起什么事,于是促狭的笑:“你莫不是担心我调戏太后?”
他呛得咳嗽一声。
“放心,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再调戏她了。”
他不回答,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嘿嘿,我继续大啖糕饼,没想吃得太急,那桂花糕又太干,一下竟被噎住了,上不去下不去的,我抓着胸口被卡得直翻白眼,刘悔慌忙过来帮我拍背顺气,好容易卡在喉中那块下去了,我忙说:“水,水……”
刘悔忙将案上剩下的茶盅端给我,我接过来就往嘴里灌,又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伸着舌头喊:“好,好烫……”
刘悔忙拿过茶盅,紧张道:“怎么了?痛不痛?”
“怎么不痛?”我瞪眼看他:“你是猪脑子?”
“我……我马上叫御医来!”他还是一脸紧张。
“不用了,也不是,很痛。”看到他连还嘴都不还的样子,我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看看,我不放心。”
“真的不用,我又没怪你。”我冲他笑笑,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酸的,“刚才那是气话,你是皇上,这些是本就不该是你做的。”
他端着我的脸,说:“张嘴,我看看。”
我乖乖的张嘴,把舌头伸出一点给他看,他仔细看了看,说:“还是有点红。”
我点头,他突然伸出舌头在我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表情魅惑。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抱起他就往床上放。
等我再神智清明过来……
“姬,姬华……”他又痛又羞,连话都说不完整:“朕……朕非砍了你不可!”
我一眼扫到他腿间的血迹,心里“咯噔”一下,闯大祸了!二话不说,将他抱起放到前面的大桶里替他清理,我的手指刚碰到他那里,他就痛的瑟缩一下:“你,你要是敢碰我那里,我,我真杀了你!”
可惜是只没牙的小兽,张牙舞爪半天后,他还是懒懒的挂在我身上睡着了,我将他全身擦干又抱回床上替他上药,他呜咽两声又继续睡。做完一切,我躺回他身边,看着他痛得皱巴巴的脸,心里不由得一酸,轻轻将他搂过来,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紧紧颦着的眉,微噘起的嘴。
小心的吻上他的额头,眉,还有唇。他嘤咛一声。不,不行,我怎么那么容易就又……我果然很禽兽。
我闭上眼小声念佛家的静心咒: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无,唯见于空……
“你在干什么?”
我睁开眼,结结巴巴说:“你,你没睡着?”
“小憩了一会,你在干嘛,念什么呢?”他贼贼的笑,然后伸手一把抓住我的命根子。我颤着轻呼一声,说:“你可不要玩火。”
“谁玩火还不知道呢。”他轻笑着压上我的身体。
我就知道我会吃亏!他刚刚才伤了那里,我再怎么禽兽也不可能再叫他受伤,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于是,我大慈大悲的入地狱了。
他趴在我身上,撒着娇:“我还要。”
你要个屁!我在心里骂道,你才是真正的禽兽!
我实在不应该一时心软让他占了上风,这家伙不知道从哪知道些稀奇古怪的姿势还非得要我配合他,我肯定不愿意,可一想到人家是一国之君还是那么要脸皮的人都让我那个什么了,又有点心虚。再看他兴致勃勃的表情一下又变成那张皱巴巴的脸,我又不忍心,结果就吃了大亏,被他折腾了个半死。
他居然说他还要!总算缓过一口气,我双眼喷火,恶狠狠道:“行,我要你,怎么样?”
他立刻苦着脸。
我说:“你快睡。”然后起身去清理,一边清理一边骂这个欺师灭祖的小王八蛋。
清理完毕后回到床上,已是全身虚脱,腰还酸痛得厉害,我不由得哼哼了两声。
他的手不老实的又在我胸前打转,我虎着脸道:“快睡!”
他突然勾着我的脖子,贼兮兮的在我耳边说了句话。
我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可能。”我开始怀疑他今日委身于我是有目的的。
他在我身上蹭啊蹭,我一把推开他:“快睡你的觉。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
“试一下试一下嘛。”他挠我的腰,被我一巴掌拍开。
“一次,就一次,你就算帮我试试,好不好?”他信誓旦旦的说:“试玩就让你睡觉。”
我被打扰得不胜其烦,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睡得着?
“你说话算数?玩了就睡觉?”
见我态度松动,他忙不迭点头。
“那个,”我一狠心,“我要是咬到你,你可不能怪我。我又不会。”
“知道知道。”
……
“你倒是动一下。”我不耐烦。
“……哦?我觉得好像该是你动吧?”
“哦。”
“啊呀……痛,你,你要让朕断子绝孙吗?”
“……”
我以为我只是在刘悔身上寻找年少时刘欲之的影子,因为他们太过相像。都是骄横任性的少年,反复无常的态度,以及我永远无法看懂的深埋于眼底的东西。我变得贪心和不甘,尽管我知道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一国之君,我又是个男人。还是个毁容的男人。
可是我慢慢发现,刘悔和刘欲之也有不一样。
刘悔在我面前会撒娇,会任性;同样的也纵容我在他面前撒娇和任性,而且还很喜欢,似乎这样才能感觉到两个人的相近。而刘欲之则只容许自己任性,要我迁就他,明明每次他自己都有错,可到最后都非弄得我对不起他似的。
刘悔看着我,几乎是用哀求的预期,说:“你不要走。”我站起来走到床前,他的目光就这么一直紧跟着我,眼神小心翼翼,生怕一眨眼我就不见了似的。
我克制住去理会他的感情:“皇上拟的第二道圣旨,是让前宰相姬明远父子回归故里……”
“我放你父亲走,姬化岩,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放他走,只要你留下来,好不好?”他着急着说。
我不回答。
他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显得暗哑:“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拿你的家人威胁你,可是我不那样,你肯定会离开我……”
“够了,”我狠心打断他,“我是个人,我是个男人!可是我却不得不因为顾及家人的安危,顾及他们的脑袋不要掉,穿女人衣服,做女人打扮,学女人说话,甚至像女人一样承欢在你身下,你知不知道我的感受?”
“对不起,。”他呜咽着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滴到枕头上:“我是喜欢你的。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喜欢……”
我闭上眼:“我喜欢?我是个男人!可我现在他爷爷的都认为自己不是个男人了!”
“对不起,如,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换回男人的装扮,我本来也想让你恢复男人的装扮,真的,我只是在等朝中稳,稳定下来……”他泪流满面,我的心忍不住揪痛。
“我,我没有骗你,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可以在下面,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晚了。”我狠下心,说:“皇上的最后一道圣旨,是将袁清封为镇远将军,代替刘樊掌握镇远三军的军权。”我后来才知道过去那名叫袁清的小将,原来是太后的亲外甥。镇远三军的数量只占所有军队的三分之一,我知道还有三分之二的军权肯定掌握在刘悔手中,虽然我没打过那三分之二兵力的主意,但也注意到刘悔这里的兵符只是一半,另一半不知所踪。
“你……“他瞪着我,我继续说道:“还有……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上将国舅之女封为皇后,日子定在下月初三。另外,为了延续皇家子嗣,各地将甄选秀女,充实后宫,各大臣家有年纪适合的小姐,也会报上来的。”
“好,好你个姬华岩。”他突然一阵咳嗽,然后喘着气:“朕要娶谁,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我目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却绞痛如刀刻。
“你喜欢刘欲之吧?”语气比预想中镇定,这话不是他问我,而是我问他。
他闻言一震,我果然猜对了,我要的爱情,是一对一的。他看着我,口中突然涌出血来,我始料未及,下意识的就问:“你怎么了?”
他笑了,一笑,从他嘴里流出的血更多了。
我慌忙伸手点了穴替他止血,他咳嗽一下,恶狠狠的说:“不用你担心,朕自小就有心疾而已。你说的不错,我是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