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陈风 上————雪色樱绯
雪色樱绯  发于:2009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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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不过是"莲花"的一句意思为"决定放弃"的暗语而已,可为什么偏偏对我就有这么大的魔力?
我扯出一个微笑,"现在谈放弃还言之过早,时间还有,我们不要放弃。"
我们......当然是我们。
"我并不想放弃,只是单纯感慨这句诗而已。我突然觉得这句诗特别伤感,有种历尽沧桑的感觉。"思堂苦笑了一下,"我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人,谁也保护不了。所以世事无常,我什么都抓不到。"
是因为时间走得太快,你我都有些无力跟上了吧。
我握住他的手,"没关系,起码你仍可以保护自己。不要那样舍弃一切地去证明自己。"
"他从来就没有这么说过,他只是要我这样、要我那样。有时我想他愿意和我做兄弟不是因为我单单是思堂,而是由于我能办到他所说的很多事。如果这就是义气,这就是友情,也未免太难以学会!"思堂埋下头去,十分难过的样子。
我以为你终于忍不住想起那个人......可看样子,是另一个。
原来竟是你的兄弟让你如此吗......
思堂继续说下去,"我于他根本不算什么吧,也许连一个心腹,连一个朋友,普通朋友都不是,也许他只需要属下。"
只需要属下的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不过从来没听过肖乐言有结拜兄弟,是我孤陋寡闻了吧。
我实在看不过去了,"你不要总这样一厢情愿,沉迷于自己的幻想。"
思堂抬起头看着我哭笑不得,"庄主,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我真不知道是否该说你好心。"
我手一摊,"也许我只不过是个‘手段狠毒的危险份子',再说,你真的需要安慰吗?"
思堂摇头,"不需要,我只是说说心里感受,现在的我有别的事等着我去做。"
"等你"去做?是那个所谓的"只要有生之年能办好就心安"的事情吧。
后来我们各怀心事睡去,我看着他背对着我睡着,有点难以言喻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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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被尖利的凤鸣之声吵醒,我几乎是连外衣都未穿上就冲出马车去。那个声音伴着风声回荡在山谷里,整个山谷与青凤江都在震动,四周扬起很多的尘土与小石粒。
如果单单只是声音,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威力。难道是......!
思堂跑了过来正好看到我在大笑不止,"庄主,你......无恙吧。"
我当然没事。
多么无聊的神话,本来很容易解释的问题让村民们编造的神话描绘得无比神秘。
或许人总是用幻想来触及自己所不能达到的距离,可是这个距离又那么近,只需你伸出手,只需你向前走一步而已。
"思堂你稍等,"我笑得很开心,"一会儿我会将神兵利器拱手相送于这里可爱的村民们。"
我转过身去,根本不看那湍急的江水哪里比较平缓就一跃而入。唉,三月的江水真是冰冷得让人灵台清明啊。
那个声音在整个青凤江里极其大,我就沿着声音的来源游去。我被那声音震得快要耳聋,真是痛得要死。
我困难地接近了声音的来源,伸出手,冰冷的触感,那是一个兵器的柄,是钺吗?
我用力拔也拔不出来,就只好用挂在腰间的"翡翠"插入下面卡住它的石头,将那些石头戳碎后才将兵器拔出。
奋力一蹬,向水面冲去......
颜尉,你以为我对这件事是一点都不管的吗,你以为我是与你怄气才在野外露宿的吗?
我只不过是为了观察天象,为了查证声音来源的大概方向。如果石质相当而这里的山崩得最严重,那声音自然是从这附近传来。
这里所谓的山崩,所谓的洪水,只是被一种巨大,又未必总能让人听到的声音震动、共鸣造成的。能被人听见声响就被认为成凤鸣之声,不能被听到的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摧残着这里的山、水。
可是之所以在三月灾害会这么严重,也许是因为冰雪融水大量汇入青凤江,汛期来临,而此时风大水急,声音的影响更大一点吧。
浮出水面,我终于可以深深地吸一口久违的空气了。凤鸣之声戛然而止,相信村民们也该明白出了什么事了吧。
拿着钺上岸,思堂看到我后笑得欣喜,"庄主,你跳下去时也不想想自身的安全吗?不过好在没事,你......实在是让我担心得很,怕你出什么事。"
我的耳朵此时有点不大灵光,不过我用唇语读懂了他的意思。
你能这么想我真是很高兴,你也许是与肖乐言、郦绪他们不一样的。
我介绍,"这条江之所以名‘青凤'就是由于这钺的主人把它藏在江底。这柄钺应该就是上古神兵‘青凤',也叫‘青钺',中间那个细长的槽在江下有极快的流水经过时产生声音,你就能听见凤鸣之声。我本来还在想有这么大威力的会是什么东西,没想到竟是神器。"
"可是,最早这把钺在东君青帝太昊手上时,只要他挥舞,血水都会让它鸣声。"我双手奉上,"你可以拿它去交差了。"
思堂端详着钺,情不自禁地触摸着钺身。可那一脸欣喜的表情突然凝固住,而他的目光中的震惊与绝望淡淡显现。
他就这么盯着,不说一句话。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盯着的是我左腕上的金环。
"思堂,其实我......"我哑然,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个意外。
"你还是......你怎么还是......"思堂迷茫地摇头,然后默然地单膝跪下,"属下‘九歌'之首‘夕歌',兰陵思堂拜见主上。"
我刚刚还在庆幸他与肖乐言他们不一样,可他竟是属于"莲花"里像赫连云梦那样让我头疼的另一种人。
"主上"......你摆出这个词,到底是要我怎样?

章十 化外
"无论如何都请主上帮思堂这个忙,属下传出暗语而劳累主上千里迢迢赶来,即使主上因此而气怪属下,属下还是希望主上能答复属下,让属下安心。"
思堂根本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我此时在客栈里的大厅用餐,而思堂根本不在乎四周人的古怪目光。
我仍不理会地挑着鱼肉,颜尉坐在我的对面已是看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看着我,可就是不说一句话。不巧的是我能猜到他在说什么,应该是说得很难听就是了。
可是一切都超出了我所能预见的范围,只因为他发现了我的身份,那一切就不是我能所左右的了。
而且,思堂的请求......实在是令我太为难。
我也不想这样,根本就不想闹成这样。
"主上。"思堂抬起头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看着他,手中的筷子握得很紧,都快要痛得麻木了。
我应该冒一次险,赌这一回吗?
"你先起来,我考虑一下,明日之前无论怎样都会给你答复。"我伸出手扶起他,"我希望你不要再叫我‘主上',也不要叫我‘会主'。"
"这怎么行......"思堂脱口而出,可又别开头去,望向窗外,"于礼不合。我难道情愿如此吗?"
"叮!叮!" 颜尉拿着筷子敲了敲碗,"不要再发呆了,都快吃完了。你还不快点?!"
我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上去,你们请便吧。"站起来离开。
我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他们二人的目光。虽然他们目光的感情不同,可同样让我不知所措,不敢回头。

回房,我把门关上。"翡翠,我要不要帮他?"
翡翠看着我,"秋叶,那要看是否要帮自己。你要‘玉碎',还是‘瓦全'?"
"欧阳秋叶从来都是个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但实际上我只做过‘瓦全'的事。"
翡翠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太谨慎。"
"太谨慎......我倒是得能敢赌这一把,就赌我那丢失的三年记忆一定与这个人有莫大的关联,赌资就是我十年的寿命。"
翡翠问,"你不是能想起五六成了吗?"
我摇头,"能想起,只是太混乱。我知道当中的情节,却不知道开始与结尾发生了什么事。"
翡翠又问,"思先生应该是早就认识你的,可他为什么要装作初识的样子?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现在能够想起过去认识他的事吗?"
"我不知道,"我的手揉着太阳穴,"我只知道,我前日刚见到他的时候,就对他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情,不知道是否是过去留下的。唉,我真头痛!"
我打开窗子,一艘艘游船画舫在湖面上慢慢游荡,湖畔的垂柳也长出了小小的叶子,鸟鸣声不绝于耳。本是很怡人的景致,但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无暇观赏。
"兰舟逐涛,凭水独照,纵心千结,君难知晓。
弦断魂消,五灵寂寥,无风漠漠,不雨潇潇。"
画舫中的女子的幽怨歌声渺茫地飘来,我竟然会有点共鸣的感觉,长叹了一声。
我,该赌这一次吗?
赌,是一条单行道,有来无回,用十年换一个人的一生。
可是,我并不缺少,也不想要这个人不得已而付出的一生。
那样的话,我又是否该为我自己十年的寿命作一个祭奠呢?
思堂,你根本不会想到,帮这么一个你认为对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的忙,我会赌出去多少东西。
我呵呵地笑了,北门家的先祖啊,你们以后的子孙再也无法向下代讲同样的故事了。
水华,终遂你所愿!
我推开门走下楼去,思堂与颜尉还在吃饭,他们看见我来就一直盯着我,不再动一下。
"思堂,我答应你了。"
思堂紧张的脸一下子放松下来,"谢主上!思堂从今日实践诺言。"
诺言......那个能画下一道天堑的诺言,那个"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的诺言。
"收拾一下,我们明早就出发吧,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颜尉扒了两下饭,"我们先去取剑吗?"
"那当然,不取剑何以续剑?"我离开。
而那夜,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入睡的,反正我是辗转反侧,终不得眠。
我少见的开始害怕了。
我害怕闭上眼将是过去、未来无尽的梦魇,我也害怕那个诅咒,那个家训。我从来没那么害怕过一个东西,只因为我亲眼看见它曾经真的实现过。
早上醒来,我只感觉头痛欲裂,视线模糊。
不过还好我们是乘马的。我与思堂共乘一骑,完全不用我操心,我只用窝在他怀里补眠就可以了。
因为从昨天那个诺言的实施开始,他一生都是我的死士。
"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的实意完全不是原诗讲的那么回事,它只是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走投无路了,如果你能帮到我,我甘当死士。"
所以我才会知道颜尉这个朋友遇见了很麻烦的事。这个暗语的级别相当高,可以用生命来换的,其所求的事必定十分棘手,通常不是暗杀就是夺权。
可我,虽然身为"莲花"的会主,接到这样的暗语还是第一次。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召国的流火山。流火山上没有火,也没有枫,它的火就是桃花,漫天遍野的桃花。从远望去,全山的红桃似火,蔚为壮观。
可谁有想得到这个美如仙境的地方,江湖人想成了炼狱,只因为清平教这个所谓的邪教。它的历史只怕与"莲花"一般久远。
不同的也许是他们更乐意完全展现在人前,而"莲花"现今除了成员以外,知道"莲花"存在的,九州之内不超过百人。
思堂与颜尉分别走在我的前、后方,他们认为这个流火山是十分危险的地方。其实......清平教在现在也不过是"莲花"的一个分支,因为他们中的骨干是"莲花"的成员,而我是"会主"。
"什么人?!"突然跳出来了一个红衣的女子举剑拦在路前。
思堂一揖,"兰陵思堂求见肖教主。"
"思堂?"那个女子听后把手背在身后,颔微抬,"教主说他不见你,除非你能完成条件。"
"思堂来此正为此事,"他看了一下我,又把视线拐向颜尉,"思堂特地请来拥剑山庄的庄主来此续剑。"
电光火石间,一个物事从我的颊旁擦过,速度之快,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姑娘,随便放暗器不礼貌吧。" 颜尉把手中的暗器扔下。
原来是一种可以含在口中的吹箭。或许如果刚才不是思堂故意把目光投向颜尉,误导那女子以为颜尉是庄主,这一吹箭定是要了我的命了。
肖乐言,你真是养了好一群属下啊。
那女子冷哼一声,瞪了颜尉一眼,"算你命大,跟我来吧。"她转身带路,却走得飞快。
我早就知道清平教必是住在山谷里,倒没想到四周还笼罩着雾气,看起来像个仙境。不过眼前这般凶神恶刹似的教众,若说是神仙我也真是不敢恭维。
肖乐言来得很快,他那样的人本该是被人净水泼街、香花纷落,八人步辇抬过来。可实际是他亲自走来,手中拿的是我难得一见的"听竹"。几年前就是这把剑斩断"无忧",令兄长与言无忧相见。
肖乐言悠闲地站在我面前,他穿着一身白,脖颈左侧的青莲刺青可以被清晰地看见。记得一年前,我看到的他在雨地里是一种魅惑众生、睥睨天下的感觉,而今天的他却很素雅。
光风霁月,难以言喻。v
可是他这张脸我虽然很熟悉,今天的表情对我而言却过于陌生。
"乐言......"思堂走上一步,"我知道你不乐意见到我,但我只是想让你原谅我。我特地请来了拥剑山庄的庄主来,希望能修那把剑,也算是我的道歉。"
思堂的声音不似以前,有些有气无力。
有什么事对肖乐言而言是难以原谅的事?是杀了他的属下,还是破坏了他的计划?
"拥剑山庄的庄主欧阳秋叶?"肖乐言看着我,"思堂你好大的面子......"
肖乐言欲言又止,似乎是不想说破我的身份。可他不知道思堂早已知晓。
"我师父曾找过他的父亲,可他的父亲无能为力。我师兄找过他的兄长,他的兄长也说‘无能为力'。"肖乐言笑得极其讽刺,"他......难道比他的父兄都强吗?"
我走到肖乐言的面前,"肖教主,在这里我说明一下,我的父兄说‘无能为力'不是因为他们技术无法达到,而是拥剑山庄有家训,不可以修铸‘化外',否则不得好死。"
他突然激动起来,"你这种话能骗谁?祖训如此,你又为何而来?"
我看着他,有一个怪异的想法。
会不会是他为了永远不原谅思堂,让思堂内疚一辈子才提出这个条件的?我的父亲应该早就将这个家训告诉他们了,即使父亲没有说,兄长也会说的。
只是......你万万没想到会有我这个变数吧。
"我来是因为思堂有求于我,而我处于个中原因非帮不可。"我笑了一下,"至于‘不得好死'这件事......我的曾祖曾经想过修这把剑,可却在动工前因伤寒去世;我的父亲被人毒害而死,这你是知道的;我的兄长被火烧死,难道这还不是‘不得好死'?"
思堂走上来,"真有这种事,那......"
你不忍心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考虑那么久了吧,可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小小原因而已。
"没关系,"我摆了摆手,与他诧异的目光相对,"反正一切终是会来的,我欧阳秋叶既然答应你,就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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