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陈风 上————雪色樱绯
雪色樱绯  发于:2009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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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已经很久都没来了,可以和以前一样在王宫中随便走走。"
现下正是深秋,陈王宫里在九州最具盛名的枫叶已然变红。
"随便走走,就当来玩的吧。"我转身进了宫门。
其实陈王宫里我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我都去过,还有什么好看的,那么说也只是不让曲琏为难而已。
深秋的枫叶很红,不知是谁说的,大片的枫叶在变红时就像是一片血海。
陈王宫的基色调是红色,所以秋季时全九州最有风致的景观就是陈王宫。宫阙与枫叶,诡异又和谐的组合。
我走得无聊便坐在瑶音殿的房顶上休息,顺便听听陈王宫堪比唐国、鄘国的国乐。
从瑶音殿传出的竟是女乐官用琵琶所弹唱的古琴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通兮无所将,何悟今昔升斯堂......"
何悟今昔升斯堂......?
我一时心中郁闷,不想再听下去。
于是我从瑶音殿的房顶上跃下,却听得殿内一声惊呼。
回头,是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她是刚才唱歌的乐官?
"你不用害怕,我是陈璟的客人。"我走了进来解释,好歹是我的不对嘛。
"陈璟......?啊,奴婢该死。"那个女子忙掩住嘴,只因为她无意中唤了陈王的名讳。
"没关系,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我微笑打消她的畏惧,"我刚才听见你用琵琶在奏《凤求凰》,这首不是古琴曲吗?"
那女子摆正了她的琵琶,"是沧青自己改编的,奏得不好,见笑了。"
沧青?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名字。
"没有的事,你这个曲子奏得很好。不过我还想听你其它的曲子,能为我奏一曲《红叶夕歌》吗?"
她略思索,"《红叶夕歌》?对不起,我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陈国选乐官是要求通晓各种曲调的,怎么会没听说。
我走到一个古琴前用手拨了那个曲子的前奏,"就是这首。"
"啊,这个曲子啊,"她似乎恍然大悟,"这个曲子不叫《红叶夕歌》,是《潇湘子》。"
《潇湘子》?可是,我记得是《红叶夕歌》啊。
"你会唱吗?"
她一脸茫然,"这个曲子没有固定的辞,可是我不记得其中有咏颂红叶的。"
"算了,你奏吧。"我放弃了,这可能是我记忆中的混乱点。
可是为什么我记住了碧色的剑光,竟还记住了一首独一无二的《红叶夕歌》呢?
她坐下拨动了琵琶,虽然用琵琶奏的那首曲子听起来很别扭,但确实让我没来由地怀念。
可能在秋雨后有人随意唱起,可能是夕阳中有人哼唱;
可能在月光下有人离别而歌,可能在山水间有人低吟;
也有可能在红透了天的枫树林中,有人拉着我的手为我清唱。

"秋风萧瑟,红叶片片飞落,清风入梦寒,听霜林唱晚歌。
云轻烟弱,千帐明灭灯火,寒夜枫落寂然留清寞。
满山霜林醉,红叶纷飞,随风飞落水之湄
晓来红叶疏,看晨星坠,夜空流珠是云的泪,望穿秋水......
欲尽山色,暮云在天边合,红叶舞翩跹,落霞绮染长河。
晴空云锁,怅望千秋烟波,红叶谢书临风寄羽客......"

头昏......我的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只留下了一个背影,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我正了一下神,"这位姑娘,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离开。
我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说陈王宫里的人与我的记忆缺失有关吗?
凭着记忆,我走到了历代陈王的书房前。虽然我无意偷听,但......是他们的声音于我而言太大了。
"这么说他还是不知道?"这个声音是陈璟的。
"是。不过他的定力确实很好。"是曲琏。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听得曲琏行礼离开我并没有打算回避,所以曲琏出来的时候看见我,那种表情......像吃饭被噎住了。
"庄主......"声音有些颤抖,你心虚吗?
我看着他不说话,很久才问,"你还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曲琏知错。"他低下头。e
有鬼呢......他到底与陈璟商量什么大事,竟被我试探的话吓成这样?
"曲琏,不是让你下去吗?" 陈璟的声音早于他传到我的耳边。我抬头,如愿地看到了如今已贵为一国之主的陈璟。
他还是那个样子,当上陈王并没有让他的气质有任何改变。
他就不适合作陈王,因为他这个人太乖僻。
"欧阳?你来得好早。"不过看你的表情丝毫没有意外的表示。
"我来得早不早你不是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吗?"
陈璟沉默了一下,然后把门开大,"进来,我有事和你说,曲琏你也来。"
我与曲琏进了去,陈璟就坐在他父王曾经最爱的那个长椅上。
"事情你也知道了,这件事对我们而言很重要,因为邶国前几个月才派了左将军言无忧来示过威,不能让朝内的‘某些人'抓到话柄。"
我应了一声问,"有怀疑的对象吗?"
"没有。" 陈璟一摊手,一脸无奈。
看来你是真的被逼无奈了,这时就来找我吗?
"曲琏派给你,他比较熟悉这件事。只要能查出凶手,你用什么手段都行。" 陈璟把两手交叉在了一起,用一种类似于交代后事时的目光看着我,"全靠你了,欧阳。"
"我明白,你提出那么诱人的条件,我能不卖命干吗?"我摆摆手,"好了,那么我现在就开始了。曲琏,带我去看尸体。"

陈国的冰窖平时藏些食品和冰块以备夏用,没想到现在是贮藏起了尸体。
我蹲在一个浮肿的身体前,皱起了眉头,"这个尸体放了几天了?"
"九天。"曲琏手中举着烛台为我照亮。
"拖出去!"我站了起来,"把他放在一个熏满香的房间里,我可不受这罪。"
"好。"曲琏摆了摆手,显然他也受不了这种味道。
在他吩咐下人办事的时候,我数了一下尸体的个数。
为了查明凶手,陈璟是不会让家属将尸体带回安葬的,那么说......这个凶手竟杀了十三个官员!
虽然数量比我想象中的少,但是,看这官服的品色......都是些地位比较高的人,甚至有一个是两千石的高官。
"你们确定凶手都是同一个人吗?"我问曲琏。
曲琏有些拿不准地回答,"应该,因为他们都是在同一个地区被发现的。等庄主验完尸体,我带庄主去看。"
我还未回答就听见外面喧哗,"开什么玩笑,陈王怎么能让武林草莽来管这庙堂之事?!"
"齐大人,这是陈王殿下的命令。"
"陈王殿下就不知他们自身就可能是凶手吗?我要去进谏,你先不要让他们把尸体搬走,万一他们毁灭证据就再也不好抓凶手了!"
"齐大人,这是陈王殿下的命令,我们必须听从。"
曲琏走出去。我呵呵笑了笑,没有本事办好事,还打算占着吗?
"齐大人,这确实是陈王殿下的命令......"听曲琏的语气似乎是劝不住了。
于是我走出去看看是哪个齐大人竟有好大的威力,没想到是个熟人。
"齐大人,我应该不是什么‘武林草莽'吧。"我笑道。
"你......"他用手指着我,在回忆我是谁吧。呵呵,你竟然都能忘了我。
"在下欧阳......熙。"还是这个名字比较如雷贯耳呢。
"是你......!"齐课齐大人,你终于认出我了。
"齐某失礼,竟欧阳大人见谅,齐某这就离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欧阳大人......真是个久违的称谓。
可是没什么实际意义呢,我从来没有什么官衔。
一个兵士回报,"曲大人,我们已经办好了。"
曲琏看了一下我,伸出手,"庄主,请。"我点了一下头随他走。

有了 熏香果然是很好的,鼻子不用受罪了。而我也就有了闲情坐在椅子里发呆。
"庄主,到底是什么兵器?"曲琏终于不再忍受我的"失职"而出言提醒。
我抬了眼看看他,"我不是正在想?我也想一下子就知道啊,可是......真的很难嘛。"
起身又来到尸体前,用手指抬起他的脖子露出颈下极细却是致命的伤痕,"究竟是什么兵器,什么人可以造成这么细却有这么精准得顷刻致命的伤?"
"依庄主来看,这可是剑伤、刀伤?"曲琏问。
我摇头,"不确定,就我所知刀剑伤不可能这么细到几乎看不见,甚至连血都没流几滴。就我观察是短时间受了两次伤,凶器极快地进入而断掉颈骨后向上抬,又使离伤口不远的颈骨断掉并移位。喉下是凶器进入处,喉上是凶器收回处。"
我的手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弧,"是什么兵器这么精准,又这么细呢?"
我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个人选,但立刻排除了,他怎么可能会亲自来杀一个人?我笑了一声来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这一笑倒是钩起了曲琏的兴趣,"庄主可是想到了什么人选?"
"是啊,我想到了一个人,他绝对有这个实力与动机。可是,肯定不是他。"
曲琏忙问,"不知庄主所想的是什么人?"
"清平教的教主--肖乐言。"我笑吟吟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肖教主......"
"不过我想,即使不是他也必然与他有关系。"我舒展了一下身体,"不是说去发现尸体的现场看看吗,带路。"
"好。"曲琏去打开门。
唉,有了熏香也不是那么好,这种味道闻久了连鼻子都酸了。
我用手揉了一下鼻子,这个气味......虽然淡淡的,但是确实是......
我猛回头看向那个尸体,走上去用另一只手仔细摸了一下伤口,抬手一嗅......
不会吧,这......难道真的是那个人,看来不去尸体发现的现场都不行了。

从发现尸体的臭水沟回来后真是全身疲惫,连曲琏的脸上都有倦容。
"看你,还是习武之人呢,就这点耐力?"我走在前面,他在我身后跟着,完全没有找我时的积极和灵活。
"即使是习武之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我是要保护你的,自然得精神高度紧张。而庄主你还总往人多的地方去,你说我能不累吗?"
抬头,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瑶音殿,我回头,"我认识一个女乐官的琵琶奏得很好,我带你去听听吧,也算答谢你。"
"全听庄主吩咐。"他的表情稍微轻松了点。
于是我就迈进了瑶音殿,而沧青此时正奏着《离殇吟》,乐曲哀宛,歌声凄凉。
"沧青?"我唤他的名字。
沧青看见我,笑问,"这位......大人,今日沧青的《离殇吟》如何?"
"红颜梦醉,相思心碎,相离相忘之悲......恰到其份。"我赞叹。
曲琏找了个位子坐下,"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音乐这么爱好。"
"沧青,我们今日在外忙了一天,现在是特意来你这里听曲的,能为我们奏一曲吗?"
沧青拥着琵琶含笑,"当然可以,好久都未有人特意来听沧青的曲子了,不知大人你要听什么,还是《潇湘子》吗?"
我摇手,"不,我想听有关于‘红叶赠诗'的曲子。你别误会,我只是听曲而已。"
红叶赠诗,从我嘴里说出来给她听就是这么别扭。
"我没有误会,大人不用多心,沧青也奢望不上......"沧青坐下调弦,又一首曲子流转而出.
"题红叶清流御沟,赏黄花人醉歌楼,天长雁影稀,月落山容瘦......"
曲琏一下子站了起来,"题红叶清流御沟......"他看着我,充满疑问。
"陈璟不是要找凶手吗?凶手不就在你眼前吗?"我笑着,因为阴谋得逞。
沧青的手停了下来,一脸惊恐,"大、大人......沧青并未做错什么事啊?"
我用手支着头坐在曲琏的身后,"御沟啊......你以利落的身手杀了那么多的官员,最后不都是从那个地方处理掉的吗?尸体在夜晚顺着王宫向外流,那么高的落差,那么暗的视野,足够你掩饰了。"
"可沧青只是个弱女子啊!"
"弱女子?"我哈哈地笑了,"你的琵琶中的羽调那根弦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弦,如果我未猜错那根就是曾经扬名天下的暗杀兵器‘苍',是青色的呢。想把‘苍'当弦用,一个弱女子根本办不到,除非有曲将军这样的修为......你敢把你的琵琶拿来让我看看吗?"
沧青的脸变得惨白,"你怎么会怀疑到我?"
"松香,陈王宫专用的松香。我相当讨厌闻到那种气味,虽然只是一丝,但我还是发现了在伤口上隐隐有那种松香味,你的琵琶上自然也有。而且,‘苍'之所以叫‘苍'就因为它能在阳光下发出苍色的暗光,你所以为的最安全的凶器最终也出卖了你哦。"我看了一下曲琏。
曲琏向外喊了一句,"来人啊!"
沧青坐在那里,看着越来越多的御林军脸色依然平静。
我站了起来,"沧青,肖教主为什么派你来杀陈国的官员?"
沧青笑了起来,"肖教主并不想我来而我坚持要来,他说你一定会发现的,一切都是我太自负。不过肖教主交代我万一遇见你时告诉你一句话,只有三个字‘千日醉'。"
"肖乐言以为区区‘千日醉'就可以制衡我?"我掩饰讶异,说得坦然。
"不愧是‘会主'。即使身处未知的险境也这么有定力,沧青佩服。输在你手里沧青一点都不冤枉!"沧青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虽然很有气势,但你也知道你根本走不了了。
沧青看了看已围得滴水不漏的兵士,大笑:"欧阳秋叶,我沧青诅咒你死在自己所铸的刀剑之下!"
我对曲琏说,"让他们下去吧,她服毒了,活不了了。"
曲琏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摆了摆手让兵士们下去。
而当我回头时沧青已经倒下,死了。
"曲琏,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圆满完成任务?"我问他。
曲琏走到沧青的尸体旁拿起她的琵琶递给我,"等你收下陈王承诺的条件之后才算是圆满。"
我接过琵琶取下羽弦的"苍",这根琵琶中最细的弦,拿在手中掂量竟有半个琵琶重,"为了这个陈璟信中承诺的这‘独一无二之兵器',我逼死了一个女子呢。"
我把手中的"苍"卷起收好,又看了一下沧青的尸体,"唉,想当年‘苍'是杀尽陈国奸细,威震寰宇的独一无二之兵器,如今你竟用它沾染上陈国忠良的血。虽然这是你的......该陪葬,但‘苍'还是应在拥剑山庄的藏剑阁里,这样对谁都安全。"
兵器,凶器,最终只不过是其主人的一念之差。

章七 紫电
我已经注视着下面那个少年很久了,久到连翡翠都以为我爱上了他。
我坐在陈康城最大的酒楼"秋临楼"的二楼,那个人在楼下装小乞丐,装得倒是惟妙惟肖。
坐,盯,喝茶......我一直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我的手支着额头,不觉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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