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fault————Pico山鬼
Pico山鬼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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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是,」我垂下眼笑,「虽然对下还有一个妹妹,但她十五岁半起已半工半读,成熟大方,我站在她身旁不像兄长,倒似是她的跟班。」「你都不会自觉形秽吗?」「我喜欢被宠。」我站起身来,双腿却又麻又痛,只好软弱地傍住墙站定。
「你面如死灰。」Fany半坐起身子。
我苦笑,「两边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痛,痛足一星期,吃再多的止痛药都没用。」「怎不去看医生?」「我讨厌消毒药水的味道。」Fany沈默。
所谓相敬如宾,是否就是这样子?
若是熙俊哥,二话不说就会把我塞进车子送去医院。
十六说我缺乏安全感。
我知道我是。
Fany不晓得,他只觉得我骄纵。
「我今早回来时,看到街角开了一家新的印度菜馆,还有师傅在门口表演拉茶。」我胸口空得难受,连说话都有气无力,「若吃印度菜,你有甚麽好介绍?」「主菜当然是咖哩,就看店家混香料的手艺到不到家了。至於开胃菜,香辣烤鲜鱿沙律不可不嚐。」「有何特别之处?」Fany蹲到我身前来,轻轻揉著我的小腿,「这沙律虽说是印度菜,其实集合了地中海和泰国风味,调味料有鱼露、青柠汁、香茅、芝麻和不可少的辣椒,令鱿鱼份外鲜味。」我弯腰抱住他的脖颈,「听说鱿鱼吃多了,会令身体积聚过多蛋白质。」「对健康有害吗?」「我忘了。」仰起头在我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Fany喃声说:「别想太多,这不像你。」我也许入世未深,处理人际关系天真得近乎肤浅,也把许多事情看得过份简单,但,不代表我想得比别人少。
将脸埋进Fany的肩窝,我闭上眼苦笑,「我饿了。」晚上我还是回宿舍睡,Ryan问我:「你为甚麽要折磨爱你的人?」我怔住,「他不爱我。」「我以为你们一见锺情。」「只是在适当的时候,遇上适当的人罢了。」「这就是缘份,是爱的契机。」Ryan托住头。
我掩住嘴讪笑道:「没想到你们外国人也相信这些。」Ryan发出嘘声,笑骂:「非洲土著都懂得甚麽是浪漫,你以为只有东方人才可以感情细腻?」「对不起,是我一竹篙错打一船人。」我纠正说:「没想到你这个人会相信缘份。」「我只是还没遇上让我感到连心跳都似要停下来的那个人。」Ryan答得一本正经。
我笑得前仰後合。
Ryan的女朋友围著一条大毛巾从浴室走出来後,我识趣地下楼蹓躂。
踱著踱著,竟走到了图书馆大楼。
我一个人坐下来看星星。
街灯比天际黯淡的小星耀眼,冷风也吹得我身体一直发抖。
但我还是抱紧膝盖,蹲坐在墙角不愿离开。
半夜回到寝室,Ryan的女友虽已蜷伏在他怀中熟睡,但他还醒著。「长痛不如短痛。」我低下头笑,「他是好人,我不舍得。」

4
那一年的圣诞节,我与Fany分开在两个国度庆祝。
他在一家以学生为销售对象的流行杂志社那儿,找到一份摄影助理的兼职,他不打算回家。
「Brian,这中间我还是有空閒带你到另一个省看瀑布的。」Fany在我回家前的那一晚,仍试图说服我留下。
「你别吵我念书。」我连头都懒得抬起,整张脸埋在一堆笔记海中。
Fany仍在罗嗦,「至少记得打电话给我。」隔天我前脚才踏出期末试考场,後脚已直奔机场。
熙俊哥亲自来接我,他抱住我说:「还是小孩子窝心,七炫那几只甩绳马骝都快毕业了,至今都没回来过。」虽说我排行二十,其实七炫哥才比我大半年多一点点。
「大阿哥,崩口人忌崩口碗。」我苦著脸说。
「你智商不比人低,只是还没找到自己的目标。」熙俊哥笑,「再说,即使你真的笨,我还是一样爱你。」我哭笑不得,只好保持缄默。
晚饭後拉住Shoo姐姐诉苦到深夜。
她说没有挫折,难以衬托出爱情的甜味。
若是以前,我会觉得这话文艺腔得让人面红,如今听来竟另有一番味道,酸甜苦辣,塞满我的胸口。
我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苦笑道:「我若幸福快乐,也许同样乐不思蜀。」Shoo看住我笑。
「这个孩子还很幼稚,是不是?」「Brian,你长大了。」Shoo说。
即使再不愿意,我想,其实我知道。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活在象牙塔内,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Fany教会我感情的挫折。
以後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让我认识这世上各种各样的不如意。
工作上的,社会上的,人际关系上的,等等等等等等......
「还好我有个幸福的家。」我抱紧怀中的靠枕喃喃地说。
「别想太多,去给那让你心乱的人打个电话。」「我不想,」我低下头,「反正他一样吃得饱,睡得熟。」Shoo掩住嘴笑,「你玩这游戏,玩得十分认真。」「我会一辈子记得他,我不想将来想到这个人时,只会口出怨言。」我怔怔地托住头,「Shoo,我是否爱上他了?」「即使不爱,也十分喜欢。」「何以见得?」「因为你在乎。」谈到下半夜,Shoo索性拿出稿纸一面写,一面听我絮絮不休,唠叨个没完。
将近天亮时份,十六搀扶著满脸通红的胜浩进门。
胜浩哥马上就抢进洗手间,抱住马桶拼命地吐。
我与Shoo两个人帮不上忙,又不想走开,只好尴尬地愣在厕所门前。
十六迳自扭开水龙头往脸上泼冷水,「别管他,玩命地喝,劝都劝不住。」她亦脚步蹒跚。

Shoo不经意地瞥我一眼,让我羞愧得垂下头来。
但我还是没有给Fany打电话。
在家千日好,整个寒假我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脸上放肆地挂住一副沮丧的表情。
有时随著BoA进电视台的录影棚看看热闹。
也试过一天硬吞三份Shoo写的草稿,帮忙改错字兼说感想。
正在修读教育学程的熙俊哥见我闷,还会大发慈悲让我随他到不同的幼稚园实习,帮忙扫操场。
後来索性进十六的公司打工,名义上是办公室助理,其实就是打杂,不过算来还是个皇马褂,敢指使我斟茶递水的,也只有发薪水的十六而已。
过去最活泼多话的胜浩哥,现在只对牢客户才开怀爽朗,能言善道。
虽然偶尔还是会与十六一唱一和地笑话我反应迟钝手脚慢,但胜浩难得閒下来时,最常做的,是依著窗框看住虚无沈思。
我天真地把胜浩与自己归为同类。
一天下班後,我缠住十六要「参观」她应酬。
「有空你去陪熙俊扫地。」十六一口拒绝。
我拉住她衣角不放。
十六又累又气,偏偏不敢骂我,只好板住脸说:「乖乖坐一角,眼看手勿动。」没想到是上夜总会去,我以为最多是酒家。
胜浩哥一手搂住个豔女郎,一边将众人送到嘴边的酒大杯大杯地灌下肚。
我整个人缩到包厢角落去,还是要靠十六帮我挡酒,才勉强全身而退。
直到凌晨三时多,那家成衣厂的老板尽兴「阵亡」,由手下簇拥著离开,闹剧才得以散场。
「都说不会喝的了,酒杯子仍旧一个接一个地塞过来。」我对牢掏钞票付帐的十六大声控诉。
十六将帐单连签妥的合约收进公事包,打个手势示意我扶起烂泥似地瘫在桃红沙发上的胜浩哥。
胜浩两眼半垂,嘴角含笑。
我奋力支撑住他起码一百五十磅的体重,还没走到停车场已气喘如牛。
「好玩不?」胜浩佻皮地在我耳边吹气。
我机机伶伶地打个冷颤,全身汗毛倒竖。
身後的十六即时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将胜浩塞进汽车後座後,我也软了手脚,窝在皮椅子上嘟囔道:「要命。」身旁的十六绞开车窗,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抽烟。
我被灌进车厢来的冷风吹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抱怨说:「下次出八人大轿请我也不来。」十六嗤的一声笑出来,「我头脑不大清醒,你这糖堆里养的少爷不想死就忍著点。」车子在路上飞驰,我又一次想起Fany。
他嗜红酒,晚饭时喜小酌一杯,所以不肯考车牌,说安全第一。
我们出入都依赖公共交通工具,试过玩太晚赶不上尾班车,只好牵著手沿住公路走回家。
当时还觉得花前月下,十分浪漫。结果回到家却两度小腿抽筋,折腾到天亮才勉强入睡,吓得Fany脸都青了。
出了半天神,我侧头问十六:「佑赫哥怎能忍心走?」「我放纵,我快乐。」胜浩忽地从後座伸出头来,似笑非笑地说:「十六这陪酒女郎才真的惨,沦落风尘。」十六喷一口烟,只是笑。
我困惑地皱起眉。
「笨弟弟。」胜浩笑得放浪形骸。
「他不觉得自己可怜,」十六瞥我一眼,「不需要任何人同情。」语气无限讽刺。
我如遭五雷轰顶,嘴巴张成一个窟窿,偏偏不能成言。
「不要紧不要紧,後知後觉总比不知不觉好。」胜浩安抚小狗似地拍了拍我的头,随即乏力地倒回後座去。
回到家,胜浩又抱住马桶吐了一回才睡下。
我去敲Shoo姐姐的门,等了好一阵子都没回应,只好到书房找十六。
她一见我就笑,「Shoo容易被吵醒,习惯戴上耳塞睡觉,一劳永逸。」「大家一天一天长大时,我都干甚麽去了?」我掩住脸坐下。
「别管胜浩,他总得靠自己站起来。一个人若要沈溺悲伤,千千百百个人伸出友善之手都没用。」怎麽又换了一套说词呢?我心乱如麻,眉头拧成一个结。
「胜浩是胜浩,我是我,你是你。」十六打个呵欠,「难道你还能代他心痛吗?等他愿意走出迷障时,你别吝啬扶他一把就是了。」我一知半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急,Brian,你有你可爱之处。」十六笑得十分包容,「难得糊涂。」

5
平安夜当天,十六的公司也开始放假,我陪著熙俊哥跑了两场圣诞派对。
小毛头们玩游戏的时候,我就躲到一旁准备食物,等他们开始吃,便索性去扫操场。
熙俊哥口边哼著的儿歌一直没停下来,两眼整天笑得弯弯地。
我连照镜子都不敢。
隔天是家庭聚餐,平日大家虽然各有各忙,但身在本市的兄弟姊妹从下午起便陆续自动现身。
本来答应为Shoo姐姐校对稿子,结果我却在人来人往的客厅中坐了一个下午。
我是如此喜欢被这喧闹所淹没,Fany是不会懂的。
傍晚十六大声宣布十五分钟内若再不出发的话,我们在市中心一间享誉三十年的中菜酒家订下的桌子就会被取消。
自称模特儿界明日之星的茉莉姐姐,穿上一袭黑色印花雪纺吊带连身裙晚装,在客厅中活泼地转,肌肤胜雪,裙襬飞扬。她拿著车钥匙走过我身边时,晶亮的大眼睛在我身上溜了一圈,便说:「你今晚别走近我身旁十步范围之内。」我只好乖乖回房间把T-shrit和牛仔裤脱下来,换上一套正式的西装。
没想到登上十六的座驾时,却发现她身上的牛仔裤比我本来穿的那一条还破,膝盖位置的布料已磨得接近透明。
她朝我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笑道:「你家,还是我家?」我面上热辣辣地,唯有将身体尽量窝进皮椅内,只盼可就此融入皮料中,永远不必再见人。
还好茉莉笑呵呵地在饭桌旁给了我一个吻,「Brian,你应该扔掉所有牛仔裤。」Shoo在一旁掩住嘴笑,「他刚刚换下来的牛仔裤是限量别注版,价钱绝不比你身上这条裙子便宜。」「你不懂得用钱。」茉莉瞪圆两眼看我。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坐在我身旁的文宇哥讽刺地笑了笑,「茉莉你有哪一件衣服是穿过三次以上的?」我即时乐起来,「我的裤子穿了六年。」「而且一直没洗。」十六在长桌子的另一端搭嘴。
茉莉厌恶地「噫」了一声,转身就想逃,我即时从後拦腰抱住她,笑道:「我为你穿上这身整齐的衣服,你今晚得乖乖待在我身旁。」「我会吃不下。」「我不管。」「有时装杂志的专栏说过,牛仔裤不洗,颜色才会越来越漂亮,并且有自己的个性。」Shoo姐姐就是好心肠,「Brian的裤子很漂亮呀!」第一道上桌的菜是鸿运金猪。
茉莉在我的注视下,只小尝了一口。
第二道菜是富贵珊瑚蚌带子。
茉莉半口都没吃,但掏出手提电话来,鬼鬼祟祟地说了好一会儿。
等百花凤尾虾一上桌,熙俊已站在我俩身後,茉莉即时挽住哥的臂膀站起来,嚷道:「我快饿死了,他们欺负我。」我和文宇一起向她喝倒采,然後齐齐遭熙俊哥白眼,他说:「女孩儿是水造的,只宜体贴,切忌得势不饶人。」茉莉躲在哥身後做鬼脸,高高兴兴地随熙俊坐到桌子的另一端去。
瑶柱扒双翡翠。
红烧鸡丝海皇翅。
文宇哥终於忍不住跑到酒家的大堂看水牌,回来冲著十六问:「百年好合比翼宴?」「便宜呀!」十六答得理所当然。
「今天是圣诞夜。」「谁规定圣诞节不可以吃喜酒?」文宇两眼直瞪住十六,半晌,忽问:「才两桌子菜的份量,连这包厅的最低消费都抵不上吧?」「多事。」「十四阿哥我认识一些不错的男孩子,」文宇笑眯了眼,「就怕你糟蹋了人家。」十六呱呱大叫,几乎没跳上桌子扑过来捏死文宇。
我问Shoo:「谁最近迷上了中菜?」「茉莉、Eric、DongWan、HyeSung和Sea,跟他们同届毕业的一个旧同窗前阵子结婚了,几个人结伴去喝喜酒,回来都赞不绝口。」喜气洋洋的佳肴美食还是一直送上来。
清蒸大海杉斑。
福禄玉掌鲜鲍片。

Shoo将鹅掌挟到我碗中,说:「快吃,你爱吃的,怎麽忽地发起呆来了?」「我不回去了。」我怔怔地答。
虽然说得没头没脑,Shoo还是听明白了,「只管做你认为对自己最好的事。」当红壹品脆烧鸡。
飘香荷叶饭。
胜浩与十六坐到我身边来,说为了凑足最低消费的限额,多点了好几杯调酒,让我帮忙喝一杯。
十六一叠声地强调那杯只算水酒。
「真的很淡?」我只看住胜浩。
哥点头。
我也不是不好奇的,便捧起杯子啜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地,极易入口,跟我小时候偷嚐Tequila那呛喉的辣,完全是两回事。
「cheer!」十六举起杯子与我相碰,随即一口乾掉满满的一杯酒,我也有样学样。
「Brian喝的是甚麽?」Shoo问。
胜浩笑得十分单纯,「跟十六的一样,Whisky混柠檬汁,二比八,对我来说与果汁根本没分别。」金瑶炆伊面。
团圆红豆沙。
吃过时果拼盘後,我终於忍不住对Shoo说:「我头好晕,身体发烫。」Shoo掏出她的镜盒放在我手上,「你整个人都充血了。」我往镜中的自己看去,虽然颇吃一惊,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正常人的脸皮可以涨成紫红色的吗?
最有趣的是,平日挂在眼框上那恼人的黑眼圈,此刻竟退去了颜色,就似两个惨白的洞。
我想到一个成语,有眼无珠。
「这孩子傻得可爱。」十六笑眯眯地捏我的脸皮。
想是天良未泯,散席时是她与胜浩一左一右架著我上车的。
回到家仍旧头昏脑涨,眼前似有无数个旋涡在搅动,连澡都懒得洗,我一把扯掉领呔就躺平在床上,不出五秒已陷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相当沉实,不过只维持了短短两个多小时。
半夜四时许睁开两眼时,虽然喉乾舌燥,却未有感到任何不适,没头痛,没胃痛,也没有手脚发软,我不禁有点洋洋自得。
也许,我的体质适合喝酒也说不定。
摸到楼下喝水的时候,发现熙俊、Shoo、Eric和十六几个夜猫子正围在客厅一角的电话那儿,叽叽喳喳地又笑又叫。
我以为是七炫哥打电话回来,赶紧凑了过去,没想到拿著话筒的Shoo一见我,便将话筒塞到我手上,笑说:「正主儿来了。」「谁?」我狐惑地看住眼前这群一哄而散的猢狲。
电话那头却静了好半天,才答:「你是天底下最幼稚的人。」五内又烧了起来,原来我还没酒醒吗?
「说话。」「Fany,」两条腿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我靠住墙滑坐在地上,「等你走遍天涯海角,看遍了天下人,我才会信服你这一句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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