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啊？”
“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汗……要是被他听见非把非林大卸八块不可。
“穆……穆轩……”
“穆轩？地下街大老板，赌场饭店色情摄影场……没有他不染指的。”
原来那家伙名头还挺大，非林依然板着个脸，让我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和他认识？”
“嗯……算是吧……”
不知为什么我不太想让他知道穆轩其实就是我的宿敌这件事，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白痴！”
非林狠狠骂了一句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他曾警告过我像我这种人不要随随便便踏入这个圈子，结果我反而越陷越深，弄到今天这个局面，我都觉得自己是在有些过分，也难怪他骂我。
“你要是有时间去救什么小孩子还是回去关心关心你最‘疼爱’的海洋吧！”
非林事不关己的语气更让我自责，原来我也成了那种为私事忽略兄弟的败类啊……

一进屋就见到一具横卧客厅的“尸体”，脑海中闪着四个大字“大事不妙”。
“喂！醒醒！快醒醒！”
将那具明显还是发育中小孩的身体翻转过来，果然是海洋。
“海洋！海洋！”
使劲摇晃着眼前已经喝个半死的小P孩，果然还是一点没看住就出状况啊……
……
…………
灌水，呕吐，再灌水，再呕吐……
死小鬼终于老实地睡着，让我也能稍稍歇息一下。
数着地上的易拉罐，1、2、3、4……
足足有六罐半！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了？
门响的声音，警觉地望着玄关，一个瘦高的身影渐渐清晰，看起来相当颓废。
“梅宇霄！”
一口气冲上前去使劲拉住他的衣领。
“你把海洋怎么样了？”
“这句话你应该去问他。”
“一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是不是？”
梅宇霄只用了一只手就把我推开，故作镇静地整整衣领，冰冷地说：
“他不是海斯，我会对他做什么？”
“那他怎么这样？”
满脸怒气地望着眼前这个曾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行的男人，本以为海斯可以得到安宁，本以为失去记忆是最幸福的……
“他一看到我就怕得像老鼠见了猫，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以他敏锐的感觉肯定早就意识到了什么，但却一直拖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在撒谎！
“要不是你做了什么他怎么会怕你？”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故意弄成现在这样的？”
那双先前漆黑的双眸突然变成冷漠的金色，这是他已经生气的表现，但愤怒的感情早已支配我的大脑，在看到海洋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时候……我还以为……
“那么我问你你和Faya现在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一提到那个名字我就心虚。
梅宇霄冷笑了一声，“你和他的恩怨能否肯定地说谁对谁错吗？”
砰的摔门声，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我一人。
我和他……
梅宇霄的话让我久久不能平静，他说得对，有些事情发生了其实根本不知道原因，就像云朵有时出现有时不见，有时漂移有时不动……
慢慢转过头看着熟睡中的海洋，愁眉不展的模样依然没有消退，为什么……为什么失掉记忆仍然这么痛苦？海斯……

21

坐在窗台上慢慢抽着烟。
对于寿命相当长的我们来说，人的一辈子就是短暂的一瞬，但总觉得他们过得非常精彩。
自从来到人界，没事的时候通常都是坐在阳台上，越高越好，这样就能看清楚地面上的每一个人影，有的忙忙碌碌，有的悠然自得，有的花枝招展，有的破落不堪，各种人生百态，各种年龄阶段，全部坐收眼底，好像每看过一个人类就看过了一种人生，很有意思。
时间的凝练，空间的压缩，像一个审视者观察着这个世界，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神那么喜欢俯视他们了。
床边轻微的叹气声，转过头，床上的小鬼头已经酒醒，慢吞吞地爬起来揉着眼睛，这时的他又是那么恬静，丝毫看不出酗酒的模样。
“醒了？”
“嗯……”
“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么？”
“嗯……”
海洋对我似乎完全没有防备，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这让我很高兴。
“既然你那么讨厌梅宇宵干吗还要他搬来住？”
海洋睁大着眼睛看着我，脸上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
“我……我……一开始没那么讨厌他……”
扭捏的少年不安起来。
“但是……”
“但是什么？”
“他搬来之后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
“嗯。可能说出来没人会相信吧。”
“说来听听。”
“我梦见……梦见我有一对灰色的翅膀……”
海洋紧张地看着我，我故作镇静，心里却比他更紧张，如果说一直存在于他体内的海斯灵魂因为受到某种刺激而开始觉醒，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不相信对不对？因为那梦实在太真实了……”
“你看着我的脸有哪里觉得不相信吗？我只是想听听而已。”
“……”
海洋稍稍安了心，继续低着头讲述着。
“梦中的我出现在湖边，虽然还是小孩子，但我不经意看了一眼湖水，发觉里面的倒影和我现在的模样差不多，不过耳朵尖尖的，瞳孔是金色的，而且身后还有一对硕大的灰色翅膀……”
“很惊讶为什么会这副样子，简直就是幻想小说里面的造型，所以一直对着湖水发呆，甚至连周围是什么样的地方都没注意，但是突然间，湖里面又出现一个身影，看清楚的时候又吓了一跳，竟然长着一副梅宇霄的脸！”
“第一天的梦就是这么惊醒的，现在还印象深刻，不知为什么在醒来后觉得那个梦非常真实，真实到我的反应就是那个长相怪异的家伙就是我，而另一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就是梅宇霄，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而且最难过的是，梦中的我在看到他时整个人要崩溃似的站也站不住，而现实中我也越来越害怕见到那家伙，一看到他的脸总觉得这里很不舒服……”
倒吸了一口气，看着海洋揪住心脏的悲惨模样，让我更加确定他内心中的海斯灵魂确实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再后来呢？”
“嗯？”
“故事总要有后续吧？”
“哦……接下来的几天，有时会做梦，有时不会做，但做的时候却总是那个场景……一片到处弥漫着大雾的森林，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梅宇霄也是时隐时现，但是那家伙好像是银发，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但是，这样的梦在持续两三天之后就变得很血腥！”
海洋突然惊恐地望着我，让我想到片场那个小男孩。
“梦里开始频繁出现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有一个浑身脏兮兮满头乱发的家伙杀了很多很多飞在天上的什么东西，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然后沿着鲜血流成的小河，竟然看到梅宇霄用剑刺穿了一个人的身体！”
“然后？”
“然后……然后就拿着那柄闪着光又流着血的剑向我走来，我当时很害怕，就向相反的方向逃跑，但他总在后面追啊追啊……”
海洋已经说不下去了，只能抱住自己的双臂不住颤抖，我也只能坐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安抚他的背，希望能让他稍稍平静一下。
一切都是从迷雾森林开始的，小时候的海斯和塞拉梅尔最先认识对方是偶然相遇，而地点就是他梦到的那片森林，之后的会面也多数在那里面，相遇、相识、单恋、背叛……短短几天就让他想起了所有最痛苦的片断，也难怪看见梅宇霄就想逃。
“你和亚……不，陆尔臣怎么认识的？”
海洋一愣。
“你怎么知道的？”
“刚好，我和那家伙有点交情。”
“我以前在学校附近的酒吧打零工，那些酒吧的老板就是陆尔臣，大概在第一次做梦的白天才遇见他。”
果然，遇见以前的旧相识会催生灵魂的苏醒么？
“他有没有跟你说些奇怪的话或是对你做些奇怪的事？”
“还没……但总觉得和他一见如故似的。”
天界的三角关系延续到了人界，不知会有怎样的演绎。
“重天，我们搬出去住吧！”
看着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我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以那两个人的实力，不论我们搬到哪里都会被找到的。
“暂时不要和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见面好么？”
“怎么可能？！”
海洋突然一反常态地提高嗓音。
“一个是住在自己家里的人，一个是住在学校附近的人，而且你走到哪里都觉得在这两个人的视线范围中，怎么可能不见面？”
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想必是忍耐了很久，我也只能尽量压低嗓音柔和地安抚他。
我告诉他那两个人的事情就让我去搞定，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海洋随便答应了几声又倒头睡去，那憔悴的样子让我心疼。
平静的生活还是被打碎了，但就像梅宇霄说的，我连自己的私事都管不好又怎能理解别人的私事？但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海洋重蹈过去的覆辙，现在还看不出他对梅宇霄和陆尔臣有什么特别好感，最好趁这个时机挥剑斩断过去的所有。

22

“喂？”
“我。”
“你是谁？”
“洛重天。”
“为什么不到老地方来找我？”
“我现在抽不出时间。”
“哼，你以为我就抽得出时间？”
“废话少说，不要再接近海洋了，他不属于你。”
“我做什么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我不敢肯定……”
“不放过我是吧？尽管来吧，他已经被你们逼得够惨了，你还想增添他的伤痕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斯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是关于那个梦吗？”
“……你知道？”
“他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与过去的人见面果然还是有问题。”
“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么？最大的嫌疑人应该不是我吧？”
“你想说梅宇霄？”
“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的起因我也在调查，在遇见我之前他还遇见了你和他，没理由一看到我就想到这么多。”
“……”
“你还是最好去问问那个家伙吧！还有，我最后警告你，没有人能把他再次从我身边带走。”
电话断线声，真是不友好的谈话。
如果能找到梅宇霄我早去找了，问题是上次不快的责问之后他就再没出现，不知道现在在哪个角落里策划着什么。
“好累！”
几天没睡好的身体散架地摔在沙发里，苟延残喘地吐着气。
好累……真的好累……
几百年的时间，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类了，海斯一定也这么想，所以当早就应该消失的人和事出现在眼前时没办法接受。
如果是以往，会有个身体让我依靠，虽然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但仍让我怀念。

“干什么？像个死尸。”
整整想了一天直到傍晚神才实现我的愿望，实在是太苛刻了，所以当听到最想听到的声音时眼泪差点流出来。
还真是脆弱呢……
“Faya……”
“非林……”
“卡斐尔……”
一遍遍叫着，依然没有任何回音，我急了。
“好歹回个声啊！”
奇怪的是我并不生气，只是近乎哀求地盼望他能回应我。
“有事快说。”
不冷不热的语气一如往昔，却让我格外温暖，一股想要撒娇的勇气和冲动占据了大脑。
“让我靠靠好吗？”
又是一段无声的等待，夕阳橘红柔和的光线洒满整个房间，我稍稍抬起头，看到的是他的背影，油画般漂亮的静态景象吸引了我全部注意，那一刻深深烙进我心里，一种淡淡的感觉蔓延开来，就像一朵小小的花慢慢绽放，迷人的芬芳溢满了整个房间。
“笨蛋。”
非林嘟囔着走进房间，留我一人在无人的大厅。
那时，我可能脑袋灌水了，从未向任何人——包括海斯——展现出的举动开始显现，也许是我冲动，也许是我真的愚蠢，但当他从我视线消失的一瞬间我竟然追了上去，充盈在胸口的只有一个想法，我想让他知道我的想法，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去换回他的信任，就算换不回，我也只想依靠那么一下，一下下……
“非林？”
轻轻推了一下门，竟然开了，原来他没锁。
“非林？”
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浴室的水声。
无聊地坐在床上，却被床头藏着的东西勾起了好奇。
……　……
“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身体大大颤抖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立刻滑落在地。非林瞟了一眼，却没什么表情，我还真是佩服他。
“随便看别人的东西还真像你的作风。”
“你的东西？这明明是我的吧？”
地上明显是我拍的那两张男士香水广告，上次被他训斥之后就不见了，没想到竟然被他私藏起来。
“海洋叫我不要扔，就收起来了。”
“收在你的房间里？”
“这里原本是他的房间。”
“为什么你就不肯承认呢？”
“能告诉你的我都说了，信不信随你便。”
他对我的态度有多冷淡我都不会生气，偏偏非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以为我真的笨到连真话谎话都分不出么？
“找我有什么事？”
“不要扯开话题！”
意识到我已被激怒，非林不紧不慢地转过身，不耐烦地质问道：
“那你认为我需要承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