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湖水一般平静的嗓音，没有任何改变。我依然闭着眼，似乎不愿意睁开。
“邪气暴露很多，然后……就想杀了我。”
“杀了你？”
我惊异地睁开双眼，看到卡斐尔老样子坐在旁边，只是他没有看我。
“你是说我刚才差点杀了你？”
“就凭你？还差得远。不过你想要杀我是真的。”卡斐尔从未有过地露出一张苦笑的脸，我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一边冲过来一边喊着什么‘杀了天使’之类的，连剑都忘记拔就想杀我，你可真够搞笑的。”
我知道他是在羞辱我以掩饰他的震惊和恐惧，因为知道那种威力的人都死掉了，我自己最清楚。一定是这样的。
“我不是想杀你。”
“但你想杀天使。”
这句话倒是没错，我无言以对。
“如果你刚才真杀了我你会怎样？”
一段死寂之后，卡斐尔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
那一刻，从未犹豫过的我犹豫了，不知为什么会犹豫，可能是觉得他不可能被我杀死吧。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卡斐尔，发现那家伙竟然一直都在看着我，惊慌中又赶忙将头低了下去。
“天使之间……是什么地方？”
轻微的吐气声，我竟然开始紧张得不知所措。
“那里是离大天使长最近的房间，原本只关押犯了重罪的天使，天魔之战之后堕落的天使越来越难以驯服，所以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
“为什么要把海斯关在那里？”
“其他的天使没有大天使长的命令不能靠近那里，也就是说，看管罪人的人只有大天使长。”
我的心一凉，那意味着靠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只要搞定大天使长就可以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你就别想了。”
“为什么？！”
内心无法压抑的焦躁就像即将面对审判的可怜虫，挣扎着乞求最后一线希望。
“这次看守的并不是大天使长本人。”
“那是谁？”
“……塞拉梅尔。”
当我听到那个名字时似乎看到最后一丝光线被慢慢吞噬。
我绝望地望着卡斐尔的脸，那张脸依然无动于衷，不过确实是如此，海斯和我的生与死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难道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难道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消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经过这么多磨砺的我力量还是那样渺小？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定有什么办法……
“你还是放弃吧。现在的天界根本没有人能够撼动塞拉梅尔的位置，哪怕是大天使长。”
我恨塞拉梅尔，听到卡斐尔的话这种恨意又多加了一层。
“就算是死我也要去见海斯。”
“恐怕你还没到天使之间就先死了。”
“上次变成天使不是能够骗到他们吗？”
“你适可而止吧！”
卡斐尔突然提高的声调让我措手不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的模样。
“你以为每一个天使都能被你骗到吗？大天使级别可不是好玩的！”
说的也是，天使又不是傻瓜，如果他们真得这么笨，笨到能被我骗的话就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动天魔大战了。
我只能默不作声。
“你还是想想海斯死了之后你怎么办吧。”
“海斯不会死的……他不会死……”
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小声地嗫嚅着，我从来都设想过没有海斯的日子，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你真的是那个‘漆黑之翼’吗？”
“……”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就像丧家之犬，没错，在遇见海斯之前，我不是“漆黑之翼”，如果没有遇见海斯，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成为“漆黑之翼”……
“我还不知道会有像你这样的魔物。”
“只是你没见过罢了，况且我和海斯之间的情谊，你永远都不会了解。”
自暴自弃吗？我大概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吧。
11
卡斐尔突然不说话了，这种状况让我更加难以维持，空气太让人窒息，我求救似的看向卡斐尔，那家伙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正当我因为被忽视而即将恼羞成怒的时候，他又用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复杂眼神看着我。
“你有什么想要发泄的就快点发泄出来吧，省得以后没机会。”
“你说这个是不是想让我揍你？”
“我说过了你打不过我。”
这一次他真的惹恼了我，身体快过大脑的反应，像疯狼一样扑上去又打又咬，卡斐尔自然不会白白吃亏，没有章法的搏斗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展开，两头原始的野兽互相撕咬着跌倒在地上滚成一团，没有武器，只有拳头。
“想打架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啊！反正天使没一个好东西！”
我更加用力地撕扯着他的衣服，那白皙的皮肤也因为锋利的牙齿和指甲划出道道血痕，我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天界对魔力的限制和旧伤未愈，力量大大打了折扣，而卡斐尔的眼神很认真，尽管现在他也是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啊——”
最终我还是被他压在身下胡乱挣扎。
“死心了吗？”
咬紧着嘴唇双手乱挥，即使胜负已分还是想挽回一点点尊严。
“我不甘心！海斯！海斯！”
闭着眼睛大喊着海斯的名字，突然一股莫名的孤独袭来，我切身感受到失去他的痛楚和无奈。
两片柔软的东西堵住了我的嘴，过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那是唇，卡斐尔的唇。
又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松开嘴。
“怎样？舒服点了吗？”
舒服？完全处于震惊中的我还不能体会个中感觉。
“喂！傻啦？”
直到被那只不知轻重的手扇了两个耳光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你……你你你你……你干了什么啊？”
“没什么啊，例行公事而已。”
亏他那么泰然自若，我可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开口说话的。
“什么例行公事？”
“叫你闭上那张嚣张的嘴。”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啊？”
“接吻。”
头一下子变成两个大，全身的血液顿时涌上大脑。
“那可是接吻啊！”
“我知道那是接吻。”
“你……你怎么能吻我呢？”
“我为什么不能吻你呢？”
是啊，他为什么不能吻我呢？
“我可是恶魔啊！”
“有谁规定天使不能吻恶魔吗？”
是啊，好像也没什么规定说天使不能吻恶魔……
“我们都是雄性耶！”
“谁说雄性不能吻雄性了？”
是啊，没有谁说过雄性一定不能吻雄性，况且在魔界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限制。
等等，我怎么觉得好别扭……大脑混乱中……
“刚才味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吻啊。”
“我怎么知道，你又没提前通知我。”
奇怪，怎么感觉现在的卡斐尔好兴奋的样子……
“那我现在通知你了。”那只不知轻重的手又突然捏上我的下巴，直到强行打开我的嘴，“这次要尝尝味道。”
尝什么味道！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他突袭成功，这次更加厉害，两条舌头缠绕在一起，分不清楚哪个是我的哪个是他的，说实话，有点难过，因为是他的舌头纠缠着我的舌头不放，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嘴巴就一直这样张着，绵长的唾液沿着嘴角一直滑到脖颈两侧。
手臂抵着他的肩膀防止进一步的侵袭，伴随着我释放出的乱七八糟的声音，意识竟然飘忽起来。
“嗯——”
尝够滋味的卡斐尔终于将舌头抽离出我的口腔，带着粘粘的唾液拉出长长的一道银丝。
“哎！醒醒！”
又是那该死的不知轻重的手打在脸上。
“你轻点好不好？”
“看你那样子好像陶醉得不知所以。”
“开什么玩笑！”
在天使的舌头下陶醉简直就是恶魔的耻辱！还什么不知所以……
“那你可以站得住了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刚才软掉的不仅仅是意识，还有整个身体，现在刚好像个软脚虾吊在他身上，而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正似笑非笑地将我扶正，这大概是我自出生以来所遭受的最大羞辱吧。
“笑什么笑！不许笑！”
一把甩开那烦人的双手，反射性地将身体和头转到另一个方向。
“喜欢就说喜欢嘛！”
“谁说喜欢了？”
“不喜欢还发出那种声音，你是想说这是你表达不喜欢的方式？”
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那个恐怖的家伙手中，我也只能忍辱负重，海斯的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没想到还遇上一个克星。
“该发泄的都发泄完了，现在要做正事。”
“什么正事？”
真搞不懂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带你去找海斯。”
“咦？你不是说……”
“与其让你出去惹乱子还不如我自己来，省得到时候牵扯到我头上。”
他立刻又变回平时的嘴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指挥别人，顺便还冷嘲热讽两句，不过这次我什么都不在乎，完全沉浸在即将见到海斯的喜悦中。
12
“咦？你不是说骗不过大天使级别的吗？”
卡斐尔带我进了之前的那个山洞，用同样的方法将我变成一个金色头发蓝眼睛的天使。
“白痴，你没发现这一次不一样吗？”
“还是老样子啊。”
边说边对着湖面仔细查看全身体征，确实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卡斐尔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看来魔族的智商也就这个水平，圣晶石的力量比你想象中的要大，问题是有没有相同力量的天使将这股潜能激发出来，整个天界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天使寥寥无几，算你走运遇见我，我耗费三分之一的力气将你伪装成真正的天使，但前提是在一段时间之内。”
“多长？”
“我心里自然有数，你一定要听从我的命令，我让你做什么你只能做什么。”
“……”
为了见到海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难得的乖乖听话让卡斐尔有些诧异，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生怕是我出了什么毛病，而我心里最清楚自己的心意有多坚决。
“我以强大魔族的血统向你发誓，只要能顺利找到海斯，我全都听你的。”
那一刻，我的表情比谁都严肃，我的心情比谁都沉重。
很显然，卡斐尔是第一次看到我这种郑重其事的模样，而且还是郑重其事地听从他的安排，稍微愣了一下就又变成了我的首领。
“从我们出发到天使之间之前最好不要说话，保存身上的天使力量，中途遇见的天使全部由我来摆平，进入天使之间后，你那种伪装的力量会急速下降，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海斯并交待完所有的事然后离开那里，否则你会在强大的神之力量下化为灰烬，就算侥幸逃脱，失去伪装的你只会被蜂拥而上的天使瞬间净化，搞不好我也会死得很惨，所以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而这一切都需要你的自制力，知道吗？”
听上去似乎风险很大，不过早就习惯有今天没明天的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舞台搬到天界，对手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天使，竟有一丝新鲜和兴奋。
远离熟悉的伊甸，两个洁白的身影穿梭在高高的天际和缥缈的云层中，也许天界的景色确实好看，也许路过的天使确实对我抱有一定的好感，也许不用担心可恶的天堂光线自由自在地在天使们的地盘上乱窜确实很爽，但现在的我无暇顾及这些，我只希望这漫长的旅途能够快点结束，快点见到被囚禁已久的海斯，虽然救出他的念头从未打消，但成功的几率我也不是没有清醒地认识到。
按照卡斐尔的吩咐，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跟在他后面，至于他为什么要帮我帮到这个地步，其实我也无法解释，只是隐隐觉得如果哪天他需要什么帮忙我肯定放下其他的事情为他赴汤蹈火，尽管他总是面无表情嘴巴毒辣，身份迷雾团团，行为方式也不像正常的天使。
“我现在的力量只剩下三分之二，你要想对付我这是最好的机会。”
临行前不知为何他突然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哪有人会告诉敌人自己弱点的？我虽然讨厌天使却也没无耻到对一个因为帮我而失去力量的人趁火打劫，况且我也没什么理由要杀他了。
飞了好久才飞出那一片片的教堂模样的建筑群，越过高大恢宏的城堡宫殿，眼前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白色螺旋塔。
“到了。”
边说边向塔座飞去的卡斐尔依然从容不迫，似乎没什么能够让他紧张。偷偷瞄了他一眼，那俊美的侧脸像雕像一样没有起伏，相比之下我的心则开始怦怦乱跳，身经百战的我今天也沦落到这个地步，总算让我看清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刚才我们路过的那片宫殿是大天使级别居住的地方，我们竟然能够顺利越过那里没被发现，说明圣魔晶石有了效果。”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吓了一跳，能够挖掘圣晶石力量的天使寥寥无几，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谁也没有做过任何实验，万一不起作用那我们岂不都要玩完了？想着想着竟出了一身冷汗。
“糟了。”
“怎么了？”
卡斐尔狠狠瞪了忍不住开口的我，“原本无人看守的遗迹塔怎么会有天使？”
我赶忙向白色塔的方向望了望，确实发现有四个天使的身影，两个在天空盘旋，两个在入口处。
连卡斐尔都会紧张的状况，恐怕是糟糕到一定程度了吧……
“那只有用那个了。”
哪个？不敢再开口的我只能追随着他远远绕过塔转向没有天使的背后。
13
飞到近处才发现，原来那塔的背面像峭壁一样光滑险峻，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恐怕是想防止有人逃脱吧，而让人万万不敢相信的是，没有基座的塔底竟然真的连接着万丈深渊。
我靠，神这老东西果然老奸巨滑，这种构造都能想得出来，那深渊可是连天使都能毫不留情地吸入其中的黑洞啊。
随着一点点靠近，吸力越来越大，卡斐尔一把拉住我的手防止一不小心掉进去，直到再稍微下降一点就无法坚持的高度时，卡斐尔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刺痛着我的眼睛，就那么一瞬间，我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