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啊。”
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我就知道我在他眼里就是个不经大脑只会一个劲吼着“海斯海斯”的笨蛋。
“差点忘了，你也是和圣晶石有关系的人。”
“那块破石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圣晶石在海斯身上，而魔晶石会受到圣晶石的吸引，也就是说，寻找魔晶石的线索在你身上。”
“开什么玩笑！”
我才不要和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发生联系，看看现在的海斯大概也能想象得出。卡斐尔坐下来打量着我，总觉得像是观察一件商品，让我浑身不自在。
“那个东西有那么重要？”
“当然。神在创造天地万物之初为了控制神圣之气和邪恶之气，亲自用天地的灵气制造出两块原石放置在两团气的中心，这就是圣晶石和魔晶石，但随着时间流逝，再加上几次天魔大战，神所创造的东西早已不复存在，甚至有的已经毁于战火和争夺，但这两块原石不同，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完好无损并且源源不断地涌出力量，圣晶石散发着净化的力量，魔晶石散发着颠覆的力量，天地万物都是从这种相生相克的力量中诞生的，自然想要将两种力量都得到手，为了不让他们落入别有用心的人的手中，天界决定亲自将两块原石保存起来，就有了之后无休无止的天魔战争。”
好长的解说词，当初在魔界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自己过的日子还真是混沌啊。
20
“谁想得到就让他们去抢好了，凭什么和我们扯上关系！”
卡斐尔从鼻子里哼了一下，轻蔑地说：“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你以为你们还可以过安稳的日子吗？连我这种完全没可能沾上边的人都要被你拖累，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轻松的话来。”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因为圣晶石，海斯和我还连累了他的族人和亚利安。
“你们已经得到了圣晶石，力量不成问题，为什么非要再得到魔晶石呢？”
“天界要的不是力量，而是秩序和平衡。”
不明白天使们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时候我也会稍微动一下脑筋，思索一下天使和恶魔除了性格、长相、生活方式不同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利害关系，通常情况下恶魔不会招惹天使，反而天使总是看恶魔不顺眼，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变态恶魔想要折磨天使的存在，为什么就不能划清楚界限然后各自生活呢？每每想到这里就再也想不通，结论就是天使太爱多管闲事，而恶魔太喜欢捣乱。
“这么说当初收留我也是想在我身上找到魔晶石的下落？”
不经大脑地将推测说了出来，竟然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说不定这家伙就是这样的。
“一部分。”
“那另一部分呢？”
“我想做什么事情需要理由吗？”
我一时转不过弯来，而那家伙却摇头晃脑地滔滔不绝。
“就好像吃饭、休息、排泄、做爱都不需要原因一样，我天生就是个按照自我意志和感情行事的天使，也许很多事情你们需要分析很久考虑很久，而对于我，做出决定只是一刹那的事，甚至连分析都变成了直觉。”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搞清楚他说了什么，估计卡斐尔看到我这张白痴像会很伤脑筋吧，而事实上我确实看到他额头上爆起的青筋。
“也就是说我的智商要比普通人高很多，分析和思考的时间相当短，短到了没有原因的程度，懂了吧？”
原来说了半天，他就是想向我吹嘘一下他比我聪明。
“切，谁知道你怎么想……骗我这种傻瓜一定很容易吧？就算你是因为魔晶石的事也无所谓，落到天使手里是我自己不小心。”
别扭地转过脸，总觉得心里有什么疙瘩解不开，这次竟然是被自己的话弄到如此田地，看来我确实很傻。
“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就这么回报我？”
我又没求他救我，虽然这么说很没良心吧……恶魔本来就是没良心的。
“那你就帮忙帮到底，事情完了放我回魔界。”
“你说什么？”
卡斐尔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弄得我不得不正视着他的脸。
“我说你再帮我一次。”
“不可能。”
一句玩笑话竟然被冷冰冰地回绝，我开始担心身为恶魔的我在天界的最后去处。
“你以为天界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是啊，当初上来的时候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活到现在。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破重围从魔界跑到天界来的，但你现在想回魔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海斯的审判结束后整个天界的戒备上升到最高等级，只要我踏出伊甸半步恐怕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待在这里一辈子。”
一辈子？我很清楚被囚禁的感觉，那滋味比死还难受。
21
“不要！”
一段沉寂之后的爆发着实惊了卡斐尔。
“如果把我关在这里还不如让我去死！”
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让我很有魄力地选择自己的命运，这是海斯教我的，虽然他也有叫我好好活着……
“你还是这么想死吗？”卡斐尔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忘了海斯的话？”
回到过去好好活着，寻找到魔晶石然后毁了它们，海斯只给了我两个选择，而现在我正试图寻找第三条出路。
“提醒你一下，以你现在的处境最好乖乖听海斯的话，想回去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接受第二条路吧。”
“你会让我回去吗？”
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救过我，帮过我，多次化险为夷，我甚至在他身上看到希望，就因为他说了一句“不讨厌我”。
“当然不会。”
毫不犹豫地回绝我，露出天使本性的他让我措手不及。
“你帮了我那么多次难道看着我死？”
“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你回去。”
我真的被他搅乱了，不知道他是为了我好还是利用我。
“还是因为魔晶石？”
“我说过了一部分原因是这样。”
“那另一部分呢？”
“……”
我的心竟开始怦怦直跳，期待着他的答案，卡斐尔似乎也觉得气氛不对而故意绕开话题。
“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救我为什么你要帮我为什么现在又不让我走？”
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楚，我只想弄清一个原因一个事实，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可刚才谈到回魔界的时候我的心格外平静，就好像我在伊甸才是最正常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竟然对这里产生了眷恋。
“我不讨厌你，这是我第二次说。”
高兴，真得很高兴，除了海斯还得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认同，虽然他是个天使，一个寂寞的天使……
“我也不讨厌你。”
“那你就留下。”
“我不喜欢被捆住。”
“……”
这是实话，如果让我因为天使而放弃恶魔身份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契约。”
“嗯？”
“我们的契约内容应该还没有定吧？”
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他在这等着我呢。
“你……你想怎样？”
“我已经想好了，海斯的事情之后你要留下来和我去查魔晶石的下落，如果你私自离开，我就……”
杀气，好重的杀气，卡斐尔的脸变得有些苍白。
“杀了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他的话意味着什么，更不明白为何那张苍白的脸会对自己露出杀人的表情。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海斯即将离开的事实，但某一天熟睡中的突然惊醒让我格外寻求他的温暖，可此时却不见任何人影。
我想，可能我根本就不能失去他，失去一个深深信赖的同伴会让我失去所有安全感。
卡斐尔已经消失几天了，那次僵硬的对话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
其实我很怀疑他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而且也没有任何气力去验证他说的话，只能苦闷地坐在这里无所事事。
作为恶魔我很失败，没有足够的力量救出想救的人，连发生过的事情都一知半解，必须依靠天使才能活下去，我简直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自己存在的证据，除了那个“漆黑之翼”的虚名。
如果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流逝我只会觉得窒息，在这宽广的伊甸大陆却没有让我伸开翅膀的地方。
22
“快点跟我出去。”
打破扼住脖颈般死寂的竟然是卡斐尔出人意料的态度，由于太过震惊导致我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待着？”
当然不想！虽然亲眼看着海斯离开让我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傻傻地站在这里也不是我的作风。
“我丑话说在前面。”卡斐尔似乎并不急着带我出去，“到了那边不许出声音，你要压抑所有感情。”
“我知道！”突然情绪异常紧张的我却急着奔向海斯的身边，哪怕是最残酷的相聚。
“还有。”他突然停顿了一下，闪烁着眼睛不敢正视我，“你要乖乖待在我身边……”
“好了好了，我什么都答应你，快出发吧！”心急火燎的我把他甩在身后，只听见一声响亮却不刺耳的嘱咐。
“事情完了之后你要和我回伊甸！”
以他的性格这句话应该更严厉更具有命令性，但传到我耳朵里的只是小声的请求，疑惑地转过身想从那张扑克脸上得到答案，他却展翅飞越了我的头顶和天空融为一体。
参与行刑的天使都不是普通级别，神亲手创造出来的七大天使和未来的接班人塞拉梅尔，还有少量的侍从和心腹，加在一起不过十来人，而卡斐尔带着我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可尽管如此，我还是紧张得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还是老办法伪装，而且他这次动用了更多的天使之力，但我不能保证哪一个动作会不会引起周围的注意，我相信没有哪个恶魔比我更置身于这种一触即发的危险。
天使的行刑场出奇得美丽，与我想象中的刑场完全不同。那是一片开阔的田野，田野中心是整齐划一的石板路和大理石，由神、天使、恶魔的高大雕像围起来的广场，高耸威严的石柱走廊，看不出任何血腥残酷的痕迹，除了那时时强劲的风会让每一个在场者忍不住颤栗。
我也颤栗着，作为原始天使卡斐尔的心腹兼“伴侣”。
一切程序都是无声的，偶尔大天使长庄严而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像嵌进画中的背景默默飘散，甚至当海斯被押上来时依然如此。
我真的不知道当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时内心是怎样的感受，波澜汹涌、此起彼伏，很难描述具体的想法，但强烈的感情还是让我睁大着眼睛仔仔细细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深深印在脑海里。
灰色短发稍稍有些长，依然纯净的金色双眸，在现实的残酷蹉跎中早已看不出任何波动的脸，朴素长袍掩盖不住的贵族气质，四目相视的一刹那我彻底明白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坦然接受这一切。
审判现场有些沉闷，大天使长开始颂起长篇累牍的诰文，我不知道那些听起来很难理解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内心中难以掩盖的那部分开始慢慢发酵。
但就在那之后不久，循规蹈矩的天界掀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波澜。
海斯高大的身躯掩映在天使雕像下，一左一右持有双面刃斧的天使表情严肃地等待最后一刻来临，海斯平静的脸庞一动不动，尽管头发在风的作用下凌乱不堪，但身体从未动摇过，直到大天使长宣布他的罪行和刑罚。
我屏住呼吸，精神污秽、诱惑天使、残害纯洁的身体和心灵、企图将神之遗物占为己有……，所有的这一切，就是他们那群号称三届最公正最纯净的天使们强加到海斯身上的罪恶！
短短的窒息让我的大脑更加清醒，从这一刻，我看清了所谓天使的心灵和行为方式，他们不过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败类，甚至连某些魔族都不如，这样想着的我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早已发觉的卡斐尔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现在的他只能做到这些。
“恶魔海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起来有些沙哑的大天使长终于结束了冗长的公布书，那声音让我如此恶心。
“有。”
海斯定了定神，依然不动声色。
23
“我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向某个人说出最后的话。那个人……是我一生中的最爱，我想告诉他，我从未后悔我所做过的任何决定，与他相遇、爱上他、为他无止境地付出哪怕牺牲自己，我都心甘情愿，不管他是否爱过我。”
周围的空气凝结了，我的心随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紧缩、紧缩、再紧缩，最后被捏得生疼，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但是今天，我看到了在我面前永远不会出现的海斯的脸，平静、微微带着笑的幸福，虽然我已不知道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高兴、遗憾还是苦闷，我只知道他直到死都没有抱怨过任何人，没有恨过任何人，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早已泪流满面。
塞拉梅尔就站在他的面前，虽然我不指望他能为海斯做什么，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望向他——那个海斯深爱的天使，紧紧咬住嘴唇的他显然被触动了什么身体也在微微颤抖，这让我开始相信他们之间确实有过什么。
“哼……”
短暂的告别让海斯充满温情的脸突然之间变回了恶魔的脸，张狂、蔑视和尊贵。
“你们全能的上帝愚弄了我的生命，可我永远不会死在天使手下！”
相信所有人——包括我，全部被他的改变震住，以至于当他做出一系列动作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做出任何反应。
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那匕首是他最珍爱的武器——直直地朝胸口插去。
“快抓住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大天使长也没能阻止海斯用尽全身魔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结界，即使是身为恶魔的我也根本无法靠近，气的浓度之高恐怕连天使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除。塞拉梅尔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却也只能到达海斯的眼前。
为了身为魔族的尊严，我相信他会自杀，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苍白的手紧紧握住的匕首却开始慢慢移动——他在剖开自己的胸膛！
“不！海斯！快住手！”
此时已无法再压抑的我在卡斐尔的双臂束缚中大声喊叫，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注意我，因为所有天使早已动用天使之力环绕住海斯，发现我是迟早的事，但我的脑中、眼中，甚至张牙舞爪暴露出来的利爪的目标，也只有一个。
艳丽的红色流过海斯的身体，像河流蜿蜒铺展到脚下，慢慢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海斯还是那样笑着，有些悲凉，有些戏谑。而站在他对面的塞拉梅尔似乎也在喊着什么，但我听不到，我的耳朵里只有海斯的声音，尽管那声音如此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