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涸————阿素
阿素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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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人犯,娘娘自重,否则休怪在下无情!」
「我是太子妃,你安敢动我。」
「在下是朝廷命官,奉皇命处斩人犯,即使是太子妃也不能干涉我!」
说话间唰唰两剑,炎鸾一缕青丝尽落,散乱的发鬓盖住越发冰冷的面容,只得暂时後跃两步,见方介持剑亲自走向李夔,炎鸾大惊:
「你快说话啊,说你不是方皋!快点!」
「把那个疯女人抓起来,堵上她的嘴!」
「快说话,你要让方介就这样斩了你吗?」心思一乱,炎鸾的长剑被侍卫打落,一左一右被架出场外,她兀自挣扎不休,抬头省视李夔,见他目光依旧平静,无所畏惧地望著远方,心中一动,忍不住大叫起来:
「你听我说,你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你身上的毒是假的,是宁夏骗我们的,我只是用计让他逃走,等到时候到了他自会回来,现在也没时间多解释,所以你快表明身分,不要再等那个人了!否则......」
背後的侍卫一涌而上,将炎鸾五花大绑起来,还拿了块布堵住她的口,李夔似乎为炎鸾的话一震,微微偏过头来。炎鸾一呆,他看见李夔竟笑了:
「没关系,我知道的,那个人......他会回来的。」
「拖下去!」
不容炎鸾再节外生枝,方介目光冰寒,举高的手如死神镰刀般挥下:
「还等什麽,快快将人犯方皋处斩!」
「方皋在此,你们要斩谁?」
围观的群众发出一片惊呼,西市外不知何时疾驰来一匹马,上头人伤痕累累,头发衣裳似都给火烧得精光,然而那双眸却炯炯有神,紧盯著脸色发青的方介:
「方皋在这里,哥哥,你现在到底要斩谁?」
方介周围的官员纷纷露出讶容,马上人一靠近,立时翻身跃上刑台,脸容清秀,唇红齿白,却不是方家次子方皋是谁?
「小夔!」
狠狠瞪了方介一眼,方皋再忍不住澎湃的心情,双手兀自颤抖不已,扑上去拥住了李夔。侍卫们俱也都呆若木鸡,一时竟忘记拦阻,任由方皋将「人犯」搂得紧实:
「你这个笨蛋,为什麽不说你是太子?你就这麽想死吗?」
依旧是静静地跪著,李夔在炽阳下露出笑容,轻轻靠在方皋颤抖的肩头:
「小皋,你来了。」
「什麽叫做我来了!你知道......你知道......我差点就来不了......宁夏......宁夏她......」
「宁夏妹子还好吗?」
「你还问她!她差点......差点就把我烧死在凌府,要不是那些暗流的好手出手相救,我......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即使这样也差点来不及,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一路上连握缰的手都在抖,我一直告诉自己,哥哥会拖延时间,太子妃会拖延时间,你会拖延时间,我一直一直说服自己......我真的好怕......」
止不住满身的颤抖,方皋终於热泪泉涌。死里逃生、又和情人重逢的激动一下子全涌上来,虽然只过了半日功夫,方皋却觉得有一百年那麽久:
「我好怕我......赶不上......」
用颈项温暖方皋发抖的身子,李夔笑著闭起眼睛:
「就像小皋一定会回来一样,我也......非等你不可,和我有没有中毒,和鸾鸾拖不拖时间都没有关系,不是吗?」
「你这个傻瓜......」
他终於明白了,什麽叫作全心全意的信任。
那是没有藉口、没有例外、没有变通,除了相信以外没有其他方法的信任。即使旁边就是池子,他也不会重新跃下去。
原来他背负的,一直是这样的期许。
原来他承受的,一直是这样的信任。

13 信任(中)

「这是怎麽回事......?」
发言的是方介,脸色越发铁青,方皋和李夔才注意到现实的状况。方皋一来,李夔的冷静登时消失了,挣扎著想脱开束缚,叫道:
「方大人,你先等一下,小皋他......」
「哥哥,皇命要杀的是我,你快放开他。」
「通通给我住口!」
方介的样子越发狰狞,冷冷地瞪著方皋,方皋心中一动,他从兄长的眼里读出「为何要回来」的质问。原来兄长当真想救他一命吗?方皋有些慌乱起来,他不是一直讨厌他,看不起他,即使自己死在他面前也不痛不痒麽?
「你们还愣在那做什麽?把他也给我抓起来!」
一旁的侍卫如大梦初醒,忙把方皋也架起来绑住。方皋也不反抗,冷静的眸子瞪著方介:
「哥,你快放了小夔,皇帝要杀的是我。」
一旁的官员见情势发展诡谲,呆愣愣地靠近方介,嗫嚅道:
「方大人,这是不是......」
「住口,全都给我住手!」
方介的样子越发焦燥,两只眼睛不离方皋,眼眶竟充满血丝。看得方皋也跟著疑惑忐忑起来,忽地兄长一揪他衣领,竟是破口大骂:
「你为什麽要回来......?你为什麽要回来!」
「哥哥......」
「我不许任何人杀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了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奴隶,你一辈子都是!」
「哥......」
见方介忽然失控,一连串真心话让方皋更加心慌,不敢直视兄长血红的目光,只得瞥过了头。从小到大,这个强势的哥哥带给他永远都只有恐怖和痛苦,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恨方介入骨,而方介对他亦同。
但如今方介就在他面前,为他的死激动至此,方皋竟莫名一阵撼动。
他卑微的生命,竟能让这麽多人真心眷顾,就是现在立时死了,也值得了。
「我不会让人夺走你......」
正怔然间,唇齿被强硬地掠夺,方皋蓦地回过神来。两手已给侍卫紧紧绑住,竟是方介扑上身来,在他的唇上疯狂吻著。
「哥哥!」
「小皋!」
李夔和方皋同时惊叫,方介却像听不见似地,挥手道:「把所有人都给我赶走,快点,都赶走!」侍卫和官员俱都一愣,但方介如今官大势大,这些人那敢不听?登时西市哭叫声一片,侍卫凶狠地挥舞棍棒,将围观的民众强制赶离。
「哥......」方介已全然不顾体面,将双手反缚的方皋扑倒在地,只听嘶地一声,胸前衣物本被大火烧得残破不堪,此时更是赤裸一片。
赤红的眼望著肌肤上烧伤,方介开始低头狂吻: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既然你这麽想死,就带著我的伤痕去死......」
「哥......不要......不要在这里......」
虽然已被这个人侵犯过无数次,方皋从没有如此窘迫过。大庭广众下还是其次,李夔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似乎对眼前一幕有些诧异,方皋脸上更红,禁不住地扭动身躯:
「哥......哥......住手!不要这样......啊......啊啊......」
敏感处被方介长躯直入,竟在官员和侍卫环绕下挑逗他分身,纤细布满创痕的腿被残忍地打开,迷人的春光让在场男女俱都红了脸颊,方介残忍地捏动方皋的伤口:
「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在你身上留下伤口......没有人......小皋,我的小皋,你是属於我的......」
五指从後庭蓦地刺入,没有任何润滑的强暴令方皋叫出声来。饱受催残的菊穴禁不住再一次蹂躏,鲜血像小河般涌了出来,被血腥的场面刺激,李夔终於清醒过来,一旁的官员也纷纷出手拦阻:
「方大人,请住手......」
「小皋......你放开小皋!」
见方介兀自将五指深入,竟是将整个拳头塞入方皋体内,彷佛要宣示所有权般旋转著;方皋既羞且痛,几乎又要再次晕厥过去。李夔微一咬牙,拚著五花大绑的身子往方介一撞,方介被撞得微一踉跄,深埋在方皋体内的手臂又深了几分,痛得方皋惨叫。
方介重新爬起,一抹唇上血痕,望著李夔的眼忽然充满怨毒:
「对......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家伙。该死的应该是你,是你们李家的人!是我不该将小皋送到你身边去......是你害死他的,是你害死他的......」
说著竟蓦然扑向李夔,方皋心中大骇,顾不得下体痛得厉害,双腿一夹,意图阻止方介,方介却似已失去理智,双目血丝更红,十指已停在李夔颈项上,只消一用力就能让太子身首异处。
「大事不好了!」
正僵持间,西市外再度传来马蹄声。方介、方皋、李夔,还有好不容易弄掉嘴上束缚的炎鸾俱都抬起首来,往来人的方向看去。
马上的人是个太监,炎鸾瞪大眼睛,他认得那是柔王的宦官总管:
「大事不好了!方大人,太子妃娘娘!」
兀自气喘不停,那名太监扫了眼现场状况,竟连惊讶都没心情,苍白的脸充满惊惶失措,又带有些许痛惜:
「皇上他......他老人家驾崩了!」

13 信任(下)

全场一片骚动,皆为太监捎来的讯息吃惊。李夔霍地抬起头来,单薄的身子发起抖来:
「王公公......是真的吗?」
那太监也是心神紊乱,无心细看问话的人是谁,翻下马便道:
「皇上连日来昏迷不醒,今晨忽然醒来,竟叫人传太子到榻前来,说是有话要吩咐。小的和几个贴侍妾都哭个不住,未料一请太子,才发觉太子殿下竟失踪了,不知何时给人掉了包,皇上一下怒急攻心,就这麽......就这麽去了!」
方皋听得发怔,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炎鸾直挺挺跪著,冰冷的双目也流露些许哀凄。李夔大哭出声,向著宫城的方向弯身下拜:
「父皇......父皇!儿臣不孝,没能见父皇最後一面,请父皇原谅儿臣,原谅儿臣啊......!」
那太监见李夔哭得哀凄,这才发现现场有些不妥,不仅现场有两个相貌相似之人,其中一个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则衣不蔽体满脸通红;更诡异的是太子妃竟给人反绑在地,登时慌了手脚,询问的目光很快递向方介。
「方大人,这......」
「王公公,请你先带太子妃娘娘回宫去。」
自听见皇上驾崩的消息,方介始终异常冷静。深不可测的眸微微一闪,竟下了如此命令,炎鸾一愣,她本来聪明机伶,隐约已明白方介的意图,柔王一死,本来方介还对太子性命有所顾忌,如今已没了这层忧虑,此时不借刀杀人,更待何时?当下著急:
「王公公,你快把──」
「王公公,太子妃乍闻皇上驾崩,太子失踪,心智可能有些失常,她若胡言乱语什麽,你就多多担待便行。」
此言一出,连方皋也觉不对头,见李夔兀自伏地啜泣,忙挪动至太子身侧:
「太子他在......」
话未说完,方皋一使眼色,几个隶属方府的家卫早涌上前来,将方皋死活意硬拉地扯到一旁压著。这些工作他们从方皋幼时做到大,临事自是熟练非常,方皋急得涨红了脸,只得以眼神瞪视著兄长,那太监却有些犹豫:
「这......可是太子妃娘娘......」
方介朝他冷冷一扫,目光中竟自有一股邪气的魄力,他缓缓道:
「王公公,如今皇后伤重垂危,圣上驾崩,太子又不知所踪,我朝正处危急存亡之秋,要怎麽做,你是聪明人,你该清楚得很。」
这话说得那太监一凛,谁不知道方家如今在朝中势力。就是凌家覆灭前,朝廷也得敬个方家当家三分,何况如今这等情势,当下汗流浃背,朝跟来的宫卫下令道:
「太子妃受了惊吓,还不快带娘娘回宫!」
炎鸾见事已不可为,再不管後果如何,大吼道:
「王公公,那个人就是太子!方介是逆贼,他想借刀杀了太子,你快拿下他!」
那太监一凛,慌乱的目光不自觉又递向方介,方介面色阴沉,眼睛里全是血丝:
「娘娘累了,还是快回宫歇息吧,别妨碍下官执行皇命。」
说著向家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扑向前来,竟就地拾起刽子手遗落之刀,炎鸾挣扎著扑上前去,却给宫卫押回:
「不,方介,你不可以这样做。」
「我可以。」
方介异常冷静,刚从几乎失去弟弟的疯狂中恢复,不愧是老谋深算之人,好似适才的骚动全无发生,他再次举起了手,炎鸾失声:
「不──方介,你这是谋弑君王!」
方介仰天长笑,咬著银牙道:
「君王?谁能证明他是君王?我朝太子岂会协助奸逆,作下这等偷天换日的蠢事?就算他真不是方皋,也是反贼一党,其罪当殊,行刑!」
方皋见大刀劈向李夔,几乎瞠目欲裂,无奈浑身都给人紧抓著;心爱之人就在眼前,而他却无法引一手救,世间没有比此更痛苦的事情,只得用力闭起眼睛:
「小夔,快逃!」
似乎未从父亲死亡的恶耗中恢复,李夔始终低垂著头发怔,只见颈上大刀虎虎,这回当真会要了太子的命。
「炎鸾不能证明,那麽老身如何?」
只听「铿」地一声,不知那飞来一枚石子,登时打落家卫手中的大刀。刑台周围一阵骚动,剧来的声音让所有人抬头望去,黑压压的阴影笼罩住阳光,太监总管首先颤抖地叫出声来:
「皇后......娘娘?」
此言一出,李夔也倏地抬起头来,紧紧缚住的五指再止不住颤抖,也不管身上绑著绳子,躲开刽子手的压制便冲向前去:
「母后?母后!真......真是你?您......您没事麽?」
最吃惊的莫过於炎鸾,缓缓站起身来,她慢慢地睁大水似的眼眸。
「皇后娘娘......主母?您不是应该还在......」
由三四个宫婢搀著,现身刑台下的果真是炎芳。气色比想像中好太多,本应受重伤的腹部,如今除了覆上薄薄一层绞布,竟已好了大半,锐利的目光不减平时,这回却瞪向完全无法致信,已然愣在当场的方家首领,方介。
「太子妃无法证明太子的身分,那麽老身如何?方家的当家?」
一顿手中凤杖,炎芳的模样就像早有准备,不但身著皇后宫装,身披九彩霞帔,身後默默然一片金铁交击,细看竟是柔王的禁卫亲兵。重覆一次问话,炎芳的声音斗然提高两丈:
「你说啊,方介?我没资格认出我儿来麽?」
一旁早有禁卫走上前来,恭敬地替李夔解开身上束缚。李夔全身颤抖,粗鲁地抹去脸上易容,一张清雅稚气的脸蛋立时重现,王公公在内一行人目瞪口呆,不单是为如此精妙的易容技术,也为太子当真在此感到震憾:
「太子殿下......?这......这是怎麽回事?」
「母后!」
早尖叫地扑向唯一的至亲,李夔泪如泉涌。早在大宴之後他就後悔莫及,明白母亲一片慈爱之心,而他却不知珍重,如今突闻父亲恶耗,排山倒海的歉疚压得他喘不过气,几乎想就这麽随父母而去。未料母亲竟会奇迹般地置之死地後生,李夔怎麽能不欢喜?
「母后,父皇他......父皇他当真驾崩了麽?」
「是真的......夔儿,父皇他......他没福和你再见一面,也没福和老身......夔儿,今天开始,你必须担起你父亲的责任,你将是皇朝的王了。」
怜爱地看了儿子一眼,炎芳的儿女情长很快收敛,凝视李夔的目光转为严肃。将太子置於禁卫保护下,皇后将目光再次移向方介,炎鸾这时也给禁卫解开了绳子,好容易恢复一些平静,她缓缓走向炎芳:
「主母......您一直......一直都没受重伤麽?那麽那些流言,是故意骗人的了?」
一见到皇后现身,方介便知大势已去,几个家卫惶恐地聚集在方介四周,兀自紧抓著方皋不放,炎芳冷冷地开口:
「打从一开始,我就只有受到轻伤。大宴後我迅速地退场,就是为了不让旁人看出我伤势虚实,托言要凌府代为捉拿刺客,也是给人制造我伤重难治的假象,好让天下人以为炎家的支柱快要垮了。」
方介紧咬著下唇不发一语,只是将方皋搂得更紧,禁卫将方介团团围住,却不敢贸然靠近,因为方家首领的眼神实在恐怖,瞠目欲裂,彷佛要将皇后吃下去一般:
「早在陛下的身体开始衰弱之前,老身就查觉方府不轨的迹象,於是和陛下循线追查,这才发觉历代担任宫廷太医的方家,竟然趁著施药之便,在陛下的调养药里动手脚,才使得陛下健康的身体出现不详之兆,厉害的是竟查不出病因,也揪不出证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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