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绸效
绸效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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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看一个人生气的模样,是不是会显得自己很变态?华绍丛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肯定地知道自己的确蛮变态。
容榛甩上电话,无声地朝墙壁狠狠咒骂了一声,JESS敏感地觉察到然后抬起头来看他,容榛马上捂住JESS的耳朵,"小孩子不可以学这个。"
JESS响亮的叫了一声,一反常态地老实蜷在容榛身旁,竖起耳朵注意着他的举动。容榛拥抱着JESS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的那家人品味着属于各自的成长与烦恼,十分好笑,可是笑完的一刻,容榛觉得自己非常想计凯,思念像潮水一样把自己淹没。
容榛笑着揉JESS,"我很想你爸爸。"
明明以前他们也常常三四天不见,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没有办法忍受?
JESS在他身旁蹭了蹭,容榛苦笑。
幸好一个星期马上就会过去,计凯在中午给容榛挂了个电话说晚上就可以回来,不过从电话里面传过来的声音很吵,很多话都听不清楚,两人只能连猜带蒙的说了一些,约好晚上晚餐便挂掉电话。
晚上七点,德叔过来通知晚餐已经做好了,而且还特地做了香焗鱼,这个时候容榛才觉得奇怪,计凯按道理应该回来了,于是打了他几次手机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容榛皱紧眉头,家里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他从不知道在这个房间里,电话铃声可以这么刺耳,像尖厉的嘶吼。
德叔回眸看他想要过去朝他接电话,容榛朝他摇头,自己动手将电话接起,还没有开口,对面那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声音,「容榛,快看电视,快看!」
那是莫曦晨,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容榛快速的拍开电视,电视正在直播一场灾难,居高临下的角度,摇晃的镜头,还有在现场的记者那急促与冷静并存的声音...
他转头看到窗外的景色,然后又看向电视,一瞬间,容榛无法将眼前的场景挂钩。
「容榛,容榛,容榛!」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仍旧在叫着他的名字,容榛眨了眨眼睛,没有那么巧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德叔回眸看他想要过去朝他接电话,容榛朝他摇头,自己动手将电话接起,还没有开口,对面那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声音,「容榛,快看电视,快看!」
那是莫曦晨,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容榛快速的拍开电视,电视正在直播一场灾难,居高临下的角度,摇晃的镜头,还有在现场的记者那急促与冷静并存的声音...
他转头看到窗外的景色,然后又看向电视,一瞬间,容榛无法将眼前的场景挂钩。
「容榛,容榛,容榛!」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仍旧在叫着他的名字,容榛眨了眨眼睛,没有那么巧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容榛!」
"...,我正在看...,火车出轨了?"那趟服务了二十多年的火车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莫曦晨在电话的那一端压抑哭腔,「我的工作提前结束所以没有和他一起回来,天啊,我该阻止他的,我根本就不应该叫他来的...」 莫曦晨再也忍不住,她语无伦次,声嘶力竭。
看着电视上正在直播场面,救护车,消防车,还有闪亮的灯光,往外拖出来的单架,夹杂着现场记者时不时被打断的解说,这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好像只是一场演出而已,镜头扫到一排整齐的白布,可以看的出来在染着血与灰尘的白布下面,是人,是已经死去的,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送走的人。
与现场明显的喧闹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们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声音,没有呼吸,不能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爱他们与他们所爱的人。
在那里,有没有那个人。
在那睡着的人当中,有没有计凯!
德叔从背后轻触容榛,那个僵直的背影好像被电击了一样跳了起来,容榛将电话甩给德叔,"你打电话给宋..."
宋颂名字噎在喉间,可是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现在,难道连计凯也要离开吗?
容榛咬牙,"你打电话给许平晋,让他帮我查出截止到现在,所有生还者的名单以及他们去的医院,找到叫莫计凯的人后,给我打电话!"不再注意德叔的反应,容榛推开门冲了出去,计凯不会死的,容榛不敢想像,计凯会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躺在那里,那应该是在六十年之后的事情,而不是现在。
街道已经堵塞,拥挤的车辆全部在都在按着喇叭,容榛干脆丢下车跑向那里,很多人都站在路口观望着,有漠然,也有无助,更有惊恐与怜悯。
穿着黄色消防服的人拦在前面,他们在劝说围观的人们离开,因为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极有可能会出现新的危险。话音未落,突然一阵震动传来,火光映红了脸庞,没有完全熄灭的火引发了一场小型爆炸,在那轰隆的声音中,夹杂着尖锐的叫声,有人想要冲进去,哭泣声在耳旁响起。
容榛很茫然,个人的力量在灾难面前竟然会是这么的渺小。
金钱不是万能的,再多的金钱也没有办法阻止死亡带走亲人,爱人以及朋友的生命,他下意识的想要走近眼中的火花之中,想要确认死亡是不是真的将他的爱人带走。
连面孔都掩在消防服后的人阻止住他,"先生,退回去,退到黄线的后面!"
容榛看着倒映在消服眼镜上那个面孔没有一丝颜色的人,像一个无助的傻瓜。
"退回去!"那个人又重新说了一次,"退回去,先生!已经有一批伤员送到医院了,也许你想找的人现在正在医院里等着你。"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通知自己?容榛只觉得脑子里面已经一片混乱,自己本能的来到这里,但是本能没有告诉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是不是平时做的挫折教育太少了关系,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反而什么都不能做呢。
明明还记得,当初是自己点头同意拔掉父亲的呼吸器,一手安排葬礼,办理休学,同时也是马上就开始接手公司的时候,那一年夏天的蝉鸣都记得那么清楚,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呢...
胸口被刺伤的伤口一阵一阵的抽痛,痛得几乎让自己感觉连心脏都快被挤出来一样。
"计凯!"容榛不由的喊出声来。
也许,那个人可以戏剧的站在他的身后,告诉他他又下车了,他没有坐那趟火车。
"计凯!"
也许他可以从现场走出来,告诉他他还好,就算身上还有血渍。
"计凯!"
也许他可以...
"计凯..."
没有人回应他,只到他声嘶力竭,完全被现场的轰鸣声所掩盖,不远处,又有被救护人员蒙上白布的人,他的脸上以及身上,血肉模糊,看不清楚长相,也看不清楚年龄。身边有哭声传来,一个女人扑进她丈夫怀中的痛哭失声。
容榛只觉得他眼中一片恍惚,有人撞了他一下,可是他却完全不能反应过来,只是茫然的看着前方,天空是开始黎明之前最为黑暗的颜色,救援工作还在继续进行中,身体已经没有知觉,容榛根本不知道自己守在这里能做些什么,送走伤员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而且自己甚至不知道计凯是不是会被送出来。
口袋中手机突然传来的震动让他惊醒了一些,"喂...,我是容榛..."
「是我...」
容榛几乎想要尖叫出来,现在竟然听到得是计凯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竟然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能说话就代表他还活着。
"你在哪?"容榛急切的问道,除了想知道他活着之外其他的到底好不好,到底在哪里。
「莫计凯现在进了手术室,...」对方停顿一会,然后才继续说道,「医院里面不能打电话,我现在在急诊室门口,他情况还算不错,我们现在正在州立医院急诊室,你什么时候过来?」许平晋的声音取代了计凯的声音,容榛这才发现是用他的手机打过来的,"我马上过来...,马上..."容榛觉得现在他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无乎无力挤出拥护的人群。
到了他赶到州立医院的时候,许平晋正在门外,容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怎么样?情况到底怎么样?"
"生命没有危险。"许平晋知道应该如何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保持冷静,待到容榛点头后,他才继续说道,"放心吧,他的命比你硬太多。虽然被扭曲变形的椅子压住,让肺受了压迫,肝脏破裂造成出血,不过只是小伤口,左臂以及锁骨骨折,不算很严重,现在正在ER,之后应该会转到外科继续治疗。"
容榛深吸口气,再度点头。
许平晋拍拍他的肩膀,将手中的烟灭掉后再度走进门内,现在,许平晋知道容榛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同时,他也需要冷静,一个人的冷静。
看着许平晋离开的身影,容榛无力的滑靠在冰凉的墙面上,拿出电话,他打给莫曦晨,她同样也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刚刚响起的电话就被接起,容榛垂着头,"他还活着,他还好..."
对话的另一边没有声音,容榛只听到对面传出来的哭泣声,她陪着他在电话中一起流泪。
莫曦晨一个半小时后才匆匆赶来,这场事故造成了许多地方交通瘫痪。女孩子眼睛红肿,神情疲倦,这段时间出了太多的事情。
"其实他本来不应该坐这列火车,工作人员都是坐大巴回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凯会突然跳上火车,而且看起来表情很急。"
容榛没有说什么,如果,也许,可能,这样的词现在已经没有实际的意思。
莫曦晨也没有再说话,她给了容榛一个拥抱,从与她拥抱的间隙,容榛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总是态度从容优雅自信的人,他的父亲,莫鹄。而现在,这个人的衣着凌乱,连扣子都松开几颗,好像刚刚从床上起来一样,看到容榛与莫曦晨的时候愣住,慢慢地说了声,"你们...?"
"爸爸?"莫曦晨也很惊讶,"你什么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难道是...?"莫鹄瞬间苍老了十岁,"计凯也在火车上?"
"什么是‘也'?"容榛抓住莫鹄的语病,莫鹄顿时沉默,而此时匆匆出现的华绍丛看到在一起的几人,反倒苦笑开,"这算什么?莫家的大聚会?加上正躺在里面的,就缺大哥了。"
莫曦晨狠狠瞪了华绍丛一眼,后者摊手无奈。
容榛此时却是凝视着莫鹄,"妈妈也在上面?"莫鹄无声的默认,容榛讶然,"她怎么会在上面?难道...,你安排她弃保潜逃?!"
"因为你我都知道,她不是疯子!"莫鹄在重压之下忍不住吼道,"检察官已经换了一家精神鉴定机构,我想这应当是你告诉他的。"
"对!"
"所以你现在感到满意?!我已经不能保证鉴定结果可以让她没事,难道真得让她去坐牢?!"
"她难道能逃一辈子?!"容榛也吼道。
莫鹄愣愣地看着他,终于苦笑,"如果能到她买的那个小岛上,就能享受一辈子治外法权,可是不知道她到底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两人无语,容榛靠到一旁,心情复杂。
莫曦晨则是神情黯然地拥住容榛,容榛垂头说道,"计凯在哪边?我想见他。"
"他还在动手术。"
容榛独自站在外科的手术室前,仰头道,"这世界,真的很公平..."上一次计凯也是这样站在门外等待着自己的吧?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与自己是不是相同?
计凯的手术进行的挺顺利,容榛坐在他的病床前,不过现在他麻药还没完全退,苍白的脸色,毫无颜色的嘴唇,干的蒙上一层白雾。
容榛用眼睛一点一滴的注视着他,只至看到他的睫毛轻微抖动,然后缓缓张开,伸出右手拉住容榛,"没事,别担心..."计凯无力的牵出一个很像笑的表情,容榛顿时觉得心脏放回了原位,无力地坐下。
"告诉德叔,他欠我的,别想赖掉。"计凯说道。
"到·时·候·我·亲·自·帮·你·做!"容榛恐惧淡去,怒气上升,计凯觉得伤口好像变的更痛了一些。"不过首先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坐上火车?回来的时候明明可以不坐的!"容榛竭力让自己冷静。
"纪池小姐怎么样?"
容榛愣住,"你就是因为看到她才上的火车?"
"爸爸绝对不会让他爱的女人去坐牢,她出现在那儿一定是准备弃保潜逃。"
容榛无力地趴在床旁,气怒道,"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快!她跑就跑了吧,傻瓜,白痴,笨蛋..."自己好像把这一辈子以来骂人的话都通通的骂了一遍,而眼泪却又滴在计凯的床旁,不明白为什么在过去的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哭过的自己会这么轻易就可以哭出来,这种透明的液体好像从来不听自己的意愿,夺眶而出。
如果要用计凯来换妈妈,自己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计凯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是是是,我是傻瓜..."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华绍丛站在门口,很刹风景,"能出来一下吗?"
计凯白眼道,"跟你不是很熟。"
华绍丛走过去碰的给了计凯一下,"找的也不是你。"然后硬拉着容榛走出门到急救室门前,莫鹄冷着脸色没有说话,莫曦晨陪在他的身旁,华绍丛这才对四个人说道,"医生让夫人见亲人最后一面。"
容榛清楚的看到莫鹄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华绍丛继续说道,"夫人只说想见容榛。"
莫鹄惊讶地看了一眼容榛,后者与他同样惊讶。
"为什么?"这是两个人共同的疑问。
华绍丛摇头,"干爹,还是尊重夫人的意思吧。"然后他对容榛道,"你也是吧。"
容榛缓缓走进急救室,他突然之间明白为什么妈妈不愿意见莫鹄了,一辈子都那么光鲜亮丽的妈妈,从来都不会不经修饰就走下楼梯的妈妈,现在却是一副连自己也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狼狈,污渍满身,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
鲜血已经浸透了床单。纪池的脸色灰败,那种青色正预示着死神站在她的床头,如此不祥。
"我本来...,不相信有报应..."她说。
容榛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全是血腥的味道,呛得他不能说话。
纪池努力抬起眼睛看着容榛,然后朝他伸手,容榛却是没有动,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只手。
"你该不会还以为我有很多时间吧...?"
容榛终于伸手握住她的手,比记忆中小的许多,也纤瘦了许多。
"为什么你会想要见我?...,我以为你甚至并不想我存在于这个世界。"
"所以这就是补偿。"纪池长叹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既让我体验到给你的...痛苦,也让你看到我对你的偿还,虽然我知道...,其实这并不是你想要方式。"
"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是啊,现在想一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有一年吗?"纪池努力回忆,最后终于放弃,"我甚至连你最喜欢吃的东西都不知道,是芝士蛋糕还是巧克力?"
"那是你喜欢的,妈妈..."
"对不起。"纪池淡淡笑开,重复了一次,"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朋友。"
"真难以相信,你会说这三个字。"容榛笑的几乎想流泪,这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了,妈妈与自己唯一一次的靠近竟然是在她生命的终程。
"好极了,你应该笑着送我离开。"纪池握紧容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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