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用土做的————安迪
安迪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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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反正合适也罢、不合适也罢,我是不得不如此。别无选择。
“小楚,我爱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过爱我自己。如果只剩下一块饼干,我当然会分一半给你,但要是我们各自有念头,我不会轻言放弃的。尤其是我的事业,那是我的乐趣所在。我会为你做我力所能及的一切,但毕竟有很多是不可能的,比如说,我决不会放下手中的事陪你去走穴或流浪。”
有一个家了,我还是不是那么需要流浪呢?我不知道。看着他沉稳的面容,我觉得说不出的踏实。我们实在很像,又非常不一样。用的手段固然不怎么磊落,但得到的结果却不坏。
他看着我的表情还是悲悯的:“这也许是你今生做得最糟的一件事──在如今,这种性取向是路人侧目的。前面有漫长的黑暗路,不值得高兴。”
“我想你现在最该做的一件事是找陈絮君离婚。”我懒懒的。
“当然。”他精神一振,“你真的不后悔?”
我一扬眉,拍拍他的脸:“别忘了我是你的男人,该我去找她谈判。”
他一怔,然后纵声大笑。
我也笑。心中隐隐的阴郁一扫而空。
找到陈絮君的时候,她正在调度下一首歌的拍摄场面。前前后后都是等她下令的人,场面壮观。
我绕开一堆堆的人,直走到她面前:“我有点事要找你谈。”我的声音很大,不然她会听不见。
她冷冷地扫我一眼:“我忙。你没看见吗?”
“有一些私事,你最好抽空听听。”
她恼怒得脸色都变了:“我和你能有什么私事?”
四周窃笑声如飞蚊此起彼伏,只是碍于导演面子,没有人好意思笑出声。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我无所谓的耸耸肩:“你真的不在乎在人前说?”
她略一迟疑,复又刚硬:“你说吧。”
“你能否考虑离婚?条件尽可以商量。”
她表情很怪,似乎想笑,又强忍住。盯住我看了很久,才悠然开口:“我同意。但是我要他的一半财产。”
“这些我不懂。但只要你说一句可以商量,自然会有懂行的人来找你谈。”
“为什么来的是你?”
“难道你还会不明白?”我冷冷地摔下一句,转身就走。把她的冷尴尬和慌乱留在身后。有一瞬间,我是同情她的。但是我也是没有回头的余地,故而不敢把这么奢侈的感觉表达出来,只维持一个小人得志的冷笑离去。
他的旧情人
回家的路上,铭哥呼了我好几次,火速招我去他们家。明知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但略迟疑一下,我还是去了。
姐姐已经变成了一个有人喝护的幸福小女人模样,手里拿着一团湿面,笑眯眯迎上来,倒把我吓了一跳。这么贵妇人气质这么娇滴滴的姐姐居然也会做饭,看来心情这东西是没有定数的。我忍不住乐:“姐姐,洗手作羹汤的滋味如何?真真是贤妻呢。”
她斜睨着我笑:“这淘气孩子,连姐姐都敢打趣。”
我在她耳边轻轻一吻:“看来是铭哥的魅力,有情饮水饱嘛。”
正说笑间,铭哥低喝了一声:“小楚!”
我惊回首:“怎么了?”
“你怎么管起人家夫妻离婚的闲事来?”
那不是闲事,是我自己的事。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铭哥看着我,脸色铁青:“听说你找陈絮君叫她离婚。”
“谁说的?”我装出诧异的样子。但立即明白了,躲不掉的。是陈絮君告的状──很多人知道我怕铭哥。
“你怎么会去插手这种事?”
不知怎么回答。知道身后姐姐的目光肯定是担心又关心,一阵心酸。我是姐姐一生关心的对象和焦虑的原因,是她吃苦的理由和希望的聚焦。可是我从来就没有为她退让过。这次也是:还没有来得及生一个姓韩的孩子来满足她的家族期许,就已经为了自己的快乐选择了注定孤独的道路。她──受得了真相吗?
正犹疑间,铭哥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被高晖偏了?”
我一惊。下意识回头看,韩殷的眼里已经满盈了泪水。倒也是,哪有不明了自己枕边人的女人?她一直是明白的。也许她正是为了让我远离危险的诱惑,才放弃了对40岁的女人非常重要的优裕的生活和平和的丈夫,以初恋为理由改嫁。当然,她和铭哥过得不是不愉快的。而我,并没有象她希望的那样安全,还是无可救药的陷了进去。
铭哥挥挥手让姐姐进卧室,转头看着我:“小楚,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为你的漂亮娇弱担忧,怕你受伤害……可你,还是这样滑下去了……我尽力看顾了你这么多年,你出落得和我希望的一样豪爽,怎么又……”
“我又不是自己愿意这样的,事先也没有一点预兆──只是突然有一天发现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好的,就想留住那一刻。能用的手段只有这些。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有没有被他欺负?”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甩甩长发,笑了:“我是你教大的,还能真的让人当成娘们儿?我只是不想和珠珠纠缠下去,把身子下面的人换成了高晖。仅此而已。你信我吗?”
“我还有什么信不信的?你已经成年,没有人有资格管你,好自为之吧。只是别到乱七八糟的下流场合去鬼混,把自己弄脏了。还有……当心艾滋。”他冷冷的表情下是深深的忧虑。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还是忍不住笑了:“铭哥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我自己对那种混乱的生活也很瞧不上眼。我知道自己不是非如此不可的人,不过是喜欢现在这种状态,和一个令我舒服的人在一起,没有别的。”
隔壁房间里,姐姐的啜泣清晰的传出来。
铭哥叹了口气:“只要你开心,我不想说什么。自己珍重吧。”
他不是理解了我,也没有原谅或赞同的意思。他只是把这是当成溜进屋子里的一只苍蝇那样反感而无可奈何地承受,并时刻伺机消灭这无妄之灾。我知道他痛恨,所以离开时心里沉甸甸的,头也不回──带给人不快,尤其是令像父母一样抚养我长大的铭哥与姐姐烦恼,实在不是我愿意的。
也许,离他们远一点能帮助他们遗忘。
后来,陈絮君还是许立帮忙摆平的,用了20万。
我们当然还住在老地方──我们都喜欢这个使馆区的清净,喜欢飘坠着槐花、飘拂着柳丝的寂寂道路,喜欢住宅边幽静的小径和风趣的邻居许立。
但是,许立很少到我们这边来作客。剪草坪、散步和躺在玻璃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常常看见他带各种各样的人回家,从醉醺醺的黑人水手到一脸稚气的中学生。我想警告他,可又不知道能给他怎样的支持点,让他可以离开欲海。也只好袖手──我是自卫的,更是自私的,怕救不了他反而陷落了自己,所以唯一能帮他的就是偶尔听到他的惨叫过于凄厉、不像是出自快乐时,去赶走为所欲为或正大打出手的混蛋。每当这种时候,许立总是趴在他幽暗、古典而神秘的客厅地板上,或鲜血淋漓、或浑身青肿,恨恨地盯着我──不是怪我来得太迟,而是恨我总是在这种时候才肯见他。
如今,每天回家时,看见高晖刚做完晚饭,悠然地把一盘盘菜摆得满桌都是时,不由深深庆幸──我居然有一个如此快乐的、可以归去的地方。这快乐未必可以持久,所以格外显得奢侈。
白天,我们各自上自己的班。哥们儿不是没有听到陈絮君散布的消息,但看我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也就不再有人提起。我也向大家承认我已经换了女朋友。其实我也真的是把高晖当成女友对待的──我呵护他、怜惜他,从思想到欲望。虽然,很多时候,以为可以享受到快感,真做的时候却觉得平平无奇,也会有隐约的疑惑浮上心头,为什么没有别人形容的那样欲望的满足?我们之间有亲近的渴望,却没有那种我可以从许立身上感觉到的无力自拔的欲望折磨。
但是,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从他久久凝视我的眼神里,从他辗转承受的顺从里。这已经足够洗掉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心。
偶尔也到姐姐的乐团去看她,因为不敢见铭哥。看到我一切没变,她也就不再害怕,只是总一脸惆怅。我知道是因为我对不起韩姓,总是在看过她一眼、塞些钱给她之后赶快溜走。
现在我的口袋里不再缺钱,就像当初住在姐姐家时一样。我已渐渐明白过来,以前那些无缘无故多出来的钱一定也是高晖偷偷塞进去的。他知道我心高气傲,不会要别人的钱,但不会拒绝姐姐的馈赠。发觉之后,一开始是窘迫,习惯之后也就懒得声张。毕竟,我也承认高晖是我的亲人。何况我明白,钱对他来说实在不是难事,而我又实在不讨厌可以随便用那玩意儿的感觉。得益的是铁哥们儿,我请客的频率大大增加。
后来我回想这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并不觉得回首间有多少的依依不舍:我们是过得轻松而愉悦,没有诸多的罪恶感和自我挣扎,那是微妙且平凡的幸福。
事情发生在一个悠闲的阳光懒洋洋洒落一地的午后。
我想为准备中的新专辑写一首新歌,抱着吉他有一声没一声地弹着。阳光中飞舞着微细的灰尘,空气里浮动着青草的气息。我心情一片宁静。
没多久,卡在了一个乐句上。试了几次都不满意。我叹口气,想暂时放弃。可是,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粗豪的男声,把那断了的乐句接着唱完了。我大喜──虽然这未必是我想要的,但不无提点之效。很快就完成了这首歌。记录下来之后我回头一笑示谢,但不禁呆住了:这是个魁梧而陌生的汉子,相貌倒是平平,但眼光锐利,浑身上下散发着豹子般的矫健和攻击性,却又不失高华的气度。这是那种见过一次就应该不会再忘记的人。
灵光一闪:一定是程音──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征服精明强干的高晖。
也只有他才可能有高晖的家门钥匙。
他粗旷的脸上表情很自在:“你是谁?”
我一窘,很快决定说实话:“我是阿晖的男友。你可以叫我韩楚。”
“是吗?”他浑身一震,目光突然变得逼人,像是豹子发现了猎物,流露出的表情复杂之至,是痛心、是后悔、是欣慰、是无奈,也是淡淡的讥讽,“阿晖曾对我说过,他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只愿平平淡淡地结婚生子。难道是你令他改变了主意?”
我懒得做任何解释,自顾低头拨着吉他:“高晖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等他下班你自己问他。”
他静默良久,声音忽然变得非常低沉:“如果我问你呢?”
我一怔。空气中突然有种压力。
他从我手中夺下吉他轻轻放在一边,自我身后环抱住我,强烈的男子气息和逼人的魅力侵袭过来。
大惊之下,我一边怒骂、一边拚命挣扎。常常挥拳打架的我力气并不小,但在他面前似乎一点用都没有。他只笑吟吟地看着我扭动,不紧不慢地一件件解开我的衣服,还有余暇分出一只手在我身上搓揉。
上次许立诱惑我的时候,我是昏沉的。这次却非常清醒,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像蚌壳被扔进沙子一样急不可耐地张开,一阵刺痛一样的激情与渴求在体内疯狂地流窜,起伏回荡如高亢的小提琴独奏。
他是真正的此道高手,每一下触摸都能在人体内激起深深的涟漪,从容地诱发全部的饥渴与脆弱,身受的我根本已无力抗拒。身体渐渐地酥软,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身不由己地配合他的动作。这激烈的欲望升腾带来的不仅是亢奋,还是尖锐的酸楚,刺进灵魂的深处──除了颤抖着等待,我什么也做不了。
当我已放弃反抗和愤怒,瘫倒在地呻吟,并认命地等待事情发展,响起了高晖愤怒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程音一声长笑跳起来:“好你个高晖,当初对我说什么来着?”
高晖没理他,直冲到我面前跪下,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小楚,你怎么了?”
我羞愧难耐,体内激荡的渴望更难耐,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呻吟。只好有气无力地抱住他:“你快赶他走……阿晖,我受不了了……”
“程音,你到底对小楚做了什么?”他的声音中有森然的冷厉。
程音的得意顿时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脸的苍凉与落寞:“你真的就是需要这种快乐?”
高晖没有回答,我猜他是点头。
沉默片刻,程音苦笑:“我本就不该来,可是忍不住。明知道不会受欢迎,可就像很久不照镜子、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样子那样,惶惑得厉害……我……我应该再也不会来了。”
在如潮水般狂乱的欲望中挣扎,我难受得几乎想一死了之,但昏乱中还是听出了他平淡话语里深邃的感伤,不由心里一酸,不知是妒是痛。看来,他对高晖的情感只有比我更深。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高晖不领情。
程音转身提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高晖还跪在我身边,紧紧抱着我。他的手在颤抖。
关门声传来时,我轻轻叹了口气,想推开高晖坐起来。
他的手一紧,把我重又按倒在地,有点狂态地亲吻和爱抚我。他的动作和节奏都有点像程音,奇异的情绪令我立刻就回到刚才的兴奋状态。那类似痛楚的快感再次流窜起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有阻止或反抗它的念头。这人是高晖。我默默地伏在地毯上。用所有的激情和温情等待。
他进入的那一瞬间,除了尖锐和撕裂的痛楚之外,从未有过的滋味电击一样迅速扩散到四肢。原来,我一直寻找的就是这个。
多少年了,原来总感觉味同嚼腊不是因为我冷漠,而是不明白自己。极致的快乐中,反而极度的清醒:我生命中真正最亲近的人都知道我是这种人──适合等待的、渴望被攻击的男人。只是每个人选择的态度不同:铭哥是努力把我培养成男子汉,即使表面像也好;姐姐是用她的依赖令我坚强,暗示我该像山一样能让她依靠;而珠珠是对我彻底失望后远远离开,静静地等我自己明白。高晖则是顺着我的性子,满足我的任何要求,不管我的选择是不是真的是和我们,安静的等待我自己有朝一日明白。
可我终究还是不知道。
这样的一个机会,他等不住也忍不住了。
高晖的动作反常的狂热。从不知他居然也会有这么亢奋的时候。
我苦笑。看来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式。
崩溃的男人
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了我选择的是怎样的生活。以前我是天真的,甚至相信情感是我能和高晖在一起的理由,而做爱是不得不如此的程序。可是,今天不一样。我觉得自己在燃烧,不顾一切地燃烧。
你是个娘们儿。狂乱稍稍冷却,我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你已经不需要再骗自己了,我不是因感情把他留在身边的,而是为了快乐。今生今世,我最快乐的就是此刻。纯粹的、与精神思想深深纠缠在一起的、无可取替的快乐。
高晖几乎要把我揉碎的拥抱把我从恍惚中惊醒:“你在想什么?”
“希望时间能停在这儿。”我轻声。
“永远?……太难了。但毕竟有了今天。”
我一笑,想转过身拥抱他。移动引来隐约的痛楚,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
他示意我别动,起身端了一杯热牛奶来,温柔地扶起我,缓缓喂我喝下去。他的眼中漫溢着无尽的关切与爱怜。
我皱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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