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危止真的很想把许嘉清吃进肚子,往前走了一步,红薯被他捏成泥。
衣贴着衣,肌贴着肌。
长发被风卷起,扑到陆危止脸上去。
骨肉,鲜血,灵魂,他们会真正合二为一。
包括他诱人的身?姿,易伤的皮肤,里面装着梦的眼睛。
你用一块蛋糕,给了我向?上的勇气?。
我不愿再被人墙遮挡,看着你被人带走,却?只能徒劳的坐在?原地。
那些围着你的是群富贵子,有父亲,母亲,以后会有爱人,未来会有孩子。
而我,只有一个你。
陆危止闭起眼睛,用面纸将手擦干净。
呼吸两口气?,他要带许嘉清到南山寺。
刚刚的插曲很快就过去,陆宴景不停给他发消息。
手机嗡嗡震动不停,出租一会走一会停,晃得他头晕。
深秋的天?空,阳光从里裂出一道?缝。
许嘉清仰着头,光影跳动。
陆危止小心的把他的手机按关机,他要许嘉清一个完整的朝夕。
南山寺很快就到了,朱红色大门?,金漆字迹。
扶着许嘉清小心的走了进去,香火袅绕往天?上去。
巨大的佛,立在?正殿。
许嘉清闻到香火气?,不知为何?一片惊惧。
不停想要出去,却?被陆危止拉着一起跪在?金身?前。
双手合一,虔诚许愿。
求求你让陆宴景暴毙,求求你让我成为此人的唯一。
头重重磕在?地,几乎流下血迹。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让他看看我,求求你让他在?意我。
求求你让我们彼此命运相连,求求你让我们在?一起。
就算化为他脚下土,盘中?肉,衣上灰也行。
许嘉清迷茫的抬起头,虽然?跪在?地,却?并不拜佛。
巨大的佛像和幻觉中?的什么东西融为一体,记忆里有人在?唤自?己。
“清清,你不要丢下我。”
“清清,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
“清清,你看到达那的雪山了吗?这里山顶的白雪终年不化,就像我对你的情。千峰万峰,千山万山,转山转水,你我会再次相遇。”
“清清,清清……”
痛苦的垂下头,冷汗直往下流。
色块扭曲,耳朵嗡鸣。
轰然?倒地,就像给佛的祭品。
释迦牟尼依旧含笑结着印,看陆危止将许嘉清抱进怀里,轻拍他的臂。
手机关机并不影响里面的定位仪,陆宴景办完事马上驱车赶到这里。
所有事情都堆到了一块去,季言生被关进了精神病院,然?后翻墙逃了出去,再次来到自?己家里。
不知用什么东西撬开?了门?,手里拿着绳子。
转了两圈没找到人,疯疯癫癫的跑了出去。
监控看得人心惊,他瘦骨嶙峋,两颊的肉好像被挖掉一样,深深凹了进去。
为了撬门?,弄的满手都是血迹,连指甲盖都掉了一块。
一路走,血一路滴。
陆宴景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没有许嘉清的自?己。
驱车来到南山寺,又见陆危止将自?己的妻子抱在?怀里。
陆宴景信过神佛,明知佛前不可见血,依旧不顾寺庙众僧劝阻,拿起香炉就往陆危止脑袋上砸去。
香灰落了满身?,脑袋湿润,殷红的血直往下流。
铜炉里其实还插着香,落在?地上,一闪一闪的。
其中?一根甚至把自?己的衣服烫出洞来,陆危止一动不动,就和雕塑似的。
落在?地上的香,是自?己刚刚插上去的。
陆危止忍不住想,佛是不是通过这个方式告诉他,他此生和许嘉清注定不能在?一起?
血流在?地上,开?出花来。
陆宴景把许嘉清从自?己怀里抢走,大步往外走去。
陆危止死死盯着他,盯着他把许嘉清放进车里,他知道?陆宴景此生不会再让他见到许嘉清。
既然?佛不能让他愿望实现,那它还有什么可敬?
将佛前贡品扫了下去,拿起盘子,大步往前走去。
本来也想往陆宴景头上砸,却?被他躲了过去。
二人扭打在?一起,陆危止年纪太轻,他打不过陆宴景。
拳拳到肉,脚往身?上要害踢去。
滑倒在?白墙下,陆危止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告诉许嘉清他的情。
如同魇了般,红着眼睛一味重复:“陆宴景,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狗咬狗狼狈至极,却?不见有人躲在?墙根窥视。
季言生笑得漏出牙龈,自?言自?语安慰自?己:“别急,别急,还不到时候,你得让他先?回?家去。你还没有把房子准备好,你还没有给他一个家的能力。”
陆宴景打完陆危止,自?己的手背也破了皮。
他与季言生曾经的关系好到不行,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深港重宗亲。
长姐如母,季言生的妈妈,几乎也是陆宴景的半个母亲。
如同心电感应般的抬起头,眼前没有人影。
最后踢了陆危止一脚,便扭头上车去。
开?车往家里奔,许嘉清的脑袋枕在?自?己膝上。
陆宴景忍不住想,要不要换个房子。
可不管怎么换,季言生都不好处理。
他得把季言生抓住,关到病房里,不能再让他跑出去。
不然?怎么换,都没有意义。
他太了解季言生,他们生的是同一种病,疯起来就不要命。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许嘉清也醒了。半睁开?眼,问他陆危止在?哪里?
当?然?不能说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和人打架,只说他把陆危止送回?了自?己家去。
许嘉清蹙起眉:“你不是说他是选定的继承人吗,怎么这么快就把人退了回?去。”
伸手去摸许嘉清眼睛,无形替他画着眉迹。
“姓陆的人很多,不差这一个。本想放在?身?边教着,吵吵闹闹给你解闷,谁知看走了眼,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许嘉清聪明的没有去问,只是任由陆宴景抱着,依靠着他,去听他心跳的声音。
饶了饶陆宴景手心,小声的说:“别生气?了。”
冷汗沁透了他的衣,许嘉清抱着陆宴景脖颈,死死贴着他。
歪着脑袋,思考过去:“陆宴景,我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我不想当?瞎子,也不想当?傻子。我不想走在?平地也摔倒,不想忘记我们相依为命的曾经。”
许嘉清想不起来,其中?也有陆宴景的一份功劳。
他不想再看见许嘉清充满厌恶的眼睛,情愿缝缝补补编织一个过去。
一个谎,要用无数谎来填。
陆宴景不后悔,他准备骗许嘉清一辈子。
鼻尖贴着鼻尖,吻上许嘉清的唇。
舌头交缠在?一起,吞噬彼此的呼吸。
把许嘉清吻的身?躯发软,让他化在?自?己怀里。
顺着唇角,一路往脖颈吻去。
许嘉清抓着陆宴景的头发,自?己的长发也乱得不行。
眼睛一睁一闭,就像一睡一醒。
透过许嘉清的泪,陆宴景再次梦到了初见时的那场雨。
就像沙漠会思念落雨,人们期待春季,那是陆宴景想回?却?又怎么也回?不去的过去。
哪怕知道?许嘉清根本不会给予回?应,却?依旧忍不住小声去问:“那时的我有没有在?你心里留下痕迹,如果我说我从一开?始就想和你过一辈子,许嘉清你信不信?”
脸上泛起红晕,勾勒一片春景。
陆宴景在?许嘉清身?上留下烙印,汗水滑落在?他腰迹。
你这样年轻,我这样爱你。
时间太短,什么都不必忍,谁叫我心中?也只有一个你。
一觉又是一个天明, 陆宴景死死抱着许嘉清。
可能是昨日在古寺受到惊吓,连飘都?无?法抵抗他的清清,今日的许嘉清, 脸上泛起红晕。
浑身都?是烫的,发着低烧。
他拉着陆宴景的手?,小声?的说:“哥,我好难受。老公, 我的喉喽好痛。”
陆宴景拖起许嘉清的下巴, 将手?压在舌上,去看他的嗓子。
有些深处的地方被磨破了皮,涎水咽不下去。
弄湿了手?, 满手?晶莹。
陆宴景把手?拿了出来, 给清清冲药去。
梦里一切沉浮不清, 他看见?了可怜的陆宴景。
许嘉清伸手?,想说:哥,你?不要再哭泣。
可陆宴景却猛的抬起头,化为妖魔,将他一口吞进?肚子, 带他跳进?海里。
无?法呼吸, 越坠越深。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可又看见?一个人张开双臂,将他捞了出去。
他不认识这个人,嘴却叫出了他的名字。
“季言生?。”
他有许多朋友,对他最好的,却是这个季言生?。
因为一句想要,踏着冬日的雪,出去给他买巧克力。
雪太大?了, 三米外连人影都?看不清。
鞋太滑了,每走?一步都?几乎要摔倒在地。
他将巧克力藏进?怀里,走?进?寝室时,浑身都?在滴水。
脸色煞白,却露出傻子般的笑。
巧克力没有沾到雪,却被他的体温融化成泥。顿时懊恼不已。
许嘉清趴在床上看他,他皱着眉又要再出去。
俯身捉住他的衣,季言生?接住从?床上落下的他。
那是段回不去的年少时光,无?忧无?虑。
他们学的是计算机,许嘉清听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进?制代码0和1,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同样的指令,他的却怎么都?运行不出来。
季言生?一个人写两人作业,上课做实验,还要分心?帮他检查标点。
早八晚九食堂关门,许嘉清坐在季言生?肩上,去偷学校绿化带的水果吃。
季言生?托着许嘉清,就像托着明月在掌心?。
身后有恶鬼在追,许嘉清死死抱住季言生?,问他怎么来的这么晚。
那时已经毕业,两人喝的大?醉。
许嘉清躺在季言生?怀里,说他要骑着摩托去旅行。
他不知道季言生?在京市准备了房子,也?不知他嘴里的爱人是自己。
那些让他傻乐的照片,也?全是自己。
酒香惑人,夜色撩人。
整个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
季言生?死死抱着许嘉清,他的手?背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就和白手?套似的。
氤氲出血迹,伤口破裂,却感觉不到疼。
这是一家园林餐厅,外面有人在弹琴。
季言生?带了行李箱,他知道这个箱子装得下许嘉清。
准备起身时,许嘉清揽着他的脖子说:“季言生?,等我从?达那回来,我带你?回家去,请你?见?我母亲。”
嗓音黏糊糊的,带着鼻音。
好狡猾啊,好狡猾啊许嘉清,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从?他手?心?逃了出去。
放他去旅行,允诺一个归期。
他像块石头一样等了一年又一年,发了无?数消息,他甚至愿意隐藏自己的心?,只?为求他不要离开自己。
在精神病院住了两年,出来的第二个月,就等到了相聚。
这难道不算有缘,怎么不算上天送来的好姻缘,只?要没有陆宴景。
梦里的季言生?,还是大?学时的样子,他拉着许嘉清的手?,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若是天理不许爱,为何要让你?我再相遇。
陆宴景端了药过来,黑糊糊一片,越闻越恶心?。
许嘉清想喝,可嗓子怎么也?咽不下去。
卡在嘴里,拼命想吞。
结果却是被呛到,药洒了一地。
陆宴景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打电话叫医生?来家里。
手?机不停有人发着消息,催促他去公司,说林家在竞争同一块地。
手?下的人全是废物?,想把许嘉清一起带走?,可他太难受了。
浑身冷汗直流,已经烧得意识不清。
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不停翻滚,说手?好疼,脑子里有东西在叫。
没有办法,只?得再次将许嘉清抱回房里。
用被子包裹住他,翻出药片塞在他舌根,等待慢慢化去。
打电话叫来医生?和阿姨,难得不再冷静发了脾气。
看了下表,医生?不停保证十分钟内一定会到,阿姨可以开门。
公司催得紧,陆宴景守在床边等来了阿姨。并不怀疑阿姨照顾人的能力,陆宴景拿起西装外套匆匆出去。
阿姨在陆宴景家干了不知多少年,自己没有孩子,把这份母爱分给了雇主。
见?许嘉清这样,不由也?急了,一边走?一边念叨:“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身体,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就懂了。”
拿帕子去擦许嘉清额上汗水,嘴依旧不停:“有钱又怎么样,就算再有钱,生?病了还不是人遭罪。”
意识朦胧不清,许嘉清竟然幻视母亲。
外面传来门铃声,阿姨以为是医生?,连忙匆匆过去。
门刚一打开,就见季言生提着东西。
阿姨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见?到季言生?,下意识就要帮他提东西。
这时的季言生?,看起来就是个有些憔悴的人。
“我在附近酒吧通宵了一晚,实在困得不行,来舅舅这睡一觉。阿姨,舅舅呢?”
阿姨满得团团转,又是倒水,又是去给许嘉清换毛巾。
“先?生?出去了,我去替您收拾一下床。”
“不用了,我躺沙发也?行。阿姨我实在晕得难受,你?能不能下去替我买点解酒药上来。”
阿姨有些犹豫,季言生?又道:“没事,我替你?看着人,有什么事我还在呢。”
眼见?阿姨关门出去,季言生?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哪还有刚喝完酒的样子,径直走?到房间。
看着床上的许嘉清,头发全都?被汗沁湿。
蹲在床边,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握在掌心?。
许嘉清感觉来了人,侧着头企图去看是谁。
季言生?知道他坏了眼睛,将手?放在自己脸上,他和舅舅的骨骼走?向?几乎一模一样。
外甥肖舅,季言生?第一次感谢这句话。
压低嗓音,企图伪装成陆宴景。
可许嘉清摸了摸,用气音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季言生?。”
一时愣住,一动不动。
手?还在往上抚,像大?学时一样,从?床上掉下。
季言生?抱着他,不敢相信。
热得像炭火,他抱住自己的脖颈。
“你?来带我走?了吗,你?来救我了吗,是你?吗?”
湿热的呼吸打在脸旁,此时什么都?不重要了。
季言生?去摸许嘉清的头,将发撩在脑后。
头上的疤,怎么也?遮不住。
“许嘉清,你?还记得我?”
意识再次朦胧,季言生?将许嘉清抱起,拿了毯子将他裹住。
把他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用自己去替他挡风雨。
这个世界太痛苦了,你?不应受这些苦。
我准备好死去,可你?带我新生?。
电梯往下坠,一层一层。
季言生?想,他是什么时候爱上许嘉清的呢。
是初见?时的太阳,还是许嘉清在寝室裸露着无?比白皙而细嫩的脊背,或是那时月影在他优柔的肌上描绘,惑了心?神。
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此时他已经躺在自己怀中,乖顺的被他带走?。
长长的腿露在外边,被季言生?用手?托住。
你?怎么这样轻,陆宴景根本没有照顾好你?。
出门走?进?风里,和医生?擦肩,看他带着东西匆匆上楼去。
季言生?抱着许嘉清,拦了辆出租,坐了进?去。
司机是个大?叔,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通过镜子去看他们。
许嘉清蹭了蹭他的肩,季言生?安慰他很快就到了。
话语温柔,长发散落。
他们出来的地方是深港出了名的高?级住宅,直觉告诉司机这里面一定有秘辛。
一边打哈哈,一边道:“小哥,这是你?女?朋友吗?”
季宴生?露出笑:“不是,是男朋友。”
司机又看了眼镜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破裂。
出门的急,没有给许嘉清穿袜子。
季言生?从?口袋掏出棉袜,小心?的往上套。
脚有些凉,季言生?放进?怀里先?捂热。
“你?对你?女?……男朋友真好啊,现在像你?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
季言生?很受用,“嗯”了一声?。
将近中午,路开始堵。
司机没话找话:“你?们现在准备去哪啊,我看你?这地图,也?不像是回家。”
再次将人搂进?怀里,吻着他的眉道:“我们去私奔。”
司机又愣住了,红灯变绿,后面的人在按喇叭催促快走?。
“哦,我刚刚是不是忘记说了,这是我男朋友,但他现在的身份其实是我小舅妈。”
“当然不是亲舅舅啦,我舅舅脑子有病,明明是我和我男朋友先?相遇的,结果却被他捷足先?登。”
这话说的乱七八糟,不管怎么听,都?透着浓浓的怪异。
季言生?再次拍拍自己脑袋,从?口袋掏出药吞了下去。
“当然我也?有病,但是比起舅舅,我的病其实很轻。反正我和他也?不能生?孩子,不用担心?遗传精神病。”
快要撞到前车,司机猛的一刹。
季言生?皱了皱眉:“师傅,您开车最好注意一点哦。我刚从?医院逃出来,脑子不太好使。”
看司机面色逐渐发白,季言生?又笑了:“我是开玩笑啦,路途这么久,这不是怕您打不起精神吗。毕竟我和我男朋友的生?命安全都?是由您掌握,刚刚的药是维生?素啦。”
台阶递上来了,司机马上顺杆下。
“哈哈,小哥你?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得亏是我,万一是别人,直接一脚把你?送医院怎么办。”
季言生?但笑不语,后面果然一路无?言。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季言生?下车。
从?口袋掏出红艳艳的钞票,一边递给司机一边道:“不用找了,今天是我和清清的新婚夜,就当请您喝喜酒了。”
“如果我舅舅或者家里人来找,记得告诉他们,我很幸福。清清一直赖着我,好黏人,真是讨厌。”
季言生抱着许嘉清, 不?顾司机在风里?凌乱的表情?。
所到之处是山里?,季言生托着许嘉清一步一步往里?走。
快到夜晚,到处都雾蒙蒙的, 处处透着诡异。
树影摇曳,不?知名的鸟在啼。
压在嗓子里?的药起了作?用,睡了一下午,许嘉清无意识道:“季言生, 我们在哪里??”
山路陡峭, 起雾泥湿滑。
季言生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道:“再睡一觉吧,嘉清。”
不?知从哪来了几只黑色蝴蝶, 一路跟随着他们。
其中一只落在了许嘉清的鬓发上?, 轻轻摇着翅膀。
有些痒, 想伸手抚下。
可季言生阻止了他的手,任由蝴蝶一只一只下落在他身上?。
他的头发有些太长了,已经过腰。
像绸缎似的,随风飘荡。
许嘉清蹙眉,将头磕在季言生肩上?:“季言生, 我痒。”
乌鸦在天上?飞, 惊起枯枝, 黄叶飒飒。
还在往山上?爬,往深处去。季言生已经有些喘,呼出来的气,在空中氤氲成雾气。
努力调整呼吸,小声?道:“嘉清听过梁祝的故事吗?”
身姿单薄,白得几乎透明。
长长的墨发像黑夜似的往下落,半磕着眼, 浓稠的脸。
被人抱着行走在起雾的山里?,一时分不?清是艳鬼还是神?明。
许嘉清没有接话,季言生自顾自的说:“这是一段不?被认可的爱情?,世俗礼教,二人化蝶远去。”
寸土寸金的城市,没有真正的无人之地。
山脚炊烟起,灯一盏一盏的亮。
老式收音机,放着咿咿呀呀模糊不?清的声?音。
听了一千零一遍的帝女花,在复播第一千零二遍。
二人都没有说话,季言生没问他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许嘉清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只有收音机一直在唱,哪怕模糊不?清,依旧努力想让人听清。
“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唱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卡顿,好一会才继续往后接:“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巷。”
季言生突然道:“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
又是好一阵无言,行路艰难。
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半山腰深处,有个带着院子的小别墅。
季言生推开铁栏杆门,小声?解释:“这里?是以前我们家避暑的地方?,但已经很久没来了。”
“虽然会按时请人来打理,可毕竟是山里?。”
提前打着预防针,许嘉清侧了侧脸:“没关?系,我对生活品质没有要求。”
掏出钥匙开了大?门,还未进就簌簌往下落灰。
许嘉清皱眉,季言生开始咳。
“你确定真的有人打扫过?”
季言生看着鬼屋似的家里?,掀开塑料布,将许嘉清放在沙发上?。
骂骂咧咧道:“等我回去就辞了打扫这里?的人,妈的。拿钱不?办事,真以为我不?会回这里?吗?”
许嘉清盘腿坐在沙发上?,季言生熟练的去找了扫帚,开始打扫卫生。
一扫就是一层烟,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许嘉清如圣母皇太后般高高坐着,怕灰落进杯子里?,特意去找了带盖的茶盏。
小季子先粗扫了一遍,就开始洒水拖地。
越干活越热,索性脱了上?衣。抹桌子,擦玻璃,铺豌豆公主的床。
山里?的风有些冷,不?停摇着窗。
过了好一会才收拾好家,季言生将许嘉清揽进怀里?。
健硕的肌肉,心在跳,血液在流动。
来到山上?,什么都没带,两人依偎在一起。
季言生露出笑来:“我们这样像不?像私奔成功的梁祝?”
“他们化蝶,我们则会永远生活在一起。”
山上?的房子没有暖气,两人躲在一张被子里?。
许嘉清浑身冰凉,季言生用自己去暖。
陆家季家乱了套,深港谣言漫天飞。
说:“季家小子把自己的小舅妈拐跑了。”
又说:“这不?是小舅妈,本是伴侣,却被舅舅横刀夺爱。”
律师函发了一封又一封,这才勉强风平浪静。
黄色袋鼠接了单子,努力爬山去。
一边骂这是什么破深山老林,有钱人真的是闲的没处去。但看着打赏金额,还是勤勤恳恳往上?爬。
好不?容易看到了铁栅栏,老板说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可以。
正在研究这么把袋子绑在门上,害怕地上?会有蚂蚁。
却见里?面有人,正端坐在院子里。
黄色袋鼠连忙招手,却不?见人回应。
山里天气变化无常,此时已经往下坠雨,点连成线,落个不?停。
这栋房子久未住人,季言生找了半天,竟只找到一把油纸伞。
头发未剪,披散在脑后。苍白魇媚,白玉般的手紧紧抓住伞柄,遮住大?半张脸。
风铃叮当?乱晃不?停,他就这样坐在院子屋檐下。红色的油纸伞,起雾的雨,衬得整个场景都如海市蜃楼似的。
黄色袋鼠后退两步,深港信神?明。
心脏乱跳,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来到了鬼域。
不?然怎么会有人住在深山老林,怎么会有人愿意打赏这么多钱,会不?会是冥币?
踩到叶子发出声?音,许嘉清抬起头。
眸子水光洌滟,表情?却迷茫至极。
站起身子,努力想要看清。
见鬼要来找自己,袋鼠发出惨叫,连滚带爬就要远去。
许嘉清捂住头,皱眉喊道:“季言生!”
房子里?很快就传来脚步声?,季言生出来,一眼就确定了又是个被许嘉清吓到的人。
替许嘉清收起伞,把他扶到房里?去。
然后打开大?门,露出得体的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和我朋友住在这里?,确实有些荒,被吓到了吧。”
黄色袋鼠依旧惊魂未定,看季言生的表情?,就像看伥。
把东西塞进他手心,连滚带爬的下山去了。
季言生提着袋子,长叹一口气。
低头检查了下东西,问许嘉清今天想吃什么。
面对季言生,许嘉清难得有些小脾气。
闭嘴坐在沙发上?,也不?理人。
衣上?沾了雨,许嘉清的脑子时好时不?行。
脑子好时知道他是谁,不?好时便吵着闹着要回家去,季言生只能说他是陆宴景。
季言生伸出手,入手一片冰。
想吻他的唇,却被制止。
许嘉清挡着他的脸,问他:“季言生,我们难道要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闭嘴不?言,将下巴磕在许嘉清肩头。
“不?行吗?”
“难道你过的不?开心吗?”
“我给你洗衣做饭,我不?禁锢你,我当?你的眼睛,我扶着你,我伺候你。许嘉清,外面到底有哪里?好,为什么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空气寂静,厨房里?的汤,飘着香。
季言生将许嘉清拉进怀里?,吻上?他的脖颈。
“为什么你不?能一直失去记忆呢,许嘉清,我情?愿去当?舅舅的影子。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算去当?陆宴景,我也愿意。”
瓦罐咕噜咕噜,汤冒着泡泡,往火里?扑去。
季言生放开许嘉清,去厨房关?了火,无事人似的问道:“汤里?要放萝卜还是玉米?”
许嘉清跪在沙发上?,捂着脑袋。
眼前是巨大?落地窗,许嘉清抬起头,企图去看漫天星辰。
最后还是放了玉米,季言生端着碗过来,煲的是骨头汤。
清水似的,并?不?油腻。
舀起一勺吹了吹,就要喂给许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