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好了!宫外……宫外天空……出现异象!”
齐萧衍猛地抬头,大步走出殿外。
只见原本阴沉的天幕之上,不知何时,竟汇聚起一片诡异的紫红色云团,云团缓缓旋转,中心隐隐有电光闪烁,其下方,正对着……齐王府的方向!
不,是正对着静室的方向!
齐萧衍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跳动!
他们要对玄之动手!就在此刻!
他再也顾不上宫中局势,对太子匆匆交代一句“守住陛下”,便如同疯了一般,冲出宫门,翻身上马,向着齐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玄之,等我!一定要等我!
寒风刮过他的脸颊,如同刀割,却远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焦灼与恐惧。
他不敢想象,若是去晚了一步……
不!绝不会!
他将马鞭狠狠抽下,战马吃痛,嘶鸣着,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在京城空旷的街道上,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
第21章 紫微逆乱
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踏碎了京城夜晚的宁静。齐萧衍伏在马背上,猩红披风在身后猎猎狂舞,如同燃烧的火焰。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宫墙上空那团诡谲的紫红色云团,如同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盯着齐王府的方向。云层中电蛇乱窜,隐隐传来的沉闷雷声,更像是敲响在齐萧衍心头的丧钟。
“观星阁”!他们竟然敢在京城上空,在皇帝病重的当口,施展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他们的目标清晰得令人发指——就是要趁他不在,彻底毁掉陆玄之!
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齐萧衍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都在咆哮。经脉因强行催动内力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背后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浸透衣衫,但他浑然未觉。
玄之,撑住!一定要撑住!
齐王府,静室。
陆玄之在齐萧衍离开后,心中的不安便如同野草般疯长。他强撑着起身,走到窗边,恰好看到天际那团迅速汇聚、妖异得不似人间之物的紫红云团。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冰寒,瞬间攫住了他!心脉深处那团被暂时压制的阴寒真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骤然沸腾、暴走!
“呃——!”
他猛地捂住胸口,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上涌,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昏厥过去。
来了!他们果然动手了!
他踉跄着扶住窗棂,抬头望向那团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诡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他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成为萧衍的拖累!
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盘膝坐下,试图运转那微弱得可怜的内息,对抗体内疯狂肆虐的阴寒真气。但这无异于螳臂当车。那真气如同拥有了生命,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经络如同被冰锥寸寸凿穿!
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素白的寝衣。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冰冷得如同坠入冰窖。
就在他即将被无尽的黑暗与痛苦彻底吞噬之际——
“玄之——!”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由远及近,伴随着撞破院门的巨响!
齐萧衍如同失控的凶兽,浑身浴血(有自己的,也有沿途阻挡者的),撞开了静室的门!他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地上、气息奄奄、浑身结了一层淡淡白霜的陆玄之!
那一瞬间,齐萧衍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
“玄之!!!”
他扑过去,将那个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触手的冰凉让他肝胆俱裂!
“王爷!小心!”紧随其后的周平骇然指向窗外。
只见天空那团紫红云团中心,一道粗如水桶、凝聚着毁灭气息的紫色电光,如同天罚之矛,撕裂夜空,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静室狠狠劈落!其所蕴含的力量,足以将这方院落夷为平地!
电光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根本来不及闪避!
齐萧衍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将陆玄之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宽阔的后背,迎向那毁灭性的雷光!同时,他体内那濒临枯竭的内力疯狂运转,在周身形成一道稀薄却无比坚定的护体罡气!
“王爷!!”周平目眦欲裂,想冲上前,却被那恐怖的威压逼得无法靠近!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掀翻了屋顶!刺目的紫光瞬间吞噬了整个静室!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立刻传来。齐萧衍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诡异侵蚀性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护体罡气上!罡气瞬间布满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闷哼一声,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全部洒在身下陆玄之苍白冰冷的脸上。但他双臂如同铁箍,将怀里的人护得密不透风,没有丝毫松动!
那紫色雷光并非一闪而逝,而是如同活物般,持续不断地冲击、侵蚀着他的罡气和身体!一股阴冷邪异的力量,顺着罡气的裂缝钻入他体内,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甚至试图侵入他的识海!
“呃啊——!”齐萧衍发出痛苦的嘶吼,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瞬间布满血丝。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这股力量撕扯、冰冻!
不能退!绝不能退!
玄之就在身下!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崩裂出血,凭借着一股超越极限的意志力,疯狂压榨着丹田中最后一丝本源内力,甚至不惜燃烧生命精元,加固着那摇摇欲坠的罡气!
紫色的电光与玄色的罡气在他周身激烈交锋,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逸散的能量将室内的家具、瓷器尽数震为齑粉!
周平和赶来的影卫被这股可怕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无法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王爷在雷光中苦苦支撑,浑身浴血,形同疯魔!
“观星阁的杂碎!给本王滚出来!!!”齐萧衍仰天怒吼,声音嘶哑如同濒死的野兽,带着滔天的恨意与不屈!
仿佛回应他的怒吼,天空的紫红云团再次剧烈翻涌,第二道、第三道稍细一些、但速度更快的紫色电光接连劈下!目标依旧明确——被齐萧衍护在身下的陆玄之!
他们是要赶尽杀绝!
齐萧衍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与敌偕亡的疯狂!他猛地低头,看着怀中陆玄之紧闭的双眼和染血的脸颊,心中涌起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对不起,玄之……终究还是没能护你周全……
若有来生……
他闭上眼,准备彻底引爆丹田,与这诡异的雷光同归于尽,为陆玄之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齐萧衍紧紧护在怀中、毫无声息的陆玄之,眉心处忽然亮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光!
那金光虽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堂皇正大、涤荡邪祟的气息!
与此同时,他心口处那一直沉寂的、刻着“陆”字的玉佩残片,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微微发热。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剑鸣,自陆玄之体内响起!
那原本在他经脉中疯狂肆虐的阴寒真气,如同遇到了克星,骤然一滞!而外界那持续劈落的紫色电光,在接触到陆玄之眉心那点微光的瞬间,竟也像是被无形之力削弱、偏折了少许!
就是这片刻的阻滞与削弱!
齐萧衍猛地睁开眼,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虽不知那金光从何而来,但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执念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给本王——破!!!”
他凝聚起燃烧生命换来的所有力量,连同那钻入体内的诡异阴寒之力(他竟强行将其暂时纳为己用!),化作一道混合着玄黑与暗紫的、狂暴无匹的拳罡,逆着雷光,狠狠轰向天空那团紫红云团!
这一拳,蕴含着他所有的愤怒、不甘、爱与守护!是他武道意志的极致体现!
拳罡与最后一道劈落的雷光悍然相撞!
轰隆——!!!
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狂暴的气浪以静室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将周平等人尽数掀飞出去!整个齐王府都为之剧烈一震!
天空那团紫红云团,被这道决绝的拳罡硬生生轰散了一个缺口!剩余的云气剧烈翻涌,似乎也受到了冲击,颜色黯淡了不少。
雷光,戛然而止。
静室内,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
齐萧衍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僵立在原地,浑身衣衫破碎,遍布焦痕与血污,背后更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他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怀中的人。
陆玄之眉心的金光已然消失,玉佩也恢复了冰冷。他依旧昏迷着,但周身那层可怕的白霜似乎在缓缓消退,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呼吸……似乎比之前顺畅了一丝。
他……撑住了?
齐萧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的鼻息。
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温热气流,拂过他的指尖。
活着……他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与后怕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齐萧衍强撑着的意志。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抱着陆玄之,一同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王爷!陆将军!”
周平等人连滚爬爬地冲进来,看到相拥倒地的两人,皆是虎目含泪,慌忙上前救治。
当齐萧衍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重新收拾过的静室床榻上。孙大夫正在为他处理背后狰狞的伤口,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玄之呢?!”他猛地抓住孙大夫的手,急声问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王爷放心!陆将军无恙!无恙!”孙大夫连忙安抚,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说来也怪,经此一遭,陆将军心脉中那异种真气……似乎……似乎被削弱了许多!虽然依旧盘踞,但已不再如之前那般躁动不安!真是……真是吉人天相啊!”
齐萧衍一怔,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陆玄之眉心的那点金光和那声微弱的剑鸣。那是什么?是玄之自身潜藏的力量?还是……那玉佩残片的作用?
他来不及细想,挣扎着要起身去看陆玄之。
“王爷!您不可妄动!”孙大夫急忙按住他,“您强行燃烧精元,经脉受损极重,需得立刻静养,否则有武功尽废之危啊!”
齐萧衍却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他,踉跄着扑到隔壁房间。
陆玄之安静地躺在榻上,呼吸平稳,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孙大夫说得没错,他体内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齐萧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半。他瘫坐在榻边,紧紧握着陆玄之的手,将脸埋进两人交握的掌心,肩膀微微颤抖。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王爷,”周平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脸色凝重地呈上一物,“我们在清理院落时,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焦黑的木牌,边缘还残留着些许紫红色的纹路,正是天空那云团的颜色。木牌正面,刻着一个与玉佩、飞镖上一般无二的诡异符号,只是此刻这符号中间,多了一道清晰的、如同被利剑斩开的裂痕!
“这是……”齐萧衍目光一凝。
“应是那施展邪术之人留下的媒介,或者……阵眼。”周平沉声道,“术法被破,此物亦受损。王爷,看来‘观星阁’也并非无所不能!”
齐萧衍摩挲着木牌上那道裂痕,眼中寒光凛冽。他想起自己最后那逆天一拳,想起陆玄之身上发生的异状。
“查!”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以此物为线索,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藏在京城里的‘观星阁’老鼠,给本王揪出来!”
周平退下后,齐萧衍重新将目光投向沉睡的陆玄之。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微凉的指尖。
“玄之,你看到了吗?”他低声呢喃,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能伤到他们……所以,别怕。”
“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想做什么……”
“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窗外,天色将明。经历了一夜诡雷轰击的京城,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沉寂,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平静。
而一场针对“观星阁”的、更加凌厉的反击,即将在这片沉寂中,悄然展开。
第22章 星坠之象
焦黑的木牌静静躺在齐萧衍掌心,那道贯穿诡异符号的裂痕,如同斩在“观星阁”隐秘身躯上的一道伤疤,无声地证明着他们并非不可战胜。然而,这短暂的胜利,代价太过惨烈。
齐萧衍经脉受损极重,内力几乎荡然无存,背后新添的伤口深可见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孙大夫几乎是含着泪,用尽了珍藏的药材,才勉强稳住他的伤势,但想要恢复往昔功力,非长年累月的温养不可。
陆玄之的情况则更为复杂。那夜诡雷轰击,他心脉中的异种真气虽被莫名削弱,不再时刻暴走,却并未根除,反而像是受伤的毒蛇,盘踞更深,与他的心脉纠缠得更加紧密。他不再频繁咯血,胸口剧痛也减轻许多,但孙大夫诊脉后,脸色却比以往更加凝重。
“王爷,”孙大夫声音发颤,“那阴寒真气……似乎发生了变化。它不再仅仅是侵蚀,更像是一种……‘共生’?它似乎在汲取将军本身微弱的生机,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情形!这……这绝非寻常手段,倒像是……像是传说中的‘蛊’!”
“蛊?”齐萧衍心头一沉。南疆蛊毒,诡谲莫测,防不胜防。若真是蛊,那便不仅仅是内力或医术能解决的了。
“可有解法?”他声音干涩。
孙大夫绝望地摇头:“若是寻常蛊毒,或可尝试以药石、金针逼出。但此物已与心脉融为一体,强行祛除,将军必死无疑。除非……能找到下蛊之人,或其独门解药。亦或者……有至阳至圣之物,能将其缓缓化去。”
至阳至圣之物……齐萧衍想起自己那几乎被废掉的至阳内力,心中一阵刺痛。他现在,连做“药引”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看着榻上依旧昏睡的陆玄之,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虚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齐萧衍心里。是自己不够强,才让他一次次陷入绝境。
“此事,保密。”齐萧衍对孙大夫和周平下令,眼神冷厉,“对外只称陆将军旧伤复发,需长期静养。王府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探视。”
齐王府再次沉寂下来,如同受伤的猛兽,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日后,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如同野火般烧遍了京城——卧病多日的皇帝,竟在昏迷中连连惊呼“星坠东南,国祚将倾”,随后呕血不止,太医院束手无策,断言陛下……恐时日无多!
与此同时,钦天监监正,那位曾进献“安神香”的官员,被发现在府中自缢身亡,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认罪书,承认自己“妄测天机,误导圣听”,却对“观星阁”只字未提。
朝野震动,人心惶惶。“星坠东南”的谶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各种流言甚嚣尘上。有说天降警示,君王失德;有说妖孽作乱,祸乱朝纲;更有那心怀叵测之人,将目光投向了刚刚经历“天雷轰击”的齐王府,暗指齐萧衍与陆玄之便是那引动天象的“灾星”!
“荒谬!”太子在东宫气得摔了杯子,“王叔与陆将军乃国之柱石,玉门关浴血奋战,岂容小人污蔑!”
然而,流言可畏。尤其在皇帝病危、储君年幼的敏感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演变成滔天巨浪。
齐萧衍接到太子密信时,正给陆玄之喂药。看着信上太子的忧惧与朝局的暗流,他脸色阴沉如水。
“观星阁”这一手,不可谓不毒。借天象谶言,将皇帝病重与齐王府遇袭联系起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而将他和玄之推到了风口浪尖。若皇帝真的驾崩,这“灾星”之名,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咳咳……”陆玄之不知何时醒了,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看向齐萧衍手中的信笺,“……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只是深处带着一丝难以消除的疲惫。
齐萧衍不想让他劳神,但深知瞒不过他,便将外界流言和皇帝病危的消息简要说了一遍。
陆玄之听完,沉默片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星坠东南’?他们倒是会选地方。”东南,正是齐王府所在的方位。
他抬起眼,看向齐萧衍:“你待如何?”
齐萧衍握住他微凉的手,目光坚定:“魑魅魍魉之辈,只会躲在暗处散播流言。他们想借此扳倒我们,我便偏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星’!”
他心中已有决断。必须立刻进宫!不仅要稳住朝局,更要趁机揪出隐藏在宫中的“观星阁”余孽!皇帝病榻前的呓语,钦天监监正的“自杀”,都说明宫中还有他们的眼线,甚至……可能就是下一个“瑞王”!
“我同去。”陆玄之撑着想坐起来。
“不行!”齐萧衍断然拒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体内那东西尚未解决,宫中如今是龙潭虎穴,绝不能涉险!”他看着陆玄之蹙起的眉头,放软了声音,“玄之,信我一次。你安然无恙,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陆玄之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担忧与坚决,终是叹了口气,重新躺了回去。“……小心。”
“等我回来。”齐萧衍替他掖好被角,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步伐虽因伤势而略显虚浮,但脊背挺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皇宫,乾清宫。
药味浓郁,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龙榻上的皇帝形销骨立,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皇后垂泪,太子焦灼,几位重臣面面相觑,皆是无措。
齐萧衍的到来,让众人神色各异。有期盼,有审视,也有不易察觉的忌惮。
“王叔!”太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齐萧衍对他微微颔首,径直走到龙榻前,仔细观察皇帝的气色。那并非单纯的病气,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与那夜诡雷同源的阴邪气息,萦绕在皇帝眉宇之间,侵蚀着他的生机。
他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角落里一个低眉顺眼的老太监身上。那是皇帝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掌印太监,刘瑾。
“刘公公,”齐萧衍忽然开口,声音平淡,“陛下病重这些时日,饮食药饵,皆由你经手?”
刘瑾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连忙躬身:“回王爷,正是老奴。”
“哦?”齐萧衍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为何陛下体内,会有一股阴寒邪气,与当日轰击我王府的天雷之力,如出一辙?”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什么?!”
“齐王爷,此话当真?!”
刘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王爷明鉴!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啊!定是……定是有人陷害老奴!”
“陷害?”齐萧衍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那块焦黑的木牌,扔在刘瑾面前,“那你告诉本王,此物,为何会从你房中搜出?!”
那木牌上的诡异符号,刺目惊心!
刘瑾看到木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这……这……老奴不知……老奴冤枉啊!”
“冤枉?”齐萧衍眼神冰寒,对周平使了个眼色。周平立刻上前,从刘瑾袖中暗袋里,搜出了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淡淡异香的锦囊。
孙大夫上前接过锦囊,仔细嗅闻查验,脸色大变:“王爷!此香……与当日钦天监所献‘安神香’成分极为相似,但其中多了一味‘梦魂引’!此物能惑人心智,引动体内潜伏的阴邪之气!陛下久闻此香,加之本就……这才病势沉疴,产生幻觉呓语!”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瘫软在地的刘瑾身上。
“刘瑾!你这阉狗!竟敢谋害陛下!”太子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是……是观星阁……他们抓了老奴的孙子……逼老奴……”刘瑾面如死灰,涕泪横流,已然崩溃。
“观星阁?!”众人再次哗然!
齐萧衍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他逼视刘瑾:“说!观星阁在宫中的据点何在?还有哪些同党?!”
“在……在冷宫……枯井……”刘瑾话未说完,忽然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股黑血从七窍中涌出,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服毒自尽!又是灭口!
齐萧衍脸色铁青。对方反应太快,线索又断了!
但他并不气馁。揪出刘瑾,至少暂时肃清了皇帝身边的威胁,也向朝臣证明了流言的荒谬与他齐萧衍清白的立场。
他立刻下令封锁冷宫,搜查枯井,同时以太子的名义,稳定朝局,严查任何散播“灾星”流言者。
一番雷厉风行的处置后,乾清宫内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太医们赶紧为皇帝施针用药,没了“梦魂引”的持续侵害,皇帝的病情似乎暂时稳定了下来,虽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了许多。
齐萧衍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感到一阵阵眩晕袭来,背后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他强撑着,对太子交代了几句,便准备回府。
刚走出宫门,周平便疾步迎来,脸色异常难看:“王爷!府中传来消息,陆将军他……他方才吐血了!”
齐萧衍心脏猛地一缩!也顾不上伤势,夺过马缰,再次向着王府狂奔。
静室内,陆玄之靠在榻上,唇边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脸色白得吓人。孙大夫正在为他施针,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齐萧衍冲到他床边,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慌。不是已经稳定了吗?怎么会突然吐血?
孙大夫收回银针,叹了口气:“王爷,陆将军心脉中的那物,与将军自身生机已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方才将军情绪似乎有所波动,牵动了心脉,这才……唉,此后万不可再让将军忧思过虑,情绪大起大落了。”
情绪波动?齐萧衍一愣,看向陆玄之。
陆玄之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无事。”他方才,只是……只是想到齐萧衍独自入宫,面对那般险境,心中难以抑制地担忧焦灼,却不想竟牵动了伤势。
齐萧衍瞬间明白了过来。他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懊恼,握住陆玄之的手,低声道:“怪我,不该让你担心。宫中之事已了,刘瑾伏诛,陛下病情也稳住了,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陆玄之闻言,抬眼看他,见他虽疲惫,但眼神清亮,并无大碍,心中这才一松,轻轻“嗯”了一声。
齐萧衍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想起孙大夫说的“蛊”,想起那诡异的“共生”,心中沉甸甸的。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法!
“王爷,”周平再次进来,这次手中拿着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方才府门外发现的。”
齐萧衍拆开信,里面只有一行字:
“星坠之象未消,紫微晦暗依旧。欲解‘同心蛊’,三日后子时,城西乱葬岗,独身前来。”
齐萧衍瞳孔骤缩!他们果然知道!而且,这名字……
他猛地看向陆玄之,心中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这蛊毒,竟与他和玄之之间的羁绊有关?!
信纸在他手中被攥得变形。
乱葬岗……独身前往……
明知是陷阱,但他有得选吗?
“怎么了?”陆玄之察觉到他的异样。
齐萧衍迅速收敛心神,将信纸揉成一团,若无其事道:“无事,一些跳梁小丑的威胁罢了。”
他不能告诉玄之。以玄之的性子,定不会让他独自涉险。
他俯身,在陆玄之额上印下一吻,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处理点事情。”
说完,他不等陆玄之回应,便转身离开了静室。
走到院中,他对周平低声吩咐:“三日后,安排好人手,暗中封锁城西乱葬岗。没有我的信号,任何人不得靠近。”
“王爷!您真要独自前去?太危险了!”
“按我说的做。”齐萧衍目光冰冷,“另外,去查‘同心蛊’,我要知道关于它的一切!”
齐萧衍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星坠之象?紫微晦暗?
他倒要看看,这背后搅动风云的,究竟是哪路鬼神!
而此刻,静室内的陆玄之,看着齐萧衍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他了解齐萧衍,方才那瞬间的紧绷与掩饰,绝不仅仅是“跳梁小丑的威胁”那么简单。
他体内那所谓的“同心蛊”……究竟是何物?
第23章 孤身赴约
那封写着“同心蛊”三个字的密信,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齐萧衍的心上。他面上不动声色,安抚了陆玄之,转身出了静室,周身的气息却瞬间冷硬如铁。
“王爷!”周平跟在他身后,忧心如焚,“那乱葬岗邪门得很,历来是处决囚犯、丢弃无名尸的凶煞之地!对方选在那里,分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您万金之躯,岂可孤身犯险?让属下带人先去查探,或者……或者我们另想办法!”
“另想办法?”齐萧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深不见底,“孙大夫的话你没听见吗?那东西叫‘同心蛊’!与玄之心脉共生,情绪波动便可引动!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还有多少‘办法’可以试?”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们既然敢约,便是算准了我别无选择。这是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