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下靠贴贴续命by白昭鱼
白昭鱼  发于:2025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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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几渊站起来甩了甩脑袋,迈动自己还没完全驯服的四肢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键盘旁。
“喵……”
他推了推键盘,发现这人太专注,一点没发觉自己,有点生气。
“喵!”
这声猫叫抬高了一点音量,却还是没得到回应。
爪子往前一迈,尾巴带着身体一躺,一屁股横在了键盘上,撒泼打滚。
严熵一顿,用手揉着猫的肚子,柔软的猫毛挤进指缝,看着他把键盘当按摩板的行为,无奈失笑。
“这么无聊?”这才注意到屏幕上的时间,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活动了一下脖子。
“你是不是饿了?”
“喵……”
我不是饿了,我是怕你渴了。
猫喵喵叫了两声,走到一杯水旁边,严熵还在揉着眉头闭目养神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爪子抬起来,张开,翻看两遍,岑几渊确定这个爪子是握不住杯子的,随后用爪子把水杯往前推了推。
“喵。”
这爪子不好使,控制不好方向又不能按个方向盘,岑几渊推了两下发现越推越远了。
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发力。
“啪嚓!”
严熵睁眼,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和洇湿地毯的水,深深吸了口气。
完了,贱爪子难驯服就算了怎么变成猫了脾气也不好啊!
岑几渊仓促地往后缩了缩,把自己整只猫都塞到了机箱后面。
严熵这不是肯定要把他赶出去了吗?会不会直接把他从窗户口扔出去啊?他家住几楼啊?
视线跟着想法挪动,猫瑟瑟发抖地望着窗外,不看不要紧,一看感觉自己已经碎了。
窗外高楼大厦。
窗也高,楼也高。
“喵…”
他沮丧地被严熵抱起来,整个猫都化成了“液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果被丢出去摔断个腿什么的怎么才能再找到严熵。
眼睛紧紧闭着,胡须紧张地在发颤,预想中的高层坠落的失重感只坠了一半,爪底触感柔软,像踩着云。
“喵?”
“好好呆着,踩到碎玻璃我都没空送你去医院。”严熵说完转身走了,留着沙发上的猫懵逼。
不生气……吗?
他应该很忙才对,刚来就给人惹麻烦的岑几渊蔫蔫地趴在沙发上,看着那个背影收拾地上的狼藉。
应该收拾完就要把他送走了,他心里想着,把头埋进抱枕里,心情属实好不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的猫屁股忽然被轻轻点了点,岑几渊哭丧着猫脸抬头,嘴边突然送过来一颗虾仁。
“只有即食的,我没注意时间,忙太久了。”严熵把虾仁撕成小块,轻轻递到小猫嘴边。
“看着圆滚滚的其实都是毛,身体那么瘦,是不是经常饿肚子?”
岑几渊呆住,张嘴叼住那快虾肉“唔”了一声,下一刻眼眶里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他爱的人,本来就不会是把小动物丢出去的人。
严熵也愣住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小猫这样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一边掉眼泪还一边细细嚼着虾肉,看样子好像真的饿了很久。
“你以前的主人,没有喂你吃过虾吗?”
岑几渊很喜欢吃虾,可现实的虾很贵,他只吃过那么一两次,自从进了这个世界,严熵很早就发现了他爱吃虾,不管是涮火锅还是炒菜总会记得这件事。
“喵……”
岑几渊嚼着嘴里的虾肉抬头看着这张脸。
他没有不喂我吃虾,他做的虾很好吃。
“喵喵喵喵……”
这语言不互通,这煽情的话从这猫嘴里说出来都是喵喵叫,岑几渊索性闭嘴了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说话的好。
严熵被这话痨式地猫叫逗得失笑:“喜欢吃的话,我等会去给你买点活虾,这种即食的就给你好吃到掉眼泪呢,小可怜。”
“喵……”猫闻声就跳到严熵膝上,用头蹭着他的衬衫。
这么粘人又好看的猫,为什么会走丢?
严熵心里想着,手一下一下揉着它柔软的肚子,望着窗外渐渐染上霞光的天色。
快天黑了,出去买虾的时候顺便问问物业有没有人家里丢猫吧。
目光又落回到怀里的猫身上,指尖摸索的动作一停。
可是它的主人连虾都不给喂,还养得这么瘦,刚才不小心把水杯打掉也是一副被打怕了的样子,这主人是不是太不称职了?
严熵离开前嘱咐了几句还是觉得和猫嘱咐不太合适,索性把家里所有的尖锐物品全收起来,临出门想到这猫喜欢躲机箱后面还关了电闸。
岑几渊猫猫祟祟地用爪子把住了门,目光盯在那人背影上许久,终于确定了这个形态好像不会掉酣睡值。
不然他一只猫玉体横陈在这个家,万一不小心死了不说还得把严熵一起吓死。
蹲坐在地毯上,琥珀色的猫瞳开始打量起这个家,在这么低的视野里家具都显得巨大,但更明显的感觉是空寂。
这家里弥漫着一种皂香,干净地几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耳朵抖了抖,那些在绒毛边缘漂浮的尘也跟着跳动了两下。
他朝着敞开的卧室门走去,想着来都来了得看一下严熵现实中的家是什么样子。
卧室里属于严熵的气味更浓重些,床品,装修,布置都是沉闷的灰黑色,岑几渊呼噜噜地跳到床上,留在了一排爪印。
这家里怎么冷冰冰的……
岑几渊想着如果真的有机会去现实里严熵的家,一定要把这些沉闷的家具换个色,这个念头几乎在涌上来的瞬间就让他心口发酸。
自己在现实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是个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家伙,而严熵不一样。
这个家很大,大到在客厅走了段路就闻不到另一头的气息,大到在猫视角里估算不出来这个家到底有多少平。
他在现实,其实也跟个流浪猫一样,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岑几渊缩在那块,严熵气息最浓的地方,那块枕头上。
他和严熵,有机会回到现实过平淡的生活吗……

严熵回来时看到这扇没关严的门身子一顿,提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
其实没关门这种事在他身上时常发生,这只猫可能也是不小心进来的,现在大概,回它主人那里去了。
物业说没有人上报丢猫,也许在自己出去没多久的时候这只猫就回去了。
开了门,换了鞋,虾被放进厨房的水槽,天色里只剩下沉沉的蓝调,亮了一盏玄关灯的家有些冷。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被猫埋过的抱枕,忽然失笑。
小渣猫,撩完人就跑了。
这虾今天不想吃就先收拾一下放冰箱也可以,严熵边想边朝着卧室走去,准备洗个澡。
身上的衣服刚脱到一半,随意扔在床尾,余光撇到床单上几处褶皱和零星的爪印。
目光挪动、上移。
那只不告而别的小渣猫,正堂而皇之地躺在他的枕头上,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圈,睡得正沉。
脑袋枕在一只前爪上,脸颊的毛发被挤得微微隆起,看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圈在身边的尾巴尖还在无意识地颤动,看起来在做什么捕猎的美梦?
严熵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脱衣服的动作也顿住了,心里那点被“渣”的小郁闷烟消云散。
这是把他的枕头当窝了?
轻轻在床沿坐下,就这么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笑。
这个澡,等会儿再洗吧。
他突然觉得傍晚的家,好像也没那么寂寞了。
岑几渊在梦里和施哲他们沟通了许久,知道目前那边没有什么问题,严熵把戏台子砸了之后那些莫名其妙的丝线没有缠上来。
他当下必须尽快找到能撬动这个世界的变量,被推出梦境的时候一个滚儿就从枕头上掉了下去。
这一醒,灵敏的嗅觉也跟着苏醒,跳下床闻着这股香味就往客厅奔去。
“喵!”
你在给我煮虾嘛?
眼看那只猫后腿一蹬跃上来,对着这盘刚出锅的虾就要吃,严熵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捞进怀里轻轻按住。
“很烫。”
怀里的小东西不满地扭动了一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盘虾眨都不眨一下。
虾过了一遍凉水,修长的手指动作利落,捏住虾头轻轻一掰,连同里面的膏黄分离,他双手拇指抵住虾腹,微微一捏,虾壳就应声裂开一道口子。
这套动作看出来是做惯了的,剥好的虾肉被放在旁边的小碟里,很快就堆成了小山。
严熵低头看了眼旁边那只馋猫,将碟子往前推了推。
“吃吧。”
“喵。”
谢谢准男友的剥虾服务,五星好评。
岑几渊吃着吃着发现这个准男友就站在自己旁边笑着看,抬头喵了一声。
你不吃吗?
严熵笑笑,揉了揉它的头:“好吃吗?”
小猫胡须上沾上了一点虾肉,抬着头眨了两下眼睛,随后用爪子把盘子往前推了推。
“喵。”
你也吃。
就算是语言不通,严熵也看得出来这是在让他一起吃,脸上的笑意深了些。
“这么通人性,你有主人吗?他找不到你的话会难过的。”
岑几渊一听这话好像有点戏,虾也不吃了往前迈了几步,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面朝自己,摸了摸耳朵。
这爪子又面朝着严熵,像是在指着他。
“喵。”
绝顶聪明的你,一定能看出来我是什么意思吧?
看人不动,岑几渊又喵了一声。
动动你推一万多个故事的脑筋,一定能看出来的。
严熵愣了一会,试探性的抬手贴上去,爪垫柔软,随后这小爪子像是想和他握手一样,用爪趾包裹住他的指尖。
“喵。”
我就知道你很聪明的。
岑几渊说完就扑进严熵怀里,用前腿搂着他的脖子蹭着头。
“喵!”
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一定。
这虾吃完后严熵又跑去电脑前坐着了,岑几渊就趴在旁边看着屏幕里的内容。
都是些空间建模,看起来复杂又繁琐,对着一个地方点了十几下鼠标那块建模也没什么变化。
严熵现实的工作这么枯燥吗,岑几渊打了个哈切,用下巴枕着他的胳膊,耳朵一抖一抖的思考对策。
这撬动的砖到底在哪呢?在这里呆太久肯定不行,伏一凌他们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危险,自己和严熵的人身也都在那边。
“喵……”
也没看到你吃晚饭……
严熵听到这声猫叫笑着靠过去挠了挠他的头,给这只猫舒服地直呼噜。
他怎么什么都会啊,还会给猫按摩。
想着想着,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四爪朝天,猫的身体柔软,脊椎拉伸舒展到了极致,这幅度对人来说天方夜谭。
这一拉伸,筋骨带来的舒适让岑几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咕噜,做猫…好像还挺舒服的。
“呵…”头顶传来一声低笑,带着愉悦。
“原来还是只小公猫。”严熵手撑着脸侧,另一只手坏心眼地挠了挠他露出来的小肚子。
“喵!”
你在看哪里啊?!
这声猫叫很急,听得出来羞恼,岑几渊瞬间把自己团住,敏捷地翻过身,尾巴不满地一下下重重拍打旁边的机箱。
严熵看着这明显是在不高兴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这小猫还挺不经逗。
伸出手,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和耳根。
“好了好了,不看了。”这声音里还留着笑意,语调格外温和。
“脾气还挺大。”
见小猫还绷着身子,尾巴拍打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耳朵也回应似的蹭了蹭他的指尖,严熵顺势用双手将他整个儿抱了起来。
怀里的毛茸茸轻轻蹬了蹬腿,咕嘟声像个小马达,他几步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
“喏,看外面。”他低声说,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猫的头顶,引着它看向窗外。
城市的光害让星空并没那么璀璨,但仍有一些明亮的星执着的闪烁着,缀在蓝幕上。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远处楼宇的灯火在夜色中交织成一片宁静的风景。
看着小猫那双眼睛倒映着星光,严熵心念一动。
“等一下。”
岑几渊被轻轻放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好奇地蹲着看严熵调试那台支在阳台一角的天文望远镜,尾巴轻轻摆动。
“喵。”
你现实还真的会研究这些啊。
调好了角度,严熵弯下腰,小心地将小猫抱起,凑到望远镜的目镜前。
“来,看这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又温和。
岑几渊下意识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对准了那个小小的镜片。
瞬间,原本遥远模糊的星光被拉近,一颗清晰、明亮,甚至能看清些许轮廓的星体,安静地悬浮在黑夜中,光芒璀璨。
“喵!”
他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带着惊奇,下意识凑地更近了些,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要埋进目镜里。
以后我们真的要买个望远镜在家里了!原来星星长这样!
严熵低低地笑了一下,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微微绷紧,那双耳朵也竖得直,显然是被吸引住了。
“喜欢看星星?”
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想让它视野里的星辰更加清晰。
“这是……”
他开始低声讲解起来,声音不疾不徐,指着不同的方向,告诉他哪个是灼热的恒星,哪个是反射光线的行星,哪个星又有着怎样的传说。
岑几渊安静地听着,视野里的那片浩瀚让他沉浸。
就像是……回到了野营的那天。
严熵并不指望一只猫能懂星,但这个小生命表现出来的专注和感兴趣,偶尔轻轻“喵”一声给他回应,或者又用脑袋蹭蹭他的手,好像是在告诉他自己在听。
边讲解,边缓慢地移动着望远镜,忽然,他停顿了一下,仔细调整着角度。
一片璀璨映入眼帘,几颗明亮的星点组成了一个隐约的图案。
“那几颗靠得很近的星星,”严熵手指指着夜空的方向。
“在中国古代的星官体系里,被称为‘天渊’。”
“喵?”
小猫发出疑惑的轻哼,脑袋又往前凑了凑。
“嗯……‘天渊’,有人说它是天上的深渊,也有人觉得它像天上的池塘。”
他顿了一下,又调整了一下焦距:“古人把想象赋予了星空。”
手指细微地移动着望远镜,将视野中心对准了星官中最亮的那一刻。
“看,这是天渊三,是这个星官里最亮的一颗。”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在分享秘密的愉悦。
“很漂亮,对吧?即使是在一片星海里,也很容易找到它。”
岑几渊看得入了神,琥珀色的猫瞳里倒映着那颗星辰,冰冷遥远,却又仿佛触手可及。
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无比专注的样子,看着它瞳孔里那颗小小的、发亮的星,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从严熵心里冒了出来。
他不想把这个小渣猫放走了。
嘴角弯起一个笑,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喂,你这么喜欢看它,它又叫‘天渊’。”
小猫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头,瞳孔映出他的样子,以及他身后那片星空。
“我以后天天给你做虾吃,你不要走了,以后我叫你渊渊,好不好?”严熵看着它的眼睛,笑着问。
“星辰为名,渊渟岳峙,配你这样漂亮的小家伙。”

渊渊?他……他怎么会叫出这个名字?
巨大的惊愕当头淋下,他有点不知道自己的尾巴要怎么摆才对,直直斜挺在屁股后面。
他想起来了?不……应该还没有,那为什么……
大脑一片混乱,他死死盯着严熵带笑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一丝熟悉的痕迹,但只是看到了一种对小动物的突发奇想。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和难忍的悸动交织着翻涌上来。
他下意识地想像之前那样炸毛逃跑,躲开这个让他心慌意乱的称呼,尾巴即将炸起来的瞬间,又强行压了下去。
……算了。
就算只是巧合……就算他不记得了……
能再听到他这样叫,其实还挺开心的。
动作停顿下来,竖起的耳朵微微向后撇了撇,尾巴慢慢垂落,轻微地摇晃了一下。
他没有再躲回严熵的臂弯,也没有用尾巴拍打抗议,微微低下头用毛茸茸的头顶轻轻地、快速蹭了一下严熵的手指。
“喵……”
这一声叫得又轻又软,像是一声含糊的,带着点鼻音的答应。
像是一声“嗯”。
严熵明显感觉到了小家伙的反应不同,微微一愣,眼底的笑意彻底化开,顺势用手指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好,那就这么定了,渊渊。”
怀里的小猫喉咙里发出了持续的呼噜声,将脑袋沉沉地枕在他手心里,眼睛却有些失焦地望着远处的夜空。
如果找不到那个撬不动的砖,他会和严熵永远困在这里,还是会消失……
不能打这种退堂鼓。
岑几渊摇了摇头,目光定在严熵脸上。
他必须要找到。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偷来的一般,甜蜜,温暖,不真实。
“渊渊”这个名字似乎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被一人一猫共同接受下来。
严熵越来越习惯家里有这个毛茸茸的小生命存在。
他会抱着这只猫,在午后窝在沙发上小憩,书本摊开在一旁,猫就蜷缩在自己怀里晒着太阳,呼噜噜的打着盹。
剥虾的时候,这只猫就在旁边耐心地等他剥,小猫吃得脑袋一点一点,他会替它擦干净沾了虾肉的嘴角。
晚上他还是会抱着它去阳台上看星星,低声说着那些星辰的故事,而它总是异常安静和专注,那双瞳孔,好像能盛下整片星空。
这家原本的空荡寂寥,彻底被这只小家伙的闯入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烟火气。
这只小猫粘人,偶尔也有点小脾气,却没有再搞过破坏,他习惯了开门时说一句“我回来了”,也习惯了那个开门时一定会在门口迎接他的小影子。
而岑几渊,一直没有找到能撬动这个世界的那块砖,他在闲暇时贪婪地汲取这份平静和温情,哪怕是以这种荒诞的形式。
这样呆在严熵身边,看着他,感受他的抚摸,听他一句一句叫自己“渊渊”,几乎快让他忘记残酷的现实。
他夜晚时蹲坐在严熵身边,看着他的睡颜,心中甚至会控制不住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挺好的,这其实就是他一直想要的。
平淡的生活。
隔天,那只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严熵接了个电话,听起来像是工作上临时有什么急事需要出一趟门。
换上外套,走到玄关,他像往常一样,揉了揉跟过来的小猫的头。
“在家乖乖的,我很快回来。”他的语气轻松,带着惯有的嘱咐。
就在他转身开门的那一刻,一股毫无来由的心悸猛地窜攥住了岑几渊的心。
这感觉来的太突兀,像是预警一般尖锐,又好像是动物对危险本能的预感。
不对,不对劲……
不能让他走。
会有危险……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冲成一团乱麻,越去深思越让他不安。
“喵…”
那声“很快回来”的余音还留在空气里,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喵——!!”
他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不再是小猫撒娇或抱怨的声响,猛地扑向门口。
严熵还是忘记关门了,这门留着一条缝隙。
岑几渊用尽全力,用瘦小的身体疯狂得挤蹭那条门缝,缝隙终于扩大到他足以出去的时候猛地蹿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正在飞速消散的,属于严熵的气味,他冲到电梯门前,金属门紧闭着,上方红色的数字地标着-1。
严熵已经下去了。
他不知道这股没来由的心悸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个感觉一定是严熵那边会遇到什么事情。
不行,不能等。
毫不犹豫地转身,扑向紧急通道那扇防火门,靠着弹跳力拼命用爪子勾住门把手。
他这几天好像被严熵喂胖了点,废了半天劲终于利用身体的重量将门把压了下去。
“咔哒”,门开了,他也因为惯性摔在地上,顾不上疼,冲进了昏暗的楼梯间。
猫的形态下楼并不轻松,楼梯对于他体型来说又高又陡,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四肢并用,每一次落地都震地身体发麻。
一层、两层、三层……
昏暗的灯光在他急速移动的视野里拉的模糊,呼吸变得急促,心脏狂跳肺里像着了火。
他不敢停,循着空气里那丝越来越淡的气味。
疯狂地向下,向下。
终于,他冲出了一楼的大门,到了户外,傍晚的空气混杂着城市里的各种气味。
尾气、灰尘、花草、食物,以及辨认不出多少的,陌生的气吸瞬间涌来,几乎要将他追踪的那一丝熟悉彻底淹没。
在哪里?哪个方向?
他站在路边,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焦急地转动着脑袋,鼻子不停翕动着,试图从庞杂的气味里分辨出来那个人的位置。
到底在哪里……严熵……
终于,他捕捉到了,那气味指向右边的街道,立刻像一道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汇入下班时分熙攘的人流与车流里。
作为一只猫,在繁忙的街道上奔跑,像一场噩梦。
移动着的行人腿脚不断移动,三番两次有人踩到了他的尾巴,刺耳的喇叭声,轮胎摩擦的声音擦过他的耳朵让他心惊肉跳。
他只能不断躲闪、急停、改变方向,速度越来越慢,有司机因为他突然窜出来而急踩刹车,疯狂地按着喇叭怒骂,惊得他毛发竖立。
不管,不能停。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四肢早已酸痛不堪,肉垫也被磨破,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太浓烈,属于严熵的气味却越来越淡。
空气中似乎开始混杂进一丝,淡淡的,不详的血腥味。
这个味道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喵!!”
他发出一声更加凄荒的叫声,不顾一切地加速,朝着气味最浓烈,最混乱的方向冲过去。
转过一个街角,视线穿过晃动的腿脚缝隙,严熵背对着他,正站在街边,似乎正要迈步穿过马路。
而不远处,一辆显然失控的货车,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歪斜地、高速地朝着严熵所在的方向猛冲过去,周围是人群的惊呼和尖叫。
严熵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根本来不及反应。
“喵——!!!”
时间被无限拉长。
岑几渊用尽了这具猫身所能爆发出的最后一丝力量,用尽了这一缕意识带着的残影者潜能,后腿猛地蹬地。
他没办法扑走严熵,只能狠狠地撞向严熵的小腿。
“唔!”严熵猝不及防,被这力量大地惊人的撞击撞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恰好退回了路缘上。
就在他后退的同一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爆发开来。
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哗啦声,那辆失控的货车猛地撞到路边的广告牌上。
严熵惊魂未定地站稳,下意识地低头,只看到一只熟悉的,毛茸茸的小东西,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抛飞,又软软地砸落在几步之外的柏油路上。
“渊…渊?”
他踉跄着迈出一步,膝盖猛地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怔怔地望着前方,视线被强行聚焦又无法对焦,只能死死锁在那片刺目的红上。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膛的闷响。
那只总喜欢用脑袋蹭他脑袋蹭他手心,会安安静静陪他看星星,被他笑着取名叫渊渊的小猫。
刚才……用那么大的力气,撞开了他……
周围的人群在惊呼,司机在哭喊,警笛在嗡鸣,所有的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遥远,与他毫无关系。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悬在半空,甚至连触碰那软塌塌的小身体的勇气都没有。
“渊渊……?”
他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来破碎不堪的气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哭腔和祈求。
没有回应。
“你不是……在家吗……你…别睡……不能睡…”
还是没有回应。
那双总是盛着各种情绪,盛着一只小猫不该出现复杂情感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倒映着城市里冷漠的天和闪烁的警灯。
里面的光,最终也灭了。
它死了。
为了推开他,死在了他的面前。
迟来的认知和巨大的悲伤狠狠砸下,严熵徒劳地伸出手,试图将那具冰冷的小身体拢起,试图用手心挡住那不断蔓延的血。
温热的液体沾湿手指,心脏像是被狠狠掏出了一块,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裹着穿堂风,痛得尖锐。
“渊渊……”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去念这个名字,每念一次,心口那个空洞就撕得更大一分,那股熟悉的痛感就更痛一分。
周围人群的叫闹声、尖锐的警笛声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好像成了信号不良的影像。
他抱着那只冰冷的小猫,踉跄着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玄关的灯还亮着,柔和地洒下光晕。
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地板上那个被玩得有些起毛的线团;沙发上,那个被趴着打瞌睡,还残留着几根淡灰色猫毛的抱枕歪歪扭扭的放着;餐桌上放着他特意买的,印着小鱼图案的食盆和水碗,还没来得及用……
小猫没被允许带进小区,被埋掉了,埋在小区外的一颗树下,害怕被人发现,悄悄地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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