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你怎么也被拉进来了??”伏一凌感觉自己在做梦,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梦。
岑几渊闻言脸瞬间就红了,捂着002的“嘴”,扭头冲着严熵瞪过去。
你敢说我就和你绝交。
严熵会意,觉得这种比较私密的事情确实不太适合当场说出来,只是那位拉几人进来的太心急,两人被打断,不高兴是肯定的。
“确实没有被拉进故事的先例,估计又是那个盯上岑几渊的傻逼干的。”简子羽话说得不客气,抱着手环视了一下台下数不清的木偶。
“这个故事真特别呢……我们演,木偶看。”
这话音刚落,舞台上空突然响起机械音,那声音欢快的诡异,回荡在死寂的剧院里。
“演员已就位,经典剧目《胡桃夹子与鼠王之战》——预备,Action!”
?? 故事六:棋子说晚安 ??
第108章
这声“Action”如同发号施令,几根细到看不清的丝线猛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缠上几人。
“我靠!”伏一凌惊叫一声,不受控制地挺直了腰板,摆出了一个夸张的冲锋姿势。
嘴里骂了几句刚准备挣扎,下一刻喉咙一僵。
“为了国王,为了荣耀,碾碎那些鼠崽子!”
这声音和他平视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他脸色难看,僵硬地扭动着被捆住的胳膊。
“坚持住,士兵,你会没事的!”简子羽对着空气念到,这种矫情的台词让她浑身泛着鸡皮疙瘩,被操控着做出包扎的动作。
艹,这都什么跟什么?
严熵从旁边的道具箱里拔出一根道具剑,指向舞台一侧,声音低沉:“列队!迎敌!”
动作时断时续,额角青筋凸起,他咬着牙和被迫站在自己身边的岑几渊对视了一眼。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play啊?”伏一凌尴尬地脚趾扣地,尤其是自己下一刻还朝着身后的符车飞了个吻,后者被默默地调到高处的道具箱上摆着一个举枪瞄准的姿势。
伏一凌一边被迫做着滑稽的冲锋动作,一边在心里哀嚎。
让我死,好尴尬,让我死。
“别分心。”严熵声音压抑,动作又是一顿,002体内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趴在岑几渊脖子上状态显然越来越不好。
“这是在故意消耗我们,试探我们……”简子羽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敏锐地察觉到着强制力在重点关照严熵和002。
“试探啥?试探我们是不是天生的喜剧演员吗??”伏一凌好不容易才把嘴里想说的台词掰成吐槽,身体猛地被扯了个踉跄。
“嘶……”
他艰难挪动头,看着手腕上溢血的红字。
“我靠,不照着做会扣酣睡值!”
这时舞台两侧的阴影里,传来“吱吱”的叫声和木偶关节活动的“咔咔”声,数十只眼睛冒着红光的老鼠木偶涌上来。
那很明显是被提线操控演出来的扑咬,但它们的爪牙是实实在在的利刃尖刀,镶在木头里看着就让人打寒。
战争开始了。
他们被迫与这些木头老鼠厮杀,四肢被丝线牵扯,动作僵硬,简子羽三番两次想用技能都被强行扼住,手腕已经被一根丝线勒破皮肉。
这不是最让人难受的,岑几渊挥舞着道具剑,差点打到旁边的伏一凌,后者前一秒还在热血沸腾的念剧本里的台词,正尴尬着。
“哎呦渊儿!这里一看就没关友伤,你看着点儿啊!”伏一凌一边躲闪,下一刻嘴里冒出来一句。
“为了帝国!!”
两人默契地没再对视,岑几渊抬剑格挡住一只扑过来的老鼠,怀里的002因为这动作从怀里掉出去,蔫吧吧地躺在地板上。
“严熵!002不知道怎么了!”岑几渊心里乱了一瞬,动作也慢下一步,木偶老鼠的利刃几乎擦着脸颊划过。
“002!你能去找严熵结合吗!在这里趴着会受伤的!”他强行咽下嘴里要说的台词,手腕的灼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剑。
身子伏下去,就地一滚把水母从地板上捞起来躲避掉直冲冲挥来的爪子。
“你…怎么样,为什么会这么虚弱啊……”岑几渊抱着水母想往道具箱后缩,绑在腰上的那根线再次牵动。
被迫带着又往前挪了几步,这是在让他去迎敌。
“艹……神经病。”他怒骂了一声抬剑挡住一只老鼠。
严熵眼神一沉,强行稳住身体,002的不稳定同时也影响到了他,水母挣扎想过去却总是被突然扑过来的老鼠拦住。
“砰!”
这声音不知从哪里来,那只木偶老鼠应声倒地,混乱中趴在箱上的男孩偶尔被允许扣动下扳机,虽然着枪里并没有子弹。
低下头,手腕已经渗血,男孩的红瞳微微收缩,刚才那老鼠朝着002冲过去的时候他没有被允许开枪,操控这场木偶剧的家伙,是在针对002和严熵。
表演在一种极其诡异又尴尬的氛围中进行,台下的木偶观众依旧无声注视,一颗颗玻璃眼珠倒映着舞台上上演的荒诞战争。
“砰!”
又一声轻微的声音,另一只试图偷袭简子羽的木头老鼠应声倒地,关节碎裂。
高处,男孩的红瞳冰冷,扣下扳机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低下头趁着间隙给自己灌了瓶药。
“看啊……”机械的旁白幽幽传来。
“鼠辈的力量,并非只有肮脏……拥抱它,理解它吧……”
“为了帝国!杀!”伏一凌扭曲着脸喊出这句话,那表情看起来快哭了,他刚想接一句骂人的话。
门牙一阵难以忍受的酸痒,不由自主地呲了呲牙,下一刻嘴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类似老鼠磨牙的声音。
“吱。”
伏一凌自己都吓了一跳,猛地闭嘴,眼神慌张。
“我艹,我、我……我刚怎么了?”
简子羽离得近,也听到了这声音,她正被要求给一个假装受伤的木偶老鼠包扎。
“这里难道……会让我们变成老鼠吗?”
靠近俯身,那股木头和油漆的味道忽地变成一股奶香味涌入鼻腔,她猛地一顿,这味道竟让她产生了食欲?
女生猛地甩头,胃里下意识地涌上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去看手腕上的数字时发现先自己的指尖似乎在微微发黑,越来越粗糙。
“伏一凌……我们得想办法破局。”她强行将嘴里要发出的“吱吱”怪叫咽下去,说完她扭头朝着岑几渊望过去。
剧本要求岑几渊扮演新兵,这新兵往往最容易被战争的恐惧吞噬。
耳朵开始发热,变形,听觉变得敏锐,周围老鼠的吱吱声和同伴的喘息声放大了数倍,岑几渊被吵得头痛欲裂,忍不住用手去抓挠变得尖耸的耳朵。
“严熵,要不我直接鬼化把这里拆了算了……”
“它在试图同化我们,别被影响心智,你现在这个想法也得克制住。”严熵低声道,剧本里长官却是最先被感染的那个,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脊椎尾骨传来一阵剧痛。
视野边缘一直泛红,看东西也出了重影,002捆在他脖颈后声音虚弱。
“多观察……台下的木偶。”
台下的观众们依旧无声,玻璃眼珠里倒映出来的也不是完成的人型,而是一只只身上开始出现老鼠特征的身影。
操控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试图引到他们做出更符合老鼠的行为,伏一凌强忍着去啃咬道具的牙痒崩溃道。
“有病是不是啊啊啊!”
简子羽被操控着去捡奶酪,再次强制使用技能时被一根丝线拉扯,肋骨发出一声脆响。
腥甜在口腔里弥漫开,眼前发黑,视线却死死锁在台下那片木观众上。
这些木偶……只是这个剧院的装饰吗?是为了配合这个故事去观看我们吗?
还是说,从大家进入第一个故事开始,这些“观众”,就一直在看着?
【那些声音提醒我还有事情做。】
【残影者身份牌失效了……】
【取消……复活甲……】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地涌上来,那些看似随机却总能精准戳中他们恐惧和弱点的剧情,那些恰到好处的巧合和危机,那些仿佛被一只手拨弄的走向。
每一次绝望,每一次狼狈的逃亡,每一次将这些故事推至崩坏……
难道,都像现在这场木偶剧一样,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全都呈现在“观众”眼前?
他们所有的痛苦、恐惧、勇气和情谊……难道都只是供“观众”取乐的……节目吗?
这些猜想带来的寒意远比肋骨断裂带来的疼痛彻骨,像是被一瞬间剥光衣服扔在众目睽睽之下。
是谁再看?
为什么看?
看了多久?
疑问和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人淹没,女生冰冷地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麻木不仁的木偶脸。
这根本就是在凝视。
拳头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点真是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必须……必须告诉所有人……
这个念头,让她强行凝聚起涣散的意识,艰难地抬起头,鲜血顺着唇角滑落,在地板上晕出一小片刺目的红。
岑几渊的心跳几乎在简子羽吐血的一瞬间停滞,女生的眼神太绝望,太冰冷,心脏被一股愤怒和无力感攥紧。
台下的木偶空洞的眼珠看起来是在欣赏这场闹剧,讽刺又邪恶,吮吸着几人的痛苦。
“简子!撑住啊!”
岑几渊强行忍住浑身的不适,眼看着女生就要倒下他急得想冲过去。
就在他脚步将动未动的刹那。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吸气声,他动作僵住,猛地扭头。
“严……严熵?”
那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灰败,额发被浸湿,附在他胸口的002光芒暗淡到了极点,触须无力地垂落。
严熵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却不是因为恐惧,岑几渊能感觉到严熵体内那股能量好像在躁动,平息不了,反而被强行压缩、凝聚。
“严熵!”声音颤抖,岑几渊又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可是对方没有看他,甚至像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目光死死锁在台下,那眼神里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挣扎和痛苦。
然后,在岑几渊的眼中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摇了一下头。
他再说。
不要过来。
下一秒,那双眼睛闭上,又豁然睁开,眼底最后属于“严熵”的情绪彻底湮灭,泛着蓝光。
与此同时,胸口那个本黯淡欲灭的光骤然变得刺眼。
岑几渊终于明白严熵到底要做什么,他想尖叫,想扑过去阻止,身体却被那股能量钉在原地。
“不……不要!”
他看到严熵的七窍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看到他身体周围的空气倒灌将他的下摆发梢吹起。
严熵没有要去攻击老鼠,也不是要去攻击那些木偶,甚至不愿意去看他一眼。
他将自己和002,所有结合不完全的能量以一种自毁的方式狠狠砸向这个剧院的空间。
他想用自己,去“炸掉”这个舞台。
“轰——!!”
一声巨响猛地炸开,岑几渊感觉自己的大脑被狠狠重锤,耳鸣尖锐下一刻便溢出了血。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舞台上方的吊灯疯狂摇曳,忽明忽灭,脚下的木地板断裂,几人身体不稳,在颠簸中跌倒。
台下的木偶们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关节错位,脑袋歪斜,眼中的红光乱闪。
那些缠在他们身上的线猛地被切断,骤然消失。
“……消失了,那个线。”
伏一凌发现自己能控制手臂了,立刻把手里的奶酪扔出去转身去扶女生帮她疗伤,符车看了眼这个几乎坍塌的剧院,最后目光落在严熵身上。
整个剧院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静,头顶的灯还在狂闪。
“严熵!”岑几渊终于能动了,猛地扑过去在那具沉重的身体彻底摔在地上前将他接住。
“严熵!”
怀里的身体冷得像冰,呼吸微弱,几乎感觉不到,002更是完全失去了形态,化作一小团黯淡的微光蜷缩在严熵心口。
用这种能量的代价,太大了。
岑几渊的眼泪瞬间决堤,抱着严熵的手臂不住地颤抖,严熵以这种自毁的方式为他们强行炸开一条生路,将这场戏砸了。
心脏撕裂般的疼,台下的木偶还在抽搐,岑几渊无助地看着离得最近的伏一凌。
“怎么办……怎么办……救救他……怎么办……”声音嘶哑,破碎,慌乱地不成样子。
伏一凌慌张地扑过去,泛着微光的双手抖得厉害,徒劳地按在严熵的胸口,这能量却像打在石头上渗不进去。
“不行,这不是伤……这个好像治不了……”他带着哭腔,这触碰下能感觉到严熵的生命迹象在消散。
“不可能……骗人!”岑几渊猩红的瞳孔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缩紧,摇晃着怀里的身体。
“严熵!你他妈起来!不是这个世界的神吗!起来啊!”
你做这种事之前有和我商量过吗?
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又要丢我一个人?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骗子……你又骗我。
骗子……
他哭得竭斯底里,那灵魂深处传来的碎裂的痛和他自己巨大的恐慌彻底融合,浓重的黑雾终于控制不住,轰然从他的周身爆发。
残影者,是第一时间能感知到契约人的死亡。
绝望、恐惧,以及通过契约传来的,濒死的剧痛,成了融进这黑雾里的噩梦,翻涌着、嘶吼着,吞噬一切,几乎瞬间就充斥了整个剧院大厅。
光线被彻底隔绝,周围的温度骤降。
说好一起死的,严熵,明明是你亲口答应我的。
意识开始滑向深渊,他将人抱紧,心中负面的念头再也控制不住。
一起变成怪物…这样,也能一直在一起吧。
伏一凌被这骇人冲天的负面能量逼地连连后退,气血倒涌,咬着牙,顶着巨大的压力想再次冲上去拽住岑几渊。
“岑几渊,冷静点!你这样下去会彻底鬼化的!会失去自我,到时候就再也回不来了啊!岑几渊!”
身后的符车化作一道迅捷的黑影冲过来,绷紧身体死死拽住岑几渊的手臂,男孩的白发在黑雾中醒目,淡红的眼睛里面盛着泪。
“哥哥,不要……”这声音微弱,带着清晰的祈求。
下一刻他被爆发的黑雾狠狠推开,踉跄着撞在旁边的布景上。
“岑几渊!”伏一凌的声音几乎破音。
“严熵还没死!但你要是彻底融进这个故事里变成怪物,他怎么办?!他醒了发现你变成怪物,会疯的!”
他们的呼喊声被无边的黑雾吞没,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中心的岑几渊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视线里所有的色彩都在褪,变得黑白,只剩下怀里的冰凉和灵魂被撕扯的剧痛。
只是死死抱着严熵,周身的黑雾越来越浓,那双流泪的眼睛中心的瞳仁逐渐失去焦距,属于人的情感逐渐被心里翻涌的绝望覆盖。
就这样吧……太累了……
“啧,我来的还是晚了点。”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穿透黑雾,突兀地在舞台一侧响起。
伏一凌闻声一愣,呆滞地扭过头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
“施哲……你怎么来的?”
“不重要,”施哲目光掠过现场,在濒死的严熵和几乎彻底失控的岑几渊身上停顿。
“应该还不算太晚。”他抬手,身边的空气微漾,下一刻那只猞猁悄然现身,轻巧地落在地上。
于此同时,施哲的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一道柔和的白光自他的指尖凝聚,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猞猁,语气平淡。
“别让他真的散了。”
“知道了,麻烦精。”阿楼甩了甩尾巴,纵身跃起,精准地一口叼住那缕白光,下一刻,四足发力,化作一道迅捷的棕影,朝着那浓稠黑雾的正中心奔去。
黑雾仿佛施本能的抗拒外力,试图阻止阿楼的靠近,但猞猁身形灵活,叼着那缕白光左冲右突。
白光所过之处,黑雾竟像是被安抚了般微微向两侧退开,形成了一条通道。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那道身影。
阿楼的目标明确,猛地跃起,精准地将口中的白光拍向岑几渊的额头。
“嗡…”
白光接触到皮肤,化作无数道细微的光丝涌向严熵心口那点几乎熄灭的光。
严熵体内原缓缓流逝的生命力被硬生生扯住,于此同时,渗进岑几渊体内的白光力量,浇灌在他几乎被负面情绪耗光的意识上。
眼里的混乱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露出一丝茫然的清醒,他剧烈地喘息着,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人,确认着对方的生命迹象。
猞猁轻盈地落地,舔了舔爪子。
“渊儿!”伏一凌几乎瞬间就扑上去,捧着岑几渊的头左右看,又俯下身,把耳朵贴在严熵的胸膛上听了许久。
“还没死……”眼泪夺眶而出,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怕岑几渊就这么变成怪物,严熵就这么死了。
施哲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几步,目光扫过暂时稳定下来的两人,又看了眼台下的木偶。
”只能暂时吊住他的命,”他对岑几渊说。
“先离开这里吧。”
几人互相搀扶着,一头撞进了舞台侧翼的黑暗中,深红色的幕布落下,隔绝了台下的视线。
“严熵要怎么才能醒过来。”岑几渊有些着急,用手捂着严熵胸口的那抹蓝光,生怕它散了,消了。
后台的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摇摇欲坠的应急灯散发着绿油油的暗光,照在岑几渊惨白的脸上,那双眼睛眼看着又要流出眼泪。
“我的技能只是帮他吊着命,或者说……”
施哲目光定在严熵脸上,轻声低喃:“或者说吊住他的命的是记忆。”
“记忆?”伏一凌从地上爬起来,喘着粗气,这里的味道闻着很闷,全是浓重的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味,他皱了皱眉,又继续问。
“你好像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
施哲没回答,扭头看了一眼他又对着岑几渊说:“严熵现在暂时还没什么危险,但是你……”
他余光猛地扫过一处,眯了一下眼睛,所有人的目光因为他的停顿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些不是什么普通的杂物,随着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众人也看清了。
那是无数个木偶。
木偶歪斜着堆积在一起,有的掉了手,有的头被掰了360度,杂乱五张的堆积在角落里,而它们的脸庞,被绿色的微光勾勒。
岑几渊、严熵、简子羽、伏一凌、符车……甚至还有更多以前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人,死掉的,活着的。
无数个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偶,层层叠叠,几乎堆积到能触碰到天花板的横梁。
“这……这是什么……”岑几渊的声音干涩发颤,他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木偶穿着西服,歪倒在最上面,那个玻璃眼珠直勾勾地对着他,脖子上还挂着写着“失败”字样的破烂木牌。
他死死咬住下唇,看着那些和严熵一模一样的木偶,大部分都很完整,唯有一个在自己身边的,心脏被掏了一个大洞。
这不是巧合,这念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更紧地抓住了严熵的手。
“你们说,我们是唯一的‘主演’吗?”简子羽仰头看着那个自己,穿着破烂,被随意地塞在缝隙里。
缓缓转过头,视线扫过那堆积如山的木偶,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这位‘神’还真是恶趣味,创造出这么多复制品,登台表演,等哪一场演砸了、或者死得不够精彩,就把失败品像丢垃圾一样堆到这里。”
她的目光仿佛要刺穿这剧院的顶棚,和那个幕后的操纵者对峙。
“还是说,正是因为无论如何也造不出第二个会痛苦会反抗的‘我们’,所以气急败坏?这次才强行把我们拖进来,想看我们如何在绝望中迎接你规划好的终焉,因为你根本就无法真正复制我们。”
这质问在空旷的后台回荡,带着挑衅,伏一凌默默地和符车一起竖了个大拇指。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个声音,冰冷、平静,清晰的从昏迷的严熵体内传出。
【观测对象编号8119G,你的推论无用。】
岑几渊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这声音根本不是严熵的语调,却和严熵一样,不免有些生气,他咬着牙刚准备骂,那声音又说。
【你们的痛苦、挣扎,死亡,在这个世界微不足道。】
【存在与否,并无本质区别,若无法满足观测需求,自有备用进行替换。】
“放屁。”
简子羽甚至没有回头看严熵一眼,目光依旧牢牢盯着上方那片虚无,声音不大,斩钉截铁。
“如果这些废品真的能够完美替代。”
抬手指向那堆木偶,指尖稳定,颤都不颤一下。
“那么现在站在这里思考、愤怒、反抗的,就不会是我们,而是它们。”
“无法被替代的,从来不是这具皮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而是此刻站在这里思考,感受,正在对你发出质疑下战贴的我们,你困不住也复制不了,这才是真正恼怒的根源,不是吗?”
并非是被说服,而是漠视,那声音连反驳都懒得给,空气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傻逼。”
简子羽低低骂了一句,终于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施哲。
“所以,严熵和002现在这幅样子,能量崩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这个不敢露面的傻逼干的是吧?”
蹲在施哲肩上的猞猁甩了下尾巴,先开了口:“嗯,力量反噬,规则反噬,他本来就是bug,那个傻逼生气了。”
这声傻逼说得自然,丝毫不像在说造自己的那位神。
岑几渊紧紧握着严熵的手,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然冷静,看向施哲。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施哲沉默地看了他两秒,肩上的猞猁却懒洋洋地甩了一下尾巴。
“那个‘神’,把他丢进了一个梦境,不能硬闯。”
“那怎么办?”伏一凌急道。
“只有一个办法。”施哲和阿楼对视了一眼,声音凝重。
“潜到梦里,从内部去影响他,撬动那个梦的合理性。”
“东西?”简子羽眉头紧缩,扭头和伏一凌对视了一眼。
“意识投射。”猞猁看向岑几渊。
“把你的意识投进去一小部分,但那个世界会排斥人形,因为是我帮你,可能,大概率会变成一只猫。”
“不行。”一直不说话的符车立刻开口,紧紧攥着岑几渊的手,抿着嘴。
简子羽摇了摇头:“太危险了,如果严熵认不出它,甚至是排斥他怎么办?如果他的意识回不来会怎么办?”
“我去。”岑几渊没有犹豫,沉声道。
“告诉我该怎么做。”
猞猁深深地看了他许久,然后开口:“过程会很痛苦,而且你无法说话,一旦失败,你可能也会……”
“我知道。”岑几渊打断他,垂下眼睫看着严熵的脸。
“开始吧。”
这感觉最初只有挤压,就像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狭小的容器,紧接着就是感官的颠覆,视野变得低矮,气味变得浓烈。
试图抬起“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毛茸茸的、带着浅淡虎斑纹的猫爪。
他成功了,变成了一只猫。
抬起头,陌生的房间,熟悉的背影,那个他拼死也要唤醒的人,背对着他,在那盏窗前,过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平静又普通的生活。
严熵……
他抬脚迈了一步,因为不适应有些摇晃,身后的尾巴伸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摆这个尾巴才对,索性就翘直了,尾端微微曲着。
“喵…”
窗前的人回眸,目光落在这只出现的突然的毛绒物体上,放下了手机,迈步走过来。
岑几渊往后瑟缩了一下,他想起简子羽说的,如果认不出,甚至排斥,会怎么样。
那只手朝着自己伸来,他唔咽了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驱赶没有等来,他睁眼,那人的手在轻轻抚摸他的头,拇指蹭着耳朵,往里探着揉了揉。
“喵…?”
岑几渊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人,歪着挠头又试探性地往那掌心推了推。
“你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严熵笑着用手指轻轻挠了挠猫的下巴。
“喵呜。”
笨蛋严熵,问猫叫什么名字。
岑几渊眯着眼睛被挠地抬了抬脑袋,下一刻身体猛地被抱起来,突来的失重感让他下意识用爪子紧紧箍住严熵的手臂。
“别怕。”
抚在头顶的手往下顺了顺,岑几渊从人怀里探出头,满心狐疑地打量。
“喵?”
你接受突然出现的猫接受的是不是太快了?
“喵!”
难不成你在这里家里也经常出现外人?不对,外猫吗?
“喵……”
那你身边一只猫都没有,是不是都被你送走了。
“喵唔……”
我是不是也会被你送走……
“喵喵!”
就算把我送走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怀里的猫不停地喵喵叫,严熵抱着他坐在椅子上笑容难掩。
“看来你是个小话痨啊,不过我现在有点忙,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说完他把猫抱到桌子上,注意力又落回到手机屏幕里,没过多久,又放下手机开始敲键盘。
岑几渊起先真就老老实实地趴在旁边看着严熵忙,借着窗外的光心里赞叹自己的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帅。
没过多久他就有点无聊了,开始觉得这人怎么能对着电脑坐这么久动都没动过。
抬头望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这人已经活生生坐了三个小时了。
腰不痛吗?手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