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熵,”岑几渊的声音发哑,抬眼看着他眼中那抹蓝光。
“002,还能出来么?”
“你想它?”
温热的水流被严熵捧起来又顺着他的肩浇下去,后者轻轻笑了一下。
“我觉得很神奇。”
这是指自己的本体是只水母这件事,严熵失笑,手指挑着他的发丝打转。
“能回来,只是它现在睡着了。”
岑几渊支起身子,抬手附上他的胸膛:“在这里吗?”
“嗯。”
严熵静了片刻,用手揉了一下岑几渊的小腹,后者吃痛皱着眉嘟囔。
“干嘛……”
“对不起……做的太过了,”严熵又将人抱进怀里,掌心抚在他小腹上轻轻揉着。
岑几渊:“……”
虽然但是,这话听起来为什么有点得意的意思。
岑几渊叹了口气,往后躺倒,严熵的体温很高,隔着背部传来的心跳声让人踏实。
“我们这次,可能要提前进故事。”严熵目光沉沉,抬眼望着顶部的灯。
他能感觉到,那个人越来越多的干预,更何况先在002选择和‘他’对立……
“进呗,”岑几渊嘴角勾起,目光最终和严熵落在同一处。
“现在还早吧,你去买食材,我们晚上吃火锅明天就进故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把002留下就行。”
严熵走之前岑几渊亲眼见证了什么叫人和水母怎么现场分离,抱着还在呼呼大睡的002,目送对方出了家门,他低下头轻轻戳了戳那只触手。
“痒……”
水母醒来的一瞬间,那些触须就不老实地缠上来,边缠还边嘴里爆着骚话。
“渊渊,我太爽了,你喘起来好好听。”
岑几渊:“……”
“渊渊,而且你真的,很紧致啊。”
岑几渊:“?”
“渊渊,我还想体验一次我觉得我都要成仙了。”
岑几渊脸已经红透了,各种表情都在这张帅脸上走了一遍。
果然严熵的本体只会比他更骚。
而且是毫无节操的骚。
“渊渊,我知道有个姿——”
“停!”在002说出更离谱的话前岑几渊猛地打断,自作镇定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严熵说这次要提前进故事是因为什么?”
002用触手揉了揉脑袋:“我觉得你现在要搞清楚我也是严熵!”
水母不开心,水母闹脾气,水母把自己埋进沙发哭唧唧。
岑几渊:“……”
目光上下打量,水母用触手把自己的脑袋捂住,像是想躲这个目光又觉得来自爱人的打量应该郑重对待。
于是水母把自己往前微微挪了挪,正襟危坐,用触手小心翼翼地缠上岑几渊的指尖。
“我知道你故意的,你真不打算告诉我吗。”岑几渊抿了抿唇,手指回勾。
他拿它没办法,现在才终于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002开始就觉得它可爱。
他爱的人其实一直是这样的性格。
水母用头蹭着岑几渊的手臂,蹭了许久,像是想再多珍惜一下,把这感觉记住。
许久,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从水母内部传出来。
“‘他’,大概要来了吧。”
岑几渊望着天花板,那股让人心悸的注视感没有出现,阖上眼睛,整个人倾斜着倒下去。
002也不躲,任由岑几渊这么枕着,用触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
“严熵在那个副本的反常,是‘他’做的……”
“对,”002声音闷闷的,悬在头顶的触手停顿了一刻。
“其实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作为这个严熵的本体,我没想到他能脱离到这个程度。”
触手轻轻点在岑几渊的太阳穴,一阵记忆顺着暖意传进来。
是那个雨夜,严熵独自一人去找他的那个雨夜。
大雨冲刷一切,那个灯笼鱼怪物好像随时都会从黑暗中冲出来,身后的车灯将严熵的身影拉的又长又碎。
岑几渊不知道002是怎么做到的,他也站在雨里,这场雨冰凉,倾盆,很快将他的头发淋湿。
垂下眼睫,跪在地上的人满眼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恐慌,拼了命地,搓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雨和眼泪混杂,这雨最终也将岑几渊的视线冲地模糊。
【为什么突然这么凉……】
【不要…不要!】
【岑几渊!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
这声声哽咽,在最后一声竭斯底里的嘶吼里彻底让岑几渊脱力,他双膝一软,跌跪在地,抱住几乎疯了般想在暴雨中爬起来的严熵。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句都没和我提过……”
“严熵,这枚戒指本来就是凉的,你忘了么……”
“它没有碎……”
岑几渊的话语在哭声里支离破碎,严熵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踉跄着向前跑了几步,又狼狈地跌入水洼中,那从未颓下的肩在此刻被雨点砸得不断颤抖,再也挺不直。
“严熵!”
他徒劳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衣角的刹那,穿过一片虚影,下一刻,这幻象在他脑海中彻底消散。
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滚落,砸在水母身上,岑几渊感觉到那触手在轻轻帮他擦着眼泪,刚恢复清明的视线便更加模糊。
这客厅,只剩下一声声破碎的呜咽。
水母有些着急,每每帮他擦掉一滴泪紧接着又是一滴滚落下来,它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刚想解释猛地被抱住。
可是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人还是没有说话,一个劲儿的像个孩子般把脸往它怀里埋。
002轻轻叹了口气,体内的蓝光微微闪了闪,像是听到了岑几渊心里哭问地一句又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水母把头轻轻靠过去,贴着他的眼泪。
“我爱你啊……”
门锁应声开启,屋中的一人一水母缩在沙发里。
食材被轻轻放在餐桌上,严熵再从卧室出来时手里抱着一张毯子,将这毯子轻轻盖上去。
沙发上的人睡得很沉,泪痕未干,浸湿的发丝糊在眼角,好像因为哭过一场眉头还是紧锁着,那悲伤散不去,从梦里丝丝缕缕飘出来牵扯严熵的思绪。
他俯身用指尖接住那滴垂在鼻梁上的泪珠,细细捻,然后学着岑几渊以前的样子慢慢用这滴泪去抚平那眉宇间的褶皱,唇张了张。
岑几渊,对不起。
这心声歉疚,却说不出口,002温柔地用触手摸了摸岑几渊的头。
【你想好了。】
严熵沉默,也没有去回应这句,轻轻点了头。
第106章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002和严熵合起来折腾得太累,岑几渊昏昏沉沉的翻了个身,鼻息间渐渐飘进一股牛油火锅味。
耳边是汤底“咕嘟咕嘟”沸腾的声音,下一刻伏一凌一声大喊。
“这盘毛肚!谁也别抢啊!我一个人能全包了!”
“你吃不完怎么办?”简子羽打趣道:“吃不完你就负责把碗全洗了。”
“切,我肯定能吃完的……”
岑几渊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正在收拾食材的几人,坐起来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
他睡了快十个小时。
看着厨房里一脸风平浪静黑眼圈都没有的严熵,岑几渊觉得。
水母加人,恐怖如斯。
但严熵本来体力就挺好的……
他的□□生活好像真的挺幸福?
“渊儿!醒啦,我就知道这火锅底料地道,效果堪比吻醒睡美人的王子啊!”
“你们怎么不叫我……”岑几渊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睡得浑身发酸,但是确实是睡饱了,加上这底料确实香,下一秒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打了个哈切,魂还没完全从梦里收回来,就像开了自动导航一样凑到厨房,刚醒来嗓音还有点发哑。
“严熵,想喝水……”
“我的天,渊儿,水在我这呢,你找严熵去干嘛呀!”伏一凌被肉麻到,笑着倒了杯水递过去。
“要你严哥哥喂你喝嘛。”
岑几渊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举动,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接过水杯瞪了伏一凌一眼:“滚啊,什么严哥哥,我……我去收拾一下。”
他边走边揉着自己的头发,突然想到什么对着坐在桌子边的符车问道。
“上个故事,没遇到危险吧?”
男孩刚准备说话就被伏一凌打断:“他?!他一点危险都没有,他把那个故事平推了,一个人!论坛上都说他是‘小严熵’你知道吗?”
“噗!”
岑几渊笑着摆了摆手:“行行行,‘小严熵’都出来了,等会吃饭的时候再说吧我洗漱去了。”
冷水扑在脸上,总算把最后那点睡意驱散,就是耳根那点热意好像没那么容易下去。
肯定是因为,他也看到了严熵的另一面。
亲密、亲密一点又怎么了?
他甩着手上的水走回客厅,火锅蒸腾的热气已经把窗户都蒙上的了一层白雾。
”快快快,渊儿,我都馋这个肥牛好久了!”伏一凌招呼他,被简子羽推了一下。
“喂,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女生说着把一碗,养生至极,清汤寡水,还冒着热气的鸡蛋醪糟推到岑几渊面前。
岑几渊:“?”
什么意思,“美人”在前你现在递我一件袈裟劝我出家?
严熵看着岑几渊狐疑的表情,失笑道:“我想让你先暖暖胃,不然直接空腹吃辣的不好。”
哦,不是让我出家就好。
岑几渊点点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身旁的人正涮着一片毛肚,七上八下,一丝不苟,然后将那块烫好的毛肚放到他碗里。
肚子里的馋虫彻底被勾醒,他喝完那碗醪糟汤就加入了抢食大队,甚至还石头剪刀布从伏一凌那里赢来一筷子刚烫好的鸭肠。
冰凉的啤酒杯壁上凝结水珠,一口下去,配上鸭肠,妙哉妙哉。
“唔,符车,”岑几渊吞咽一口,好奇道。
“你真的把那个故事平推了?这么厉害。”
男孩正吹着一片青菜,闻言点了点头,嘴里刚说出一个“我”字再次被伏一凌打断。
“何止啊!”
手一撑桌,碗一撂,拿着筷子当话筒激动地就差没把脚踩进锅里。
“论坛都炸了,说哪儿冒出来个新人王,打法凶狠不说,还是个小朋友,跟当年严熵刚冒头的时候一模一样!要么说是‘小严熵’呢!”
岑几渊噗嗤一笑:“得了吧,符车才不像某位那么骚里骚气的。”
意有所指地瞟了严熵一眼,后者仿佛没听见,只是将煮熟的虾滑捞出来放进岑几渊碗里,动作自然,点到即止。
看着碗里再次堆积成山的食物,岑几渊耳根又有点发热,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
“……我自己会涮。”
话是这么说,筷子却诚实地夹起那块虾滑,沾满了麻酱送进嘴里,爽脆的口感混合着霸道的牛油香气,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络,啤酒空了好几罐,盘子叠了起来,大家吵吵嚷嚷地抢着肉,吐槽上个故事的阴间程度。
002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伸出一只触手,好奇地探向一盘没人动的红糖糍粑,被严熵用筷子轻轻拨了回去。
002:“……”
我不能吃吗?你能吃我就不能吃吗?
岑几渊被逗笑,把002抱在怀里用指尖转着圈玩它的触须,忽地想起来什么。
“唔,对了……”
桌上的笑闹声被打断,伏一凌叼着根蟹柳眨了眨眼。
“咋了?”
岑几渊抿了抿嘴,往窗外望了一眼:“就是,我们在上个故事里最后听到的陌生的声音,我之前听到过……”
身旁的人闻声一顿,又喝了口啤酒。
“就是那个,牙齿的故事,我自己去取牙的时候差点鬼化回不去,是那个声音提醒我还有事情要做……”
岑几渊说着,从锅里夹出来一块肥牛放到严熵碗里:“你别光喝酒啊,吃肉啊。”
“你是说那个声音在你失控的时候突然出现提醒你?”简子羽皱着眉,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严熵身上,静了半晌后开口。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个声音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严熵没说话,点点头,又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被岑几渊一把夺过啤酒灌。
一片肥牛被送到嘴边,岑几渊红着脸:“吃,你岑哥哥都喂你了……”
“呦呦呦,岑哥哥~喂我吃一个吧行不行,岑哥哥~”
岑几渊扭头瞪了眼发出怪叫的伏一凌,夹过去一块。
“来,张嘴。”
伏一凌嘿嘿一笑,想都没想就吃了,下一刻被藏在肥牛里的花椒刺客咬了。
“我靠!岑哥哥你这是谋杀!”
岑几渊露出得逞的笑,想着自己想尝试这么久的暗杀方式终于实践了一次,碗里的肉都翻了倍的好吃。
他刚准备送嘴里一口海带,耳边幽幽地传来一声。
“我这里也有吗?”
“额……”岑几渊连忙摇头。
“怎么会,我怎么会谋害你啊,快吃快吃。”
严熵笑着,手肘撑在桌上侧头看着对方红透了的耳根,又说了一声。
“谢谢岑哥哥。”
“咳……”岑几渊觉得自己好像被辣到了不然为什么会流汗,这声岑哥哥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自己占了便宜?
为什么现在脊背麻麻的,某人说的话阴森森的,他不是笑着说的吗?
“你…你、你快吃……”他别过头去,只留下一个慌乱的后脑勺。
伏一凌被那声“岑哥哥”激得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埋头苦吃,这是真不敢瞎起哄了这明天就要进故事万一把岑几渊折腾坏了怎么行。
啤酒罐空了一地,几个人都喝得有点上头,简子羽拉着唯一一个未成年不能喝酒的清醒人符车讨论刚才没争出来的故事逻辑,岑几渊的眼皮打架,几乎是趴在桌子上,被严熵半抱着。
伏一凌是最亢奋的那个,举着个空啤酒罐在哪嚷嚷。
“我没醉!再来一轮!”
最终自然是散了场,简子羽带着符车先走,伏一凌哼着不着调的歌和两人告了别。
酒劲上涌,感觉脑子更晕乎了,出了电梯门几乎是在走凌波微步,他眯了眯眼,看见自己家门旁靠着个人影。
那人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嘴角习惯性地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伏一凌刚想说这个装货谁啊,目光落在他唇下那颗痣上。
“施哲?”
打了个酒隔:“你怎么……在这儿?”
施哲起身走过来,目光在伏一凌醉醺醺的脸上扫过,笑意加深了些。
“你们聚餐了?”
“啊……对,吃了火锅。”伏一凌脑子有点转不动,下意识地回答,又补充道。
“阔好次了。”
施哲笑了笑,没接话,语气随意地问:“喝了不少?看你站都站不稳了。”
“还行……嗝…小意思啦。”伏一凌摆摆手,身体却晃了一下。
施哲伸手虚扶了他一下,声音温和:“小心点,要不……去我那醒醒酒,你家里应该没蜂蜜吧。”
提出这个建议的语气自然得像只是出于对醉酒邻居的关心。
伏一凌本来就喝迷糊了,也没多想,而且确实觉得自己喝得有些多,第二天要是宿醉的话应该会很难受。
胡乱的点点头,自来熟地搭上施哲的肩。
“行啊……走、走吧。”
他踉跄着跟着施哲进了房间,没注意到施哲脸上的笑意。
进门的那一刻一只橙黄色的毛绒物体飞扑过来。
“嗷!”
“我艹!这么大的猫……嗝,不是……”伏一凌被这只壮猫扑倒在地,慌乱地侧头躲着猫的舌头,还是被舔了两口。
“啊啊啊啊你别舔我!!啊!”
“什么猫,我是猞猁。”
这声音瓮声瓮气的,伏一凌感觉自己酒都被吓醒了,低头看着一个爪子就把他擒住的“猫”。
“猞…猞猁?”
“阿楼,松开。”施哲皱着眉把这只“猫”抱起来,看起来明明有半个人那么壮实的猞猁居然轻而易举就被拎起来,只是这个爪子揪着领子。
伏一凌脑袋发懵,领子被勾起来,露了半个肩都不知道,迷茫地坐在入户地毯上打着酒嗝。
“阿楼……?”
这猫,不,这个猞猁叫阿楼吗?
第107章
伏一凌头脑的清醒只维持了一阵儿,眼神醉醺醺地在人和猞猁间来回瞟了几眼后彻底晕倒。
“我都说了让你松开,你把他摁死了。”施哲将人扶起来没好气地对着猞猁说。
“他很明显是睡着了好吗,这锅我背不了。”阿楼舔着自己的爪子,又用这只爪子顺了顺耳朵上的毛。
忽然开口:“喂,我能感觉到哦。”
施哲没停顿,也没说话,把人扶到沙发上后起身去了厨房。
“啪嗒。”
“啪嗒。”
身后的脚步跟过来,猞猁后腿微微发力,跳到施哲的肩头用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耳朵。
“红了呢。”
“热的。”施哲往杯子里倒着热水,用勺子搅着杯底的蜂蜜。
“这房间可不热哦,我说了我能感觉到。”阿楼用下巴抵着施哲的头顶,说完这句没再说话,默默看着人将那杯水放在茶几上。
“伏一凌,起来。”
“唔……”沙发上的人显然不想动弹,翻了个个把脸埋进抱枕,只露出醉红的耳根和脖颈。
施哲静了半晌,觉得自己的手碰哪都不合适,在揪头发和揪衣领里选择了揪衣服。
“哎呀……干嘛啊……”
伏一凌喝醉后的声音没了平日里吊儿郎当,尾音发飘,带着气音还黏黏糊糊的。
被揪着衣领提溜起来,伏一凌果然不负所望地顺着下摆泥鳅般滑了出去。
施哲:“……”
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灵活呢?
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想定在某个地方,施哲捂着脸拉过一旁的毯子把人裹成了粽子。
“好热……”伏一凌从毯子里冒出一个头,嘟囔着又要挣扎。
“别动,伏一凌,你再动我……”
施哲哽住,抿了抿嘴拿起茶几上的蜂蜜水。
“喝了再睡。”
两只手都被自己裹在毯子里的某人眨了眨眼,施哲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蜷在脚边的猞猁。
沙发边缘悄悄伸上来根吸管,施哲垂下眼睫,再把水杯递过去时声音都轻了几分。
“张嘴。”
伏一凌倒是乖,真就老老实实地叼着吸管一口一口喝起来,他眉头皱着把蜂蜜水喝到底,一头又栽枕头里,嘟嘟囔囔。
“你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之前对我那么差……”
施哲没说话,害怕他闷死还把毯子往下拽了拽。
”你说的之前是什么时候。”
“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
伏一凌的声音越来越轻,翻了个身把脸挤出来,又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客厅最后静得只剩下酣睡的呼吸声,施哲静静坐了一会儿,用手指戳了戳人的脸颊。
“谁说那次是第一次见了。”
他声音很轻,很淡,嘴角却是勾起来的,旁边的猞猁看了他一眼后甩了甩头转身进了卧室,把这空间留给了两人。
“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了呢……”
身子陷进沙发,抬手抵着额头,施哲控制不住地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
他和他,初三的时候见过一面,人过去这么多年,外貌总是会变的,但名字变不了,伏一凌,这个名字在他的青春留下过一笔。
操场上的阳光白得晃眼,塑胶跑道被晒得发软,每一次呼吸都夹着铁锈味。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的黑,踉跄着,几乎要直接栽倒在草坪提前放置好的垫子上。
在意识混乱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硬生生把他软倒的身体拽住了。
“喂!同学!别躺别躺!刚跑完不能马上停的!”
声音清亮,带着点急促的关切和少年未脱的稚气。
施哲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抓住他的是个陌生的男生,头发被汗湿,眼睛亮亮的。
男生自己也刚测完,喘着气,脸颊通红却稳稳地架住了他。
“谢……”施哲想道谢,声音却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你先别说话,缓缓吧。”男生松开一只手,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拿起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动作利落,拧开瓶盖后塞到他手里。
“慢点喝啊。”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施哲小口小口喝着,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看他脸色好点了,男生咧嘴一笑,特别有活力。
“伏一凌,你呢?”
“施……哲。”这声音依旧有点哑。
“行,施哲同学。”伏一凌很自然地把他胳膊搭到自己肩上,半拖半扶地带着他沿着跑道边缘慢走。
“刚跑完得走走,不然容易出事不说明天会爬不起来的。”
少年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夏季校服传递过来,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
施哲被他拖着,迈着腿,听着他在耳边絮絮叨叨。
“哎你刚才跑得可以啊,最后冲刺挺猛,就是你刚看着好吓人啊,脸白得跟纸一样,下次别这样了,一个中考体育而已啊,及格就行呗……”
阳光依旧毒辣,跑道还是烫人发软,那只支撑他的手臂稳定有力,那短短半圈操场,仿佛走了很久。
回忆至此,施哲放下抵着额头的手,目光落在沙发上睡得毫无防备的人脸上,嘴角那抹笑意变得有些复杂。
明明我在这里见到你的时候很开心的,为什么就把我给忘了呢。
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是邻居了。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多细想,沙发上的人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变得透明,边缘处像模糊,透出背后沙发的虚影。
施哲上扬的嘴角僵住。
他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倾身,伸手想去抓住对方。
“伏一凌?”
指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正在迅速变淡的虚影,什么也没抓到。
就在眼前,不过呼吸之间,伏一凌的人型彻底消散,原地消失地无影无踪。
沙发上只留下一个被躺过的浅浅凹陷,证明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施哲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维持着那个试图抓住什么的姿势。
“阿楼……”
短暂的惊愕过后,施哲猛地朝着卧室大喊。
“阿楼!”
“别喊,”猞猁一步一步走过来跳上沙发,蜷在伏一凌刚才躺过的地方,瞳孔紧紧盯着窗外大屏上的海报。
“他被拉进故事了。”
“拉进故事?”施哲一愣,凝滞过后几乎瞬间冷静下来。
“是那个‘人’吗……”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语气里带着克制不住的愠怒。
“是神哦。”阿楼梳理着身上的毛发,忽地一顿。
“而且,他可能会死在里面。”
施哲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慌乱和怒意,站起身。
“你有办法让我去吗?”
猞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你把我当什么,我只是被‘他’抛弃,丢到高威怪物里的一只低威怪,真那么有本事至于你来救我把我带出来?”
它甩了甩尾巴,泼了盆冷水:“强行闯入正在进行的故事,而且还是被神强行拉进去的故事,我做不到……”
阿楼的话音未落,声音忽地停顿了一下,它金绿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几秒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再次看向施哲时,眼神变得复杂。
“‘他’,刚刚提出,可以交换。”阿楼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怪异的回响。
“说……有能让你立刻进入那个故事的机会,但是需要付出代价。”
施哲没有犹豫,甚至没问代价是什么。
“换。”
阿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前为了救我已经付出过一个代价了……”
伏一凌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像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他有点难受。
不,是特别难受。
刚才不是还在沙发上吗?怎么这么晕啊……
“…醒醒,喂!”
谁在吵?
“开局就送,伏一凌你干脆改名叫伏一血吧。”
这声音是简子羽的,他睁开眼,对上一双杏眼,这双眼睛的主人举着手,看起来好像刚准备给他一巴掌。
“额……醒了就行。”简子羽放下手,丝毫没觉得自己被抓包而不好意思。
视线稍微聚焦,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木地板上,伏一凌撑起身子看着自己所处环境。
红色的绒幕布高悬,他们在一个巨型舞台上,台下,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木质人偶。
“……啊?”
他错愕地看着不远处站起来的严熵的岑几渊,符车则站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观察着那些木偶。
空洞的玻璃眼珠齐刷刷地注视着台上刚刚醒来的他们。
“这他妈是哪儿啊?”伏一凌这下是完全被吓醒了,哑着嗓子,喉咙也疼。
简子羽把他拉起来,脸色并不好:“还没看出来吗?我们进故事了。”
“进故事?”伏一凌感觉自己在做梦,目光扫来扫去,最终落在刚走到自己身边的严熵身上。
“严哥,这世界的故事一直都是主动进入的对吧?”
“对啊对啊。”一声熟悉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响起,伏一凌一愣,看着岑几渊。
“渊儿,你嗓子咋了?吃002了?”
岑几渊摇摇头,刚准备说衣领里的水母就钻了出来。
“他怎么能生食亲夫呢,你这话说的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