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才能博得这个少年的同情,从而寻得机会逃出生天。
竟不想,代价会是他的眼睛。
“好了,没事了。”野利玄揉了揉他的手腕,宽慰道,“你安心休养,父王不会再断你的手指了。”
楚常欢抬手触摸自己的双眼,本该炽亮如星的眸子,现下盈满了惊惧与惶惑,热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野利玄心内五味杂陈,几息后?拉住他的手,试着将他揽入怀中,见他没有挣扎,不由收紧双臂,语调莫名?别?扭:“只要……只要你别?再惹小?爷生气,小?爷定会护你周全,即便是父王也?伤不了你分毫。”
楚常欢一心扑在自己的眼睛上,全然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待意识到两人?这般亲密相拥时,方醒过神,蓦地从少年怀里脱身。
野利玄心情大好,便没与他计较:“清泽,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命人?备来。”
楚常欢摇了摇头。
野利玄道:“那你仔细养着身子,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傍晚,用过晚膳,楚常欢在窗前站立了片刻,入目所及,无一不是朦胧的土墙影迹,就连院里当值的护卫也?无法看?个明?白真?切。
他恹恹地合上窗叶,不慎牵动额头上的伤,忽觉晕眩阵痛来袭,便坐在一旁的胡榻上小?憩。
欲念久不得纾,令楚常欢麻木又痛苦,小?腹内仿佛积攒了何种东西,针扎似的胀疼。
他疏懒地倚着引枕,揉了揉小?腹。
可那种疼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催引着朝下涌去。
迷糊间,楚常欢不禁想起了梁誉带给他的爽利,转而又念及着顾明?鹤的温柔。
他二人?在房事上各有千秋,梁誉只管闷声大动,竭力伺候,而顾明?鹤却总爱说些令人?耳热的话?,还会用上一些个稀巧的器物?,教他梦生梦死。
无论与谁享衾裯之爱,楚常欢都异常舒坦。
但?现在,他已经忍了好些日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盈满胸腔,楚常欢眨了眨眼,泪水悄然滑落。
自从离开临潢府后?,他已许久不曾流泪,以为心死了,便不会再难受。
却不想,竟被一味巫药折磨至此。
楚常欢泪眼婆娑地按着肚子,忽然,一道模糊的身影闯入眼底。
那人?站在七尺开外?,一动不动,楚常欢的理智所剩无几,仔细分辨了片刻,开口道:“靖岩……”
来人?迈步行近,楚常欢迫不及待地起身,扑进他的怀里,软声道:“你可算来了。”
然而眼前之人?无比木讷,并未回应。
大抵是察觉到自己认错了人?,楚常欢赶忙抬头,捧着那张刚毅却又模糊的脸,语调比方才更柔了些:“明?鹤,我知道是你,你疼疼我……你疼疼我好不好?”
当年?离开?黄金笼后, 顾明鹤便带着楚常欢前往兰州驻军了。
初来兰州那晚,许知州和杜判官宴饮了嘉义侯夫妻,楚常欢贪嘴, 在?席上多吃了两杯酒, 回?到驻军府时已有些熏熏然了。
他趴在?月洞窗旁的案台上拨弄灯芯,醉意朦胧时,忽见梁誉朝这?边走?来,他愣怔了片刻,旋即起身,跌跌撞撞地扑进对方怀里,紧紧搂住,呢喃道:“靖岩, 你终于?来了。”
来人不语,楚常欢便连声埋怨道, “为?何你如此狠心,不仅骗我饮下那杯酒, 还把我塞入喜轿、嫁进了嘉义侯府?你对我当真半点情意也无吗?”
对方身形微僵,呼吸渐渐变得粗沉。
他一面流泪,一面说:“我恨你,我好恨你啊……”
然而即便有恨, 楚常欢还是情难自抑地抬起头, 亲吻着对方的唇。
被顾明鹤调-教了数日, 他早已习惯并享受接吻,此刻正极富技巧地舔舐那双薄唇, 并试探着伸出舌尖,去撬眼前之人的齿关?。
直到对方被用力?捏住下颌,中止了这?个吻时, 楚常欢才茫然地睁开?眼。
一张温润清秀的脸赫然入目。
顾明鹤眼角噙笑,柔声道:“欢欢,是我啊——你的夫君,顾明鹤。”
楚常欢如梦初醒,后背猛然作寒。
因着那次醉酒认错了人,令顾明鹤颇为?不悦,以?至于?楚常欢在?床上吃了很多苦,后来他再也没有喊过?梁誉的名字了。
如今被同心草迷惑,恍惚间仿佛又让楚常欢回?到了从前,两人仍是夫妻的时候——
既是夫妻,他唤出别的男人的名字,便是对夫君的不忠。
他若不忠,明鹤定然要生?气?。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喊错了人时,楚常欢赶忙找补,捧着来人的脸,又叫了一声“明鹤”。
并让他疼疼自己。
欲念似潮,积久不纾,生?不如死。
楚常欢亲昵地贴着男人的脖子,去解他的束腰,软着声儿撒娇:“夫君……”
恍惚间,他摸到一条丝绦系带与一串玛瑙环佩。
这?样的装扮,他只在?一人身上瞧见过?!
楚常欢骤然僵住,心口没由来地发紧。
他尝试去看清对方的五官,奈何视线太过?模糊,所见皆为?残影。
“你……你是天都王?”楚常欢惊骇地后退,腿腹不慎撞在?胡榻的边缘,令他猛然向后倒去,跌回?榻上。
野利良祺神情淡然,由始至终都没有碰过?他分毫,饶是他软绵绵地投怀送抱,亦未动容。
他进入屋内时,楚常欢正倚在?软枕上按压小腹,衣衫颇有些凌乱。
那双眼睛尤其漂亮,似狐狸般含着情,勾魂摄魄。
如此姿容,的确称得上“绝色”。
但野利良祺没有那种癖好,对男人的兴致不大。
直到楚常欢喊出“明鹤”这?个称呼时,天都王的脸上方浮出几?分讶异。
他朝楚常欢走?去,倾身问道:“你方才喊我什么?”
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宛如一瓢滚油浇在?楚常欢的面上,使得药瘾点燃的火迅速蔓延开?来。
他早已忘了自己喊过?梁誉和顾明鹤二人的名字,只盼着夫君能?疼爱自己。
眼前的美人早被欲念折磨得半生?半死,就着这?股子炽烈的气?息扯开?了衣襟。
雪肤入目,更显妖冶。
在?他贴来时,野利良祺忽然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掼回?胡榻:“别发骚。告诉我,顾明鹤是不是还活着!”
后背猝然吃痛,令楚常欢立时清醒了几?分,脖颈被一只粗粝的手紧紧掐住,呼吸极为?困难。
他眼泪汪汪地挣扎,却没有换来男人的丝毫怜惜,指头反而愈收愈紧。
楚常欢艰涩地咳嗽了几?声,一并合拢衣衫,遮住微凉的胸口:“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野利良祺冷笑道:“顾明鹤是你的夫君,这?么说来,我该称呼你一声‘楚少君’才对。”
楚常欢面色苍白,眼底的情绪早已将他的身份彻底暴露。
“难怪那晚有一个与顾明鹤长得极其相似的男人拼命保护你,原来他是你的夫君啊。”野利良祺挑眉,“可你又是梁誉的王妃,并且给他生?了孩子——本王记得,梁誉和顾明鹤互为?世仇,他二人是如何做到共享一妻的?”
楚常欢摇头反驳:“我不是他们的妻子……我不是……”
野利良祺眸光翕动,指腹再度收紧:“顾明鹤早在平夏之战就已死去,为?何还活着?”
楚常欢呼吸艰难,边挣扎边拍打他的手:“我……咳咳……咳咳咳……我不知道……”
这?个男人久经沙场,手上沾满了鲜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拧断楚常欢的脖子。
吸入肺腑的空气愈渐稀薄,楚常欢双眼泛白,唇色蓦然发绀。
他蹬了蹬腿,身子无力地软了下去。
倏然,他听见野利良祺道:“当初可是由本王亲自带人埋伏在?红谷关?,并一箭射穿了顾明鹤的太阳穴,他焉能?活命?”
楚常欢双目怒张,溢出几?滴痛苦的眼泪。
濒死之际,野利良祺松开?了手,雪白纤细的脖颈上留有一圈深红色的指印。
楚常欢贪婪地深吸了几?口气?,喉咙里仿佛被利刃剐过?,剧痛不已。
缓和良久,他漠然抬头,那双看不清事物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是你害的明鹤!”
野利良祺不置可否,正欲转身,忽见楚常欢拔下头顶的发簪,决绝地朝他心口刺来。
野利良祺哂了一声,轻而易举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微一翻转,便让那根玉簪从手里滑脱了,“当啷”坠地。
“想杀我,为?他报仇?”野利良褀问道。
楚常欢咬牙道:“似你这?种阴毒之人,死不足惜!”
“楚少君,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可是被庆元小儿赐死了——”野利良祺饶有兴味一笑,“怎么就做了梁誉的王妃呢?”
楚常欢抿唇不语。
野利良祺又笑了一声,“原以?为?你是梁誉养的宠物,谁料性子竟这?么烈,连死都不怕,着实出乎本王的意料。”
楚常欢庆幸此刻看不见东西,无需面对天都王的嘴脸。
他挣脱了手,冷哼道:“王爷既不杀我,也不肯放我,究竟意欲何为??”
野利良褀道:“吾儿说得没错,如果用你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换来一座城,便显得夏、邺两国这?百余年?来的战争是场笑话。
“本王也不为?难你,三日后带你去鸠峰山,那儿离邺军军营不远,如果梁誉能?从我手里把你带走?,咱们从此是敌非友。
“倘若他不能?,那你就随本王回?兴庆府。”
楚常欢一怔,问道:“我为?什么要随你去兴庆府?”
野利良褀道:“要不要去兴庆府,就看梁誉怎么做了。”
说罢,天都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楚常欢久久未回?过?神,他想不透野利良褀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在?胡榻上静坐了片刻,身体又变得躁动起来。
思?量着天都王应该不会再折回?了,于?是楚常欢将房门拴紧,吹熄油灯,躺回?床上,解了衣自行纾解。
去过?一回?后,药瘾短暂地压下几?分,楚常欢疲惫不堪地合上眼,连衣裳都没有穿妥便已熟睡。
这?天夜里,他久违地深陷梦魇了。
“少君,侯爷回?来了!”
楚常欢正在?寝室困午觉,忽闻下人来报,于?是匆忙起身更衣,欣喜地走?出房门。
然而候在?门外?的仆从却是一身白孝,眼眶红红地望着他。
楚常欢蹙眉:“这?是何故?”
仆从忽然跪地,掩面而泣:“少君,侯爷他……侯爷他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楚常欢只觉得心脏被人用力?揪住了,泛着疼。
他拔步奔向前院,一口漆黑的棺椁正静静地摆放在?那儿,院里跪满了仆从。
初春的正午并不温暖,日光照在?身上,莫名冷寂。
楚常欢亦步亦趋地迈向棺椁,双腿如有千斤重。
明明只有几?丈之遥,他却走?了许久。
棺椁里躺着一具被黑布覆面的尸体。
楚常欢怔怔地望着,半晌后揭开?那块黑布,竟见那尸身残缺不全,一条手臂被利刃生?生?削断,只剩下血淋淋的半截,能?清楚地看见森森白骨。
本该俊秀的面庞早已被重物砸烂,两侧的太阳穴各有一个血窟窿,应是箭矢穿透,遗留的痕迹。
楚常欢不愿相信这?人是他的夫君,于?是撕开?对方的衣襟,以?做辨认。
直到胸口处的旧疤浮于?眼底时,他终是忍不住落了泪,整个人瘫软在?地。
原本寂静的庭院,因他这?副失魂落魄的姿态蓦然变得沸腾,披麻戴孝的一众仆从不再压抑,纷纷恸哭起来。
“明鹤……”
楚常欢张了张嘴,嗓音几?近沙哑。
“明鹤……”
他喃喃地呼唤,却无人应答。
忽然,一道浑厚深沉的嗓音在?耳畔回?荡着——
“本王亲自带人埋伏在?红谷关?,一箭射穿了顾明鹤的太阳穴,他怎可活命?”
野利良褀……是野利良褀杀了明鹤!
楚常欢愤怒不已,胡乱挥臂,试图与天都王搏命,却在?不经意间抓到一只炙热宽大的手,粗糙的茧子足以?将他从梦魇里唤醒。
止一瞬,楚常欢就醒了过?来。
屋内漆黑,他双眼有疾,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能?察觉到,床沿坐了个人。
这?种熟悉的恐惧令他后背发凉,想要失声尖叫。
可就在?他开?口之前,那人及时捂住了他的嘴,低语道:“别出声,是我。”
几天?前, 梁誉派出几名心腹探子前往天?都?山,潜入了野利良祺的驻军营地。
然而野利良祺早有防范,即使?那些探子身经百战, 却还是落入了对?方事先设下的圈套里, 在救出王妃之前,就已伏诛。
最后仅一人逃出生天?,向?梁誉复了命。
顾明?鹤实?在放心不下楚常欢,是以与梁誉商议后,便决定由他潜进天?都?山,暗中保护楚常欢的安危。
方才?进屋时,楚常欢正深陷梦魇,顾明?鹤本欲叫醒他, 忽闻他唤了自己的名字,顾明?鹤一时顿住, 竟忘了出声。
果然,欢欢心里还有他!
直到楚常欢愕然醒来, 顾明?鹤才?堪堪回神,出言宽慰。
楚常欢虽看?不见,但?听得真切,于是颤巍巍地摸向?来人的脸, 仿佛在确认什么。
顾明?鹤俯身凑近, 任他抚摸, 听见了一声细微的抽噎后当即开口:“对?不起,欢欢, 你这些天?受苦了。”
楚常欢趁势抱住他,往他怀里挤去,哽咽道:“明?鹤, 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顾明?鹤亲吻他的唇,柔声道:“好?,我帮你。”
一面说?,一面探向?被中,却惊讶地发?现他并未穿小衣,腿上附着一片黏斑。
在顾明?鹤愣怔之际,楚常欢竟一把勾住他的脖颈,把人拉近,急切地回应这个吻。
漆黑简陋的寝室里,逐渐腾升出些许暖意,泠然如溪涧的潺潺之音在两人的齿尖不断迸溅,莫名清冽。
绵-密的吻如热雨骤降,在瓷白的肌肤上留下片片痕印。
虽然知道他早已喝了麦芽水,可当顾明?鹤看?见那两只丰-腴变小时,还是下意识惋惜了一瞬,但?仍喜欢得紧,于是俯首,仿若婴孩般吃将起来。
楚常欢熬了许多日子,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他捧住顾明?鹤的脑袋,瓮声瓮气地道:“明?鹤,别亲了。”
顾明?鹤抬头,便听他又道,“扌臿
进来。”
风季的夜晚最不宁静,窗外风沙呼啸呜咽,捎来几许凉意。
古来丝绸之路,最为繁庶,而今的河西?却因战火纷飞略显萧瑟,不复往日的极盛。
顾明?鹤遂了他所愿,在风沙滚滚的夜晚温柔地进至内里。
自临潢府一别,他们的夫妻情分已然缘尽,即便顾明?鹤饱尝牢狱之苦后跋山涉水地寻来,也没能唤回楚常欢的心。
没想到时隔半载,他又履行了夫君的职责。
楚常欢轻声呜咽,眷念地晗1着他。
仿佛是一只极鲜的蚌,锁住了擅闯其中的恶蛟。
顾明?鹤一如从前那般,由最初的温存着意,逐渐变得凶蛮。
“呜……”楚常欢不禁落泪,顾明?鹤忙捂住他的嘴,附耳道,“欢欢,小声些,别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楚常欢心惊胆战,忙止了声儿?,但?又倍觉畅快,便贴着他的掌心哼哼唧唧。
想到来时听见的那几声呼喊,顾明?鹤心内暖融融的,不由呷住楚常欢的耳珠,温声哄道:“许久不曾唤我夫君了,欢欢,叫一声我听听。”
楚常欢意乱神迷,早已忘记和?离之事,被他哄得如置云端,飘飘忽忽,忘情忘性。
“夫君,我的好?夫君……”楚常欢撒娇似的抱紧了他,亲吻他的掌心。
顾明?鹤呼吸一凛,不再相忍,遂将攒了半年的爱意倾数灌给了心上人。
月上中天?,冷风猎猎。
楚常欢却觉无比燥热。
他的眼睛看?不见,便用手去摸顾明?鹤的眉宇,喘吁吁地道:“明?鹤,我还要。”
顾明?鹤尚未出来,却也没急着伺候,而是借由月色居高临下地打量他,问道:“欢欢,你爱我吗?”
楚常欢难受至极,如有蚁噬,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爱,我爱你。”
这般急切而又敷衍的回答并不能令顾明?鹤满意,欲再让他从自己和?梁誉之间择一人,冷不防又想到他曾说?的那些话,便生生忍住了。
一味索求,倒真与卑贱的外室无异。
梁誉尚且懂得以退为进,自己若苦苦相逼,只会让楚常欢越发?生厌。
思及此?,顾明?鹤不再逼问,就着眼下的便利,重新捣将起来。
这般做了两三次,药瘾渐得纾解,楚常欢的神智稍显清明?。
顾明?鹤问他是否还需要再来一回,楚常欢摇摇头,疲惫地道:“不用了。”
顾明?鹤便替他用绢子擦理,一并将方才灌的那些引了出来。
楚常欢精疲力尽地躺在榻上,由着他胡作非为,半晌方开口:“我爹和晚晚还好吗?”
顾明鹤应道:“都好。”
许是怕他担忧记挂,复又道,“近来天?暖,爹的身子大有好?转,渐渐断了药;晚晚又长胖了不少,姜芜每日变着法儿地为他做吃的,未曾懈怠。”
楚常欢思念幼子,不觉眼眶发?涩,须臾才?道:“去岁平夏城一役,是天?都?王杀了你。”
正在挖脏物的手蓦地一顿,顾明?鹤抬头:“你怎么知道?”
楚常欢道:“是天?都?王亲口所说?。”
顾明?鹤蹙眉,指节倏然曲起,教楚常欢不自禁地哼了一声。
男人回神,忙挪了手:“当初我率兵行入红谷关时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处,想要撤退,已为时晚矣。
“我与一众将士被埋伏在四面八方的敌人重重包围,又有半数士卒临阵倒戈,风刀雨箭,暗无天?日。
“彼时情况危急,我身中数箭,命悬一线,是一名身量与我相仿的兄弟顶替了我留在红谷关继续作战,而后成勇就带着我冒死突围。
“等我醒来,已身在北狄了。”
楚常欢唏嘘不已:“当日尸身运回京城时,我亲自辨认过,那人虽面目全非,但?他胸口也有一道旧疤,与你的如出一辙,所以我才?误以为你战死疆场了。”
顾明?鹤道:“伤疤可以作假,只是……苦了你。”
楚常欢眨了眨眼,转过话锋道:“我听小王爷说?,他父亲天?都?王身负重伤,故而无法与梁誉交战,被迫退兵。如今他又知道你还活着,便以为你会和?梁誉联手作战,颇为忌惮。”
顾明?鹤道:“赵室负我,焉有再为其卖命之理?河西?的战事,我断不会参与其中,更何况嘉义侯叛国?之事早已板上钉钉,若我这时现身喊冤,无疑是在质疑当今圣上的为君能力,到那时,恐怕真要与你天?人永隔了。”
楚常欢静默了片刻,旋即侧身向?里:“明?鹤,你快些离开罢,这房子附近全是天?都?王的人,你只身来此?,并非明?智之举。”
顾明?鹤道:“我潜进天?都?山便是为了护你周全,岂有离开之理?”
“我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你无需担心。”顿了顿,楚常欢又道,“天?都?王说?,三日后带我去鸠峰山,那儿?离邺军军营很近,梁誉若能将我从他手里带走,从此?便与他泾渭分明?,否则——他就要带我去大夏皇都?兴庆府。”
顾明?鹤紧锁眉梢道:“他带你去兴庆府做甚?”
楚常欢道:“我也不知。你若想救我,便立刻返回兰州,把此?事告知梁誉。”
顾明?鹤道:“送信一事无需我亲自奔跑,自会有人效劳。”
言下之意,他要留下来,直到梁誉设法营救出楚常欢为止。
楚常欢劝说?未果,遂不再多言,身子酸麻倦怠,陷在软绵绵的被褥里舒适极了,不消多时便熟睡过去。
翌日晨间,楚常欢正自熟睡,野利玄火急火燎闯了进来,趴在他床沿道:“清泽,我父王昨晚有没有为难你?他……有没有把你怎样?”
楚常欢转过脸,循声望去,只能看?见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他道:“我没事。”
野利玄将信将疑:“当真没事?”
楚常欢不悦地挪开视线,呛道:“小王爷很希望我有事?”
野利玄冷哼:“真是不知好?歹。”
说?罢又从襟内取出一只牛皮纸袋,打开袋口道,“这是去岁的黑果枸杞,你每日吃几粒,可护肝明?目,对?你的恢复或许有利。”
楚常欢微一愣怔,没想到这个小王爷待他如此?细心。
正欲抬手接过牛皮纸袋,野利玄竟已掏出几粒黑枸杞,不由分说?地送至他嘴边:“张嘴,小爷喂你。”
楚常欢道:“不必了,我——”
话音未落,野利玄一手扣住他的后颈,一手贴着他的唇,将黑枸杞喂进他嘴里。
湿热的唇瓣甫一沾上掌心,立刻洇开几丝暖润的酥麻感,令少年浑身一震。
野利玄还未来得及问出那句“甜不甜”,便觉心跳骤然加快,面颊滚烫如熟铁。
他迅速松手,起身远离了床榻,慌乱地道:“你、你好?生休养,小爷先走了!”
楚常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亦看?不清少年是何表情,等他开口相送时,屋内早没了人影。
小王爷离去后,立刻有侍女进屋来伺候他梳洗更衣,并送来了早膳。
少顷,一名身量颀长的侍卫步入寝室,趁四下无人时在楚常欢身旁坐定,焦急问道:“欢欢,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额上的伤是如何弄的?”
来人正是易了容的顾明?鹤。
昨晚两人云雨了一番,却因昏暗无光而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若非那个小王爷来此?闹了一通,顾明?鹤恐怕还蒙在鼓里。
楚常欢将原委简略告知,旋即去摸他的脸,掌心里登时浮出一张陌生的轮廓:“你易容了?”
顾明?鹤满目怜惜,握紧他的手道:“嗯,是李幼之教的我,不会轻易暴露身份。”
楚常欢虽见识过李幼之的易容术有多精妙,但?仍是放心不下:“明?鹤,你走罢,两天?后与王爷一起去鸠峰山救我。”
顾明?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神色渐渐变得晦暗。
方才?小王爷与楚常欢的一番对?话,顾明?鹤在屋外听得一清二楚。
他当然看?得出来,小王爷对?他的娘子心有不轨。
昨晚因来得及时,替楚常欢解了瘾。倘若再晚几个时辰,教这小子闯了进来……
顾明?鹤呼吸一滞,怒意难消,口里却温声道:“欢欢,别赶我走好?不好??我绝不给你添麻烦。”
楚常欢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不再言语,兀自用膳。
日光破云,寒意渐散,及至正午,空气中渐渐有了几分暮春时节的暖意。
昨晚虽纾了药瘾,却没有仔细清洗,这会儿?天?气转暖,楚常欢便觉身子黏糊糊的,遂命人烧了几桶热水送入寝室。
因他双目有疾,难以视物,顾明?鹤本想帮他洗澡,但?又念及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得便利,只得退居门外,仔细看?守。
约莫过了半盏茶,小王爷野利玄又来到了这座小院。
眼见他就要推门而入,顾明?鹤忙拦住了他:“王妃正在沐浴,小王爷请回罢。”
野利玄挑了挑眉,不悦地看?向?眼前这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侍卫:“这里何时轮到你给小爷下命令了?”
顾明?鹤欲再阻止,野利玄已然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迈了进去。
楚常欢舒舒服服地?泡进热水里, 周身皮肤被浸润,变得?格外瓷白莹亮。
西北多旱,艰苦简陋, 远不及他在嘉义侯府及梁王府时过得?舒坦, 沐浴没有新采的时鲜花瓣,亦无上好?的凝露增香。
但只要有一桶洁净的热水,便足矣。
楚常欢倚在桶壁,倦怠地?舒开双膝,乌发铺在水面,柔亮顺滑,宛如江南织造的丝绸。
他瞧不清周遭的事物,自?然不会知晓自?己身上有多狼狈, 只依稀感觉到体内尚残存着脏物,默了默, 便曲指将?其挖了出来。
白乎乎的一块儿,浸了热水, 登时变得?粘稠。
楚常欢只顾着把那些东西弄出来,并?未注意到门外的动静,直到一道模糊的身影闯入视野,方惊讶地?回神。
经过几?日的相处, 已然能分辨出来人是谁, 毕竟这间屋子等闲时候不会有人贸然进出。
楚常欢从容不迫地?取出手指, 一双漂亮明丽的眸子直勾勾盯向来人:“小王爷怎么又来了?”
野利玄呆愣愣地?站在浴桶旁,目光凝在他胸前那片雪白的肌肤上。
——他是男人, 可身体与男人又有区别,本该平整的地?方,竟似尚未长开的婷婷少女!
两颗樱果早已熟透, 鲜红似血。
而在熟果附近,竟还有同样鲜艳的痕印!
少年神色一凛,下颌线倏然绷紧:“清泽,你……你身子上的痕迹是如何弄的?”
顾明鹤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一想到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正盯着自?己心上人的身子看,便怒火中?烧,杀气毕现。可他这会儿不便入内,只能暗自?握紧拳头,打碎了牙咽下肚。
楚常欢怔了怔,猛地?反应过来昨晚顾明鹤都?做了些什么,于是捂住胸口?,惊慌失措地?缩进水里。
野利玄喝道,“说?话!”
楚常欢道:“这个时节,蛇虫出没,被叮咬几?口?不足为奇,小王爷何必大惊小怪。”
“蚊虫叮咬?”野利玄遽然凑近,扒开他的双臂,咬牙切齿道:“蛇虫什么身子不咬,偏爱咬你这种的?”
楚常欢又羞又恼,正待开口?,却听野利玄忽然压低了嗓音,呼吸粗沉地?问?他,“是父王、父王他强迫你为之,对不对?”
楚常欢蓦地?一顿,就?连门外的顾明鹤也颇感讶异。
野利玄眼眶红润,兀自?道:“我晨间明明问?过,父王是否为难你,可你……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