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by森木666
森木666  发于:2025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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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蚀骨锥心之痛非常人所能忍耐,即使顾明鹤尚在昏迷,也?疼得闷哼了几声,额间冷汗如瀑,浑身肌肉俱在打颤。
那支箭矢穿透他的皮肉足有?五寸之深,甫一拔出,鲜血喷涌而出,煞是骇人。
梁誉下意识捂住楚常欢的双眼,然而很快便意识到他看?不见这样血淋淋的一幕,不由暗松口气。
楚常欢虽目不能视,可他嗅到了一股浓浊的血腥气,顿觉心惊胆战:“明鹤怎样了?”
军医替顾明鹤止住血,用细钳夹住那支淬血的残箭,仔细观摩片刻,又?低头细嗅,道:“万幸箭上无毒,没有?在旦夕间致命。但伤了肺叶,亦不容小?觑。”
梁誉淡漠地问:“能活吗?”
军医道:“下官尽力为之。”
梁誉沉吟,未再?言语,侧首时无意瞥见了楚常欢眼底的水雾。
——他在担心顾明鹤,甚至为顾明鹤难过流泪。
梁誉脸色铁青,眼底有?压不住的妒火。
可转念一想,今日种种,不过是同心草作祟罢了,常欢对顾明鹤早没了情意。
少顷,梁誉面无表情地走出营帐,不多时又?折回,握住楚常欢的手把他也?拉了出去。
楚常欢不情不愿地紧随其后,直到进入另一只?营帐,方开口道:“王爷,明鹤他——”
梁誉倏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些令自己不高兴的话。
楚常欢尝试去掰他,竟是未果,末了只?得放弃。
梁誉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
这双眸子虽然难以视清事物,但眸光清澈无比,没有?丝毫欲念掺杂其中。
无需多想,定?是顾明鹤为他解了瘾。
自从顾明鹤寻到天?祥镇后,梁誉就千方百计地防着他,从未让他近过楚常欢的身,可这一次,却是防不胜防。
妒忌、愤恨、不甘、愧疚……所有?情绪蜂拥而至,几乎盈满了梁誉的心腔。
下一瞬,他松开捂嘴的手,低头吻在那双嫣红的唇瓣上。
楚常欢怔愣不已,一面挣扎一面推他,却不想被男人搂得更?紧,那个吻炽热凶残,近乎掠夺。
楚常欢被他箍在怀里,毫无逃脱的可能,渐渐软了双腿,整个人无力地滑落下去。
梁誉立时将他打横抱起,走向一侧的床榻,放下他,继续亲吻他。
“呜……”楚常欢脑内混沌空白,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连推拒亦变成了迎合,双臂紧紧缠住男人的脖颈。
“我送你回天?祥镇。”忽然,梁誉温声开口,在他唇边低语道,“岳丈很担心你,孩子也?需要你。”
楚常欢猝然清醒,视野里映出一张模糊的脸:“王爷,你会救明鹤吗?”
梁誉舔了舔他的唇,淡然道:“我与他之间,新仇旧恨难消弭。”
楚常欢眨了眨眼,睫羽剧烈颤动。
不知不觉间,梁誉的吻已落在柔腻纤白的颈侧皮肤上,细密如春雨。
楚常欢迅速回神,推开男人的脑袋,起身欲走,对方却将他摁在床头,质问道:“去哪?”
“回天?祥镇。”楚常欢淡淡地道。
梁誉轻叹一声:“我不救他,你便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只?因欠他一条命,于心不安罢了。”楚常欢道,“今日在天?都?山,若非他将我从狼群里解救出来、并替我挡下野利良祺致命的一箭,恐怕我早已横尸荒野。”
“狼群?”这个字眼犹如禁忌,令梁誉闻言色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深陷狼群?”
楚常欢晨间被野利良祺带去天?都?山遭狼群追捕,后又?驮着顾明鹤一路疾驰,身心俱疲。他闭了闭眼,蜷紧身子,淡淡地道:“事情已然过去,我不想再?提了。”
顷刻间,营帐内沉寂如斯,落针可闻。
梁誉的双臂撑在楚常欢身侧,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沉吟良久,男人妥协般开口,哑声道:“放心,我不会让顾明鹤死掉的。”

第77章
是夜, 顾明鹤高热不止,军中无冰块降温,梁誉便派人前往兰州, 向知州大人取了?一桶冰。
四月的?河西并不炎热, 夜里甚是清凉,那?桶冰运回军营时,只消融了?三成,但?足够为顾明鹤退热了?。
军医本已熬了?一盅清热泻火的?白虎汤,无奈顾明鹤昏迷不醒,难以服饮,因而只能用冰退热。
军医用棉布包裹住冰块,贴于其腋下及膻中穴, 如此反复更换几次,方渐渐止了?热。
临近寅时, 星月密布,万籁俱寂。
梁誉正熟睡, 忽闻营帐外有脚步声靠近,他遽然睁眼,一手摸向床头的?佩刀。
须臾,来人低声开口:“王爷, 小人斗胆叨扰。”
得知是营中将?士, 梁誉遂放松警惕, 但?又?不想吵醒身侧的?楚常欢,便蹑手蹑脚起?了?床, 走出营帐,问道:“何事?”
将?士拱手道:“那?人反复高热,嘴里说着?胡话, 岑大夫说他可能性命不保,恳请您拿个主意。”
梁誉默了?默,而后随他离去。
行至那?座营帐内,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昏黄灯影下,神色疲惫的?军医岑大夫正在包裹冰块,往顾明鹤腋下塞去。
梁誉走近,还未开口,便听顾明鹤神志不清地呢喃道:“欢欢……别走……”
“我的?……是我的?……”
“杀了?你?……”
梁誉不禁哂笑,这人已经不省人事了?,却还惦记着?杀他。
岑大夫起?身向他揖礼:“王爷,那?支箭伤及了?他的?肺腑,以致外邪入侵,风热不断,属下……尽力了?。”
梁誉盯着?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看了?片刻,淡漠地道:“岑大夫既已尽力,便是他命该如此。”
顾明鹤的?死活,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虽答应了?楚常欢要救顾明鹤,但?他药石无医,回天乏术,怨不得别人。
梁誉转身离去,返回自己的?营帐,甫一掀开幄幔,就见围屏后的?床头上坐着?一道清瘦身影,他疾步走近,温声道:“为何不睡了??”
楚常欢道:“我梦见明鹤他……”
梁誉心?下一凛,尚未开口,便听他又?道,“王爷,我心?里不踏实,你?带我去见见他可好?”
营帐内甚是幽暗,教人瞧不清梁誉的?神色。
少顷,他取来氅衣披在楚常欢身上,道:“走罢。”
楚常欢抓住他的?手臂,摸黑来到另一座营帐,双目触光,视线隐约变得清晰了?不少。
顾明鹤因后背有伤,只能趴在榻上,半张脸侧向外,煞白无血色。
夜里清寒,岑大夫替他盖了?一张薄褥,堪堪遮住了?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楚常欢行至榻前,似乎能看见顾明鹤的?脸了?,可他坐定了?细瞧,仍觉眼前蒙了?一层薄雾,不甚清明。
顾明鹤此刻安静下来,没再胡言乱语,楚常欢伸手探向他的?鼻尖,察觉到一丝灼热的?鼻息,心?下稍安,转而又?摸了?摸他的?臂膀,竟被烫得缩回了?手,顿时骇然:“怎么这么烫!”
候在一旁的?将?士道:“他一直高热不退,胡言乱语,岑大夫说可能——”
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的?梁誉用眼神斥止。
楚常欢问道:“大夫说什么?”
那?将?士颔首,不敢多言。
楚常欢大抵明白了?什么,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空洞茫然。
营帐内陡然陷入沉寂,唯余一阵急促粗旷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桶里的?冰块渐渐消融,所剩无几,少顷,岑大夫的?徒弟小李又?取出一块儿冰,用棉布包裹着?,小心?翼翼地塞进顾明鹤腋下。
正这时,顾明鹤忽然开口,虽有些含糊不清,但?楚常欢还是听见了?,他唤的?是“娘子”。
犹豫了?片刻,楚常欢倾身凑近,道:“明鹤,天都王首番派人来袭时,是你?救了?我,我也欠了?你?一份情,你?若醒来,我便将?那?份情还与你?。”
也不知顾明鹤是否听见了?,片刻后,竟又?喃喃喊出一声“欢欢”。
梁誉面?色铁青,目光凝在那?个快要死去的?人身上,情绪莫名?纷杂。
未几,他对?楚常欢道:“夜里凉,你?身子骨弱,还是回去歇息罢,这里有人看守,他不会有事的?。”
楚常欢道:“我留下来照顾他。”
梁誉极力压下心?头的?不悦,沉声道:“王妃,你?眼睛的?看不见,留在此处也无济于事。”
如今这里里外外皆为梁誉的?心?腹,他们自然知道楚常欢是什么身份,梁誉没有避讳,刻意加重?了?“王妃”二字的?称呼。
楚常欢仍坐在榻沿,没有理?会,梁誉便握住他的?手腕,强势地把他带离此处。
一回到营帐,楚常欢就挣脱了他的钳制,淡漠道:“王爷不必如此,我虽不是你?的?王妃,但?在旁人面前亦会做足样子,免教你?难堪。”
梁誉自诩是个体面?的?人,他将?情绪深藏于心?,也把无边的?妒意埋在了?黑暗里,可楚常欢仅需三言两语就能令他失去理?智、撕开伪装,袒露出所有的愤怒与嫉妒。
他的?双瞳犹如淬了?血,一瞬不瞬地看向楚常欢:“他给你?的?那?些屈辱和痛苦,仅仅因为替你?挡了?一箭便一笔勾销了?吗?”
楚常欢道:“恩归恩,怨归怨,我待他如此,对?王爷也一样。”
梁誉冷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他心?如明镜,知道楚常欢对顾明鹤定是余情未了?,就算他们之间没有那?十几年的?情分,也会受同心草蒂命的影响,深爱至极。
可他已经答应了?楚常欢,要保顾明鹤一命,若此时反悔,势必会令楚常欢怀恨在心?。
——即使楚常欢不爱他,也好过记恨他。
梁誉似妥协般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切又?重?归平静:“常欢,你?已脱离野利良祺的?魔爪,该回去给岳丈报个平安了?。”
“我爹不是王爷的?岳丈,还请王爷慎言。”楚常欢言毕,几步回到床前,脱掉氅衣径自躺下。
顾明鹤如今生死未卜,他也没了?睡意,就这般呆愣地注视着?毡顶,脑内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天都山的?情形。
五更天的?荒漠一片死寂,营帐内亦是如此。
梁誉坐在案前,跃动的?灯焰将?他的?眉眼映照得格外深邃,黝黑的?瞳仁里尽是楚常欢的?身影。
所幸再无人来禀报,想必顾明鹤暂无大碍,直到天际露白,楚常欢的?一颗心?方沉了?下去,合上眼帘,缓缓入睡。
巳时,他迷朦醒来,睁眼瞧向四周,惊觉视线比昨日又?清晰了?不少,依稀可见门口幄幔上的?图案。
楚常欢愣怔片刻,旋即打量自己的?双手,近在咫尺的?掌心?纹路赫然入目。
岑大夫的?药确有奇效,只服两次便恢复了?六七成,若继续服用,不日就能恢复如初。
他起?身下床更衣,正梳洗时,梁誉掀开幄幔缓步入内,手里拿着?一张缀有蚌珠的?绡纱面?帘。
军营简陋,并无铜镜,楚常欢梳了?发,插玉簪时微有些生疏,梁誉当即从他手里取过玉簪,稳稳当当地插入髻中。
楚常欢道:“多谢王爷。”
梁誉似乎对?他的?生疏习以为常了?,转而为他戴上面?帘,一并抚顺了?散落在他肩头的?乌发:“此番天都王折损严重?,我不想错失良机,所以决定进攻。吃过早饭后,我会派人送你?回家。”
楚常欢怔了?怔,回头看向他:“你?当真要冒险一搏?”
梁誉道:“朝廷派了?监军,命我趁此机会攻打卓啰城。”
“监军?”楚常欢蹙眉,“是谁?”
梁誉道:“杜怀仁。”
楚常欢冷不防想起?此前在私塾给学生们授课时,曾提过韩信之死——
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位盛危至,德高谤兴。
顾明鹤兵败平夏城乃因有人蓄意陷害,如若梁誉现下出兵……
一想到杜怀仁是河西军的?监军,楚常欢后背陡然一凉,他对?梁誉道:“王爷,你?不能出兵!”
梁誉道:“圣上旨意,我岂能不从?”
楚常欢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野利良褀甚是奸诈,王爷若无必胜把握,断不可轻易与之交战。”
他能轻易明白的?道理?,梁誉怎会不知?
梁誉笑了?笑,道:“行军打仗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回去后记得按时服药,岑大夫医术不错,定能医好你?的?眼睛。”
楚常欢神情执拗,静默不语。
梁誉捧住他的?脸,隔着?面?帘用指腹轻摩着?,温声道,“数日不见,晚晚该想你?了?。”
楚常欢淡然点头:“嗯。”
梁誉又?道:“杜怀仁既为监军,日后你?尽可能别出现在他眼前,此人对?你?的?身份颇有怀疑,能避则避。”
楚常欢思绪纷乱,半晌后开口道:“王爷也要多加小心?。”
“好,我听你?的?。”梁誉低头,在他额间落了?个吻,继而又?道,“用不了?几日杜怀仁就要来会州了?,届时我会将?顾明鹤送走,免教杜怀仁察觉。”
楚常欢道:“不如让明鹤今日随我一道回天祥镇。”
梁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他伤得重?,现在不宜动身。”
楚常欢不再言语,用过早膳便要启程了?,临行前不忘去探望了?顾明鹤。
打从天都山归来,他已昏迷了?整整十个时辰,昨晚整宿都在发热,直至天明方降了?温。
楚常欢步入营帐,见他趴在床头,正用狄管饮水,不由?开口道:“明鹤,你?何时醒来的??”
顾明鹤吐掉狄管,虚弱地道:“刚刚转醒——你?眼睛能看见了??”
楚常欢道:“已好了?六七成。”
顾明鹤肺腑受创,一说话便止不住地作痛,他注视着?楚常欢,忍痛道:“欢欢,你?走近些,让我瞧瞧。”
楚常欢行至榻前,缓缓坐定。
顾明鹤道:“摘了?面?帘。”
楚常欢便依他所言,摘掉遮面?的?绡纱。
顾明鹤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眼里盈满了?眷恋。
少顷,楚常欢重?新佩戴上面?帘,道:“明鹤,我要回天祥镇了?,父亲和孩子都等着?我。你?在此休养几日,待有了?好转,王爷便会把你?送回镇子。”
顾明鹤垂眸,神色难掩失落:“你?回去罢,不用管我。”
楚常欢看向他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良久后低语道:“谢谢你?救了?我。”
顾明鹤罕见地没有回应。
一时间,两人竟都沉默在当下。
未几,梁誉走将?进来,对?楚常欢道:“王妃,该启程了?。”
楚常欢看了?看顾明鹤,后者始终垂眸,神色略显落寞。
梁誉担心?楚常欢心?软,不肯离开,于是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大步流星往外行去。
正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跑来,对?梁誉拱手道:“王爷,杜大人来了?!”
楚常欢闻言一震,下意识摸向面?帘。
梁誉蹙眉,冷声道:“杜大人不是几日后才到兰州吗,为何已经来会州军营了??”
侍卫道:“属下、属下不知。”
想来定是京中送来的?信报有误,梁誉来不及细想,对?楚常欢道:“去我的?营帐。”
“来不及了?!”侍卫道,“杜大人已经进了?军营,若王妃此刻过去,定会撞见杜大人。”
梁誉面?色沉凝,思忖几息后竟将?他推进身后的?营帐,叮嘱道:“好好待着?便是,余下的?交由?我来应付。”
视线轻移,登时与顾明鹤四目相对?。
楚常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旋即转身,朝顾明鹤走去。

晌午, 烈日当空,骄阳灼肤,胜似酷暑伏夏。
杜怀仁下了马, 一径往军营腹地行去, 甫然见到梁誉,眼?角登时堆满了笑褶,深深一揖:“下官见过梁王殿下。京师一别,竟有一载,王爷可还安好?”
梁誉仔细听着身后营帐内的动静,须臾方应道:“托杜大人的福,本王一切俱好。”
杜怀仁笑呵呵地道:“圣上和太?后都惦念着王爷,尤以太?后为甚, 多日未见到王爷,人也消瘦了许多。”
嘴里?说着客气话, 可言下之意?,却暗喻太?后待他比亲儿子还要亲厚。
因着这层关系, 梁誉没少被朝中?那群酸儒弹劾,他们?动不了太?后,便指责梁誉有违君臣之道,以外戚专宠的身份左右朝廷兵马大权。
可笑的是, 大邺数以百万计的兵马, 先?帝交给梁家的兵权仅有二十万, 平夏城增援顾明鹤折损了万余,去岁年末与天?都王交战, 又折损万余,如今河西的几万兵马皆为嘉义侯旧部,真心服他的不足五成。
这等?微末权利, 却值得被人屡屡上书?,数次恳请小?皇帝褫其王爵冠冕,降为三品武将。
陈年旧事?,梁誉不屑回想,他瞥了杜怀仁一眼?,道:“圣上和太?后的恩宠,臣感念于怀。”
微顿须臾,又道,“本王收到来信,言杜大人三日后方抵达会州,不料大人来得这般早,军营又如此简陋,未能相迎,着实唐突。”
杜怀仁道:“王爷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身负皇命,断不敢行途逗留,是以日夜兼程赶往会州,整好趁天?都王兵颓之际赢得战场主权。如今大夏新王继位,内忧不止,若能一举击溃,王爷定能流芳百世、名垂千史?。”
梁誉冷笑道:“本王又不是那沽名钓誉之辈,流芳也好,遗臭也罢,本王并不在乎。”
“王爷抛却荣辱,一心为江山社稷,真乃忠义。”杜怀仁含笑拱手称赞,欲再开?口,忽闻眼?前的营帐内传来一声异响,不由惊疑,“这是……”
梁誉眸光翕动,瞬息后,面不改色地道:“此乃王妃的住所,方才他说要沐浴,大抵是不小?心溅了水。”
杜怀仁怔了怔,不由失笑:“军营重地,妇孺不得擅自闯入,即便是王爷您的妻室亦不可违令。”
不等?梁誉开?口,一旁的副将便道:“王妃几日前被天?都王掳走,昨天?方逃离魔爪,一时间还没来得及离去。”
杜怀仁皱眉道:“被天?都王掳走?”
那副将雄赳赳地道:“天?都王欲以王妃为质,逼迫王爷退兵、割让兰州。王妃唯恐自己成为大邺江山的累赘,便以死明志,为此连双目也短暂失明了,现下尚未痊愈。军规固然重要,但王妃如此大义,足以功过相抵!”
杜怀仁闻言,面露讶色,继而拱手向营帐道:“王妃当真是巾帼女杰,是下官陈腐,多有冒犯。”
梁誉神色冷漠,并未接话。
杜怀仁又道:“早先?听闻王妃因不忍与王爷分离,遂在王爷前往河西驻军时便从京城跟了过来,甚至诞下了小?世子,圣上此番特命下官为王爷、王妃及世子带了一份贺礼,还请王爷笑纳。”
梁誉道:“臣——谢陛下隆恩。”
杜怀仁道:“下官已有许久不曾见过王妃了,今日欲作叨扰,拜幸一二。”
梁誉的目光冷冷掠来,淡声道:“妇道人家,不宜露面,且王妃素来体弱,产子后更是风吹病倒,傍晚便要回驻军府调养了,恐怕要拂了大人之美意?。”
杜怀仁微笑道:“是下官冒失了,既如此——下官便先?行退下,随后再向王爷及诸位将军商议进攻卓啰城一事?。”
外面的动静,皆被营帐内的两人听进耳内了。
顾明鹤一动不动地趴在榻上,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倘若平夏城一役当真是杜怀仁设计,那么自己“死”后,楚常欢也间接遭他迫害,嫁与梁誉为妻。
简而言之,杜怀仁便是分离他们?夫妻的罪魁祸首!
顾明鹤暗自咬牙,恨不能此刻就冲出营帐,一剑了结那宦官的性?命。
楚常欢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绞玩袖角,隐隐有些不安。
他已有一年不曾用过手语了,从姜芜那里?学来的东西,大多已忘却,如果不慎与杜怀仁碰面,又该怎样应对?
他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出声,直到杜怀仁的脚步渐行渐远,顾明鹤才开口唤他:“欢欢。”
楚常欢回神,问道:“怎么了?”
顾明鹤道:“你在想什么?”
楚常欢道:“杜怀仁突然到来,恐怕不止是为了监军。”
顾明鹤道:“你担心他对梁誉不利?”
楚常欢不置可否,默了默,又道:“你如今重伤未愈,不得动弹,而我的身份本就引人猜疑,若教杜怀仁发现你我,只怕事?情很难收场,届时不止我们?性?命不保,恐怕梁誉也……”
顾明鹤的叛国罪名不除,至死都是大邺的罪人,梁誉将他藏在营中?,便是党羽,罪同谋反。
顾明鹤道:“此前在临潢府,梁誉曾向萧太?后讨过你,筹码便是为我平反。”
楚常欢怔住:“什、什么?”
顾明鹤眼?眸深邃,沉声道:“他手里?有高芚与天?都王来往的证据,他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楚常欢问?道:“你为何不告诉我?”
顾明鹤张了张嘴,竟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梁誉走将进来,目光在顾明鹤身上凝了片刻,旋即对楚常欢道:“常欢,杜怀仁既已来此,天?祥镇便不能再去了,待我与他议事?时,李幼之会护送你前往兰州驻军府,届时再另派护卫,将晚晚也接过去。”
楚常欢问?道:“明鹤怎么办?”
梁誉瞧了那人一眼?,淡漠地道:“他也不能留在军营了,我自有安排,你无需操心。”
楚常欢自榻沿起身,朝他走来,轻轻抓住他的袖角:“王爷,明鹤通敌乃因被人陷害,你手里?有证据可以为他洗清罪名,对不对?”
梁誉拧眉不语。
楚常欢又道,“杜怀仁居心不良,陷害忠义,他既能对付明鹤,便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王爷,王爷何不将他的罪证交予圣上,早做防范?”
梁誉道:“我没有证据。”
“你明明有!”楚常欢呼吸渐疾,似在生?气,“你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放纵奸佞当朝!”
梁誉亦有些恼怒,他瞥向顾明鹤,不知道此人给楚常欢吹了什么耳旁风,才会教楚常欢来质问?他。
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好容易才让楚常欢不那么恨他,若此时当着顾明鹤的面与之争辩,只会教他的心越发偏向顾明鹤。
思忖几息,梁誉道:“常欢,此事?非你想的那般简单,待时机成熟,我自会上书?皇帝,将杜怀仁的罪行昭告天?下。”
这时,顾明鹤开?口道:“欢欢,不必为我的事?操心了,你安心回驻军府,莫要让杜怀仁察觉你了的身份。”
楚常欢沉默须臾,肃然道:“明鹤,你随我一起离开?。”
梁誉听见这句“随我一起离开?”,心脏蓦地一紧,整个人凝在当下。
待反应过来,楚常欢言下之意?,只是带顾明鹤离开?军营,登时暗松口气。
少顷,梁誉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了,我让李幼之过来为他易容,如此,倒也能掩人耳目。但他需以王妃护卫的身份走出军营,不可有半分病态。”
楚常欢闻言大骇:“他伤得这么重,如何像寻常人那般走出军营?”
梁誉沉着脸,并未应声。
顾明鹤强颜欢笑:“皮肉之伤,不足为惧,欢欢无需担心。”
梁誉冷眼?注视着他,不禁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
这天?傍晚,吃过饭后,趁着杜怀仁与梁王等?人在前方议事?时,岑大夫刻不容缓地为顾明鹤换药,李幼之在一旁准备易容器具,楚常欢则坐在案前出神,几人俱都没有说话。
换药毕,顾明鹤撑着榻沿,颤巍巍坐了起来。
那箭伤极深,根入肺腑,牵一发而动全?身,仅这瞬息,他便疼得冷汗淋漓,齿关不住在打?颤。
楚常欢抬眸,对他道:“明鹤,我让王爷想法子留你在军营休养,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实在不宜动身。”
顾明鹤忍痛道:“杜怀仁此番监军,本就居心叵测,若让他发现我,梁誉亦会吃不了兜着走。”
顾明鹤自然不会在意?梁誉的生?死,但楚常欢是他明面上的王妃,他若出事?,楚常欢焉能独善其身?
闻言,楚常欢犹豫道:“可你的伤……”
顾明鹤微笑道:“不妨事?。”
岑大夫道:“王妃大可放心,王爷方才叮嘱过,让下官也一道随行,若嘉义……顾郎君有何不适,下官能及时医治。”
正这时,李幼之开?口道:“好了,易容之后便可出发。”
顾明鹤缓缓挪动双腿,坐在榻沿,双手因疼痛而紧紧揪住腿上的布料,手背青筋几欲爆裂。
楚常欢的眼?睛能瞧个七八,自然将他痛苦的神色都看进眼?里?了。
李幼之托着一张羊脂面具走来,仔仔细细地贴在顾明鹤的脸上,而后又为他另画一副五官,不消一刻,整个人已与此前大相径庭,半点也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当初在临潢府时,楚常欢就见识过李幼之的易容术有多精绝,相传此术与傩舞息息相关,李幼之本就聪颖,耳濡目染之下,自是比旁人学得多、学得精。
少顷,岑大夫从医箱里?取出一粒褐色的药材,道:“此为元胡,可行气止痛,顾郎君不妨含一块在舌下,待行出军营,岑某再为郎君另想它法。”
顾明鹤疼得面无血色,当即将那粒药含在舌下,须臾,楚常欢戴上面帘和帷帽,道:“事?不宜迟,快些走罢。”
几人随他走出营帐,顾明鹤刚迈开?步伐,便觉后背的伤口有撕裂之势,疼痛钻心,饶是含着药也无济于事?。
他忍痛随行,本该惨白的脸却因有了羊脂面具做遮掩,反而变得分外正常。
他似走在刀山火海之上,每一步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众人行过一座营帐时,忽然有人掀开?幄幔,梁誉和杜怀仁先?后走了出来。
楚常欢心下一凛,顿了步,隔着绡纱看向两人。
杜怀仁快步走进,拱了拱手,深深一揖:“下官见过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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