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by森木666
森木666  发于:2025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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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乳娘抱着?孩子来到前厅,对楚常欢道:“王妃,世子方才一直在哭,奴婢哄不住,只能将他交给你了。”
楚常欢接过孩子,一面轻摇,一面温声哄着?:“晚晚不哭了。”
楚锦然紧锁眉头,问道:“王爷怎么把孩子留在这里了?”
楚常欢愣了愣,没有?说话。
见他不语,楚锦然的眉宇拧得更紧了些,遂来到他身前,打量着?包被里的孩子。
晚晚有?三个月大了,眉眼已?长?开,皱巴着?眉头的模样酷肖梁誉。
但若细看?,五官却又不像梁王殿下,而是……
楚锦然呼吸一紧,沉声问道:“阿欢,这个孩子的母亲是谁?”
楚常欢抱着?孩子,猝不及防地在他身前跪下:“晚晚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爹爹。”迟疑几息,又道,“他的爹爹是我。”
楚锦然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思索良久,脸色陡变:“梁王他……所以?这个孩子……是、是你生的?”
楚常欢僵硬地点?了点?头。
楚锦然顿觉胸口滞气?,眼前一黑,“咚”地一声倒在地上了。

听人说, 昔年崇宁帝身中奇蛊,产子时由蛊虫撕咬开肚皮,继而将孩子取出来。
虽未亲眼所见?, 但这般血淋淋的传闻只消听上一听, 就足以令人闻风丧胆了。
楚锦然梦见?自?己的儿子大着腹肚躺在床上,一只肥硕丑陋的虫子温温吞吞啃咬他的皮肉,鲜血如柱喷涌。
他痛苦哀嚎,挣扎不已,直到腹部出现一条五寸宽的豁口时,候在一旁的稳婆适才?面无表情?地撕开那条血口,伸手?把肚中的孩子掏了出来。
“哇——哇——”
孩子的啼哭声近在耳畔,楚锦然蓦地睁眼醒来, 嘴里连呼了几?声“阿欢”。
楚常欢赶忙放下孩子,来到床前扶着父亲, 轻轻拍抚他的背脊道:“爹,我在这儿呢。”
楚锦然惶恐地看向他, 冷不防又听见?了孩子的哭声,遂循声而望,目光凝在穿着小红棉袄的孩子身上,气息不平地道:“把孩子抱、抱过?来与?我瞧瞧。”
楚常欢立刻抱着晚晚走将过?来, 楚锦然小心?翼翼接过?, 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臀, 婴啼声渐渐止歇。
这个?孩子,哪哪儿都?像极了楚常欢, 与?他幼时如出一辙。
楚锦然瞧着瞧着,眼眶止不住地湿润了:“你为何能生孩子?”
他的儿子,他很清楚, 虽说从小养得娇了些,但身子却是正?常的,即便后来嫁与?人为男妻,也绝无可能有凭空怀上孩子的本事。
楚常欢又搪塞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楚锦然不容他再敷衍了,“为父有的是时间听你娓娓道来。”
楚常欢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楚锦然问道:“莫非你体内也有那个?叫做昆山玉碎的蛊虫?”
“没?有,没?有……”楚常欢摇头道,“是巫药,一种名?唤‘同?心?草’的巫药。此药……此药能改变我的身子,再辅以人之心?头血饲养,可受孕。”
楚锦然眼前一黑,差点没?把滞于胸腔内的那口气提上来:“如此阴邪恶毒的手?段,究竟是何人所为?”顿了几?息,咬牙道,“是梁誉对不对?是他对你用了药,所以你才?会生下他的孩子!”
楚常欢再度摇头:“不是他。”
“那是谁?”楚锦然恼怒不已,倏然想到他此番是从北狄而来,又言以后要留在自?己身旁尽孝,顿时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道,“莫非是……是明鹤?”
楚常欢垂眸不语,神情?格外淡漠。
“怎、怎么可能?”楚锦然不可置信道,“明鹤这个?孩子,恭谨礼让、斯文谦和,俨然是一众世家公子之表率,如何会做出这等荒诞不经的事?!”
“我也没?想过?他是这样的人,”楚常欢苦涩一笑,“当年我因酒后认错了人,才?导致了这段姻缘。嫁入侯府后,我原想与?他和离,可他却不依我,甚至将我囚在金笼里,锁了好几?个?月。
“其间他给我种了同?心?草,并喂我饮下他的心?头血,与?我缔约,令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他。将养两年之后,我的身子也能受孕了,却不料他在平夏之战中金蝉脱壳,让我误打误撞嫁进了梁王府,与?梁誉有了夫妻之实,并怀了他的孩子。”
楚锦然只觉脑内嗡鸣不休,若非有儿子扶着他,恐怕又要昏倒过?去。
他看向怀里的孩子,老泪纵横道:“阿欢,你受苦了。”
楚常欢道:“只要晚晚平安,儿便不觉得苦。”
他没?把顾明鹤迫害孩子一事告知父亲,父亲年事已高,身子骨不比从前,若让他知晓了,定要难受。
楚锦然抹了泪,问道:“孩子叫晚晚?是乳名??”
“嗯,乳名?晚晚。”楚常欢道,“他姓楚,叫承凤,取自?戴叔伦的‘望阙未承丹凤诏,开门空对楚人家’。”
楚常欢幼时不学无术,嫁给顾明鹤之后,倒是学会了读书识字,虽然迟了些,但好歹也会说几?句古诗了。
楚锦然点点头:“此名?甚好。 ”
早产之事,楚常欢亦未多言,他不想让父亲太过?担忧,待祖孙亲近一阵后,便接过?孩子,道:“晚晚该吃奶入睡了,醒来后再来陪您。”
在他转身之际,楚锦然忽然开口:“阿欢,你和顾明鹤……”
楚常欢道:“我与?他和离了。”
楚锦然又道:“那你以后打算跟梁王在一起?”
楚常欢摇头道:“我谁也不跟,把晚晚抚养成人就好。”
楚锦然不禁想到,当年他的儿子为了梁誉殷勤切切、以命相博,可最后竟落了这样的下场。
倘若那时他肯低头,向梁家父子多说些好话,兴许阿欢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后,就不会遭受那样的折磨。
大抵是看穿了他心内所想,楚常欢温声道:“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我从未后悔过?,也没怨恨任何人。”
可楚锦然却宁肯他怨恨自?己!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同?意顾明鹤的提亲、或者说在阿欢出嫁后第一次回家恳求他劝说顾明鹤和离时,自?己一口答应下来了,事情或许就不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然而……后悔已无用了。
楚常欢抱着晚晚离开此处,转而将他交给了乳娘。
如今已然安定下来,孩子也有乳娘照顾,无需楚常欢哺育,于是他去镇上的米行买了半斤麦子回家,泡入水中静待出芽。
约莫过?了两三天,小麦出芽、生了根须,楚常欢将其捞出,洗净后炒炙,并用井水煮沸,再取一碗煮透的麦芽水饮下,如此几?日,便可回奶。
他的奶-水很足,晚晚不吃净,也鲜少吃,每天要排好几?次才?能舒坦,目下没?了顾虑,索性彻底断了去。
仲春二月,原本回暖的天气又陡然生变,阴云朔风,透骨严寒。
这天傍晚,皋兰县又开始降雪,楚锦然打私塾归来,手?里拿着好几?件颜色各异的小棉袄。
他将新袄塞给楚常欢,笑呵呵地道:“快拿去给晚晚试一试,看看合身否。”
楚常欢只消看上一眼便知合不合身,一面请爹进屋,一面说道:“挺合身的,不用试了——这是爹找绣娘做的?”
楚锦然在小方桌前坐定,接过?他递来的热茶,嘬饮几?口后点头道:“你们来的第二天我就找镇上的杜五娘定做了几?件新袄,西北寒冬漫长,即便过?了清明也不一定断雪,为父没?存多少家私,但给孩子做几?件新衣还是绰绰有余的。”
楚常欢笑道:“父亲言重了。”
话毕,他从乳娘那里抱过?孩子,将父亲新做的几?件小棉袄逐一试穿,每件都?十分贴合,针脚也格外细密。
楚锦然夸赞道:“我的小孙儿长得可真标志。”
楚常欢但笑不语,忽见?父亲掩嘴低咳,立时斟一杯热茶与?他,关切道:“您怎么了,可是受了寒?”
楚锦然接了茶,淡淡一笑道:“老毛病了,每逢变天就要咳几?声,不碍事的。”
老毛病?楚常欢竟不知父亲有这样的毛病,顿时担忧道:“看过?大夫了吗?有没?有吃药?”
“爹没?事,你别瞎操心?。”楚锦然吃了热茶压下不适,而后咿咿哦哦逗着孩子。
因逢天变降雪,楚锦然夜里咳得厉害,翌日晨间仍不见?好转,楚常欢遂披上斗篷出门请了大夫来看诊,大夫看完,只说是肺肾两虚,应是从前在御史台做官时累积而来,吃两贴药调将调将,莫再操劳,安心?休养即可。
送走大夫,楚常欢又亲自?去厨房为父亲熬了药,忙完已近巳时了。
楚锦然吃了药,起身欲往外走,楚常欢拦住他,问道:“爹要去哪儿?”
楚锦然道:“私塾还有十几?个?孩子等我去授课呢。”
楚常欢道:“方才?大夫叮嘱过?,莫再操劳了,您今日暂且在家休息休息,权当给孩子们告个?假。”
楚锦然道:“西北蛮荒之地,能读得起书的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公子,为父创办这所私塾,不求富贵,亦不求培养什么栋梁之才?,只盼孩子们能识文知字、秉性向善。”
楚常欢默了默,因而道:“既如此,儿子斗胆,今日就替爹去私塾代一回课。”
他嫁给顾明鹤之后,虽然受了些苦,但也读了不少书籍,一手?好字更?是深得顾明鹤的真传。
楚锦然笑道:“也好,你去私塾给孩子们上半日的课,这几?天都?在学《论语》,给他们说得浅显些,容易听进脑子里。不可管得太严,亦不能松懈放纵。实在不行,就放放假罢。”
楚常欢应道:“好。”
说罢从书房取来书籍,向父亲请教?一番后,当即裹上氅衣出府,直奔私塾而去。
做先生远非想象中那般容易,因他年轻,模样又生得风流秀美,丝毫不见?半点威严,七八岁大的稚童们就放肆起来,在学堂里嬉笑打闹,攀上爬下,全然不把这个?先生放在眼里。
若在从前,楚常欢定要把那几?个?带头嬉闹的孩子揪过?来狠揍一顿,可他现在有了孩子,脾气温和下来,便耐心?劝说了一通,实在管不住,这才?佯装恼怒拿起了戒尺。
堂下立时安静下来,他展开书页,继续教?道:“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学子们端坐桌前,摇头晃脑地跟着念读:“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敏于事而慎于言”
“敏于事而慎于言”
“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楚常欢解释道:“孔子说,饮食不求饱足,居所不求舒适,勤敏劳作、言行谨慎,寻有道之人匡正?己身,便是好学之态。”
其中一名?童子起身问道:“先生,学生以为这话不对。”
楚常欢笑道:“有何不对?”
那童子辩驳道:“人这一生,本就是为吃住而活,若吃不饱足、住不舒适,与?行乞有什么区别?”
此言一出,堂下众小儿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六子说得对!”
楚常欢道:“尔之所言有理,但你可曾听过?韩重言的故事?”
另一个?小童举手?道:“学生知道!兵仙韩信,汉初三杰!”
楚常欢又道:“那你们可知他是因何死去的?”
“谋反!”
“才?不是呢!韩重言谋反是被冤枉的!”
楚常欢道:“对,因他军威过?高,令汉高祖忌惮,故而设一局,以谋反之罪将他诛杀于长乐宫。是以食无求饱,居无求安;位盛危至,德高谤兴。”
话甫落,他猛然顿住,不禁想起了顾明鹤兵败一事。
当初梁誉说过?,他暗通敌国之罪乃因人陷害,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杜怀仁一党。
但事实当真如此吗?
今上年幼时曾遭叔祖背叛,于宫变中脱困,从此疑心?颇重,且朝中武将式微,远不及崇宁年间那般声威并重,仅有的几?方兵权里,以顾、梁两家为首,余者尽归杜氏党羽。
杜怀仁是今上亲信,有从龙之功,他手?底下的那些兵权,等同?于陛下亲握。
顾明鹤的祖父虽是北狄人,但自?入朝之后就一直军功不断,至顾明鹤这一代,更?是威信盛旺。
倘若他真是因军威过?高而遭圣上忌惮,其平夏城的结局,与?韩信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朝中还握有数十万兵马大权的人,便只有梁誉了……
从前他只顾着吃喝玩乐,不懂朝廷局势,后来嫁人后又被巫药迷惑了神智,根本没?细想过?其中的利害。
恍惚间,楚常欢面色煞白,握住书册的手?隐隐在发抖。
“先生?”
“先生您怎么了?”
几?声呼唤,令楚常欢回了神,他稳了稳心?绪,才?发现掌心?里覆了一层冷汗。
“今、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罢。”他佯装镇定,合上书册笑说道,“外头下了雪,天气严寒,你们早些回家,莫要贪玩逗留,令长辈担忧记挂。”
学生们欢欣雀跃,向他请辞后鱼贯涌出。
楚常欢呆呆地立于原处,好半晌才?想起要离开。
雪絮飘飞,朔风凛凛。他戴上面帘,撑着油纸伞走出连廊,刚一锁上私塾的院门,就见?旁侧的雪地里候了个?高大英武、面容冷峻的男人。
他的鬓角落了雪,氅衣的毛领上也不遑多让。
楚常欢缓步走近,揖礼道:“草民见?过?王爷。”
他这般客气,反倒显得疏远,梁誉微感不快,面上却不露声色,从他手?里接过?油纸伞,牵着他往回走:“听岳丈说,你今日代他来私塾授课了。”
楚常欢道:“爹身子不适,我多少认得几?个?字,特来现拙。”
顿了顿,又道,“我与?王爷并非夫妻关系,还请王爷莫再唤家父‘岳丈’了。”
“可你我之间有个?孩子。”梁誉道,“如果?不是夫妻,哪来的孩子?”
楚常欢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索性不予理会了,径自?前行。
两人一齐回到家里,楚锦然正?静坐花厅内,拿着刻刀为晚晚雕刻木鹰。乍一见?到梁誉,赶忙放下手?头器物,起身拱手?道:“王爷。”
“岳……叔翁不必如此拘礼。”梁誉托着他的手?,令他起身,目光凝向桌案的狼藉,微微愣了一瞬。
楚锦然道:“草民闲来无事,便替孙儿雕了个?小顽意儿。”
梁誉道:“犬子能得叔翁器重,是他的福分。”
楚常欢将桌案收拾一番,问道:“王爷今日来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梁誉看着他,定定地道:“想孩子了。”
楚常欢避开他的视线,不再多言。
掌灯时分,晚饭备妥,众人至暖厅用膳。
外边的雪势从未间歇,甚至越下越大,院中的草木尽皆覆白。
饭毕,天已黑尽,楚常欢推开窗叶瞧了一眼,催促梁誉道:“雪势渐长,王爷还是早些回去罢。”
梁誉沉吟片刻,转而对楚锦然道:“叔翁,小侄本无意叨扰,奈何外边雪大,行路艰难,您若不弃,可否借宿一宿,待天明之后,小侄自?当离去。”
他说得这般委婉客套,就算楚锦然不打算留客,此刻也无法说出回绝的话,于是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在心?内无奈叹了口气,点头道:“好。”

楚锦然这所宅子并不宏大, 除却乳娘和小童的?寝室外,仅剩一间客房可用。
小童托着油灯,将西厢那?间客房仔仔细细收拾了一番, 旋即领着梁王殿下梳洗就寝。
雪夜清寒, 小童正欲往炉中添些灰炭,梁誉阻止道:“不必添炭。”
小童疑惑不解:“王爷不怕冷吗?”
梁誉道:“我不冷。木炭不易买到,省着点用。”
小童便真以为他不冷,于是?听话?地端走了灰炭,并替他关严门窗。
楚常欢更换了寝衣,一头墨发垂泻肩头,模样疏懒惫怠。
因?断了奶,他的?胸脯不似从前那?般丰.腴, 但被?吮-肥的?汝頭却再难复原,此刻被?月白色寝衣笼着, 无所顾忌地傲立。
他往铜炉里添了数枚炭,又在炉盖上?温了一壶白水, 饮下两杯解解渴,方?吹熄油灯上?床入睡。
夜里僻静,雪声簌簌,楚常欢裹紧被?褥, 正待合眼, 忽闻有人叩门, 他警惕发问:“谁?”
门外那?人应道:“是?我。”
楚常欢疑惑地皱眉,却未起身:“王爷有事?”
梁誉道:“我那?屋子太?冷, 睡不着。”
楚常欢问道:“童儿没给你添炭?”
梁誉道:“许是?炉子太?久没用,受了潮,炭火不易点燃。”
雪声依旧, 他站在屋外受冻,嗓音有些颤栗。
楚常欢本?不想理会,躺了一会儿,发现那?人还在房门外候着,便披了外袍起身,点燃油灯,打开了房门。
梁誉衣着单薄,唇瓣冻得乌青发紫,嘴里呼出团团白气,混入寒风中,眨眼不见。
他正准备举步迈过门槛,却被?楚常欢拦住了:“王爷身强体壮,不像是?畏寒的?人,若是?睡不踏实,就从我这里捞一床被?褥罢。”
梁誉顿在当下,颤声道:“常欢,西北苦寒之地,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焉有不惧冷的?道理?”
楚常欢知道他在博同情,却又狠不下心把人拒之门外,于是?侧过身,将他请进屋内,关门后说道:“我这屋子也不宽敞,王爷将就着在胡榻上?歇一宿罢。”
话?毕,楚常欢从柜中取出一床崭新的?被?褥铺在胡榻上?,又从床上?分了一只枕头过来?。
铜炉里的?炭火烧得极旺,屋内暖如暮春,但为免这位王爷受寒,楚常欢再次揭开炉盖,添了些木炭入内。
炭火燃烧时?炸溅出哔剥的?声响,焰星闪烁,将那?张秀美的?脸映得红扑扑,分外旖丽。
梁誉一言不发地站在旁侧,直到楚常欢放下铁钳、盖上?炉盖、折身返回床榻时?,才伸手?拉住他:“常欢。”
楚常欢顿步,掰开他的?手?指,淡淡地道:“王爷,此前在雁门县就说好了,我这次回中原是?陪父亲的?,以后与王爷也没什么关系了,还请王爷莫要逾矩。”
梁誉道:“在雁门县的?半个月里,你我做了那?么多次的?夫妻,莫非今时?今日就要撇清关系、泾渭分明了吗?”
楚常欢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梁誉执拗地扣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不愿做我的?王妃,我也不逼迫你,可晚晚需要父亲。”
“他还小,认不得父亲。”楚常欢道,“等他能牙牙学语时?,我再给他找个父亲也不迟。”
一口气猝不及防地堵在梁誉胸间,压得他火冒三丈:“你说什么?”
楚常欢也来?了性?子,赌气般与他对?视,重复着方?才的?话?:“我说——等晚晚能开口说话?了,我就给他找个父亲。”
梁誉气得眼前一黑,手?上?力道不由加重:“他的?亲生父亲就在此处,你要找谁?!”
楚常欢淡漠地别过脸,不予理会了。
梁誉心头的?怒火在炽烈燃烧,胸膛剧烈起伏,连呼吸亦变得粗重,恨不能啖肉饮血。
气恼一番后,只能强压脾性?,捧着他的?脸温声哄道:“常欢,别说气话?好不好?你若不想我留在这里,我现在就走。”
沉吟几息,又道,“晚晚是?我的?亲骨肉,岂有让他认别人为父的?道理?”
楚常欢始终不语,神情淡漠至极。
梁誉梗了梗,只觉胸口莫名堵滞,心尖疼得厉害。
犹豫良久,他松开对?楚常欢的?桎梏,徐徐后退几步。
顷刻间,屋内鸦雀无声,唯闻铜炉里的?炭火在滋滋燃烧。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格外胶着,最后还是?梁誉做了退让,依依不舍地行出此地。
楚常欢在床沿坐了半晌,直到三更的?梆子敲响,方?吹熄油灯重新躺回床上。
翌日晨间,梁誉用过早膳便向楚锦然请辞了,临行之前,他抱着晚晚逗了好一会儿,目光时?不时?落在楚常欢身上?,可后者却没有正眼瞧他,坐在窗前翻着一本老旧的古籍。
楚锦然隐约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异常,却什么也没说,继续雕刻着昨日未完成的?木雕。
少顷,梁誉动身折回驻军府,楚锦然将他送出小院,又返回厅内小坐片刻,便决议去私塾授课。
楚常欢劝说道:“爹,您身子还未痊愈,今日的?课,依旧让儿子代劳罢。”
楚锦然笑道:“不嫌他们吵闹?”
楚常欢摇了摇头。
楚锦然又问:“不觉得授课乏味?”
楚常欢再度摇头。
楚锦然脸上?的?笑意渐渐退散,不禁回想起从前,他的?儿子也似那?群孩童天真烂漫,尽管目不识丁,可心却是?鲜活的?。
哪像现在……
“爹?”见父亲神色黯然,楚常欢忧心道,“您怎么了?”
楚锦然回神,又笑了笑,说道:“没事,爹没事。你去学堂罢,午间我让厨子做你爱吃的?蒜泥白肉。”
楚常欢含笑道:“谢谢爹。”
雪已停歇,但道路积雪严重,几乎没过了脚踝。小镇不及州府,有街道司的?官吏专职清扫积雪,这般荒僻的?地方?,下多久的?雪,便要蒙多久的?白。
他踩着软蓬蓬的?新雪行至私塾,昨日还在学堂上?嬉笑打闹的?稚童们,此刻已端坐桌前,见他到来?,纷纷起身,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先生好”。
今日的?授课远比昨日来?得顺利,这群年幼的?学子虽然敬重楚锦然,但对?眼前这位年轻温和的?夫子也颇为喜爱。中午下学时?,有孩子小跑过来?,怯生生地道:“学生斗胆,敢问先生名讳。”
楚常欢愣了愣,含笑道:“清泽。”
堂下立刻响起一阵“清泽先生”的?称呼,楚常欢微微一笑,旋即与孩子们辞别,回到家吃上?了他最爱的?蒜泥白肉。
后来?这几天时?间里,也是?由他代父授课,但由于数日不曾行过房事,同心草积久成瘾,令他逐渐变得恍惚呆愣,浑浑噩噩。
好在楚锦然旧疾已愈,无需他日日往私塾跑。
连天的?放晴,皋兰县的?积雪也逐渐消融,不复此前那?般严寒。
这日晌午,楚常欢陪晚晚在暖厅内玩耍,忽闻小童来?报,道是?那?个长?得很凶的?王爷又来?了,楚常欢道:“你去告诉王爷,就说我不在,让他回去罢。”
小童嘟哝道:“可是?他已经进来?了……”
话?甫落,门口闪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楚常欢佯装没有看见,继续用木雕的?雄鹰逗孩子发笑。
梁誉迈步入内,轻轻合上?门扉,朝摇篮走近。
见楚常欢无动于衷,梁誉道:“今日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
楚常欢当即起身,正欲拱手?,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了。
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似一阵清风,掠过躁动不安的?灵魂。
楚常欢身子微僵,呼吸莫名潮热,掌心抵在那?面硬朗结实的?胸膛上?,用尽全力推了一把,但是?未果。
梁誉亦不说话?,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色沉凝,难辨喜怒。
倏然,摇篮里的?孩子哼唧了两声,楚常欢这才寻得机会从他怀里挣脱,俯身抱起孩子,温声哄了哄:“晚晚乖,爹爹这就带你去找乳娘。”
他把孩子送到乳娘手?里,转身折回自己的?寝室,锁上?了门拴。
多日未得甘霖,涸泽而枯。
楚常欢紧靠房门,气息急促,骨软筋麻。
自打身子被?巫药养熟后,他就变得格外放-浪了,每回情动,就迫不及待地渴望被?人疼爱。
哪怕现在孤身一人,也免不了如此。
方?才仅被?梁誉搂了那?么一下,整个人就已神魂早荡。
此刻的?他,俨然不能再出去见人了。
楚常欢脚步虚浮地来?到床前,急匆匆放下帐幔,缓身躺进褥间,解了束腰,兀自消乏。
然此举无异于扬汤止沸、隔靴搔痒,他在寝室里玩了许久仍不得趣,直到手?腕泛酸、指骨作疼时?才肯罢休。
他理好衣裤,净了手?,待缓和过来?后适才前往暖厅。
眼下已是?午正,楚锦然打私塾归来?,正与梁誉品茗闲谈。
大抵是?碍于梁誉的?异姓王身份,抑或看在他此前从死牢里救过楚常欢一命、乃至是?晚晚生父的?份儿上?,楚锦然对?他并无太?多的?芥蒂,两人一面吃着热茶一面谈及河西的?战事,见楚常欢到来?,也没停下话?头。
用过午膳,乳娘带着孩子回屋休憩,楚锦然和梁誉依旧在探讨兰州的?战事。
楚常欢心不在焉地坐在旁侧,一个字也没听进,半晌后起身请辞:“爹、王爷,我有些乏了,恕不奉陪。”
楚锦然道:“去罢。”
楚常欢走出暖厅,一径越过照壁来?到后院。
因?体内巫药作祟,他的?神情不复往日那?般清透,痴顽之姿,宛如行尸走肉。
他在檐下站立片刻,而后推门入内。
正关合房门时?,一只宽大有力的?手?卡在门缝处,硬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
楚常欢怔了怔,几息后问道:“你要干什么?”
梁誉不由分说地踏进寝室,关了门。
楚常欢下意识后退几步,警惕地道:“王爷,青天白日的?,你可别胡来?。”
“我不胡来?。”梁誉朝他靠近,悠悠问道,“午饭之前,你在寝室里做什么?”
一语点破了心底的?旖旎,楚常欢顿觉窘迫,耳根逐渐变得滚热。
梁誉似乎没有逼他回答的?意思,转而又道,“自打来?到皋兰县后,你我已有半个多月没做夫妻了,同心草的?药效应是?到了极致,若再不纾解,你会更加难受的?。”
药-瘾泛滥,惑人心魄。
眼下梁誉什么也么做,如此坦坦荡荡地站在楚常欢眼前,就足以令他双腿一软。
可楚常欢不想就此屈服,秉持着残余的?几丝理智回绝道:“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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