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by森木666
森木666  发于:2025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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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誉双目微红,额间青筋若隐若现。
楚常欢不再去看他,披上氅衣离开了寝室。
子夜时分,天空又飘新雪。
甫一打开房门,冷风裹挟雪沫扑了脸来,楚常欢下?意识抬手遮面,再抬眼时,梁誉已站在他身前?,挡住了迎面的风雪。
“我送你回去。”话毕,梁誉为他戴上兜帽,并系紧了氅衣的束带,旋即将他打横抱在怀里?,足尖一点,踩着护栏踏向虚空,朝来时路一跃而去。
因天寒之故,夷离毕郎君府的戒备并不森严,梁誉抱着一个怀胎七月的男子来去如风,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守卫。
两人归来时,屋内的灯油已燃烧过半,灯芯烧焦了诺长一截,焰苗闪烁,光影幽暗。
顾明鹤仍在熟睡,楚常欢蹑手蹑脚地?靠近,见他呼吸匀称,适才宽下?心?来。
梁誉站在窗前?嵬然不动,楚常欢回头看向他,又缓步走来,细声道:“你走吧。”
昏黄灯影映出男人眼底的一片水色,楚常欢心?头一惊,欲再开口,梁誉竟扣住了他的后颈,俯身吻了下?来。
干燥灼热的唇瓣猝不及防地?碾在楚常欢的唇上,炽烈的气息盈满整个?口腔。
这个?吻并不激烈,却带着浓郁的不甘与苦涩。
楚常欢微有些愣神,但一想到顾明鹤随时可能醒过?来,身上犹如浸了一抔雪水,冰凉入骨。
于是慌忙去推梁誉,却被对方扣紧了手,吻得更用力了。
他挣脱不得,便在喘息的间隙细声提醒道:“王爷……唔……靖岩……别……”
“我爱你。”
正推搡之际,一道沙哑的嗓音灌入耳内,楚常欢倏地?愣怔,顿觉双颊一热,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附着其上。
他以为自己又情难自抑地?哭了,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这是梁誉的眼泪。
抵在梁誉肩头的手渐渐泄了力,楚常欢一动不动,任由他亲吻自己。
良久,梁誉松开怀中之人,掌心?轻贴在他颈侧,抚摸着曾经留过?刎痕的地?方。
楚常欢满身的伤疤皆因他而起,他却把一颗真心?践踏成了齑粉。
如今想要将其拼凑,已为时晚矣。
梁誉的指尖在发颤,他温柔地?捧住楚常欢的面颊,欲言又止。
几息后,他在楚常欢身前?蹲下?,轻轻贴着隆起的肚子,对尚未出生的孩子低语道,“不要欺负爹爹,长大后要保护好他,知?道了吗?”
起身后复又看向楚常欢,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见他神色淡然,便忍了话头,只叮嘱道:“常欢,保重?。”
楚常欢挪开视线,一言不发。
梁誉心?如刀绞,但终究没再强求,转身跃出窗外,扬长而去。
直到夜色重?归宁静,楚常欢适才回到榻前?,眼角很?快溢出一片水渍。
两日后,天气放晴。
一大早,述律华就欢欣雀跃地?来到夷离毕郎君府,见楚常欢正倚在西厢外的游廊里?晒太阳,便小?跑过?来,邀功似的说道:“常欢哥哥,你看我带了什么?”
话音落,身后的一名侍卫捧着托盘疾步走近,述律华揭开红布,赫然是一块肥硕的鹿腿。
“这是我今晨猎的一只雄鹿,鹿肉滋补,腿上的尤其鲜嫩,你吃了正正好。”述律华喜滋滋地?道,“咱们来炙鹿肉罢。”
楚常欢笑了笑:“外面冷,去屋里?。”
不多时,侍婢在偏殿备了一只泥炉,炉上煨有一壶热茶、几颗山芋、一把栗子,余下?的空地?儿便用来烤鹿肉了。
述律华忙着切肉,楚常欢一面翻烤,一面将焦熟的肉夹入她的碟内,并沾了些姜水芥末除腥提味儿。
“别顾着我啊,你先吃你先吃。”述律华赶紧将碟盘挪走,“我吃不了多少,倒是你,一张嘴、两只胃,别饿着了。”
楚常欢只应了声好,又继续翻烤生肉,述律华见他有些反常,不禁担忧:“常欢哥哥,你怎么了?为何愁容满面?”
楚常欢愣了一瞬,旋即笑道:“殿下?定是看错了。”
述律华将信将疑,而后往炉架上添肉,转过?话锋道:“中原来的那个?臭脸王爷终于要走了,本公主不必日日陪他用膳,甭提有多畅快了!”
楚常欢咽下?一片鹿肉,问道:“太后答应出兵了?”
述律华点头道:“伊吉说,看在阿翁与崇宁帝的交情上,出兵十万镇河西之乱。”
切完一整块鹿肉,小?公主擦净了手,又愤愤道,“那个?臭脸王爷真是奇怪,说是来寻妻的,如今还没找到怀胎的发妻就甩手离开了,当真是可恶!”
楚常欢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不多时,顾明鹤自衙署归来,还未及更衣,便闻见了炙鹿肉的香气,当即行至偏厅,风尘仆仆的落了座,打趣道:“看来我回得正是时候。”
述律华又拾起匕首准备切肉,顾明鹤见状,赶忙接过?器物?道:“殿下?吃肉即可,此?事交给臣来做。”
述律华没同?他争抢,心?安理得地?吃着熟肉。楚常欢斟一杯滚热的枣茶与她解腻,小?公主笑呵呵地?接过?,冷不丁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对了——常欢哥哥,你和顾大哥可有为孩子起名?”
此?言一出,对坐的两人不约而同?沉了脸。
述律华并未发觉异常,埋头吃着热茶,继续道,“听伊吉说,孩子要起贱名才好养活,可我并不苟同?,谁家小?孩乐意被人喊‘狗子’‘猫儿蛋’?”
顾明鹤似笑非笑道:“殿下?觉得欢欢的孩子应该起个?什么名儿?”
述律华颦眉沉思,半晌后道:“我觉得叫乌力吉就挺好!”
顾明鹤问道:“可有什么深意?”
述律华道:“乌力吉是北狄语,用你们汉话来说就是‘吉祥’的意思。愿常欢哥哥腹中的孩子平安吉祥,长乐无忧!”
“平安吉祥,长乐无忧。”顾明鹤的视线凝向楚常欢隆起的肚子,轻声道,“但愿吧。”
楚常欢顿觉后背发寒。
顾明鹤的目光宛如一把利刃,恨不能剖开他的肚子,将这个?野种剁成肉泥。
楚常欢的脸色渐渐发白,连牙著也握不住了,颤抖着滑落。
“常欢哥哥,你怎么了?”述律华担忧道。
顾明鹤忙搂住他,关切道:“不舒服吗?”
楚常欢浑身恶寒,本能地?推开了他:“别碰我!”
顾明鹤赫然一怔,就连述律华也颇为惊诧,不由目瞪口呆。
楚常欢神情恍惚,几息后看向顾明鹤,眼眶骤然泛红。
顾明鹤小?心?翼翼去握他的手:“欢欢,到底怎么了?”
楚常欢摇摇头,胡乱抹掉眼角的泪:“我也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顾明鹤还想再说什么,楚常欢已扶腰站了起来,对他道:“我有些乏了,你陪殿下?再吃一会儿,我先回房了。”
述律华对顾明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追上去,顾明鹤没有犹豫,当即起身离席,疾步行至楚常欢身侧,揽住他的腰,问道:“欢欢,方才为何那样对我?莫非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
楚常欢神情恍惚,淡淡地?道:“许是太困倦,令我产生错觉了罢。”
顾明鹤眯了眯眼,没再多言。
翌日巳时,大邺的异姓王梁誉携数万北狄将士离开了临潢府。
顾明鹤奉旨入宫,此?刻还未回府,楚常欢百无聊赖地?站在檐下?晒太阳,满地?雪光映在脸上,更衬皮肤白腻柔润。
他如今肚子大了,站不了多久便觉腰酸,遂折回寝室,寻来一册话本翻阅。
冷不丁的,肚皮无端发紧,间或有疼痛漫开。
胎儿在腹中动了几下?,楚常欢忙放下?话本,轻轻捧住肚子,低语道:“你又调皮了。”
胎动剧烈,隔着几层衣料传入掌心?,令楚常欢吓了一跳。
须臾,胎儿安静下?来,他暗松一口气,继续翻阅话本。
不多时,小?腹又开始泛疼,楚常欢赶忙斟了一杯热水饮下?,待痛意消失后,便躺回床榻,决议休憩片刻。
但很?快,腹部再度传来一阵阵的不适,疼痛自脐眼蔓延,迅速牵至后腰。
楚常欢实难忍受,当即唤来侍婢,对她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请个?大夫来罢。”
侍婢忙点头应了,正欲离去,见他要起身,于是搀扶了一把:“夫人当心?些。”
余光瞥见床褥上有异,定睛一瞧,竟是一片鲜红的血迹!

顾明鹤打开一份文碟, 上书几行小隶,正是梁誉的字迹。
文书所述,乃平夏城一役参战将帅的名单, 其中有半数是顾明鹤麾下的亲信, 余者则为杜怀仁党羽。
数日?前,丞相寇淮之?子寇樾奉沈太后密旨前往平夏城调查顾明鹤兵败的真相,其中副将高莼被?指有通敌之?嫌,曾与夏军里应外合,致邺军于红谷关遇伏。
高莼与杜怀仁是表亲关系,他能参军出将,多亏有杜怀仁暗中提携。
但?此人骄奢淫逸,暴戾成性, 几年前邺军镇压西宁州之?乱时,曾犯下一桩奸杀民女的罪行, 后因杜怀仁暗中打点,竟将此事不了了之?。
而岁初红谷关一役, 高莼更是与天都王野利良祺暗通款曲,致邺军溃败,并伏击了邺军主帅顾明鹤。
此事经由寇樾调查,已然证据确凿, 顾明鹤的那封“通敌信”, 亦是遭人构陷。
虽然大邺早在崇宁年间就已废黜左、右二相制, 可朝廷里仍旧党派林立,文臣武将间的嫌隙不减当?年。
顾明鹤手握重兵, 引人垂涎,若能将他纳入己方?阵营,无异于如虎添翼;可一旦不从, 只?得狠心除之?。
更何况他祖上是北狄人,体?内有一半蛮夷血脉,纵使平夏之?战不败,朝廷里的那些人也?有的是法子让他在后续的战役中“兵败”。
萧太后道:“你祖父一生要强,若顾家因此而蒙上乱臣贼子的名声,恐怕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如今正好可以洗脱罪名,还顾家一个清白。”
顾明鹤合上碟书,疑惑道:“这份文碟是梁誉给?您的?”
萧太后道:“是梁王相赠。”
“相赠?”顾明鹤冷笑,“凡与我有关的事,他不横插一脚就算仁慈,如今将这本足以洗清我罪证的文碟交给?太后,他究竟意欲何为?”
萧太后道:“他想要回梁王妃。”
顾明鹤蹙眉:“什么?”
萧太后疏懒地倚在引枕上,揉了揉泛酸的太阳穴:“梁王妃身怀六甲,却?被?你藏在府中,他求而不得,只?能让哀家出面做说客。你若同意将梁王妃还给?他,他便替你洗掉罪名,还顾氏满门一个清誉。”
“梁王妃?”顾明鹤哂道,“楚常欢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何时成了他的王妃?至于顾家的名声——我如今已不在大邺为官,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萧太后有些愠恼:“念安,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人,你竟罔及家族清誉!”
顾明鹤道:“无论?是男是女,欢欢都是我的妻子,我绝无可能将他拱手让人。”
萧太后怒道:“楚常欢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
顾明鹤咬紧牙关,沉声道:“五殿下已经决定不与臣谈婚论?嫁了,太后又何必苦苦相逼?”
萧太后气急,正欲开口,却?见一名内侍急匆匆闯了进来,跪地俯首道:“太后娘娘、顾大人,方?才郎君府派人来传话,道是顾夫人见了红,恐要临产了!”
“什么?!”顾明鹤心头一凛,未及向萧太后请辞,便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蘅宁殿。
楚常欢的腹痛愈来愈烈,针扎似的汇往后腰,在骶骨处凝合。
每回阵痛辄起,楚常欢就痛不欲生地咬紧了被?褥,唇齿俱在打颤。
稳婆和大夫早已候在寝室里了,顾明鹤飞奔回府,疾电般行至床前,扣住楚常欢的手道:“欢欢,我回来了。”
楚常欢冷汗直流,泣声道:“明鹤,我肚子……肚子好痛……”
顾明鹤心慌意乱,面上却?佯装镇定地对他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向侍婢询问?夫人发作的缘由,侍婢道夫人未磕未碰,就这么无端见了红。
楚常欢浑身打颤,鬓发也?被?汗水浸透,湿淋淋地贴着面颊,尽显狼狈。
他捧着肚子,忍痛问?道:“孩子才七个月,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顾明鹤想起大夫曾说他孕初时强行熏艾保胎,或致早产,没想到如今真应验了,胎儿刚满七个月就要临世。
好在楚常欢已服下助产的药,即便早产,于他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害。
顾明鹤温声宽慰道:“生了倒也?轻松,不必再日?日?受苦。”
楚常欢定定地看着他,试探道:“明鹤,这个孩子出生后,你打算如何对他?”
顾明鹤淡淡一笑:“先别说话了,养养精神。”
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犹如一盆雪水泼在楚常欢身上,令他发寒发凉。
见他脸色陡然变得苍白,顾明鹤又道,“放心,我不会拿孩子怎么样的。”
楚常欢仿佛吃了一枚定心丸,缓缓舒了口气。
如此熬到了傍晚,楚常欢的肚子仍没动?静,屋内时断时续地传出几声痛苦的呻.吟,使人忧心。
顾明鹤片刻不离地陪在床前,替他擦汗喂水。少顷,侍婢呈来一碗稠粥,说道:“大人,稳婆叮嘱过,让夫人尽量吃些东西,否则生产时使不上劲儿。”
楚常欢倚在顾明鹤的怀里,阵痛不断,几欲让他昏厥。此刻瞥见粥食,无端反胃,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想吃,拿走。”
顾明鹤接过粥碗,耐性地哄他:“听话,多少吃两口。”
楚常欢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要。”
顾明鹤抚摸着他的肚皮,柔声道:“你若乖乖进食,孩子也?能少遭些罪。”
闻及此言,楚常欢果?真乖乖张了嘴,吃进一口热粥。
见他如此在乎这个孩子,顾明鹤心内不悦,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
待楚常欢吃完热粥,顾明鹤又用热水给?他擦拭汗涔涔的身子,余光瞥向腹部,偶尔可见鼓动?的痕迹,应是胎儿在躁动?。
大抵是太过疼痛了,楚常欢已有些神志不清,口里断断续续说着胡话。
戌时两刻,五公?主述律华来到府上,一并带了几名太医过来。
刚行至廊下,就被?把守房门的成永拦住了去路,恭声道:“公?主殿下,夫人见了血,您不宜入内。”
述律华问?道:“生了没?”
成永摇头道:“尚未。”
述律华急得直跺脚:“都一天了,怎么还没生!让这几个太医进去瞧瞧总可以吧?”
成永道:“大人吩咐过,夫人生产事关重大,除稳婆和刘大夫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连我也?不能?”
“不能。”
述律华瞪了他一眼,愤愤转身:“行吧,我去前院等着,常欢哥哥若是生了,立马派人来告诉我。”
成永揖礼道:“小人遵命。”
更漏徐徐流逝,楚常欢阵痛不断,半昏半醒地哼哼着,顾明鹤将他紧抱在怀里,不敢松开分毫。
恍惚间,怀中人艰难地挪了挪身子,顾明鹤正欲询问?他是否有什么不适,便听他讷讷地开口,似是在唤“靖岩”。
顾明鹤眸光一沉,不由绷紧了下颌。
他又想起了今日?晨间太后对他说的那番话。
梁誉不惜放下世仇给?他洗脱罪名,只?为将楚常欢从他身边抢走。
既如此,今日?离开临潢府时,梁誉为何不直接从他手里抢人?
思及梁誉曾偷偷闯入他的府邸,甚至在他的寝室与楚常欢厮混,顾明鹤便气得胸口发胀,若非顾及楚常欢的性命,他早将这个野种一掌击毙了!
无论?如何,他都绝无可能心慈手软,留这个孽种活在世上。
正走神时,顾明鹤察觉到身下溢来一片湿暖,立刻唤来大夫和稳婆。
稳婆探手触摸,旋即正色道:“大人,夫人破水了!”
顾明鹤愣了愣,迅速唤醒楚常欢:“欢欢,孩子要生了。”
屋内侍婢顿时忙做一团,稳婆对顾明鹤道:“大人,产子见血不太吉利,您去屋外等候罢。”
顾明鹤坐在床头,抱紧楚常欢不肯松手:“我就留在此处陪着他。”
不等稳婆开口,复又道,“夫人早产,非比寻常,倘若到了万不得已时,务必保住夫人的性命,旁的——无需顾及太多。”
稳婆和大夫都听懂了他的话,异口同声道:“小人领命。”
楚常欢疼得眼前发黑,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直到被?稳婆褪掉小衣后,方?醒过神来。
他下意识想要遮挡,却?被?顾明鹤摁住了手,宽慰道:“欢欢,不要害怕。”
稳婆也?是头一回给?男人接生,颇有些不适应,若非顾明鹤提前叮嘱过,她定要被?眼前这个明明长着男人的器官、却?破水产子的人吓到晕厥。
——谁知?道他会生出一个什么东西来?
阵痛不知?何时坠至小腹以下,楚常欢撑着顾明鹤的手臂,颤声道:“明鹤,我好难受……”
顾明鹤心疼不已,故作镇定地吻了吻他的面颊:“忍一忍,很快便好了。”
侍婢端来一盆热水送至床前,稳婆立刻沾湿巾帕替他擦净了身下的血迹,嘴里道:“夫人,用些力——切记是腹部以下用劲儿,不可全身发力,否则将徒劳无功。”
疼痛贯身,足以令人昏厥。楚常欢咬紧下唇胡乱用了一通力气,却?觉苦痛倍增,眼里不断流着泪。
“夫人,用力!”
“夫人,再用点力!”
稳婆在床前断断续续地说话,楚常欢已听不太真切。
临近生死关头,往事竟历历在目。
无论?悲欢喜乐,此刻俱成烟云……
忽然,一只?巨大的黄金笼浮于眼底,楚常欢如梦初醒,浑身僵冷,瞳孔几近溃散,连呼吸也?凝在当?下。
床前几人都发觉了他的异样,不由骇了一跳。
顾明鹤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口里不断地唤道:“欢欢!欢欢!”
大夫亦有些着急,忙替他把了脉,并在虎口处下针,刺激他的穴位。
少顷,楚常欢猛然吸进一口气,眼里总算又有了几许生机。
他反手握紧软枕,仿佛将浑身力气都用在了小腹上,疼痛蓦地蔓开,教他咬牙嘶喊出声。
如此反复几次,楚常欢已然泄尽了气力,连喘息亦在衰弱。
顾明鹤心急如焚,历来握惯长剑的手竟在此刻颤抖不停。
当?楚常欢最后一次用力时,似有一双力道十?足的手撕裂了他的下.軆,一个软乎乎的物什悄然滑了出来。
“哇——哇——”
一阵婴啼在屋内荡开,楚常欢心口急剧跳动?,视线被?泪水模糊殆尽。
顾明鹤伏身抱住他,嗓音嘶哑:“欢欢……”
楚常欢微微侧首,泪水倏地溢出眼眶,足以让他看清眼前的一切。
稳婆捧着一个粉嫩瘦小的婴孩来到床前,欣喜地道:“恭喜大人、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
楚常欢气力不支,只?浅浅看了孩子一眼便晕过去了。
大夫立刻近前诊脉,说道:“夫人产子后气虚体?弱,并无大碍,仔细调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如初。”
顾明鹤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昏睡之?人。
稳婆把孩子清理干净,又用襁褓将其裹住,旋即轻放在楚常欢身侧,并对顾明鹤道:“小公?子是早产,虽然暂无大碍,但?仍需仔细照顾,万不可大意。
“另外——夫人的体?质与女子并无差别,产后要及时开.奶,否则奶.水淤堵,对身子极为不利。”
交代完毕,稳婆领了赏钱便离去了。
不多时,顾明鹤将成永唤至屋内,问?道:“外面可有什么异常?”
成永道:“戌时五公?主曾来过,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样。”
静默几息,顾明鹤又问?:“梁誉当?真离开临潢府了?”
成永点头道:“确实?离开了。”
顾明鹤眸光翕动?,瞥向襁褓里的婴孩。
半晌后,冷声道:“把这个野种扔了。”

第43章
“大人, 小公子早产,仅四斤九两,需仔细喂养, 万莫生?病受寒。”稳婆将孩子递给顾明鹤, 笑?呵呵地道,“他哭得厉害,大人您抱抱他。”
顾明鹤单手接过襁褓里?的孩子,目光阴冷,全无半点慈父的神态。
下?一瞬,他竟抬高了手臂,用力将啼哭的婴儿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后,哭声戛然而止。
“不要!”楚常欢自梦中惊醒, 冷汗淋漓地坐在床上,“孩子……孩子!”
顾明鹤正往暖炉里?添置银丝炭, 闻声立刻放下?铁钳走将过来,把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抚着:“别怕, 已经没事了。”
梦魇盘旋在脑内,经久不散,楚常欢紧贴他的胸膛,明明是熟悉的气息, 却莫名令人胆寒。
“孩子呢?”楚常欢推开男人, 焦急地问道, “我的孩子在哪里??”
顾明鹤静默不语。
见他这般模样,楚常欢心尖发寒, 用力扣住他的肩厉声质问:“明鹤,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把他怎么样吗?你做了什么,你究竟对孩子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杀了他?!”
顾明鹤宽慰道:“孩子没事, 乳娘正在照顾着。你产后身子虚弱,得好?生?将养,情?绪莫要过激。”
楚常欢显然不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那你让我见见孩子,让我见见他。”
顾明鹤神色微变,下?颌骨不着痕迹地动了两下?。
那只是个野种。
为了一个野种,他竟这般伤心!
“现在是四更天,孩子和?乳娘都入睡了,晨间再见也不迟。”顾明鹤强压怒火,用指腹揩净他的泪水,耐性地哄着,“我命人炖了一盅鸡汤,你喝点补补身子。”
楚常欢摇头道:“我不喝汤,我要我的孩子。”
“欢欢——”顾明鹤轻叹了一声,语调沉凝,“那不是我的骨肉,我不想看见他,你能理解我吗?”
楚常欢愣了愣,双手自他肩头滑落,渐渐脱力:“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有恨,我绝无怨言,但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替我抵罪。”
顾明鹤当然恨了。
可楚常欢体内的巫药是他亲手所种,这个孽种能怀上,与他有莫大的干系。
但罪魁祸首却是梁誉,他没有理由将罪责推给楚常欢,即使有恨,也应冲梁誉而去!
顾明鹤微笑?道:“别多想,我不恨你,也不怪你,你乖乖调养好?身子,别让我担忧。”
他对孩子之事闭口不谈,楚常欢心里?无端涌出一股子绝望,梦里?顾明鹤单手摔死?孩子的画面再度浮现,楚常欢闭了眼,泪如雨下?。
顾明鹤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僵持片刻后,他命侍婢将乳娘请进屋内。
未几?,一名年过三?旬的妇人抱着孩子快步走近,跪坐在床前的脚踏板上,笑?盈盈地道:“夫人,小公子刚吃完奶,已经睡着了。”
楚常欢颤颤巍巍地扒开襁褓,但见一个面颊圆润、皮肤粉白却有些褶皱的男婴正闭目熟睡,头上毛发柔软稀疏,俨然是刚出生?不久。
楚常欢欣喜不已,忙接过孩子,含泪抱紧了他。
顾明鹤面色阴沉,不明白发妻为何对这个孩子如此?不舍。
是因他们?父子血脉相连、割舍不掉?
抑或说——此?乃梁誉的骨肉,所以?他才会?倍加疼惜?
恨意倏地盈满整个胸腔,顾明鹤目眦尽裂,双瞳仿若淬了血,猩红狰狞。
乳娘不经意抬眼,见他如此?神貌,顿时吓了一跳。
不过瞬息,顾明鹤就已恢复如初,又是一派温润风流的姿态,乳娘以?为夜里?灯影清浅看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刚出生?的孩子并不好?看,一双小手皱巴巴,皮肤上依稀可窥细微的绒毛。
但楚常欢却视若珍宝,轻轻捏住孩子的手,目光温柔慈爱。
他越是这般喜欢孩子,顾明鹤心里?就越不畅快。
楚常欢刚生?完孩子,下?.体疼痛,不宜久坐,他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正欲躺下?,却听顾明鹤道:“乳娘,把小公子抱走。”
乳娘还未来得及伸手,就被楚常欢制止了,顾明鹤道,“孩子夜里?由乳娘照顾即可,你且安心休养,天明之后我再让她把孩子送过来。”
趁他犹豫之际,顾明鹤示意乳娘抱走孩子,转而吩咐侍婢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如今孩子也见着了,可否安心喝些鸡汤补补身子?”顾明鹤搅动汤匙,微微一笑?。
楚常欢接过碗,默不作声地饮尽了汤汁。
方才他因噩梦而惊醒,颈侧尚余几?分薄汗。顾明鹤用巾帕替他拭净,又耐心地为他更衣,目光瞥向那对丰-乳,不禁回想起稳婆的话,因而道:“欢欢,我来给你开-奶。”
楚常欢拢紧衣襟,摇了摇头:“不用了。”
顾明鹤以为他还在为孩子的事生?气,不由放缓语调,柔声道:“稳婆叮嘱过,若不能及时开-奶,奶-水淤堵后对你的身子颇为不利。”
楚常欢深知自己违拗不得,只好?躺了下?来。
黑鬒鬒的头发铺满软枕,更衬他肤白似玉、润如凝脂。
在楚常欢昏睡期间,乳娘就已传授了顾明鹤开-奶的法子,他净手后给掌心涂满凝露,旋即覆在楚常欢的右汝上,依顺位按抚着。
才过去两个时辰,他的双濡就已有淤堵的迹象,本该绵軟的肉,这会?子竟结了硬块儿。
若是着力按压,楚常欢则疼得眼泪汪汪,连连去推他的手。
顾明鹤深知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便用虎口托着他,自腋下?徐徐往前推进。
堵乃的痛苦不亚于产子,楚常欢难以?忍受,连声央求道:“明鹤,我好?疼,你不要再压了。”
顾明鹤道:“如果眼下?不及时疏通,淤堵过盛就要化脓,你会?更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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