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只能扮演神明了by程惊堂
程惊堂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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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下已经入了深夜,又是冬日,因而便是还没到大宁规定的宵禁时间,东市街上的摊贩也都已经离开,沿街的商铺也关了大半,只其中一些酒楼、赌坊和烟花巷还亮着灯。
王涣之自诩名流,甚少来东市。
或者说,他几乎就没怎么与平民百姓打过交道。
眼下甫一踏入这东市主街,他便略略皱眉,不过顾忌着所谓风度,倒也没什么,只抬脚往前走。
王漳比他略强一些,但也不住左右扫视。
看到青楼窗户上倒映交缠着的身影,他就快速避开视线,心道真是粗俗不堪。
再瞧见某个酒楼门口挂着的厚重麻布门帘,也觉得好似脏了他的眼,总归眼底也总带着些高高在上的聛睨。
在他们二人前头,则是一酒楼小二打扮的男子。
他微微躬着身,不敢走得快,也不敢走得慢,余光始终注意着身后两位贵人。
东市街巷略窄,马车行进不便,他们这才一路走过来。
偏偏他们要去的地方又在街市深处,因而这一路冒着寒风冷雪,步履匆匆。
王涣之与王漳身披狐裘,戴着兜帽,可便是如此,这一路走着也只觉浑身都冷得打颤。
若不是知道那约谈新纸之人是不愿暴露身份,才约在此处,王涣之二人都要觉得是有人故意耍他们玩了。
就这般一路走了小一刻钟,小二才终于停下来。
他们眼前也出现了一家名为“银絮楼”的二层酒楼,瞧着半新不旧,与这街上其他酒楼都差不离,甚至还比不得刚入街口时那家。
“二位贵人,就是此处了。”小二掀开酒楼门口的帘子,又推开门。
室内的暖意顷刻间洒出来,王涣之二人便立刻抬步走了进去。
酒楼内部还算干净整洁,一楼摆着许多桌椅,还有几桌客人在用饭。
瞧见有人进来都看过去,见两人打扮贵重,有人视线里多了好奇与探究,但也有人不敢多看,纷纷避开视线。
王涣之与王漳下意识拢了兜帽,将脸遮得严实些。
与造纸之人见面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他们堂堂王家家主与族老,来到这般小小酒楼,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小二领着二人一路向楼上走去。
二楼是一个个包厢和客房。
行至一处包厢前,小二抬手轻敲了几下房门,听到里面人应声,他就推开门,将王涣之和王漳让了进去,自己则关好门离开。
王涣之一进门,就抬眼看向屋内坐在桌边的那人。
那是个戴着面罩的中年男子,头上也戴着草帽,瞧不清面容,单看身形倒是有些矮胖,大腹便便的模样。
“二位请坐。”那男子起身,指了指桌边另外两个椅子。
王涣之抬步走过去坐下,王漳亦然。
男子待他们落座,这才自己坐下来。
而后他又抬手给王涣之和王漳都倒了热茶,递过去道:“两位一路冒雪而来辛苦了,实在是在下不好露面,这才难为了两位,还望海涵。”
这番言行举止,倒是给足了尊重,叫王涣之与王漳这一路冒着风雪而来的恼怒都散了不少。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有些怒意,因而也不与男人客套,开口就道:“茶就不喝了。阁下遣人领我们来此,当是想好与我王家合作了吧?”
男人便也不再客套,说:“王家是天下第一的书香世家,此前又有琅琊金纸这般好物什,在下自然是想与王家合作。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抬眼看向王涣之。
王涣之对上他的双眼,便见那双眼瞳孔好似是褐色,眼眶也深陷进去,一瞧便不似中原人,倒像是西域那边的。
原来是西域来的。
王涣之心里有了计较,防备心也放下了些。
“只是什么?”他问。
男人就道:“只是王家始终有两方势力与在下接触,不知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王涣之一听,当即与王漳对了对视线。
看来他们此前听到的消息没错,王其琛那个逆子竟也想办法搭上了这造纸之人。
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王涣之这个家主更胜一筹。
王涣之想要快点那些新纸合约的心更压不住了,生怕他若是拿乔,转头就被王其琛捷足先登。
届时他才是真的要被对方给踩在脚下。
不过谈判这东西,自然不能露出自己的底牌,因而王涣之没有直接说自己能出的价,而是道:“两方人马自然都是我王家人,只是想要多寻些机会,这才分成了两路,却不想竟都与阁下搭上了关系。”
男人闻言好似是放下了心,笑道:“有王家主这话,在下便放心了。”
王涣之没说话,王漳便开口道:“新纸生意交易数量巨大,不知阁下可否拿些新纸给我们瞧瞧,也叫我们知道这银子花得值不值当。”
说着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桌上。
桌上从一开始就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与大宁如今用的纸张大小一样,王漳方才一进门就注意到了,猜测里面应当就是“瑶台青纸”。
只是他们还是要先亲眼看看那瑶台青纸的模样,顺便探一探这西域商人是否真有新纸。
那西域商人便道:“二位放心,在下做了几十年生意,从不做假。”
说着,他就伸手打开了那盒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了一张宣纸。
洁白、柔韧、光滑细腻,恍若神物。
王涣之和王漳看过去,目光都惊滞了片刻。
果真是好纸!
他们王家人,就没几个不喜欢文墨的,自然也喜欢文房四宝。
笔墨纸砚,他们王家都有涉猎,不过其中最出名的还是他们造出来的纸。
可眼前这张纸,却彻底颠覆了他们此前对于“纸”的印象。
王涣之和王漳,也终于知道为何这纸都未出售,就已经名动京城,原来真不是夸大其词。
西域商人瞧着他们二人的模样,把手中纸张铺在桌上,道:“二位可以入手瞧瞧。”
王涣之当即伸手,轻轻抚摸那光滑中带着微微磨砂质地的纸页。
王漳亦是如此。
“这般纸张,瞧着光滑,入手却又有些粗糙,非常适合落笔。”王漳感叹道。
王涣之也是爱不释手。
是了,这般纸页才配得上他的诗作。
待到将这纸的制作方法拿到手,他定要将自己此前写下的诗作全都重新誊抄一遍。
如此传到后世,定会叫后人膜拜。
见他们二人一心扑在之上,西域商人开口道:“二位觉得如何?”
王涣之和王漳一怔,这才意识到他们方才都有些失态,忙敛了神色。
“还不错。”王涣之淡声道,“不知阁下这造纸术开价几何?”
“造纸术?”商人笑道,“二位恐怕是误会了,在下不卖配方,只卖成品的纸张。”
王涣之他们其实之前就猜到了。
如此暴利的生意,造纸之人握着配方和工艺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进项,可比一次性买断合适得多。
“成品纸张,不知开价几何?”
三人在屋内聊了大半个时辰,王涣之和王漳才离开。
不过他们手里已经多了那个长方形的盒子,里面放着两张新纸,是西域商人送给他们的。
而他们也给了商人随身携带的十锭金子,算作订金。
待到明日早间天亮之前,王家需要再派人将三箱金子送去城西的一处小客栈,届时他们也能拿到第一批的新纸。
共三十张。
物以稀为贵。
这三十张纸,每一张,王家都绝对能卖出天价,也能再次替王家扬名。
而且王涣之拿到新纸的售卖权,地位就会远远高于王其琛,家主之位坐得稳不说,或许还能想办法将少主之位转给王文耀。
如此种种,这三十张瑶台青纸的价值,远比那三箱金子高。
王涣之和王漳都觉得自己赚大了,但怕那商人后悔,所以便是签完了合约,都离开了东市,他们都表现得很平静。
一切等明日一早完成交易再说。
而在他们离开了将近半刻钟后,那西域商人便起身出了包厢,转身朝更里面的客房走去。
敲开其中一间房的房门走进去,西域商人便脱了脸上和头上的伪装。
若是王涣之和王漳在此地,就会惊奇地发现此人分明就还是中原人的模样,只眉眼较常人更深邃些,这才显得有些像西域人。
而这人褪了伪装后,便恭恭敬敬朝窗边软榻上倚着的人躬身作揖,道:“少主,合约签下了。”
他上前两步,将刚得的十锭金子放到桌上,说:“这是他们付的订金,如您此前预估的一样,明日他们会再送三箱金子过来。”
一袭粉衫的青年单手撑着脸,眼睫轻颤,狡黠的狐狸眼缓缓睁开。
他看向面色冷肃的男人,懒声道:“辛苦了,拿两锭金子去买些酒吃吧。”
男人一向知道少主大方,闻言还是心中一喜。
两锭金子啊!
这都够他吃多少酒了?
“谢少主赏。”男人躬身作揖。
“去吧,明日早些过去,莫叫人等急了。”王其琛道。
男人便转身离开。
第二日。
午时,饭后。
王家议事堂中难得聚齐了几乎全部的族老,主位处两个位置,分别坐着家主王涣之,与礼部尚书王致远。
再往下几排座椅与茶桌,从官职和地位的高低排列。
少主王其琛坐于下手,户部侍郎王朋义坐在他对面,在他们二人身后,分别是其他族老,在他们二人下手,则地位都更高些。
像刑部侍郎王汝臻、吏部郎中王毓、族老王漳等等,都是些熟面孔。
还有一位,是王涣之那个被他寄予厚望,自小就宠爱的二儿子王文耀。
王文耀不是长老,又未入仕,因而只凭着家主之子的身份,才能列席,但也只能在末席。
他抬眸,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上首处那道浅粉色的身影。
成为少主,才能坐上那高位,才有机会争取下一任的王家家主之位。
王其琛若有所感,竟忽然朝他看过来。
王文耀面色冷肃,一副与王涣之一模一样的清高样。
王其琛勾唇,淡淡收回视线,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的对手,从来都不是王涣之的儿子,而是王涣之本人。
母亲的死没有证据证明是王涣之所为,但没关系,他一样要报仇。
还有那个踩着他母亲的尸体上位的王家主母,也要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待众人都来齐了,王致远才偏头看向王涣之,道:“家主今日叫我等齐聚于此,可是有何要事?”
他老早就发现他与王涣之中间的桌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瞧着是纸张大小。
看来王涣之这是拿到了“新纸”,特意请了众人过来展示呢。
王涣之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淡淡一笑,一副清风朗月的姿态。
“确实有一事要与诸位说。”王涣之道,“近日京中盛传的瑶台青纸,其实出自西域。我遍寻许久,终于在昨日与那造纸之人谈好了合约,今早亦花费三箱金子,得了最新的三十张瑶台青纸。”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造纸之人那般神秘,家主竟能寻到对方,果真厉害。”
“三十张新纸,老天爷。如今那一张纸可都是千金难求,才三箱金子就能换得三十张,实在是......”
有人抓紧时间拍王涣之马屁,有人已经开始做起发财梦,但也有人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只是不知这纸卖出去天价之后,那造纸之人是否会反悔,不再卖我们?”
王涣之听到了,便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才道:“诸位放心,我已经与他签订了协议,预定了百张新纸,还派人跟着他回了住处。”
话未说明,但大多数人都听明白了。
王涣之根本就没打算做长久的合作生意,他就是想要造纸术。
因而他又预定了大批的纸,叫那造纸之人不得不再去造纸,而王涣之命人悄悄跟着对方,就能寻到造纸之处,亦能想办法偷学或者直接偷到造纸术秘方。
一本万利的买卖。
众人心里都明白了,但这件事传出去实在不好听,王家人最要面子,自是没人开口说些什么。
其实若是真的要面子,他们完全可以叫王涣之堂堂正正地做生意。
可利益当前,他们的面子又好似一文不值了。
众人对王涣之的夸赞和马屁一拥而上,对方面容冷淡疏离,但却没开口谦虚一句,显然很是受用。
王致远与王朋义等少主一派的族老,都有些看不上眼。
王其琛则是看得好笑。
他也确实笑了。
他笑得声音不大,但因为王涣之始终注意着他的神情,所以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其琛。”王涣之看着他,淡声道,“你为何发笑?”
他端着一副“严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王其琛父子关系还不错。
可如今堂内这些人,谁不知道他们二人水火不容?
不过他能装,王其琛比他还能装。
青年笑眯眯地看着王涣之道:“笑,自然是觉得开心。我这是替父亲您开心呢。”
王涣之唇角轻扯了下,好似看穿了他的“无能狂怒”。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道,“你年岁尚轻,还是多听为父的话,才能走得更长远。”
这话,就是说王其琛再怎么起势,也始终斗不过他这个老子。
王其琛却不恼,依旧笑意盈盈,说:“父亲说了这么多,为何不将那新纸拿出来给我们瞧瞧?莫不是诓我们的?”
此言一出,众人也都看向王涣之。
他们倒不觉得王涣之会骗人,只是想看看那传闻中的新纸罢了。
王致远则深深看了王其琛一眼,偏头对王涣之笑道:“少主说得是。不若就请家主拿出新纸给我等见识见识。”
他都发话了,王涣之自是无有不应。
不过他本来也打算给众人看的,毕竟眼见为实,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于是打开桌上的盒子,里面纯白柔韧的纸张,只一眼就叫人惊叹连连。
王涣之勾唇,朝坐席末尾看去,说:“文耀,将新纸拿给众位族老瞧瞧。”
他有意表现出自己对王文耀的看重,也叫他能有机会在众人面前刷刷脸。
王文耀也不怯场,起身应是,而后行至桌边,端起那不算重的木盒,先是给王致远看。
再依次往下。
王文耀特意绕了一圈,得了所有人的惊叹之后,才回到最前头,给王其琛看。
王其琛却只是瞥了一眼,便笑道:“父亲可真是有趣,竟拿这一张纸糊弄大家。”
“什么?”王涣之凝眉。
王文耀也定定看着王其琛,沉声道:“兄长,这纸柔韧纯白,裁剪整齐没有毛边,处处比咱们的琅琊金纸还要好上数倍,如何称得上糊弄二字?”
“你急什么?”王其琛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微卷的长发散在肩头,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
他指了指那盒子里的纸,说:“我的意思可不是纸不好,而是这纸,只有一张,非是三十张。”
他又看向王涣之,微微一笑道:“父亲,您被人耍了吧?”
王漳自始至终都注意着王其琛的反应,如今听他这话,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慌。
王涣之却冷嗤一声道:“无知。这剩下的纸自然是在这张纸之下,如何就只有一张了?”
户部侍郎王朋义这时忽然起身,道:“少主此话倒是有道理,若是那商人只在最上面放了新纸,剩下的都是普通纸页怎么办?”
“王侍郎多虑了。”王涣之道,“这般重要的生意,我自是一一查验过。”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他起身行至王文耀面前,伸手轻轻把那最上面的纸拿起来。
正准备叫王文耀将剩下的纸展示给众人看,他却猛然怔住,瞳孔骤缩。
王文耀也瞧见了第二张纸的模样,脸色巨变。
“怎么回事?”王朋义状似不解地凑过去看了眼,而后惊讶道,“等等,这纸怎么发霉了?”
闻言,众人纷纷想要凑过去看。
王朋义已经伸手将盒子从王文耀手中抢过,直接将里面剩下的二十九张纸都倒了出来。
纸张哗啦作响,纷纷洒落在地。
众人一看,那泛黄粗糙的纸页上,还有淡淡青黑色的霉菌,瞧着比那些仓库里堆积腐坏的普通纸张还不如。
“这、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团乱,不过却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全都看向王其琛。
“王其琛!是你!是你害我!”王涣之显然也猜到了缘故,气得手都在抖,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端方自傲,“你竟然敢耍我!”
他都一一检查过这些纸,当时都好好的,如何现在竟都发霉泛黄?
只能是王其琛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王文耀生怕他气出个好歹,忙过去扶住他。
王其琛确实做了手脚。
他直白地颔首应是,笑道:“父亲,您该庆幸这次遇上的是我。若是他人,我王家这些银子可就找不回来了。”
王涣之浑身发颤:“你、你——”
王其琛不给他继续发疯的机会。
他转头看向堂外,抬手拍了两下,接着,堂屋门便打开,几个小厮抬着四个大箱子走进来。
箱子放到地上,众人只一眼就看出其中有三抬都是王家库房中放金子的箱子。
还有一箱,上面印着“瑶台书铺”的字样。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抬着箱子进来的小厮将那三个箱子都打开,三箱金灿灿的金子都没得到众人一点眼神。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第四个箱子内部。
里面纯白柔韧的纸张,不正是千金难求的瑶台青纸吗?
“不、不可能。”王涣之牙齿都磕在一起吱嘎作响,“他这个才是假的!”
然而王致远与王朋义等人已经走过去,他们一人一张,小心翼翼拿出箱子里的新纸。
全是一模一样的纯白纸张,如雪如月,王涣之只觉得气血上涌,险些晕过去。
王其琛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父亲这般激动,莫不是为我感到骄傲呢?”
“既如此,那便再叫父亲开心些。”他看着王涣之越发难看的脸色,笑意渐深,“这瑶台青纸,从一开始便是我的产业。”
王涣之气得再也撑不住,真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耻的。
“父亲!”王文耀紧紧扶着他,但他本身就瘦弱,根本撑不住一个彻底昏死过去的人,一个踉跄就坐倒在地,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狼狈。
王其琛当即换上焦急的神色,叫小厮道:“没看家主都开心晕了吗?还不快些扶回去?”
小厮们应是,七手八脚地把王涣之给抬了出去。
王文耀从地上起身,双目赤红地瞪着王其琛,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恨恨抬步跟着王涣之身后跑了出去。
王其琛并不在意,他转头看向堂内众人,笑眯眯道:“辛苦诸位族老今日来此看戏,晚些时候晚辈就叫人给诸位各送去两张新纸,诸位拿去赏玩便是。”
说着,他还朝众人躬身一礼。
此前这父子二人对阵,却从未摆到明面上,所以众人心中都有各自偏向。
但今日这明面上的一场对局,明眼人便都看出了其中门道。
这少主,可比家主强太多了。
比家主那位寄予厚望,却只会闷头死读书的二儿子王文耀,也更强得多。
众人面上都笑吟吟,纷纷与王其琛来交谈,便是此前对他不假辞色的族老,此刻也都有了笑模样,显然是开始偏向他了。
王其琛对付这些人也游刃有余,如一只粉色蝴蝶般,在这些族老之间游走谈笑。
王朋义与祖父王致远二人站在人群之后看了一会,笑说:“真是长大了。”
还记得先家主夫人去世那会,王其琛还那么小一个,穿着一身素衣跪在蒲团上,本该不知事的年岁,可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却盛满了难言的悲伤和无助。
当时王朋义就想,这孩子他该护着的。
王致远看了眼自己这个自小就心软的孙子,轻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王朋义跟上去,就听祖父道:“你倒是慧眼如炬,早早瞧出了他的不凡。”
“那倒没有。”王朋义笑说,“早些时候,只是瞧这孩子可怜,想多照顾一二。一来二去的,竟也如亲兄弟一般了。”
“好啊。”王致远长出口气,本来挺拔紧绷的背脊,好似在此刻忽然松下了些,就像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楚九辩刚准备睡觉就听到系统提示说王其琛求见。
他便叫了人先进神域。
秦枭换上崭新的里衣,也不系带子,转身就见楚九辩已经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
他行至床边躺下来,掀起被子盖住自己,却露了胸膛往上的地方。
屋内灯火昏暗,平白将男人蜜色的肌肤映照地更加暧昧勾人。
楚九辩的视线不受控般落在男人明显的锁骨上,又缓缓往下。
昨日便是如此,他还以为秦枭是无意的,可今日又是如此。
怎么可能每次露出的角度都这般刚好?
且肌肉这东西,放松状态下可是软的,但秦枭的肌肉,楚九辩每次摸上去都是硬的。
所以,秦枭在他面前时,总在刻意展现这身优越的肌肉线条。
楚九辩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忽然同时开口。
秦枭:“要摸吗?”
楚九辩:“你在勾引我吗?”
楚九辩:“......”
秦枭低笑一声,忽然翻身凑近了楚九辩。
楚九辩本能地向后退去,可秦枭却轻松将他困在怀里,握着他的手就按在胸肌上。
“我说过。”秦枭道,“想摸就摸。”
楚九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眼,决定遵从内心。
“睡觉。”他闷声道。
秦枭就笑,胸口的震动通过掌心传到楚九辩那里,震得他的心脏也微微发麻。
屋内的灯火熄灭,彻底陷入黑暗。
楚九辩闭着眼,感受着手下沉稳有力的心跳,逐渐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枭握着他手腕的手松了些,男人的呼吸也变得绵长。
睡着了。
楚九辩睁眼,入目一片黑暗。
等了等,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隐约看清了秦枭模糊的轮廓。
静静看了一阵,他才闭上眼,沉入神域之中。
王其琛正研究司途昭翎和江朔野的椅子,听到大祭司的声音,他才忙起身作揖:“见过大祭司。”
“嗯。”楚九辩问道,“何事寻吾?”
“属下今日做了件事。”王其琛双眸明亮,将今日王家发生的事都说了。
然后道:“瑶台青纸已经开始出售,一下午的时间已经卖出了十几份。”
物以稀为贵,王其琛目前只想赚权贵富绅的钱,定价自然高到离谱。
但便是如此,也还是有许多人趋之若鹜,要不是王其琛控制着量,今日怕是会卖出几百张。
他将今日收到的钱拿出大半,都带进了神域。
这次见大祭司就是为了送钱的,至于为何这么着急,是因为他知道漠北那边需要钱。
江朔野此前进神域的时候,穿的衣裳都还有补丁,定是需要钱的。
只是他不知道,江朔野便是有了钱,也舍不得给自己换身衣服,全都用来给将士们换衣裳和加餐了。
楚九辩想了想,他手里现在确实有些缺钱,便收下了。
不过他叫王其琛之后先不用再给他送钱,等之后有需要再说。
眼下国库比之前好了一些,但殿试之后朝廷要做越来越多的变动,用钱的地方只会多不会少。
因此他需要再给秦枭找些生意做。
还有南疆那边,丝绸的生意已经稳定了下来,接下来开春就能种植棉花,此后便又是一笔大额进账。
但这不够,楚九辩想着该让司途昭翎去找找有没有“橡胶树”。
橡胶的用途太过广泛,若是能寻到,且利用起来,配合着司途昭垚和工科进士们的发明能力,定会有出乎意料的益处。
河西郡那边,韩远道也会叫百姓们都种植红薯。
待高产作物问世之后,下半年会有更多人抢着种,粮食的问题便能解决大半。
有粮,有钱,有军队。
楚九辩已经开始为此后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了。
只是光有这些还不够,他还需要军备。
需要战马和兵器。
兵器好说,江朔野那边会持续建更多的炼钢坊,会生产出更多的武器,届时便能装备给漠北军以外的军队。
至于战马,暂时还不能从鞑靼直接抢,所以,只能先与女真通商互市了。
不过这件事不急,楚九辩打算等殿试结束后再与秦枭聊聊具体章程。
而随着殿试日期越来越近。
楚九辩每日也忙得脚不沾地,不仅是忙着殿试当日的事,也准备着殿试结束之后的“夸官”,也就是俗称的“打马游街”。
不过这件事,他并未告知学子们,只叫人带着学子们练习骑马,便是秦枭和百里鸿也并不知道他整日里都在忙什么,问就是“到时候就知道了”。
因此,这两人对殿试之日越来越期待。
京中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便是江湖人士也都来凑热闹。
秦川瞧见了许多好友,也瞧见了一些风评不好的,便会转告给秦枭,秦枭就叫安无疾多注意些。
随着殿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学子们也除了去城防军军营练习骑马之外,基本都不出青云楼了,整日都互相聊着可能会出的题,可能会有的考试形式等。
因为都确定了进入国子监,且其中不少都是楚九辩卡牌中出现过的备选信徒,品性都有保证,所以学子们互相聊起天来就格外投缘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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