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生总想抢我崽!by安静的蛋仔
安静的蛋仔  发于:2025年11月22日

关灯
护眼

除却狼脸和人脸的不同,气质简直跟某些时刻的贺琛一模一样。
当然,贺琛并不这么觉得。他一副“你这怂样简直没眼看”的神情,解释了句:“他不记得你了,现在很怕你,我们要慢慢来。”
大狼依旧不吭声,在贺乐言的小床旁趴下来。
它身体硕大,纵使趴下,背部依然和小床齐高。趴好后,就伸出一只前爪,牢牢捂住自己那或许有些吓人的嘴。
好像这样它就不再吓人了一样。
贺琛张了张嘴,又闭上。
心意相通,他在瞬息间收到精神体传递过来的信息:会掉床,要守着。
“守也用不着你。”贺琛哼了声,但到底没多说什么,大狼守一边,他守另一边,他一点儿也没嫌地板凉或硬,仿佛很习惯这种环境似的,就地躺下来。
“你觉得他像不像韩津?”躺下后,他隔着床底,问床另一侧的大狼。
大狼没吭声,雪白的尾巴扫了扫。
“确实比韩津可爱多了。”
贺琛摆正脑袋,双眼直视着屋顶的星空,又像是透过星空,看向更远更深处。
已经没有什么能比星空更远了,除了回不了的过去,和见不到的亡者。
“津哥,我会照顾好乐言的,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一回医科院的办公区,文毅就被同事注意到,围拢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听说乐言被你丢下,哭得很惨。”
“你们怎么知道?”文毅问。
“直播啊。网上都传开了,乐言差点没哭晕过去。”
“还有啊,他那个爸是不是真的很不靠谱?怎么网上说他看乐言哭嫌吵,直接把孩子下巴给卸了?”
“什么卸了?是合上,把孩子下巴合上了!”
“还有他是不是长得特别吓人啊?听说手是被炸过,脸会不会也……”
什么乱七八糟的?文毅眉心皱了皱:“脸没事。”
脸何止是没事。
文毅分了瞬神,又将心思拉回来:“贺指挥官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发生了什么,有视频吗?”
文毅询问同事。
“没有,直播不让录屏,你知道的,网上最多有点零碎的片段。不过方老是专家,他看了直播的,我们正想问问他。”
同事说着,期待看向文毅,显然是撺掇他去问——毕竟他是乐言的主治医生,去问合情合理。
治疗师中没有笨人。文毅看明白他们的意思,也顺了他们的意:“这么多人打扰方老不好,我去问,这些你们分分。”
文毅把一只方方正正的迷彩色手提箱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
“乐言爸爸送的,谢礼。”文毅说着,把箱子打开。
“就是那个不靠谱的——”同事们说着,看清箱子里的东西,不约而同顿了顿,“这,太贵重了吧?”
箱子里,是整整齐齐码作一排的绀蝶香。
这是一种出产自绀蝶星的香料,有静心凝神、稳定精神域的奇效,对治疗师尤其有用,因为产量低而价比黄金、一两难求。
“拿着吧,照顾过乐言、给乐言做过治疗的,人人有份。乐言爸爸说,乐言对医科院感情深厚,可见大家伙都诚心待乐言,这是他作为父亲的一点心意。”
“我们那是真心喜欢乐言。”
“这会儿倒是挺有心,但是为什么三年都没来看乐言一次?送东西没必要,好好待乐言比什么都强,我们又不差这点东西。”
众同事谁也不伸手,最多勾着脖子看一眼箱子,还有的耸着鼻子直闻。
文毅抽了下嘴角:“院长已经同意了。你们要是不需要——”
“谁说我们不需要!”
“院长同意了你不早说。”
众人七手八脚,转眼箱子就被掏空。幸亏文毅手快,截留出两盒。
带着两盒绀蝶香,文毅乘电梯下楼,到心理学部的楼层找了资深儿童心理发展学专家方老,送上两盒香料,询问他直播情况。
“直播?我有事没看啊,问你们陆院长去,他也弄了个专家号。”
老爷子说着,把香料盒子打开闻了闻,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但陶醉片刻,还是坚决把盒子推回给文毅:“我已经不做治疗了,用着浪费,你们拿回去,放治疗室用都行。”
文毅推辞不过,带着盒子,又下楼去找院长陆长青。
帝国医科院的环形大楼高而直,整体宛如古祭司手持的权杖。
陆长青的治疗室和办公区独占大楼底层、环形的内圈,从各个角度来说都十分避光,加上周围环绕着原生态生长、近乎一座小森林的绿植,每次走进陆院长的个人区域,文毅都有进入一个避世的幽深山涧之感。
其实大楼顶层、“权杖”的宝石处,才是本属于陆长青的办公区。但身为唯一的SS级治疗师,陆长青有太多危险级病人,为了安全,这些病人长期待在底楼绿植掩映下的特制病房,陆长青也就长期在这里镇守。
有时文毅会产生错觉,这些重狱般的病房,困住的并非哪个病人,而是他们这位天之骄子的院长。
“天之骄子”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屏幕目光专注,疑似在审读什么重要文件。
但那热闹的声音显然不是文件能发出来的。
待文毅说明来意,陆长青把虚拟屏幕转过来:“自己看吧。”
他的屏幕上,正回放着今天早上贺乐言的“爱苗苗”直播。
文毅顿了顿,神色复杂:“院长,不是不能录屏吗?”
“官方拷贝。”陆长青淡然说,“儿权司请我评估乐言的健康和安全。”
……特权到哪儿都有特权。文毅点开视频,嘴角又抽了抽:这视频还是高清版的,没有马赛克,所有人的脸和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文毅倍速看完一遍,又重放了贺乐言被合上下巴、一脸懵圈的那幕,好笑又心疼:“院长,您觉得,乐言在那边能安全吗?”
“安全。”陆长青答。竟没有一丝犹豫。
文毅不由抬起头来。
“汉河基地所守航道,有火狐、晟龙两股大的星盗势力,前后都被贺琛歼灭,剩下的不成气候,没有攻破基地防御的实力。”陆长青解释,和文毅在汉河基地听说的情形分外一致。
“那健康呢?”文毅又问。
陆长青看他一眼:“不放心?”
文毅静了下。不放心是有一点,更多的,是抛下崽的愧疚,还有那股揪心的牵挂。
“你亲眼见过贺琛,说说你的直觉。”陆长青不紧不慢说。
“莽是莽了点儿,心是好的。”文毅思考了一瞬,照实——也是照直觉答。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明白过来: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就阻碍他们父子团聚。有他在,贺乐言始终依赖他,不愿向贺琛敞开心扉。
“我明白了,总要有个磨合过程。”文毅说。
陆长青点点头。
“那院长您忙。”文毅知道陆长青事情多——至少理论上如此,他不敢多打扰,转身要出去。
“手上拿的什么?”陆长青问。
“绀蝶香,贺指挥官送的礼物,拿给方老,方老没要,说放治疗室用。”文毅顿住脚解释。
陆长青“嗯”了一声。
“院长,给您留下?贺指挥官特意说了感谢您。”文毅想了想,说道。
“不必。”陆长青说,“我不用香。”
这倒是真的。治疗师用香很常见,但陆长青从不用,也不参与同行的有关讨论,所以文毅刚开始才没想到把这谢礼“分润”给他。只不过他反常地问了,文毅这才多想了点儿……
文毅又要走,却听见陆长青再次出声:“他真说了?”
啊?谁,说了什么?
文毅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陆长青缓声开口:“既然收了人家的礼物,就多指导指导。”
“捏下巴总是不对的,万一咬到舌头,乐言受伤,更会误解他,舆论也不会放过他。”
“是。”文毅深以为然,他也觉得贺琛要当好爸爸,要走的路还很长。
“网上的舆论也帮忙澄清下。你护送乐言,说话比较有分量。”
“是。”
文毅又应下,从陆长青办公室退出来,带着一点淡淡的违和,乘上电梯。
电梯一路向上,升入世俗之地,光线变化时,文毅忽然穿透一层迷障,想通是哪里违和:院长字字句句,似乎,都在为那位拉黑他的学弟操心啊……
作者有话说:
----------------------

“是呀,把乐言交给他们,真是让人提心吊胆。”
星都,一座豪门深宅的室内花园里,几个衣着繁复、争奇斗艳的贵妇,正优雅坐着,低声闲谈。
所谈的,赫然也是今晨的“爱苗苗”直播,是贺乐言这个备受关注的幼崽。
“你们说的是,不管琛儿还是云棋,都太粗心了,也太笨手笨脚,乐言一哭,他们各个傻眼。”花园正中,贺妃一袭典雅华贵的长裙,手中拿着枝娇嫩的玫瑰花,慢慢悠悠,边剔除杂叶边说。
“娘娘哪里话,我们说的是那些大兵,可不是殿下。”众贵妇忙开口。
“一样的,云棋不比他们强。”贺妃说。
“怎会一样,殿下俊朗迷人,温和聪慧,可比那些大兵强出不知多少……”
贵妇们笑着,奉承着,唯独一人,穿着身沉闷的黑色裙装,拿一把剪刀修剪着花枝,全然不理会这一套。
贺妃看了她一眼,眼波又转向其他人:“不聪慧也不怕,只要肯用心,总归能进步。云棋刚跟我说,他在学一门什么幼儿认知和心理发展课程了,还要考个证下来,以后一定能带好乐言。”
“哎呀,那殿下可真是用心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殿下肯下这份苦功,倒比贺——咳,倒比孩子他爸爸还靠谱些。”说话的夫人,看了黑色衣裙的女人一眼。
“琛儿忙,不像云棋闲工夫多,但多半也是肯学的,姐姐,你说呢?”贺妃秋水般的眼睛,看向黑衣女人。
——她的亲姐、贺琛的生母,贺雅韵。
“不喜欢小孩儿,学什么也没用。”贺雅韵阴沉沉说。
“不喜欢小孩儿——姐姐这是说谁,琛儿还是云棋?”
贺雅韵抬头看向贺妃,她五官和贺妃有五分相像,但神色阴鸷,比贺妃多了几分震慑人的气场:“自然都是。”
呵。贺妃笑得大气:“云棋也就算了,琛儿是姐姐亲儿子,姐姐怎么也这么不留情面?”
“姐姐眼里,谁才算喜欢小孩儿,谁才配养乐言,是不是只有思远才配啊?”
“思远性情稳重,自然是比他们合适。”贺雅韵神色冷傲答。看起来是没听出贺妃口中的嘲讽,或者听出了,也丝毫不在意。
所以,她是不打算理会自己这番敲打了。贺妃眼底划过一丝冷芒,口中却在打趣:“好姐姐,你还是偏心得没边啊。”
这话一说,场中贵妇交换眼神,不约而同,看向贺雅韵。
贺家重血脉,女儿等同儿子,多不外嫁,可招赘、可养面首,总之十分随性,她们所诞子女也同样姓贺,为贺家子。
上一代人受宇宙辐射影响低,生育虽难,还没今天这么难,贺家这位大姑奶奶贺雅韵运气极好,没有招赘,却和不同男人生有二子。好巧不巧,这两个儿子还年纪相仿,也就是体外孕育技术成熟了,不然真叫人担心她一个肚皮怎么够用。
不过据说大儿子贺思远的生父身份清白,是名不幸牺牲的军官,贺琛的生父却身份低贱,贺雅韵早年与他风流一度,很快分道扬镳,怕他纠缠,把贺琛这个孩子给了他,就此断绝音信。
没想到这人后来犯了重罪,狱中猝死,贺琛刚出生就流落到了福利院。
一直到他少年时觉醒,显露雪狼精神体,才被贺家发现,认祖归宗。
不过,认贺琛回来的是贺家族长,贺雅韵恨屋及乌,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半路多出来的儿子。
听说当年认亲宴上,还是少年的贺琛叫她一声母亲,她竟当众变了脸拂袖而去,还有传言,说她当众给了少年一耳光,要他记住,她此生只有一个儿子。
要论偏心,还真没有谁能偏过这位。
听贺家姐妹这番机锋,贺雅韵是打算叫大儿子贺思远,来当那小天才贺乐言的教父?
啧,常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这是恨不得剜掉手背,全贴在手心上啊。
“乏了,也该回去了。”扫过众人对贺雅韵指指点点、暗中议论的模样,贺妃神色舒展地站起身来,走到贺雅韵面前,停下脚步,“姐姐,孰亲孰疏,喜欢谁讨厌谁,都要看缘分,毕竟,亲母子也不一定就能合缘。”
刺了这一句,见她的好姐姐面无表情,她又慢悠悠开口:“来之前我还同陛下说起这事,陛下说了,谁合适做乐言的教父,还是让孩子自己选吧。姐姐看呢?”
“陛下既然有旨,自然听从。”贺雅韵冷漠看贺妃一眼。
那眼神,和多年前,她瞧见她玩那些白马王子和金发娃娃时的鄙夷不屑一模一样。
贺妃不由攥紧手里的花枝,指尖一痛,她又笑着松手,把花枝塞进贺雅韵手里,樱唇贴近贺雅韵耳边,如闺中蜜会,轻声细语道:“姐姐,颠倒乾坤,你有好本事,但一个赝品,什么都塞给他,小心福太薄,受不住呀。”
双眸交错,瞧见贺雅韵瞳孔震动,贺妃眼里也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娇笑一声,翩然离去。
贺雅韵看着她婀娜背影,面沉如水,右手不自觉用力,掌心被那花枝上的利刺,扎出颗殷红血珠来。
“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贺妃离开那座贵族宅院不久,远在汉河基地的贺琛,便收到一条加密渠道发来的信息。
发信人L。
“皇帝下旨了?”贺琛从地上坐起来,快速回复消息。
“是。”L言简意赅。
贺琛高兴,攥了下手掌,这才回复:“多谢。”
“不必。”L回,片刻,又追加一条,“谁做教父,可有人选?”
贺琛顿了顿,神色慎重起来,思虑一刻才回:“暂无。”
回罢,他同样也追加一条:“我可以为你卖命,我儿子不行。”
然后他面色沉肃,等着回复。
对方静默许久。
久到贺琛都以为对方忙别的去了,那边又忽然传回来一个字:“好。”
贺琛长长舒了口气。像放下什么很大负担似的,他弯了下唇角,仰面躺下,但转瞬,又猛地弹坐起来,有些无措,看着床上坐了起来,正揉眼睛的小人儿:“咳,乐言,你醒了?”
贺乐言揉眼睛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了眼坐在自己床边的“大怪物”,又转向小床另一边:
眼角余光,贺乐言看到有什么毛绒绒的大个头晃了下,从他床边消失,快得好像错觉,但贺乐言知道那不是错觉。
——因为它又晃了出来,埋着那张狼脸,巨大的爪子,无声无息、鬼鬼祟祟,把一只奶瓶放到贺乐言手边。
这才再次一晃,真的消失了。
贺琛脸色僵硬:“那个,奶泡好了,你没醒,我让它给你暖着来着。”
他说着,顿了顿,试探看向贺乐言:“它不是坏狼。”
“不过你害怕它也很正常,毕竟它有点吓人。”贺琛又说。
说完看小孩儿沉默不语,贺琛讪讪收了口,不再提什么好狼坏狼,只是用两根手指,小心把奶瓶又往贺乐言手边推了推。
贺乐言低头,注意到他戴了一只手套,包裹住了那只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手。
贺乐言咬了咬嘴唇。其实他没有害怕他的手……
“不饿吗?你睡了快六个小时了。”贺琛小心问,“还是不想喝奶?你想吃什么?听你文爸爸说——”
贺琛说到这,看见贺乐言终于有了点儿反应:小嘴巴瘪了瘪。
贺琛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小孩儿只是嘴巴瘪了瘪。然后他十分坚强地抹了抹眼睛,往四周看了一圈,见房中空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人影,认清了现实一样,把头扭回来,奶声问:“文爸爸说什么?”
“说你肠胃不错,小牙齿长得结实,已经能吃很多食物了。”
“文爸爸还说,让你放心待在这里,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大胆说,不要害怕。”
——后面这句,是贺琛临场发挥。
不知道怎么,好像被小孩儿识破了:小孩儿看他一眼,大眼睛看得他一阵心虚。
然后小孩儿开始翻身往下爬。
“怎么了,你要干什么?”贺琛伸出手来,想抱,又不大敢,只是隔空护在小孩儿背后,看着小孩儿拱着屁股从床上爬下来。
床高了……贺琛认真思索着要不要把床脚锯一截。
贺乐言双脚落了地,大气沉稳回答他刚才的提问:“我要嘘嘘。”
“嘘嘘”归来,看见贺琛站在洗手间门口,贺乐言脸蛋带了一丝不明显的红,奶声奶气但认真严肃问:“你怎么不去工作?”
啊?贺琛快速思考了一瞬,才回答:“我今天休假。”
贺乐言一副不太信任他的样子,绕过他,走回床前,自己捧起奶瓶来,喝了两口奶,又看了仍然戳在旁边的贺琛一眼,纠结埋下头:他想身边有人陪,但,但不是陌生人。
“爸比说,每个人都要工作。”纠结之下,他再次强调。
“是,我天天工作,我热爱工作。”贺琛乖巧回答。
答完他静了半晌,忍不住问:“爸比是谁?”
贺乐言顿了顿,明显被勾起了伤心,咬着吸管,声音带点儿哽咽:“爸比就是爸比。”
又问错了……这个“爸比”比文爸爸还碰不得。
“那个,你别哭。”贺琛有点儿慌神,“你想他们,随时可以给他们打电话。”
“他们把你照顾得这么好,爸爸也正想好好感谢他们呢。”
他说着,有点儿酸,但也顾不上:“爸比是你在儿科病房的保育医生吗?他姓什么,你终端里应该有他的通讯号吧,咱们现在就打给他好不好?”
“不好,爸比很忙。”贺乐言抬起红红的大眼睛。
保育病房能忙到哪儿去,真会忽悠孩子。
贺乐言是因为精神力不稳定需要治疗师帮助巩固才住在医科院,但治疗师都是大忙人,不可能亲自上手照料一个婴儿,所以他是住在儿科的病房。
那位“爸比”能被贺乐言这么惦记,贺琛下意识以为他是贴身照料贺乐言的儿科保育医生。
说起来,他是应该当面感谢人家。
虽然有特殊理由,但这三年,他把崽完全交托给医科院是事实。崽认别人做“爸比”,他捏着鼻子也得认。
不但认,还得热情、尊重,好在贺乐言那里加点印象分。
咦,说起来,这还真是个好缺口。
贺琛暗赞了自己一句聪明,抬起腕上的终端,给贺乐言看时间:“已经六点,爸比应该下班了,我们试一试,打个电话给他吧。”
这回,贺乐言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大怪物的热情让他觉得不对劲儿,但他真的很想爸比。
他抬起小手腕,唤醒终端,呼出了视频电话。
作者有话说:
----------------------

“怎么,有事要忙?”
见陆长青才放下终端不久,又低头看向终端,一位已经脱下外套,在治疗舱坐下来的中年病人问。
“有个通话,比较重要。”陆长青说,“李将军稍候两分钟?”
“自然,长青请便。”中年十分爽朗,对陆长青也十分客气——尽管论年龄论官阶论世家交情,他都当得上陆长青的长辈,但命都维系在对方身上,他又怎么敢摆长辈的谱。
陆长青向他点点头,走进隔间接听通话,不过接听前一秒,他眼睛微眯,修长的手指落下,将视频更改成了语音——
“乐言,有事?”
“爸比。”听筒那头,传来糯得让人心发软的童音,“爸比,我想你们。”
陆长青唇角微牵,声音清定平和:“大家也想你,乐言,不管你在哪儿,爸比还是爸比。”
“咳!”通话那头,传来一声假咳。
陆长青神色微动:“有人在旁边?”
“嗯。”贺乐言扭头看看贺琛,停顿住,纠结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有个人,要跟你说话。”
什么叫“有个人”?
没名没分的贺琛朝着终端上有名有分的“爸比”两字硬挤出个笑:“你好,我是乐言爸爸,贺琛。”
“你好。”陆长青眼神深了一分。
“乐言多蒙您照顾,我备了薄礼请文医生转送,聊表心意,等有机会回星都,一定登门道谢。”贺琛说。
“好。”
贺琛愣了下。一般人不应该推辞推辞,客气客气吗?
“乐言的情况我熟悉些,有问题或者有需要可以找我交流。”对方又说。
这听起来就正常多了。
“多谢您,我正有此意,方便的话,能否加上您的通讯号?”贺琛问。
“……可以。”对方沉默了一瞬答。
还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儿。
贺琛拿自己的终端给那位发送了添加好友的申请,客气问:“您贵姓?”
对方又停顿了一瞬:“免贵姓陆。”
姓陆啊……姓陆的都是厉害的主儿。贺琛想到一个人,又避邪似的匆忙将那人驱逐出脑海,给这位儿科医生添加上备注,存进通讯录,把通话权还给贺乐言。
那头不知道又跟贺乐言说了什么,很快结束了通话。
“爸比还有病人。”结束通话,贺乐言失落说,原意大概是安慰自己,说完发现自己的倾诉对象是“大怪物”,他抿了抿唇,低下头去,继续喝自己的奶。喝着喝着,委屈地抽噎一声。
“你别难过,”贺琛有点儿无措地安慰他说,“其实「爸比」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在哪里?贺乐言抬起头来看他。
贺琛看懂他的疑惑,忙回答:“呐,就在这儿,在你心里。”
骗子……贺乐言已经是过了三岁生日的大宝宝了,才不会信这种话。
但,但他到底不哭了,换了右手拿奶瓶,左胳膊护在胸前,把自己的心口保护起来。
不用兜着,掉不出来……
贺琛既发酸,也怕贺乐言越想越伤心、又把自己伤心哭,没话找话转移贺乐言的注意力:“那个,我们这里其实有很多好玩儿的,你想不想出去玩儿?”
“我们有三级重力场(训练场),有打靶小游戏(还是训练场),还可以坐小飞机(侦察机)在港里玩捉迷藏,哦,还有,”贺琛绞尽脑汁,“还可以穿太空服在太空里散步。”
“不过你太小了点儿。”得做一套小小的太空服才行。
贺琛打量着贺乐言,用眼睛量起他的尺寸:“你这个头儿,衣服裤子加起来,比头盔也长不了一点。”
他说着,想到那样圆滚滚的崽该有多么可爱,不由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忽然收住:“咳,不是笑话你。”
他不说这话,贺乐言还没想到这是“笑话”,他说了这话,贺乐言小脸绷了绷:“我要冥想了。”
贺乐言这么说倒不是因为生气。他能感受到,大怪物说那些话时没有恶意,是真想带他玩儿。
可是,重力场、小飞机是什么,他都不知道、听不懂。
来了这里,他到处都很陌生,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他精神力出问题,听不到别人说话,只看到那些大人着急张嘴,却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他觉得世界上只剩他一个,他有一点点害怕。
现在,只有冥想是让他熟悉的事。
“你还小,不用这么用功……”贺琛低低念叨了句,见小孩儿还是坚持要去冥想,还是识趣地站起来——站起来还怕自己太高吓着小孩儿,他往后退了两步,“你去吧,我在那边处理点儿工作,待会儿带你去吃饭。”他指指自己的房间。
贺乐言点头,沿着小路,踩着小红鱼,走向冥想室。
小红鱼在他脚下游动捉迷藏,他脚步慢下来,心情忽然又好了一点。
在儿科病房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说他爸爸会给他买好多玩具,贺乐言都没有话说。以后,以后他就有话可以说了。
他也……有爸爸了。
一个真的、活的爸爸,不再只是爸比讲故事一样讲给他听的那个“爸爸”,也不是殿下叔叔讲的那个吓人的“爸爸”。
就是,就是一个笨笨的爸爸。
想到这里,贺乐言忽然回过头来。
哎呀,大怪物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贺乐言猛地扭回小脑袋,脸慢慢地红了红。
“怎么了?”大怪物在他身后问。
贺乐言咬咬唇。
爸比刚才在电话里说,要多和“爸爸”交流……
贺乐言鼓足勇气,又回过头来:“明天,可以坐小飞机吗?”
“当然!”贺琛喜不自胜答。
贺乐言点点头,准备扭回小脑袋。
“对了,乐言,”贺琛高兴,也想哄娃高兴,“我下个月要回星都述职,到时带你找爸比他们。”
“真的?”贺乐言神色惊喜。
贺琛又有点儿酸。“真的,我从不撒谎。”
“你撒了……”小孩儿停了一下,奶声说。
“我什么时候——”贺琛说到一半,对上贺乐言的大眼睛,想起什么:他确实撒了,不止一回,吓唬三皇子是一回,说崽“拉了”又是一回……
早知道这孩子什么话都懂,还怪要面子,他当时就换个借口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贺琛咳了一声:“我轻易不撒谎,特殊情况才撒。”
贺乐言不言语,静静看他。
“咳!那什么,不是要冥想吗,赶紧进去吧,一寸光阴一寸金!”
看着贺乐言走进冥想室,贺琛暗暗松了口气。
他整理了下崽的小床,把被子拉平,又拍拍被崽睡出坑坑的小枕头,想到他跟自己说了好几句话,脸上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痴笑,直到腕上的终端“叮”了一下,才忽然回过神来。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