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响彻by蝉饮
蝉饮  发于:2025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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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唱了五六首歌,下场之后又安可了一首,直到主持人宣布乐队表演结束,台下的观众才稍微散开来一些。
阿响趁着去厕所的间隙,偷偷在更衣室坐着休息了一下,顺便灌了一杯水。
再出去的时候活动已经进行到游戏环节,主持人正在讲解心动时刻的规则,阿响一边调酒一边听着解闷,只听了个五六分。不知何时开始,有人起哄叫易航的名字,要求易航也参加。
易航根本没想到这活动还有他的事,叫他名字的客人太多,加上这个活动也算是核心活动,他不好推拒。易航一同意,那些气氛组的自然也被顾客要求加入了,那些俊男靓女都向易航投去求助的眼神。
易航冷冷道:“别闹,自愿原则。”
人群里一阵嘘声,但也没道理反驳易航。
这时人群里一个响亮的女生:“吧台里还有个小哥哥!”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阿响身上,易航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比他自己被点的时候反应还略大一些。
阿响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风暴中心,他傻站在吧台里,还在给手里那杯大都会挂柠皮。
这时主持人机智地接话:“请问吧台里的小哥,单身吗?”
阿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于是众人呼声更高了,阿响一脸茫然,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活动的具体步骤,只知道大概是个配对活动,其余一概不知。
参加活动的人都被发了一张白纸,主持人让他们写上各自的名字或代号,标上性别和性取向,再扔进舞台上的抽奖箱子里,等到所有人的纸条都回收完成后,再由主持人每次摸两张,如果性别和性取向对上了就可以成为心动组,没对上就顺延继续摸,直到对上了为止,心动组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成组,但没有再次配对的机会,一切遵循自愿原则。当然,易航和阿响除外。
阿响就这样懵懵地写了名字投到箱子里了,易航站在他旁边,向他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阿响又笑了笑,他笑起来眼睛像一弯月亮,也就是他笑的这一瞬间,似乎有针扎般的目光钉在他身上,阿响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有任何敌意的眼神,周围也尽是陌生面孔。
DJ放着劲嗨歌曲,已经有喝醉了的人开始发酒疯,这边主持人也开始念名字了。酒吧里的人大多都比较放得开,觉得活动有趣就加入的人也很多。
主持人卖关子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第一位幸运儿,她的名字是:万洋女士!性取向为:女!”
“万洋女士!在吗!在的话请举手!”
灯光比主持人更快地找到了主角,强光聚光灯直接打在一位穿着白色休闲西服的女士身上,那位女士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在周围朋友的推搡下上了舞台。
主持人笑着问她感觉如何,那位万洋女士则调皮地笑了一下,回答道:“现在还没有感觉。”
“哈哈哈哈!那我们来看看谁会让你有感觉吧!”主持人说着又从箱子里摸了一张纸条,“哦!可惜!虽然这也是位女士,但二位性取向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同,没关系!看我这个月老重新帮你牵线!”
台下一片哄笑,甚至有人开玩笑喊“退钱”。
阿响的心也被提着:万一直到纸片摸完了也没有合适的,台上两位将如何应对。好在他的想象没有成真,主持人又从纸箱里摸了一张纸,上面的信息竟然出奇地和台上人对上了。
“娃娃鱼,这位娃娃鱼小姐,在吗?让我看到你的手!”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儿微笑着淡然地举手,然后被主持人叫上了台。
“两位还真是啊!一个名叫万洋,一个名叫娃娃鱼,娃娃鱼可不就应该游在万亩海洋之中嘛!缘分!缘分啊!”主持人脸都笑烂了,大概他也没想到第一对儿就如此合拍。
台下立刻有人大声反驳:“娃娃鱼是淡水鱼!”
“哈哈哈哈哈哈哈!”台下的人笑作一团,也因为这奇妙的巧合而感到快乐。
名叫娃娃鱼的女孩从主持人手中抢过麦克:“没关系,我可以为姐姐游进海里。”
底下又爆出一片欢呼声,齐声叫着“在一起!在一起!”
“那么!祝愿我们第一对心动时刻的佳侣!希望你们能度过一个愉快的七夕夜晚!酒吧左前侧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是一个小型电影院,如果二位愿意独处,也可以去那里一同观看电影哦!当然!今晚其他配对成功的顾客也同样可以选择独处或一同狂欢!让我们为今夜欢呼!”主持人显然没把自己刚才的小小失误放在心上,他的身体一边随着音乐节奏摇摆,还挥动着双手,兴致高昂地补全了一下活动规则
最后两位女士牵着手走下了舞台,甚至有人在她们头顶拉响了手里的礼炮。虽然不知道她们最后会不会走到一起,但此刻或许也是独一无二的奇妙存在。
阿响看着眼前欢快热闹的气氛,心里又有些紧张,要是抽中的人他不喜欢,到时候该怎么下台?

“心动时刻”活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有成功匹配的人当然也存在,只是极少数,毕竟谁也不愿意在七夕这个特殊夜晚扫兴。一对一对匹配成功的人走下舞台,他们或选择单独相处,或选择加入桌游行列与大家一起游戏。
眼看着可匹配的人越来越少,阿响倒也平静了下来,反正他也有拒绝的理由,大不了就说老板忙不过来,他还要继续工作。
“阿响!这位阿响…先生,在吗?!”
阿响还在思索之中,却突然被主持人叫到了名字,他不慌不忙地上了舞台,台下的观众一看是他便更卖力地呼喊尖叫起来。
“阿响先生的性取向是男性呢!我好像听到了现场女孩们心碎的声音哦!”
主持人话音刚落,台下就一边审视一边讨论起来。
“原来是姐妹啊!”
“不一定啦!他又高又帅,怎么不能做1!”
“他长得好好看,能抽中我吗?我可以为爱做0!”
“少痴心妄想啦!”
台下窸窸窣窣的讨论传入了阿响的耳朵里,他不意外,既然选择公布性向,对于这些零碎话题都没在怕的。他仍然勾着嘴角,等待今晚的安排,对他来说谁都一样,反正是要拒绝的。
主持人已经在摸下一张纸条,舞台下难得一片安静,都在屏息期待着谁会和这个男生度过这个夜晚。舞台上的阿响被聚光灯笼着,他超过一米八的个子站在台上比主持人高了一大截,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工作服,只不过头上戴着长长的黑色兔耳朵。为了方便行动,他把白衬衫的袖子半挽起来,即使他的鼻尖冒出了细汗,衬衫扣子也整整齐齐地扣到最高一颗,领结规规矩矩地佩戴在脖颈上,身上黑色马甲把他腰线勾勒得十分明晰,白净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编着碧绿平安扣的手绳。
此时阿响站在台上,虽有些局促,却并不扭捏,似乎他早已习惯站在众人视野之中,接受他人的审视与打量。他有些长的额发稍微遮住了眼睛,他那双非常标准的桃花眼似乎生来多情,笑眼一弯就让人跌进深深的桃花潭水中,刻塑般的硬挺鼻梁让他的五官更加深邃,不会显得过于柔和,面容显出十分英气。几缕略长黑发汗津津贴在他的脖子上,左侧脖颈上一粒赤红的痣,在灯光阴影下若隐若现。
主持人又开始卖关子,手在箱子里翻了几秒,才从里面摸出一张白色的纸张,看到纸片上的信息时他长大了嘴,夸张地“呜呼!”了一声。阿响对他做作的表情感到有些可笑,作为一个活跃气氛的主持人,不得不说还挺到位的。
“这位!竟然是!易航先生!”主持人不由得又发出惊讶的感叹:“哇哦!易航先生的性取向为男性!两位成功配对!”
台下一片质疑:“假的吧!是不是有内幕啊!”
“演的演的,怎么可能这么巧!”
他和易航的配对显然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大家纷纷觉得是不是有内幕,否则哪会这么巧,两个站在吧台里的人凑到一块了。
听到易航的名字,惊讶情绪一瞬间闪过阿响的眼睛,只是片刻就消失了,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投的纸条,阿响都会怀疑是不是有内幕。易航显然也很意外,但他还是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了舞台,站在阿响身边。
阿响这时又感到了那刺骨的目光,狠狠地,充满怨恨的目光。他没在意,或许是易航众多爱慕者中的一员,对站在易航身边的他心怀嫉妒。
易航上了台,平时的他寡言少语,此时却自然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麦克,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响起:“好了,大家玩得开心,调酒师要回吧台继续工作了。”
大概易航的声音太过低沉性感,他的发言结束后安静了几秒,才闷沉地在酒吧内激起一片嘘声,自然有人不满意,但他们无法改变事实,更无法反驳。
阿响虽然没有预料到这件事的过程,但最终的结果是相同的,他没怎么放在心上。
易航长腿一迈,就朝吧台去了,阿响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因为活动耽搁,吧台又出了一堆点单,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大概是两人的颜值和身材都过于优越,不少人的目光跟随着他们,甚至追着到了吧台。
阿响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说话也和和气气,原本找他搭讪的人就不少,今晚这样一“出道”大概过来找他的人会更多,希望不会有特别麻烦的人。
“给我哥们儿来一排‘轰炸机’,老易!”有人扯着嗓子,声音里已经有几分醉意。阿响抬眼瞟了一眼,一群人簇拥着那个吊儿郎当的人往这边来了,他没在意,又埋头忙自己的了。
易航两手一翻,在吧台摆了六个杯子。
那个点酒的客人大概是熟客,他把他兄弟从人群中推出来,一边推还一边说:“快看老易表演调‘轰炸机’,他能连做几打,手都不带抖的!”
“想死?”易航蔑了那人一眼,看来两人很熟悉,能让易航和他开玩笑。
“阿响,点火器。”易航手刚伸出来,阿响就已经把点火器放在了他手心。
同时那位阔少的朋友终于被推了出来,阿响抬头的同时,谷肆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目光撞上目光。
阿响无声地“操”了一声,没想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位。
吧台上一打“轰炸机”已经点上火了,那位阔少一把攀上谷肆的肩膀:“来,谷少,整一轮!”
谷肆拍开他的手,自己走上前去。
纯澈透明的酒面上飘着青蓝色的火焰,每个杯子里插着一根吸管。谷肆喝之前又看了一眼阿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他俯下身,薄唇含住吸管,十来秒后那杯酒就见底了。
“呜呼!谷少!有点东西!继续继续!”
谷肆头也没抬,又接着喝下了两杯,他皱着眉,脸颊上已经浮现了两团红晕。
“他喝不了。”易航一看就知道面前的男人酒量不行,他本想拦下来,担心人喝不了吐他店里了。
谷肆脖子一梗,原本低着头酝酿的他立刻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敌意,语气不悦:“我、能、喝。”
那位阔少大手一挥:“哎呀!没事,易哥!机会难得,我这位兄弟一年进不了几次酒吧,让他喝!”
阿响一声不吭,现在没他的事儿,默默低着头擦吧台。
“阿响,怎么?”
“嗯?怎么啦,易大哥?”
易航看了一眼被他擦得锃光瓦亮的吧台没再说话,阿响装作很忙去看点单机,可惜点单机这几分钟都没有新的订单,他又转身整理酒柜,这欲盖弥彰的行为让易航感到不明所以。
倒是他转过身之后,谷肆落在的他身上的目光却不再遮遮掩掩。
那一打轰炸机转眼被谷肆囫囵吞进胃里,辛辣黏腻的液体灌进他的喉咙,泛着闷甜的劲儿,令人作呕。
“看不出来!谷少!牛逼,我以为你说的‘没喝醉过’是不能喝呢,原来是这个没喝醉过啊!”
眼前的人挤着自己,叽叽咕咕说个不停,烦。
吧台里的高大男人盯着他,烦。
吧台里的另一个男人转过身没看他,烦。
谷肆没理他旁边的人,兀自走回了酒吧后面的卡座。
阿响心神恍惚,被易航勒令去休息,他在更衣室里坐着,他手里那张传单不知不觉之中被他撕成碎片,抓在手里揉成一团,阿响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方才那刺骨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开视线,大概他心里存着年少时对谷肆的愧疚仍然没有消散,又或许是谷肆看他的眼神饱含炽热,像在怪他。
阿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稳了稳心神,又满面笑容地回到吧台。已经到了后半夜,客人少了很多,阿响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刚才那一群人,心里安定不少。
打烊之前,易航去后巷抽烟,阿响照例巡视酒吧一圈,察看有没有遗留在酒吧的人或物。一贯从后往前巡视的他,今天却变成了从前往后,他的脚步声轻轻的,他的心被什么悬吊着,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怕。
这时的酒吧和营业时完全不同,安静得要命,舞台上没有任何人,酒吧里的灯光总是昏暗,深处的卡座里一个白色人影躺着显得格外醒目。阿响在两米外就看见了,他脸朝着沙发靠背,沙发容不下他修长的双腿,在外面吊着一截,那人一动不动地安静睡着。
——是谷肆。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热闹的那群人早已经无影无踪,只有谷肆躺在那里。
阿响的脚已经踏出了一步,却在看出是谁之后停顿住了,短暂的停顿过后,阿响靠近了那个人。
“先生?我们打烊了。”阿响站定在卡座前面,桌子上还摆着一堆酒,有喝了一半的,还有根本没开的。
沙发上的人听到声音终于有了动静,捂着脑袋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谷肆的意识并不清明,他眼前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纱,看什么都影影绰绰的,好像他面前的人是罗阿响,但罗阿响叫他什么?
“先生?”
对面的人像是要故意打破他的幻想,谷肆感到那一刻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瓣一瓣,他和罗阿响,什么时候这么生分?罗阿响为什么又装作不认识他?两人重逢那一刻,罗阿响也没有认出他,大概自己对他真的不重要。
谷肆神色木然,容不得他想太多,他头疼欲裂,又“碰”一下倒了回去。
阿响有些无奈,不知道谷肆为什么不拒绝那一打“轰炸机”,以他的身份应当很难有人能强迫他干什么才对。他走上前去,手穿过谷肆的脖子,将他扶起来,喝醉之后的谷肆软得像一滩泥。阿响的手臂枕在他脖子后面,谷肆的体温高得像是要把他烫伤。
忽然,谷肆的头重心不稳,直接偏倒在阿响颈侧,他的嘴唇几乎擦着阿响的脸过去,炙热的、带着甜腻酒气的呼吸打在阿响脖颈上,阿响像是被传染了一般,薄红从脖子烧到耳根,原本白净的脖颈几乎跟他颈侧那颗赤色的痣融为一体。
“阿响?”易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好在卡座位置隐蔽,刚才那一幕应该没有被看见。
“这里这里,有客人躺了!”
偶尔也会发生这种情况,易航赶过来帮忙,两个人把烂醉如泥的人抬到酒吧门口。
易航认出了这人是刚才那位阔少带来的,于是易航拨通了电话。
“郑明帆?把你的人带走,喂?喂?”
“怎么办?”阿响问。
“扔酒店吧。”
酒店离这里不远,两个人收拾好店里,又搀扶着人去了酒店。
开房的时候前台看了他们好多眼,要求出示身份证件的时候怎么也摸不出醉酒的人的身份证,前台看他们的眼神更怪异了,四个人气氛尴尬地僵持。易航的表情还算镇定,阿响对着前台脸都笑僵了,问她两个人的身份证能不能开,前台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三个人悻悻而归,偏偏有个人还昏睡得跟狗一样不知人事。
“只能丢店里了。”易航说。
阿响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要不易大哥你开车把我和他送到我家吧。”
易航不赞成:“不太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没事,他是我高中同学。”

“听说了吗,要来转校生!”毛毛突然冲过来,趴在罗阿响的桌上,抬头看一动不动坐在自己坐位上的阿响,两个棕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鬼主意了。然而罗阿响却丝毫没受他的影响,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了。
毛毛伸出手在罗阿响面前晃了两下,罗阿响甚至没理他,依然盯着黑板,黑板已经被值日生擦得干干净净,只有几道白色痕迹。
毛毛用手推了推他,把人从神游中揺回来。
“什么?”
“我们班要来转校生!”
“啊?”罗阿响没听说,甚至没把毛毛的话放在心上,转学生又怎么了,哪里会有高一的学弟香,那个叫连且的,又高又帅,声音还特别好听,作为新生就已经被学校广播站招揽了。因为在中午的广播节目里念了一首北岛的诗,把学校里的女孩们迷得神魂颠倒的。
这才刚开学几天,罗阿响还在想早上遇见的高一新生连且,他好像是骑机车上学,在新生尖子班。罗阿响早上迟到只能打车来,刚好遇到了连且在校门口停车。
罗阿响已经注意他几天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和对方这几天碰面的次数简直多得离谱。
自认为无往不利的罗阿响坐不住了,忽视了毛毛关于转校生的碎碎念,拿出钢笔开始写情书。他学习不怎么样,却写得一手好字。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优势,对方又是一个喜欢诗词的人,应该很难拒绝他吧。
罗阿响是个行动派,中午就已经到了连且的班级,赶在连且去广播站之前拦住了他。
“你好,连且学弟。”
罗阿响在连且一向淡漠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困惑,眼神扫过罗阿响的脸,一言未发。
“我是高二四班的学生,叫罗阿响。”
连且脸上的困惑更深,他歪了歪头,不怎么理解,但听他说话的神情很认真。
“嗯,请问什么事?”
“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连且皱了皱眉,面上有些紧张,回头看了看教室里,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只好跟着罗阿响去了老教学楼后面。
这座建筑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碎石,平时是明令禁止学生来这里的。罗阿响跟在连且身后,眼神黏在前面高高大大的男生身上没下来过。
“我喜欢你,连且。”罗阿响又重复了一遍,他鼻尖微微出汗,不知是紧张还是太热。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连且郑重地回答,眼睛盯着罗阿响,透露着几分歉意。
“……”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许多人从教学楼里一哄而出,吵吵嚷嚷地去食堂吃饭,两人之间的沉默也逐渐被喧哗淹没。
“咔!”这时,从废墟的转角处传来一声异响,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那边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快步离开的黑色背影。
“男生?”罗阿响问。
连且:“嗯,同班同学。”
罗阿响最终还是把情书交给了连且,理由是写都写了。
这么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就这样快速结束了,罗阿响也瞬间死了心。
他午饭都没去吃,恹恹不快地回到教室,教室里只有一个没穿校服的人正趴在桌上睡觉,他黑色的背影罗阿响看着有点眼熟。
罗阿响现在也没有闲心去管别人,趴在桌上在草稿纸上画圈,直到把白色的纸涂成黑色,草稿纸都被尖锐的笔锋划破。
毛毛吃完饭回来,罗阿响已经把一本草稿纸都划破了。
“诶诶!怎么了!没事别拿草稿纸发泄啊!”毛毛扯过罗阿响的草稿本,他翻过一页又一页,没找到一张空白的。
“好家伙!”
直到上课铃响了,罗阿响也没正眼看过毛毛一眼。
罗阿响就这样趴在桌上睡了一下午,毛毛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去触这个霉头。
他们是艺体班,本来老师管得松,如果没特别吵闹,睡觉什么的也不会怎么管。
新生的自我介绍就这样被略过,罗阿响既不知道名字,甚至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
罗阿响醒来时数学老师已经在给这节课讲的试卷收尾,总结重点题型和知识点。
数学老师是个慈眉善目的半百老头,同学都叫他老沈,是为数不多还没有放弃他们班的老师,还在苦口婆心劝他们多少学点。本以为像往常一样说几句就算了,不知道今天被什么刺激到了,越说越慷慨激昂。
罗阿响也算是撞枪口上了,刚从桌上爬起来,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这就被老沈拎起来了,他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
“罗阿响!”老沈大声呵斥他:“数你最没出息!”
罗阿响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波及,他站起来的时候还在揉眼睛,确实没怎么睡醒。
“年龄比谁都大,一点上进心没有!”老沈骂得顺口,往他的座位来了。
因为家里的纵容,罗阿响的确比其他小孩晚上学两年,造成的后果就是他在班里自称大哥,但无人在意,反而比起班上其他同学,他才是那个心思单纯的人。
老沈拿起他这次摸底考试的试卷,翻来翻去地看了两三遍,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喜欢数学,但其他科目也不能太偏。”
罗阿响从小数学好,但偏科严重,他的数学成绩有多高光,其他科目就有多烂。罗阿响这次开学的摸底考试,数学一百三还多,其他没一科及格。老沈挺喜欢他,平时也没念过他,今天倒是格外深沉起来。老沈对他的恨铁不成钢在此时达到了顶峰,但也只是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晚上把全班的试卷收上来,我看谁没改!”老沈话音刚落,下课铃就响了起来,于此同时还有同学们的一片哀嚎。老沈经常讲完卷子再收上去检查,谁没有在试卷上做笔记,就会被罚抄整张试卷。
这堂课认真听讲的人寥寥无几,而老沈的板书早已被他擦得干干净净,这种时候就到了同学们各显神通的时候了。有的会向老沈任教的其他班级借试卷抄,有的就直接借罗阿响的试卷把大题的解题步骤抄一下,应付了事。
罗阿响丝毫没受到老沈的威胁,倒是心情不好的他被老沈说教之后失恋的感觉也消失了,反而轻松下来,晚自习睡了个更好的觉。
但这平静仅仅持续了一节课。
罗阿响感觉到灯管的光变弱了,眼前有一片阴影投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高大的人影杵在他桌子旁边,他被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说什么,对方把一张试卷扔在他桌子上就离开了,好像他是什么瘟神一样,对他避而不及。
罗阿响抬头一看,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色背影,被甩在他桌上的试卷半翻着,姓名一栏的字写得极丑:谷肆。
他没见过的名字,看来这就是毛毛说的那个转学生,别的他不知道,这字是太丑了,就连写自己的名字都这么丑。
罗阿响是数学课代表,他把卷子拢了拢,在班上问还有没有人没交的,见没人应答他就把试卷搂着去了老沈的办公室。
回来的时候一堆人围在他座位旁,毛毛正坐在他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个按键手机,大家的目光就定格在那个破手机上。
罗阿响见过那个手机,是毛毛专门买的戒网瘾手机,实则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更好地上课摸鱼的工具。毛毛见罗阿响回来了,立刻向他招手让他也去看,罗阿响是没兴趣的,谁知道一群男的又在看什么东西。但无奈毛毛是坐在他的座位上,他只能过去。
“快来看!”毛毛环顾教室一周,见没有其他人,才小声说:“转学生的视频……”
罗阿响一脸怀疑,凑过去一看,小屏幕上只能模糊地看到一群人在类似舞台的地方演奏,连人脸都看不清,不知道毛毛是怎么看出来谁是转学生的。
“哪一个?”
毛毛的手指着中间那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把脸遮得七七八八的人,手里拿着麦克,似乎在演唱。
“这个!”
罗阿响根本看不清,毛毛把手机直接按在他手里,视频里声音嘈杂,他下意识地把音量开到最大,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正打算凑近了听,原本吱哩哇啦的讨论声戛然而止,身边鸦雀无声。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罗阿响就感觉到一阵几乎带有实质恶意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这时,他才发现有人站在教室后门边,目光盯死在罗阿响身上,眼神里满是轻蔑,随即便转变为不屑。
转学生经过他们,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身边的人也立刻作鸟兽散,偏偏手机里的声音传了出来,是罗阿响没听过的歌,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唱得很好。
罗阿响故作镇定地把手机按掉,事已至此,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总不好去跟新来的解释什么,只好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又给毛毛记了一笔。
此时的罗阿响还不知道,因为这件事,谷肆对他的印象又一次深落谷底,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无论罗阿响怎么对他示好,对方都视而不见。

阿响坐在书桌前,摊开考研数学真题册,正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逐步核对自己的步骤和参考答案之间的差距。尽管高中时候他的数学成绩不错,但面对高等数学,难免还是有些困难。大学里老师讲课的方式完全不同,他还费了些劲,转换自己的学习思路,不过好在他基础不错,加上老沈对他常年耳提面命,他也基本能跟上教学节奏。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把阿响从题海中唤了回来。他这才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此时正低头捂着脑袋,坐起来发愣。阿响也不知道说什么,站起来倒了一杯水,给人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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