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二次肌肤相亲,没有第一次的难看与愤怒,只是无尽的爱抚与温柔,给对方筑一个温热的巢。
第二天早晨是被谷肆的闹钟吵醒的,罗阿响摸索着想去床头拿手机按下,却已经被人早一步关掉了。
“我上班去了。”谷肆站在窗边,西装革履,这么大的天也不嫌热。
“嗯,去吧。”罗阿响眼睛眨了眨,又钻进被窝里。他好久没去学校,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现在这个时间以往他都还在梦里。
“我买了吃的,在桌上,你醒了热热吃。”谷肆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后才拉上门离开。
罗阿响又在床上磨蹭了会儿,爬起来洗漱时果然看到桌上放了个保温盒。
他打开看了看,几层的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主食是粥,其他都是各种小炒菜,还有他以前喜欢吃的南瓜饼,倒是好久没吃了。他用手捻了个,一口一口品尝着,和以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样,没那么油腻也没那么甜,挺合他的口味。记得以前每次出去吃早餐,他都会跟谷肆抱怨说“南瓜饼不那么油就好了”,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
说起以前,他又想起来和谷肆老死不相往来的事,高中刚转学过来时,拽得二五八万的。是因为什么两人才拉进关系来着?好像是因为老沈的钦点补习。
谷肆刚转来那时候他们高二下学期,第一次大考数学只考了44分,老沈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只能让身为数学课代表的罗阿响帮他补习。
班主任听说这件事之后更是热心,直接把两个人调成了同桌。
谷肆总是一张臭脸,对谁都没好脸色,比这个更让罗阿响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手比狗爬还难看的字,写出来没一笔跟原来的字搭边。
“罗老大!这是你的福报!”毛毛跟个兴奋大金毛一样,在他耳边吵嚷着。
“你是一点都不会读空气啊,毛,你看罗阿响这表情,跟吃屎一样。”
“你特么才吃屎了,不会说话滚!”罗阿响正在气头上,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榔头。
和罗阿响这边热络的气氛完全不同,谷肆简直门可罗雀,他转来这么些天了,没交上一个朋友,倒是有不少其他班过来送情书的女生,毕竟那张脸实在优越。
天空昏暗无光,细雨濛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时特有的土腥气。这样的天气之下,学校的学生们也态度懒散,只要老师稍不注意,同学就会闭上眼睛犯困。
距离上次和温时聊天已经过去了快一周,罗阿响也坚持着自己对谷肆的态度,不接近,不避开,而对方却对他避之不及,几乎每次罗阿响看见那张英俊冷漠的脸时,谷肆都在朝他翻白眼。时间久了,罗阿响竟然也已经接受了谷肆的态度,甚至分析起他细微的表情表现。
比如这时,他嘴角向下撇着,眉头紧皱,眼皮快速眨了一下,再次睁眼,眼瞳就已经移到眼皮上方,这是他在表示不屑。原因是罗阿响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正好罗阿响知道答案,回答正确了。
不知道是不是罗阿响的心胸变得更加宽广,他对于这一切都变得可以原谅,甚至连谷肆的行为都可爱起来,他三白眼的特色,在罗阿响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罗阿响居然已经习惯这突如其来嘲讽,有时他从谷肆对他的表情语言中发觉了一丝过度关注,否则为什么每次谷肆都会精准地在他出糗或臭美的时候给出相应的表情反馈。
有了这个小发现之后,罗阿响就忍不住想犯贱,每次谷肆朝他做嘲讽或鄙视的表情时,罗阿响就会给他一个十分愉悦的开心表情,久而久之,两人之前的表情对话就变得有来有回。
罗阿响还是第一次发觉,和人之间的博弈这么有趣,他一开始只是为了恶心谷肆,到后来,就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而已,想看某人露出某种表情。
后来,谷肆好像也发现了他这种恶趣味,对他的任何挑衅都视而不见,罗阿响也并没有失去观察他的耐心,在没事的时候观察谷肆已然成了他的习惯之一。
他发现,谷肆对他的讨厌好像是没有理由的,对别人虽然也挺冷淡,但对他就是纯粹的厌恶。罗阿响就这样把对谷肆的关注转移到了谷肆如此讨厌他的原因之上,他越来越好奇,罗阿响是个行动派,但他越接近谷肆,谷肆就越讨厌他,他们就像两块同极相斥的磁铁,而罗阿响好奇的问题永远无法找到答案。
到下午放学时间,雨非但没停,反而噼噼啪啪下得更大。罗阿响嫌麻烦,没有出去吃晚饭,直接趴在桌上睡死过去。他习惯性地往谷肆那边一看,谷肆也没出去,整个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越趋清晰,罗阿响也从困意中醒来,他望着谷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头发有些长了,只浅浅遮住他的双眼和耳朵。
那人好像感应到他的视线一般,深沉的双眸和罗阿响那双眼睛对望了个正着,罗阿响怎么也不愿服输,在这场眼神较量中,他无论如何都要取得胜。最后还是谷肆先认输,他瞥过罗阿响,眼神转眼便换了直视的对象,从罗阿响脸上挪开了。
有吃完饭的人回来,向罗阿响搭话,抱怨雨天的麻烦。罗阿响这才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应答着。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罗阿响庆幸自己带了伞,晚上也不用淋雨回去了。
罗阿响研究着数学试卷后面的附加大题,他就一步算错了,只拿了一半的分数,看来看去,也就最后的数字错了,阅卷老师就扣了他一半的分数。
“罗老大,走不走!”毛毛凑到罗阿响面前,瞟了一眼的桌面,一般没在睡觉就是在做数学题,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罗阿响正投入在他看不懂的天文数字里面。
罗阿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快滚,毛毛不自讨没趣,识相地圆润滚了。
为了自己能重新算出正确答案,下课铃响了他也没离开,耽搁了一会儿,等算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走了,教学楼里特别安静。
他站在教学楼门口,正打算撑伞离开,他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里,罗阿响被吓了一跳。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还有人没走,稍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罗阿响就窥见了黑极亮极的眼睛,谷肆那冷峻的面庞半隐在黑暗中,显出他凌厉的下颌线条。罗阿响突然在那一刻有些许遗憾,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写满了对他的敌意。
这还是罗阿响第一次认真看谷肆的眼睛,或许平时都耷拉着眼皮,谁也不想理的样子在罗阿响的脑子里扎根太深,所以才没能发现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瞳。
罗阿响看着仍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谷肆,上前搭话:“你没带伞”
谷肆看见是他之后,再也没把脸转向过这边,对于罗阿响的问题,更是当作没听到。
雨越下越大,几乎已经是瓢泼大雨了。
罗阿响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本来想自己走了的,但不知怎么,脑子里一瞬闪过谷肆那双黢亮却时常阴鸷的眼睛。罗阿响两个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对着谷肆犯贱。
他右手一伸,把人死死箍住,半搂着谷肆将人带进了雨里,他单手撑伞,贴心地把握住伞把的手往中间移。
“同学一场,互帮互助,我送你回家~”
谷肆根本猝不及防,他哪会想到罗阿响神经病一样的操作,而且这人还比他高了不少,他被这么一搂,脑袋正好撞上罗阿响的耳侧。谷肆听到罗阿响不紧不慢带着调侃的声音后,更是恼怒之极。或许是由于太过愤怒,原本白皙的脖颈霎时通红,青筋毕露。他一把推开对方,不顾浩大的雨势直接冲了出去,任由豆子一样的雨点打在身上,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罗阿响怔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谷肆会这么狠,原本只是想逗一逗他,然后把人送回去的,他低估了谷肆对他的厌恶程度,同时也更好奇其中的缘由。
从这天以后,无论罗阿响做出什么举动,谷肆都当作没看见,自然也不会有鄙视的眼神,也不会再对罗阿响翻白眼。
最近罗阿响发呆的时间变得更多了,周懋都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凑上去问他怎么了。
“大哥,你最近不对劲。”他一脸正经,表情严肃得跟出成绩那节课的老沈一样。
突然少了一个处处和他作对的人,罗阿响本来应该感到开心的,他的心情却变得更加复杂。
好奇谷肆为什么讨厌他,又好奇谷肆为什么突然不讨厌他,不对,是为什么更讨厌他?
毛毛见他一点动静也没有,又在他肩膀上狠拍了一下:“诶!回魂!”
罗阿响张嘴就想骂人,这时上课铃响了,然后就是出现在教室门口的就是老沈那张臭脸,看来这次月考他们班也是名列榜尾。
“安静!”老沈那张胖宽脸上不见一分喜色,眉毛中间皱成了一个“川”字,鼻孔不时翕张,罗阿响甚至看见了里面冒尖的鼻毛。
看来这次他们班数学平均分又是倒数第一,否则老沈肯定不会这么生气。
“谁是谷肆?”老沈问。
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倒数第一排的人身上,谷肆沉默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哦,新转来的。”老沈语气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刻平静。也不怪老沈不认识他,谷肆在班里行事低调,性格阴沉,说不定班里都还有人不记得他叫什么。
“就是你,凭一己之力拉低了班里数学平均分0.5分是吧?还只有数学这么点分?”
老沈气得吹胡子瞪眼,谷肆跟没听见一样,仍然低着头,手上用笔划拉着什么,没抬头看老沈一眼。
“来拿卷子。”罗阿响注意到老沈语气里的无奈,感觉更像是惋惜。
谷肆跟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从座位走到讲台,拿了试卷,底下的同学都伸长了脖子去看他那试卷上的分数,但没有一个得逞。
他们班按说已经是年纪最底层,毕竟艺体班,成绩差都是全校公认的了,能让老沈这么生气肯定有别的原因。罗阿响暗自揣测。
“罗阿响!”没想到下一个就是他,罗阿响从站起来,下意识地朝老沈笑,别的他不好说,数学成绩他是最有自信的。
老沈蔑了他一眼:“这次怎么没140了,叫你得瑟!”
罗阿响拿到卷子,上面郝然用红笔写着“139”,老沈这是恨屋及乌了吧,简直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事和他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老沈正在气头上,他可不触这霉头,自己笑嘻嘻地拿着卷子下去了。
没想到还没等他坐下,老沈的命令就已然到了:“罗阿响,你负责给谷肆辅导数学,要是他下次没进步,你负连带责任!”
……不是,这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啊?我……”罗阿响不乐意了,他刚说出口,才意识到有人的声音和他的声音重合了。
“不需要,我自己学。”谷肆看都没看罗阿响一眼,发言后“碰”一声坐下了。
“你自己学也行,只要你能保证下次及格。”老沈像是见惯了这种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头也没抬继续发放试卷了。
“……”谷肆看着试卷上的44分陷入了沉思,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再转一次学。
班主任听说了老沈的安排后,大手一挥,直接给两人安排同桌。
毛毛和另一个男同学凑热闹,趁着晚饭的休息时间直接把桌子帮罗阿响搬到谷肆旁边了,还一脸怪笑地盯着罗阿响,罗阿响看了他俩那笑容都怕睡觉会做噩梦。
罗阿响看了一眼黑板上的课程表,晚自习还是数学,他两眼一黑,怀疑自己是不是水逆。虽然表面上讨厌,但老沈给的任务还是得完成。
趁着晚饭时间,罗阿响非常敷衍地凭着记忆自己在本子上写了几道基础的数学题的题干,题型倒是挺全,选择题、填空题、解答题都有,既然要补习,肯定先要看看对方到底掌握到什么程度才好对症下药。
他把这张略显简陋的“试卷”丢在谷肆桌上,然后趴在桌上睡觉,晚饭都没胃口吃了。
毛毛好歹有良心,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个饼,还有一瓶水,这是怕他噎死。罗阿响接过来,三两口吃完了,又趴在桌上睡觉。
谷肆是压着铃声到教室的,他在罗阿响旁边停顿了一下才往里走,像是不得不接受自己有这么个同桌了。
罗阿响趴在桌上装睡,目光一直跟着谷肆,想看看他在看到“试卷”时的反应。只见谷肆抓起桌上那张纸就打算往垃圾桶里丢,但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愣了一瞬,他瞥了罗阿响一眼,罗阿响赶紧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就这样,他们同桌的第一个晚上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罗阿响下晚自习跑得比谁都快,他回去还有5张速写要画,他一边往家里跑一边在心里骂:到底是谁说艺体生轻松的!
回到家父母又在甜甜腻腻你侬我侬,同时告知了一下罗阿响他俩要出去旅游。罗阿响早就见怪不怪了,说了声知道了就钻进屋里赶速写。
第二天他顶着个熊猫眼去学校,没睡饱的他已然忘记自己被换位置了,还在问那个同学为什么坐在他的位置上,又被毛毛他们嘲笑了一番。
他骂骂咧咧地在新座位上坐下,把画好的美术作业放在课桌上,准备下了早自习去交。罗阿响感觉自己是个陀螺,每天都被速写抽着走,每天不是在画作业就是在画作业的路上。
罗阿响把熬夜画的作业交给老师,老师来回看了几眼,视线停在其中一张纸上,对罗阿响说:“这是什么?我记得我不教数学啊?”
罗阿响凑过去一看,竟是他昨天给谷肆布置的作业,他忙笑着回答:“拿错了拿错了。”
本来让毛毛一等人在校门口等他一起去吃早饭的,等罗阿响拿着一张纸到校门口的时候,根本没人在等他。罗阿响直奔他们常去的早餐店,周懋喜得罗阿响一个暴栗。
其他人的目光被罗阿响手上的纸吸引了注意力,本来以为是什么八卦,都争着去看,结果看到的却是数学题,大家都大呼晦气,毁了一早上的好心情。
罗阿响一边喝粥一边快速过了一遍作业,他忍受着谷肆那笔画都对不上的一手烂字检查作业,忽然觉得自己太可怜了,早晚应该找老沈要点赔偿,因为谷肆不仅字烂,就连这几道最基础的题都没对几个。
针对谷肆这种情况,罗阿响整理了一些极为初级的公式,并把公式与其常见习题类型一一对应。按照谷肆对数学的理解,慢慢讲是来不及了,只能采取填鸭式教育,看他自己悟性了。
他每天把要写的题放在谷肆桌上,谷肆第二天交给他答卷,他再把试卷批改、纠错、交回。这样一来一回两人之间竟然形成了不可思议的默契,他们同桌这么久了,别说对话了,就连眼神交流也很少。
就在这样的节奏中,很快迎来了期中考。罗阿响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害怕看到数学试卷的分数,而且还不是他自己的分数。
分发数学试卷时,罗阿响比谷肆本人还要紧张,这关系到他在老沈面前的尊严。谷肆从老沈手里接过试卷,仍然板着一张脸,根本不能从他的表情判断分数。
在罗阿响以为自己前功尽弃时,谷肆在座位上坐下了,两只手把试卷在罗阿响面前举了起来,将分数展示给罗阿响看。
在试卷上的分数时,罗阿响在心里暗爽,自己默默在桌子底下比了个耶。
试卷上大大的一个红色84分,比上次考试整整多了40分,差6分就及格了!
两人明明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交流,却好像能通过心流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一般,连通了的兴奋与快乐在两人之间来回荡漾。
罗阿响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偷乐,这比他自己取得好成绩还要开心。而在罗阿响没注意到时,谷肆的嘴角弯了弯,这大概是他来到这个学校第一次感到由衷地开心。
打破两人之间这种奇怪交流方式的契机是学校举办的年级排球比赛,是已经面临高三的他们能够参加的唯一一次体育比赛了,班上自然是想拿好成绩的,作为艺体班,更是想挣个面子。
罗阿响和谷肆作为班上的大高个,自然责无旁贷,最后在体育老师的拍板之下,谷肆作为副攻手参与这次比赛,罗阿响则是二传。
运动和学习又不同,本质是团队合作,不通过互相交流是不可能会有质的飞跃。罗阿响倒是还好,他在班上人缘不错,什么都能聊两嘴,交流并不成问题。
但这对谷肆来说就是个巨大的挑战,平时说话就少,更别提要在短时间内和这么多人培养默契度了。虽然他平日里做的排球练习不少,但事实就是因为他失分的情况更多。
为了这次比赛,大家都牺牲了休息时间,占不到室内运动场,即使在塑胶跑道上也会成组对练。谷肆内心其实也并不希望这些努力付诸东流,于是想要独自一人付出加倍时间和精力来弥补自己性格原因造成的短板。
有一次下晚自习罗阿响忘拿校服,回去拿的时候看见昏暗的操场上,谷肆还在对着墙练习。他被这人的固执折服了,只好主动打破了既定规则,和谷肆搭话了。
他俩本来也是同桌,交流起来方便,只要一下课两人的脑袋就凑在一起,罗阿响又开始给谷肆补习队员在排球上的长处和短板,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罗阿响在说,谷肆也学得认真,甚至有时还会在草稿纸上画示意图,以便询问罗阿响的意思。
经过这些点滴相处,罗阿响发现谷肆其实特别聪明,一点就通,学什么都快。他只花了两天就记下了十几个队员包括候补队员在内所有人的长处、短处甚至打球时的手癖。
在罗阿响充当润滑剂的情况下,他们班排球队的实力飞速增长。谷肆永远都冲在拦网第一线,也会在触球时喊出来,会在失误时和队友交流原因,甚至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接下队友漏掉的球。
渐渐的,谷肆和其他人的关系也没那么僵了。
罗阿响将他的改变看在眼里,这种逐渐“驯服”一个人,并让他为自己所用而产生的成就感无与伦比。
他们班就这样团结一心,冲出重围,杀进了决赛。
训练的时间更加紧锣密鼓,他们会找其他班级对练,然而那一天老师稍微拖了几分钟,没人占到室内运动场,他们的对练就改为了户外,简单在操场上拉了网。
那天罗阿响仍然作为二传打练习赛,但他状态不太好,或许是因为睡得太晚了。
在他一次跳接时,一个没踩稳,脚崴了,直接跌倒在户外运动场上,登时他的膝盖和手肘处便鲜血淋漓。
摔在地上那时他看见了,最快反应过来的是谷肆,扔下球直接朝他跑过去了。从认识他以来,罗阿响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担忧的表情。
排球比赛最后的结果是他们班的王牌二传罗阿响负伤没能出席决赛,只拿了个亚军。
青春或许总是要有这么一点微小的遗憾,让回忆中的对方更鲜活、真实。
罗阿响笑着摸了摸手肘上的伤疤,又躺回了床上。那时候真好啊,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每天要担心的只有画不完的作业,不像现在,要考虑学习,还要自己挣生活。
罗阿响想到了什么,翻身起来打开了他珍藏许久却从没打开过的储物箱,里面放着高中时他用过的画具。他的指尖一下一下滚过那些铅笔、颜料管,忽然就特别难过,他曾经以为触手可及的梦想,现在离他是多么遥远。
箱子最底下放了一个素描本,他这些年从来没敢翻开来看过,怕自己看了之后就无法坚持独自前行了。
此时他拿起了那个本子,里面都是他的摸鱼作:上课时的老沈,朝别人扔粉笔头的毛毛,上课时偷偷照镜子的女同学,排球赛时队友挥洒汗水的姿态……他的高中生活几乎都在这个素描本里凝成了微缩景观,他翻到最后一页,那是大雪里朝他跑来的谷肆。
第18章
罗阿响看着那张有些潦草的速写,冬日风景萧瑟,路边的树木都光秃秃地挂着雪,景色像是被模糊掉了,唯一清晰的只有谷肆的脸,表情满是不甘和愤怒。罗阿响的指腹在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摩挲了两下,这是他当时凭记忆画的,他印象中高中时和谷肆见的最后一面。
他收起了本子,又把那个储物箱放进了衣柜深处。
罗阿响慢慢悠悠地收拾好自己,然后去医院,今天就可以拆纱布了。
谷肆电话打来时,罗阿响正在复查,医生在问他情况,于是他没来得及接。
拆了纱布之后,罗阿响感觉自己的世界都明亮了,看东西不用那么费劲了。没等他适应一会儿,谷肆的电话催命一样再次打了过来。
“喂?在哪儿?”谷肆的声音中透露着他的急不可待,好像害怕又联系不上他一样。
“医院。”
“哦,纱布可以拆了吗?”
“已经拆了。”
“那正好,我过去接你,去温时的学校。”
罗阿响反应了一会,这才想起来答应过要去和温时见面,他应了一声,语气含糊,也这么多年没和温时见面了,还有点紧张。
车停在医院门口,谷肆打开车窗,朝正站在门口等的罗阿响招了招手。
温时所在的学校和罗阿响的学校完全不同,车刚开进校门,就能明显感觉到这是一所艺术氛围浓厚的大学,道旁整整齐齐的银杏树,创意活泼的宣传墙,是罗阿响以前憧憬过的艺术类学校的样子。
“原来温时在庆美啊,真好。”
庆美算是全国公认的好美院了,很多艺术生都憧憬这里,将庆美作为自己的梦想。但当时的罗阿响心高气傲,目标是比庆美还难考一点的邶美。
谷肆看了一眼罗阿响,似乎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的小动作被罗阿响发现了,于是罗阿响问:“想说什么?”
“原本你的学校应该比她的好。”
罗阿响的笑容凝在脸上,几秒后就逐渐消失了,变成了有点尴尬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很快车就在临时车位上停好了,他们也当作之前的对话不存在。
温时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们了,远远就跟他们招手,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阿响阿响!好久不见!”温时见到阿响时几乎要跳起来了,几乎完全没有阿响印象中的安静内敛了,变得阳光开朗多了,咧着嘴笑得超级开心。
罗阿响的情绪也受到她的影响,变得高昂了些。他和温时抱了抱,下一秒温时就开始掉眼泪了。
“啊呀,怎么啦大小姐!”罗阿响赶紧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又给她递纸,他都有些手足无措。
“呜呜呜……你瘦了好多……”温时哭着,漂亮的脸上表情乱七八糟,又哭又笑。
几分钟后温时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带着罗阿响和谷肆在她们学校散步。今天天气没那么热,还吹着小风,正适合校园漫步。
“阿响,你真的好狠心,这么多年都不联系我!如果不是大木头偶然遇见了你,你是不是打算这样消失一辈子?”
温时玩笑一样的质问,却正好戳中了罗阿响的心事。他和谷肆的再遇就像是嵌合开关,一环套着一环,无意间重启了罗阿响极力逃避的许多重逢。
“没……”罗阿响下意识地否定,但说出的词他自己都不信。
好在温时只是适时发泄一下情绪,没有深究其中的事由,罗阿响逃过一劫。
三人像许多年前那样在校园漫步,一起去学校周边的小餐厅吃饭,好像没有这些年的分离一般。
温时扒了一口饭,好奇地问罗阿响:“你在哪个学校?读的什么专业?”
罗阿响不好意思说他学校的名字,他怕说出来温时都没听说过,于是含糊着只回答了专业。
“我读的经济学相关专业。”
“哦——”温时没表现出更多惋惜,这让罗阿响松了一口气。他竭力避免和以前的同学见面,其中原因就是害怕听到别人说一声“可惜”。当其他人都这么说的时候,本人心中的遗憾往往是最深的。
“你呢?”罗阿响笑着问温时。
“服装设计。”
很适合温时的专业,记得高中时她就说过想读这个专业,现在梦想成真了,罗阿响不禁有些羡慕。
这次和温时在庆美的见面,更多的都是温时和罗阿响的交流,谷肆几乎不怎么发言。听着温时那些寻常烦恼与抱怨,罗阿响就会下意识地想,如果他当时也读的美院,现在的烦恼应该也和温时差不多吧。
到家后罗阿响洗漱完毕,坐在书桌前,不知为何怎么也看不进去书。他原本满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下遗憾向前走,如今看来还是艰难,尤其在见到温时后更是心绪丛生。
他越思考越焦虑,最后干脆躺床上,早早睡了。
时隔近一个月再去学校,通知栏上贴的开除通知已经泛黄了,罗阿响一刻也没停留,并未多看一眼,径直去了教室。不知为何,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和之前不同了,从以往的不屑调笑变为了些许忌惮,上课时比以前也更安静。罗阿响仍然坐在没有人选择的第一排,没有任何人坐在他旁边。
罗阿响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学校环境,现在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更加安心一点,经过这次的事情,暂时也不会再有人来找他麻烦了,这正好。
然而不知为何,罗阿响的心思却一直落不到学习上。他坐在图书馆里复习专业课的知识,怎么也看不进去。以往对他来说十分熟悉的概念和公式,如今看起来像是天书。罗阿响在图书馆里发了半天呆,终于知道自己状态不对,赶紧换了英语刷题,这才稍微静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