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响彻by蝉饮
蝉饮  发于:2025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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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阿响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摸到的是纱布的质地,比他手上的皮肤还要柔软,他的右眼没有焦点,看什么都重影,维持着左手摸着敷眼睛的纱布的动作,一动不动。
“很痛吗?”易航发现了他的异常,“我叫医生来。”易航的速度快到罗阿响来不及阻止他,医生一边询问情况,一边检查罗阿响的眼睛。
“很痛吗?有没有头晕?”
罗阿响摇摇头,他确实不觉得痛,刚醒的时候有一点头晕,但是现在已经好了。
他只是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希望再次睁眼能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睡觉,而现在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的梦。
“再住院观察一周吧。”
“最短多久能出院?”罗阿响语气没有起伏,但语速暴露了他急切想出院的心情。
“最少也要一周,还要观察一下有没有脑震荡。”医生毫不留情,没有丝毫周旋的余地。
易航知道他在想什么,坐在病床旁给他剥橘子,他向来寡言少语,不知道怎么安慰罗阿响。病房里一片嘈杂,只有他们这一隅好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钱的事……”
“易大哥!钱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罗阿响立刻接话,他不想再给易航添麻烦。
易航仍然板着脸:“店前有监控,我报警了,钱他们会赔的。”
罗阿响原本激烈的情绪忽然变得很轻,卸下了身上的重担一样:“嗯,谢谢。”
这时有人重重推开门,站在门前的人仍然西装革履,只是袖子挽上去一截,脸上挂着汗珠,四处张望,看到罗阿响时冲了过去。
“阿响,还好吧?”谷肆本来是想下了班去罗阿响那里看一下,等了半天没了耐性,直接去了酒吧,没看到罗阿响,他问了店员,对方却说罗阿响住院了,他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我没事。”罗阿响转过头,不想让谷肆看到他缠着纱布的眼睛。
“你们聊,我先走了。”易航递给罗阿响一个橘子,转身离开了病房。
谷肆拖动病房里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音,他在病房前坐下了。
“我会帮你。”谷肆看着罗阿响没被覆盖的右眼,表情认真,语气沉重,沉重得好像罗阿响不同意就是犯下什么错。
“不必了,谷总。”
“你现在有钱吗?能自己支付医疗费用吗?还要住在那间破落的房子里吗?”
一连串的提问让罗阿响哑口无言,他的手死死抓着白色的床单,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格外明显。
“我说!不用了!”罗阿响顾虑着现在是在病房里,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为什么?罗阿响,为什么?”
“易大哥会帮我,不需要你再费心。”
“你能接受他的帮忙为什么不接受我?”
最终两个人还是成为病房里的焦点,周围有几个人盯着这边,好像在防备两人会打起来。
“……”
罗阿响沉默着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完全不想再和谷肆交流,他永远和这个人讲不通,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和谷肆都不是同一路人。
身上传来的阵痛让他无法忽视,谷肆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晃,他把手臂横在眼睛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痛苦,为什么非要让他这个时候遇见谷肆。
或许因为药物作用,罗阿响不知不觉之间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谷肆已经不在,罗阿响松了一口气。他爬起来坐着,自己剥了个橘子,嗓子干且疼,嘴里全是药味。
酸甜的柑橘味让他心情好了一点,想到刚才的事,心里就又忍不住感到烦躁,谷肆到底为什么还这么纠缠他,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已经将往事抛却,而谷肆却并非如此。
没等他回忆往事,谷肆提着东西又进来了,罗阿响差点两眼一黑。要说他现在对谷肆的感情,除了愧疚就没别的了,这也是他抗拒谷肆的原因。
年少无知的时候做了错事,而他现在又一无所有,无法对谷肆做出任何赔付,他每次看到谷肆心里就会特别烦躁。
“吃一点吧,记得你喜欢咸口。”谷肆把东西放在小桌上,自己坐在一旁,只是看着。
罗阿响此时一个词也说不出,他仅剩的右眼盯着谷肆看,希望能从谷肆的脸上看到一丝恶意或不耐烦,这样他那些歉意也许会变淡。但谷肆以试探的目光看他,那样小心翼翼,这种目光罗阿响很熟悉,数年前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谷肆。
粥的温度正好,口味有些淡,想必是调整过的,适合病人的口味。
“谢谢。”这些年他不知道跟别人说过多少次谢谢,也不吝啬对谷肆说。
罗阿响别过头,他最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脆弱不堪的样子,更别提这个人是谷肆。从他们重逢以来,他展示给谷肆的都只有拮据与狼狈,他原本是想自己振作,再以和过去一般一往无前的姿态出现在谷肆面前,但现在,他成了一个笑话。
他斜靠在病床,手指来回搓捻着薄薄的床单,身上的病号服衬得他更虚弱,左眼被纱布缠着,模糊的视线里,谷肆在病床前站得笔直,袖口被挽起来,手腕上的腕表散发着微光。谷肆成长为优秀的人了,而他呢?
罗阿响回想起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为了赚钱他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然而他还是支撑不起自己的生活。决定考研之后每天看书学习,眼睛干涩到疼痛,反观谷肆,早已学业有成,驰骋商场,翻手云覆手雨。
没法比,真没法比。
罗阿响认输了一样,他低着头,一口一口轻啜着那略带咸味的粥。
“出院后怎么办?”谷肆不给他喘息的余地,只一味追问,让罗阿响颇有一种被太阳追着灼烤的感觉。
“上学、打工。”
还能怎么办,罗阿响的生活除了为钱发愁还是为钱发愁,他口中的上学都已经被压缩得几乎只剩下授课时间,其余时间都在打各种工。
好在这次住院费和视网膜脱落的手术费都能有赔偿,他才可以稍微缓一口气,如果没有易航的帮助,他是真不知道怎么支付高额的医院费用。
输了几天液,罗阿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肿了,留置针在他手上留下青紫痕迹,左眼已经换了几次药,医生说就算出院也得每天过来检查换药。
住院的一周期间,谷肆每天都来看他,尽管罗阿响说了让他不要来之类的话,但谷肆并不如他的意,即使有时工作完都已经凌晨,他还是会过来看一眼。
出院那天易航来医院,送了他一束花,表示对他出院的祝贺,罗阿响并不觉得这种事情也需要仪式感,他仍然接过易航的花。
他站在医院门口四处张望,原本以为谷肆会来,但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平时都满勤,这种时候反倒缺勤,不知为何,罗阿响心里空落落的。
易航把他送回了家,那脏乱不堪的老旧小区重新呈现在罗阿响面前,他倒是觉得亲切了。
他的左眼仍然缠着纱布,手上抱着易航送他的花,站在单元楼前朝着易航挥手,住院这些时间他又瘦了许多,清癯的身影被风一吹,衣角翻飞,风灌满了他略大的衬衫,整个人显得更单薄了。
“好好照顾自己。”易航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罗阿响只是抬了抬手,他这些年都没做到的事,也不会因为易航的一句话就发生改变。
他爬着楼梯,喘着粗气,有点后悔自己租这个房子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谷肆给他送书和资料那天,他也是这样抱着沉重的书类一阶一阶往上爬吗?
一想到谷肆,罗阿响的心就沉下去,原来这么多年,他也没放下,大概是他亏欠谷肆太多,才会这样念念不忘。
他今天出院,也并没有告知谷肆,不知道他是否还会照常去医院,想到这,他想给谷肆打个电话,但拿起手机,却并不知道谷肆现在的号码。
罗阿响早已删除了谷肆高中时的电话,但他的脑子还记得,鬼使神差地拨了过去,竟然通了。罗阿响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莫名很紧张。
“喂?”对方几乎是秒接,“罗阿响?”
“……是我。”
“嗯,怎么了?”
“出院了,想跟你说一声不用去医院了。”
谷肆沉默了一瞬,回答道:“那我能去你家吗?”
“……我说不能你就不来了吗?”
对方似乎哂笑了一下,接着答道:“那等我下班。”
罗阿响心里十分别扭,他明知道这样不好,又想着他欠了谷肆许多,他现在没办法用物质还他,要不就做一顿饭还礼?
他在医院呆了太久,也很久没活动了,虽然现在眼睛还不怎么舒服,好歹手能动。想到这他打开手机叫了食材外送,买了些肉以及蔬菜,他记得谷肆喜欢吃半肥半瘦的红烧肉,顺便炒几个蔬菜,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的喜好有没有发生改变。

第14章
谷肆来的时间比预料中早,听到敲门声,罗阿响正在给红烧肉收汁,屋子里香气扑鼻,连罗阿响的心情都好了些。
“好香。”谷肆用一张严肃的脸说这话,罗阿响都忍俊不禁了。
“笑什么。”
谷肆没理会罗阿响,凑进狭小的厨房就这里看看,那里闻闻。罗阿响家厨房小,他一个人转身都嫌拥挤,更别提谷肆这大个子也进来了。
“你出去坐一下吧,这里太小了,容不下两个人,饭马上就好。”
罗阿响做饭一般是多线程操作,他会合理地规划每个菜所需的时间,最后再一起出锅,这还是他之前在饭店打工时店里的主厨教他的。
也就十来分钟,罗阿响就把三菜一汤端上桌了。他走到外面,就看见谷肆站在窗边往外看,好像跟没见过一样新奇。不过也是,大少爷嘛,没见过这种破烂小区的景色也正常。
“饭好了。”
饭菜已经全部做好,罗阿响把围裙脱了挂在厨房的门上,端着两碗饭出来。
两人刚坐上木桌,正要吃饭时,敲门声又响起了。
罗阿响觉得纳闷,按理说不应该有其他人回来,起身开门才发现是易航,手里提着什么,
“易大哥?”
“好香,看来你……”易航进门后才发现还有个人,看到谷肆之后他没说完的话也没继续了。
易航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罗阿响日常起居不方便,于是在外面的餐馆打包了饭菜拿过来,却没想到撞上这么个场面。
于是桌上又多了几个塑料餐盒,易航坐在罗阿响旁边,谷肆坐在罗阿响对面,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非常诡异。就算是平时见谁都能圆两句的罗阿响也沉默了。
“这是我同学,谷肆。”罗阿响对易航介绍道。
易航语气波澜不惊:“嗯,上次在医院见过,还有他喝醉……”
“这位是易大哥,就是上次你去的那个酒吧的老板。”罗阿响又跟谷肆介绍。
“嗯,你好。”谷肆虽然始终面无表情,罗阿响却看出了他的不满,和刚开始进门时的情绪完全不同。
最后在没有人说话的诡异氛围中,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易航吃完就走了,谷肆仍然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罗阿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起来收拾碗筷。
“我来吧。”谷肆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罗阿响按下去。罗阿响刚想说什么,又立刻被谷肆堵了回去:“你眼睛还没痊愈。”
由于他的语气里的压迫感太强,罗阿响只好任由他去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罗阿响还觉得有些新鲜,从前那个高傲的谷肆竟然也会洗碗。
“这些还要吗?”谷肆指着易航带来的几个塑料盒子,也有些剩下的。
“要的要的,放冰箱,我来我来。”罗阿响把盖子盖好了,摞起来往冰箱放。厨房太小了,冰箱就被放在客厅的角落了。
谷肆点点头,把几个碗拿去厨房洗了。
罗阿响被谷肆抢了活,没事干,就想着先进卧室看看书。在医院躺了一周多,他都忘了原来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他现在别无所求,只想要平静地生活下去,然后考上心仪专业的研究生,不再这样拮据地生活而已。
说是想看一会儿书,最终还是只是坐在桌前发呆,他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最近发生太多事,罗阿响适应力那么强的也要反应一阵了。
忽然罗阿响感受到身后有一股目光,转头看是谷肆,正站在门口盯着他看。
“怎么了?”罗阿响下意识摸了摸他左眼的纱布,这已经是他这几天的习惯性动作了。
谷肆摇摇头,举了一下手里的水杯:“吃药。”
“哦哦。”罗阿响应答着,他原本就有两百度近视,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视力之后,右眼看什么都稍微模糊,但不至于影响正常生活。所以现在他看站在门口的谷肆,整个人的边缘都散发着微光,像电视剧里的谪仙。
吃药这件事对于罗阿响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他熟练地接过谷肆手中的水杯,一把药全拍进嘴里,再猛咽两口水下去。
“以前不是挺怕苦的?”此时谷肆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笑意,他想起来罗阿响高中时感冒嫌药苦不肯吃,还得用糖哄着的往事。
罗阿响脑子里当机了一秒,随即也笑:“都多久以前了,大人了。”
其实罗阿响不是很愿意回忆以前,高中时候的日子对他来说只有和谷肆那点回忆是好的,为了避免痛苦,只好连那一点点甜也舍弃了。
他又坐回卧室的桌前,想着专心看书,或许谷肆就会觉得自己很打扰,从而主动离去。遗憾的是谷肆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自己搬了个椅子在罗阿响身边坐下了。
罗阿响心里直犯嘀咕,谷肆以前不是这样会死缠烂打的人,他还是装作在看书,实则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你想干嘛?”罗阿响终于还是没忍住,整个人朝向谷肆那边,也不装了。
“不干嘛。”
“那少爷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还早。”谷肆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表,目光又落在罗阿响看的书上面。
“什么时候考试?”
“12月呗,先试试,不行再来一次。”罗阿响没当回事,他早就不是那个自视甚高的小孩了,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有杆秤的。
“你……没画画了吗?”
罗阿响语气仍然平静:“早就不画了。”
他表面回答得轻松,实际上心里一惊,这还是有人敢当面这样问他。以往被称作“美院种子选手”的他,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放弃画画。
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罗阿响觉得上次提笔画画都上辈子了。
“为什么?”不知道是没眼力见,还是故意找罗阿响不痛快,谷肆偏偏要盘根问底。
“不合适……”
没等他说完,谷肆就断定道:“不可能不合适。”
罗阿响没生气,只是有些无奈,现在的谷肆还是这样自我中心,即使长大了,他也没变,这让罗阿响很羡慕。
“温时说想见你。”谷肆继续说道:“你不想见的话我可以帮你拒绝。”
罗阿响忽然松了一口气,原来谷肆只是想问这个所以才赖着不走的。
“没事,我眼睛好了就去见见她,好久没见了,还有点想念老同学。”
“那你想我吗?”
罗阿响看向谷肆,对方没有一丝玩笑意味,表情严肃,就像在讨论什么工作一样。
罗阿响忍不住笑:“你真要问这个吗?”
“嗯。”
“想过。”
谷肆心里一跳,他没想到罗阿响会如此坦诚地回答,但这个答案却没那么合他心意。他希望的是罗阿响仍然跟几年前一样,总是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在亲密时刻,会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依赖。
现在的罗阿响不会这样,他只会找体面的回答。
“好,那你什么时候好点了,就打电话给我。”谷肆冷着脸,终于从罗阿响的出租房离开了。
罗阿响突然觉得口渴,他走到厨房,用电热水器烧水,屋外的光照进漆黑的屋子,映得罗阿响的身影更加伶仃。毫无预兆地,一行眼泪从他面颊划过,左眼的纱布被浸湿了。
其实他刚刚更想对谷肆说对不起,不知为何却开不了口。罗阿响整个青春里最对不起的就是谷肆,时隔多年也没能对他说出来。这么多年来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将自己当年的行为正当化,也无法减轻他半点愧疚。
好在谷肆这几天都没来找他,这让他情绪上轻松了不少。
在眼睛还没痊愈之前他不会去学校,每天要去医院换药,好在医院不远,走路就能到。他不想去学校的原因无他,只是顶着这样一副病躯,去学校肯定又会被人说卖惨。之前他们学校的助学金名额开放,罗阿响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写上去,交给班长之后全班人都知道了,一直在说他卖惨。
天气还是一样闷热,由于身上和眼睛的伤还没好,没办法正常洗澡,只能用湿毛巾天天擦身体,洗头也只能去店里洗。他还是有点心疼钱,尽管肇事者会赔一大部分,他也不舍得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以前排得满满的时间现在全部空闲下来,看书也看不进去,天气一热他就想开空调,到时候电费又是一笔。罗阿响叹气,想着要不在网上买个小风扇忍一忍,等夏天过去。
小风扇还没回来,医生的警告先来了。因为心疼电费,他也就一晚上没开空调,第二天医生就说他伤口发炎。
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
终于在第三周时,打他那群人给的赔偿费到了,罗阿响可以不那么勒紧裤腰带生活了,很难说这次的经历到底是福还是祸。
他的伤也慢慢好了,眼睛可以拆纱布了,虽然还是有点看不清,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罗阿响买了些水果,顺便去易航的店里给他送去,这次如果不是易航帮他这么多,他现在都不知道埋在那块地里。
易航的酒吧下午还没开始营业,但他已经在做准备,看见罗阿响进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句欢迎光临没说完,罗阿响先笑出声了。
“笑死了,哈哈哈哈!”罗阿响伤好了,人也有精神了,这会儿笑得挺痛快,他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放肆地笑过了。
罗阿响把水果放休息室后,才又回到了前台。
易航手上擦着玻璃杯,问罗阿响:“买了什么?”
“一点水果,不忙的时候你和同事们都尝尝。”罗阿响也进了吧台里面,帮着易航收拾,他喜欢开店前的准备工作,不用和人交流,只用清洗收拾就好。
“上次你那个同学,你们关系很好?”易航问。
“唔,他是我前男友。”罗阿响回答得倒是痛快,在他看来,只要他能大方地表明关系,那就更能证明他俩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易航一针见血:“我看他对你余情未了。”
罗阿响笑笑没说什么,即使他高三时就已经认识了易航,他也没对易航敞开心扉过,到现在更是只将对方看作自己兄长一样的存在,很少谈起情感方面的问题。
这时罗阿响的手机响了起来,罗阿响一看来电:是谷肆。

“……行。”
那边把电话挂了,不知是不是罗阿响的错觉,他好像听见电话那边有熟悉的叫卖声。
十来分钟之后,谷肆走进了酒吧,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他走过来时太有气势了,让罗阿响感到一阵无形的威压。
“怎么在这?”
“去完医院顺路看看,找我咋了?”
“还是温时那边,说想看看你。”
“……今天不行,我总得收拾下。”
“知道,就是跟你说一下,别忘了有这个事。”
“那你今天找我干啥?有事儿?”罗阿响站在柜台里,眼神都没抬起来看过谷肆。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谷肆说着,又转头跟易航说:“要一杯……”
“别喝酒,喝醉了不管的啊。”
罗阿响本身只是想撇干净自己的责任,但这话却似乎取悦了谷肆,他浅浅笑了一下:“我也没说我要喝酒吧?”
一旁的易航也看得有点难受:“没营业,你俩别在这调情。”
罗阿响在柜台里狠狠推了易航一把,易航一个趔趄,差点撞后面酒柜上。
谷肆倒是心情渐好,从一开始的苦大仇深,到现在脸上甚至仍然带着笑意,在易航那句“调情”之后,更是抬手捂嘴,想要掩饰此时愉悦的心情。
“别闹。”易航站稳后,眉头一皱,顺势摸了摸罗阿响的脑袋。
看见易航的动作后嘴角又撇了下去,他问罗阿响:“送你回去?”
“行。”他眼睛的纱布下周就能拆了,现在还是一个半瞎子状态,有人送更好,所以他答应得爽快。
“那我先走了,易大哥,下周拆了纱布就来上班。”
易航嗯了声,又埋头擦干罗阿响刚刚洗好的杯子。
罗阿响坐上副驾驶,谷肆坐上驾驶位后拿了两张照片给罗阿响。
罗阿响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男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偏了一下头问:“这谁啊?什么?”
“他不喜欢你的,把你当替身。”
“啊?”罗阿响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谷肆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酒吧老板。”
“易大哥怎么了?”
谷肆这一通话根本连不成一个故事,小学生看图说话的逻辑都比他清晰。罗阿响把照片还回去,想继续追问谷肆。谷肆转过身,伸出右手正好掐住他的下巴,耐着性子解释:“他初恋和你长得像,所以他把你当替身,不喜欢你。”
罗阿响被他掐得有点疼,一把拍开了谷肆的手,脑子也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谷肆误会了。
“我知道啊。”
这下换谷肆愣住了,他狠狠地踩下离合,车子一下冲出去,罗阿响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罗阿响深谙谷肆喜怒无常的脾气,所以也没开口,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触霉头。就算高中恋爱时,他也搞不太清楚这人的脑回路,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火,以至于刚交往时罗阿响以为他是为了看笑话才同意的。
“果然你根本没变。”车在罗阿响所在的小区旁边停下,外面人来人往,很多都是接小孩回家的家长。
之前罗阿响正是被他这句话激怒,两人产生了肢体冲突。现在罗阿响没那么冲动了,他甚至有一种想要跟谷肆从头清算的欲望。
“你一直说我没变,指的是什么呢?”罗阿响似笑非笑地盯着谷肆看。车窗外一片赤红晚霞从罗阿响背后洒下,夕阳映在谷肆眼中,场景突然变得悲凉起来。
“你这种拈花惹草的性子,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的鬼话是不是,什么只认真对我,实则到今天你也是那个人群中大受欢迎的花花公子,而我不过只是你娱乐的对象之一而已。”
看样子谷肆是被气急了,这还是重逢后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连气口都几乎没有。
“你说是就是吧。”罗阿响不想做任何解释,或许他在谷肆眼里一直都是这种形象也算是一种宿命,他和谷肆永远都不得善终。
原来从高中时他们开始恋爱时,谷肆就没相信过他,不过好像一切也没那么重要了。
“奉劝你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有那么强的掌控欲,私下调查别人是侵犯隐私的。”罗阿响说完这句话就下了车,原本他以为和谷肆又能好好交流了,或许可以把以前的事情也一一说清,不过是他的妄想而已。
“帅哥!这里不让停车!”有街道维护秩序的阿姨站在谷肆的车旁边喊,谷肆看了一眼罗阿响,想要追上去,却被人拦住了,他只好把车开走。
罗阿响到家的时候还没缓过神来,他想起了一幕幕往事,以往不敢轻易表露的心事,对他来说无法磨灭的痕迹,对于谷肆来说似乎并不特别。
有人在敲罗阿响家的门,他从凳子上站起来,行尸走肉似的。
他将门拉开一条缝,是谷肆,不知道现在他还来干什么。
谷肆没说话,手一下伸进门缝中,生生把门拉开了,随后顺手把门带上,双手搂上罗阿响的身体,实打实地拥抱着他。罗阿响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既觉得自己委屈,又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将就心理。
谷肆的手干燥温热,在他脊背上抚摩着,没由来产生的安全感让罗阿响浑身战栗,即使他没有任何动作,罗阿响也能听见自己内心防线可耻地接连溃败声音。
他的后颈被人抚摸着,像是在温柔地给猫顺毛。
“……”
两人都一言不发,谷肆的胸膛像一堵坚实的墙一样抵着罗阿响,心跳声快得离谱。他们互相感觉得到对方的体温,在炎炎盛夏里有些过于炙热,但两人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谷肆的手缓缓抚上了罗阿响的面颊,他的拇指一下又一下地在罗阿响仍然覆着纱布的左眼上摩挲,随后嘴唇贴近。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布,罗阿响能感受到他的热度。
罗阿响把人推开了,药味很难闻,他经常自己洗漱的时候都会被药味呛到。
“怎么?”谷肆贴得很近,他的吐息几乎贴在罗阿响脸上,这让罗阿响有些不习惯。
“难闻。”罗阿响偏过头,尽量拂去空气里的暧昧,想要再次拉开与谷肆的距离。
“你知道易航把你当替身,还和他好,我这么喜欢你,你不回头看我一眼。”谷肆又把人搂紧了,语气里的委屈显而易见。
“你都说我便宜货了,哪里喜欢我?”
“……我没那么说。”
“你就那个意思,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就是那样的人,做不做?”罗阿响咬了咬嘴唇,他的手攀上了谷肆的肩膀,误会太多懒得解释,干脆一错到底吧,用身体换谷肆为他带来的诸多好处,又有何不可。
两人呼吸交缠着,罗阿响的手心摸到他硬茬的头发,嘴唇贴上去,像以前做的那样,舌勾缠着舌,任由谷肆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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