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下by逐柳天司
逐柳天司  发于:2025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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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师父收回手,他瞥了裴居堂一眼,又问身边的徒弟:“老七,你对你师叔昨晚亲口交代给你的婚事有什么意见。”
“……”何权青看了师父一眼,又匆匆低下头,“我……”
“你快说啊!你说你不想结婚!”裴居堂见状急死了。
“那就是没有意见了?”
“我有意见!”
第四道洪亮的声音传来,三人纷纷扭头循声而去,只见梁晖光着膀子从暗处走来,他脸阴着,话冷着再重复了一遍:“我有意见!”
何师父看着大徒弟的脸色,没有说话。
梁晖走过来,他指着何权青的鼻子咬牙用方言说了个“你个癫子给我等到起”,接着又对师傅说:“我以前都跟你讲过了,我想跟婷妹好过,师傅你揍嘛讲话一点没成用!你问都没问起我直接给人家两个讲了……!”
“那是你叔自己的意思。”何师父不觉有错道。
何权青也有点懵,他连忙向梁晖解释:“我没懂这个……”
“你没懂?!他妈的你眼挫是没?”梁晖揪着师弟的衣服吼道,“老子几想人家你看没出来是没!得这种事讲都没跟老子讲一声,你得脸哦?”
“我真的不懂!”何权青心急如焚,“叔他昨天才刚刚跟我讲的!”
“哦!跟你讲了你就答应?得咯,克咯!那你们结咯!”
“得了!”何师父把两徒弟分开,“两个都闭嘴!”
梁晖还是不肯就此罢休,他甚至不惜对师傅翻起脸来:“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先跟你讲了你现在当不作数,那我算酿?!你以为我没懂叔他看不上我嘛?你就是不愿帮我讲空,你就是觉得他比我成人,是莫!”
眼看师兄师傅争吵不下,何权青这才破胆向求情改命说自己不想跟师妹结婚,请求师父成全师兄种种。
可能是他们师徒间觉得有外人在,于是一直用的方言对峙交流,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裴居堂也能听得懂。
争吵到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师父带着两徒弟去了师妹家,梁晖在气息将近的师叔床前下跪请情,并发下会终身善待师妹的毒誓种种,而何权青也委婉表达了自己无法接受师叔重任的遗词。
师叔没有太把这两个年轻人的话放在心上,他将瘦得颧骨高起的脸转向守在床边的养女,问对方怎么个想法。
何语婷一时间被这么多人关注着,她有些害羞和局促,她比划了个手势,又面挂羞涩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裴居堂觉得她是在看何权青。
床上的老人会意的朝养女点了点头,又叫人去拿他的卦箱。
立在一旁的裴居堂不知道刚刚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不过左右两边看热闹的人都很安静,他也不好问什么。
而何权青和梁晖仍是跪在地上,像是在等待发落一般。
卦箱拿来后,师叔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艰难的由着师兄何为道扶着坐了起来,他动作迟缓地打开跟了自己半辈子的箱子,又拿出一本封页都磨烂了的黄皮书,又问梁晖的生辰八字。
梁晖啊了一声,受宠若惊的看向师妹,这才磕磕巴巴的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结果还说错了,是师父给他纠正的。
算命算卦的名堂裴居堂一概不知,但他听得懂师叔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梁晖和何语婷可在三年后的腊月二十五成婚。
这个结果算是皆大欢喜了,梁晖立马改口叫了爸,师叔也接受了,他还向师兄洒泪告喜:“我也有儿子披麻戴孝掂寿材了,走得了走得了……”
在一众欢笑声中,裴居堂还有点感动得想哭是怎么回事。
但是何权青一看向他,他立马就变了脸,两人在这突然欢快的气氛里对视了几秒钟后,裴居堂转身离开了房间。
何权青心里一落,连忙向师傅声称自己还有事就疾步追了出去。
他很快就找到了裴居堂的影子,但对方察觉到他跟上来以后就走得更快了,何权青是跑着过去才赶上人的。
他拉住裴居堂的胳膊,急问:“你怎么了?”
裴居堂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甩开对方的手,“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
何权青吓了一跳,他诚实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裴居堂简直气得想跺脚,“你能不能别那么窝囊?能不能像你师兄一样有点胆量和自己的主见!”
何权青低下头,不敢说话。
“而且我前面那样帮你说话,你都一声不吭的,你就那么想认命吗?!你以为我很想帮你吗?!”
“对不起……我,我我当时只是。”何权青不敢说自己怕惹师傅不高兴,而且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说出来,肯定又要惹对方不高兴,尽管现在裴居堂已经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了。
“下次我不会再帮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裴居堂再次撒开对方的手,“就当我好心泛滥白忙活了!”
说完,裴居堂再次加快步伐就要回家,何权青愣愣的继续跟上,时不时蹦出一句对不起。
裴居堂完全不想理这个人,但对方跟得很紧,他跑对方也跑,他停对方也停。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要回家了!”裴居堂忍无可忍道。
何权青被吼得后退了一步,“那你原谅了我吗。”
“不原谅!想到你我就烦!”裴居堂胸口一起一伏的,“从来没见人这样的!”
何权青又说对不起,呆呆的两只手揪着衣角,不知所措在脸上越写越重。
裴居堂缓了口气,咬咬牙转身又继续往家走,尽管后面的人还跟着,但他也不想去过问了。
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一前一后走了十几分钟,裴居堂眼看还有一百米就要到家了,后面的人还是跟着,他不得不转身警告对方说:“停!别跟着了行吗!”
何权青望着人停下了脚步。
裴居堂转身才走两步,后面的人又跟了上来,他不由得握紧拳头,再次回头警告:“我说了让你别跟了你听不懂吗!你不知道什么叫停吗!”
“……”何权青这才点头,小声可怜道:“那我不跟了。”
裴居堂喘着粗气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走,他竖着耳朵留意了一下身后的动静,对方似乎是没再跟了。
一百米没几步路,裴居堂进了自家前院大门的台阶时,在余光中,他看到那人还扎根在原地。
“回去!”裴居堂朝百米外的人命令道。
过了半分钟,远处的何权青还是一动不动的,裴居堂也懒得管了,他气得直接摔门进家。
“怎么回事,谁惹你了。”杨桃见儿子怒冲冲的进家又上了楼,见了爹妈招呼都不打的便冲楼梯上的人问道。
“没谁!”裴居堂甚至把脚步声踏得更重了。
楼下的两口子你看看我在看看你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桃后面端了吃的上去,裴居堂也是嚷嚷着困了累了不想吃,后面还把门反锁起来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近一个小时之久后,裴居堂没忍住出了房间,他跑到三楼上,往外面的马路一瞄,何权青果然还搁在原地杵着呢!
“都,都十一点多了你这又是要去哪。”
杨桃和老裴正在沙发上腻歪着刚来火,儿子这突然又蹦下楼来,给两口子吓得不轻。
“我……我东西从楼上掉下来了,出去找找。”
“要妈帮你去找吗?”
“不用!”裴居堂立马拒绝,“你们可别跟来烦我!”
望着儿子又摔门而去的背影,两夫妻觉得莫名其妙得很。
看着路灯下的人影越逼越近,何权青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前面让你回去你没听见吗!”裴居堂冲到何权青面前吼道,不过他这会儿吼得比较克制小声,因为现在时间可不早了,总不能吵到街坊邻居。
何权青这才相信对方是真的去而复返了,他动动嘴皮说了个:“听见了。”
“那你还不走是想干嘛!给我家守门人吗!还是想威胁我啊!”
何权青目光一颤,连忙称不是,这才转身要走。
看着人背影走了两步,裴居堂又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回来!”
何权青身子一僵,不太确定的又回了身。
裴居堂又气又恨还有点无可奈何,他真是要气晕了气笑了没忍住用方言骂了句:“你个癫子佬!”
“嗯。”何权青老实点头承认了。
“你到底有什么好嗯的!”裴居堂现在一点都不得劲儿,暴躁得不行了,他连捶了对方两下胸口,“你再嗯我揍死你!”
何权青抓住对方猛捶自己的胸口的拳头,再慢慢握紧放下,“哦。”
“还结婚吗!”裴居堂瞪着人凶道。
何权青立马摇头,“不结了。”
“窝囊废。”裴居堂感觉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撒手!”
何权青抓着对方的手掌,犹犹豫豫的又问:“下回你还帮我吗。”
“帮你什么?帮你拒婚?你师傅那么爱给人指婚?”裴居堂呵了一声。
“嗯。”
“自己都不知道为自己想想,还好意思问我帮不帮你?你怎么不让我帮你去结婚?”
何权青面挂尴尬,他攥着裴居堂的手掌晃了晃,道歉一样:“我觉得你说得都对,我以后听你的。”
“……”裴居堂这会儿气才消下来,他踢了对方鞋头一脚,又幽幽的骂了句:“癫子。”
两人在有些变味的对视中沉默了半晌,直到身后传来杨桃那声急切的“果果”,两人才醒神一样撒开了对方的手。
“干什么!”裴居堂忙里忙慌的回头道。
“哦,你在这啊。”杨桃一看人就在家门口语气都变了,“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
“那还不快回来,都几点了……哦,何师傅也在啊,要不进来坐坐啊!”
“他不用!他马上回去了!”裴居堂平时怎么没觉得他妈这么啰嗦,“我马上回去了,你别管我!”
杨桃说了行,这才消失在二人的视野里。
“你要回去了。”何权青说。
“嗯。”裴居堂把手揣进卫衣口袋里。
何权青哦了一声,“那你回去吧。”
“那你不会继续在这守着了吧。”
“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那我走一步,你走一步。”
“好。”
裴居堂点头,“转身。”
话音刚落,两人就傻儿吧唧的一起转了身,“走。”
大概走了四五步这样,裴居堂又回头叫住对方:“你明天有空吗。”
何权青想了想,“下午有。”
裴居堂把脚下一颗石子踢到对方那边,又问:“明天要不要去县里玩一下。”
“明天周日了,你不去学校吗?”
“下午玩啊,晚上才返校。”
何权青哦了一声,又在考虑着什么,“那几点去。”
“吃完午饭吧,你来我家接我。”
何权青点头,“好。”
“你开车来接我。”
“嗯。”
“记得打扮一下。”
何权青看了看自己的衣装,“好。”
裴居堂倒回去踩了对方的帆布鞋胶头一脚,再说了个明天见,然后就快速跑回家了。

听到这突然的拍门声,杨桃赶紧把抱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过去开了门。
杨桃还没说话呢,坐在床上的老裴没好气的先开口了:“又怎么了太子爷。”
“给我整衣服,我明天中午回学校。”
“中午回?你有这么积极过?”杨桃哟了一声。
裴居堂嗯了一声,又强调:“别让黄叔送我,我跟何师傅搭顺风车去,你赶紧去给我找一身得脸的衣服,我明天要穿。”
“什么叫得脸的衣服……”杨桃嘀咕着就去办了。
剩下两父子的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倍感扫兴的老裴没忍住数落儿子说:“我像你十八十九的时候,家里盖房子的钱都是我挣来,你看看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成年了十九了,这点小事还要喊妈,以后上大学了毕业了工作了谁帮你?就你这一天天妈妈妈的,除了会使唤我老婆你还会干什么?”
“那你也去帮忙啊,你光心疼有什么用。”
老裴啧了一声,受激怒的立马真去帮忙了。
裴居堂把他爹妈给他挑好的衣服试了一遍,准备入睡时才想起来作业没写,结果熬晚了,第二天差不多中午才醒过来。
他的头发已经长出来很多,估计下周就可以去适当理一理,不然像顶着个扫帚铲似的怪难看的。
对付完午饭后,裴居堂又去跟老裴拿这周的生活费,他心想今天估计得花不少钱,于是就多要了一点。
“800?”老裴刚刚把五张百元大钞递过去又听到儿子重新报了个数,“你在学校里喝多少饮料能喝到800?”
“你别管,我要买衣服。”
“让你妈给你买。”
“你昨晚还说我不能自理呢,我自己买一次都不行了?”
“……”老裴这才又递过去三百,不过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不会是要请女同学吃饭吧?”
“哪有!”裴居堂连忙把钱收好,“我现在都丑成什么样了……谁看得上我。”
“要是敢在这个阶段谈恋爱,脚都给你打断。”老裴不容玩笑的警告说。
“三百能买什么衣服。”杨桃又从丈夫手里抽了五张塞给儿子,“要买就买好的。”
裴居堂毫不客气的收下了,他把包一拎,难得没有爆发恋家情绪的欢快飞出了家门。
何权青的车停在了昨晚二人对峙的地方,他立在车前好像等候多时了,看到人过来后他便提前打开了车门。
“你吃饭没有。”裴居堂走过来,有些许不自然问。
何权青闪躲了一下眼神,“吃了。”
“那我们走吧。”
“嗯。”
裴居堂书包往车后座上一扔就上了副驾驶,何权青车技熟练的掉了头,慢慢向镇街口驶去。
过了桥后,何权青才有点纠结的主动问起话说:“我今天这样打扮可以吗?”
裴居堂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那回事,他看似漫不经心又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番,中肯的评价了一句:“还,还行,有进步。”
裴居堂昨晚之所以那么提醒对方,是怕对方早上要出狮之类的,出狮的话就要穿专门的醒狮服,他倒是没有嫌弃对方穿那类衣服出门的意思,而是担心对方不记得换下来直接穿出去弄脏了还是怎么的就不太好了。
不过就对方眼下的打扮,也没有比平时出彩到哪里吧,仍是经典的一套牛仔裤配他的格子衫,而今天的亮点无非就是多加了一件翻领牛仔衣在外面而已。
比起第一次坐这辆车,这次的乘车体验要好多了,何权青把车上的那些杂物都拿走了,一贯存在的香烛味也消失了,而且座位也套上了坐垫,整体看着没那么旧了。
“这车是你的还是班里的?”裴居堂好奇问。
“算我的。”何权青目光紧聚在前路上,“不过一般班里也能随便用,我们还有一辆公用的。”
“哦。”
“不过是二手的。”何权青补话,“去年我们对门家的大哥化疗要钱,他家里就把车拿出来卖了,我看实在没人买,就买了下来。”
裴居堂有些诧异,“多少钱买的?”
“八千差不多九千。”
裴居堂还是第一次听说几千块能买一辆车的,虽然这车确实旧得不行,同时他还意外对方竟然能一下子拿出九千块出来,他心里算了算,耍一晚上八十块的话,八千……也得耍差不多三个月吧。
“不过我以后会买好车的。”何权青自己又追加说,“过几年这样。”
“那到时候别忘请我坐坐。”
“嗯。”
一路上何权青还给他介绍了这一路上他们路过的村寨站点,以及附近的一些奇闻要事等等,与此同时,何权青才知道裴居堂是外省来的。
“你不知道我不是本地人?”裴居堂问。
“你没有跟我说过。”何权青说,“我们没有经常聊天。”
裴居堂回忆了一下,他明明记得自己跟对方交集挺多的,原来只是他的错觉吗,“我们家是长江以北那边的,不过很多年就搬出来四处安家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爸啊,他做完一个项目就要换一个地方,然后他又只做大工程,每个地方基本都要做个三五年吧,所以我小学初中都是在不同的地方上的,这个学期我才刚刚来到桐林上高中,本来我想走读的,我爸不让。”
何权青有点想不明白,“那你们为什么不固定在老家生活,一定要跟你爸到处跑?”
“那怎么行,挣钱就是为了一家人过得更好啊,家人就是要在一起的啊。”裴居堂解释,“搞得我走读都走不了。”
“跟走读有什么关系?”
“我爸那不是天天要待在镇上监工嘛,我要是走读肯定要在县里找房子住的,那我妈就得来照顾我了,我爸妈他们两个没办法分开生活,所以我爸就不让我走读,非要我住宿舍。”
何权青听了有点想笑来着。
“真的啊,你别以为中年夫妻不腻歪,我就是他们爱情的牺牲品。”裴居堂一手支在车窗上忍不住抱怨说,“我妈怕我爸在外边包小三,我爸又怕我妈找个比他年轻的,两个人死都不敢放松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在瞎防备谁,只要分开超过两天就开始虚空索敌。”
何权青没听过这样的,可能因为他没结过婚,他师父师叔师兄都没结过婚,感觉家庭这种东西是他见识以外的盲区,听着又新鲜又有趣。
快到县城时,何权青想起要停车的事,便问他们今晚要去哪里玩,他得挑个地方就近停车。
裴居堂对县城还陌生得很,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玩的,于是就瞎建议说去商场走走。
但又因为商场附近的停车点不多,两人还是走了一段路才到商场圈的。
“这边没有男装店吗。”裴居堂看着这街道两边的都是琳琅满目的女装和童装。
“有吧,可能要进到这些楼里面才有。”何权青自己也不确定,“你要买衣服吗。”
“我妈让我买的。”
裴居堂一开始本来没这么打算的,可他都拿了钱了,真不买一身回去怕是要引起杨桃的疑心。
终于给他们找着一家看起来比较符合他们年龄段的男装店后,裴居堂想着随便买一件能穿的打个幌子得了,结果选来选去都没有稍微合适一点的。
“你对格子有什么特别的执念的吗。”裴居堂哭笑不得,他看对方杵在一个穿着蓝色格子衫的人形模特面前很久了。
何权青不好意思笑笑,又解释说他不怎么会买衣服,梁晖告诉他不会买就一直买同样的,保准不会出错。
“他不是在逗你吗。”裴居堂来了点兴趣,于是让售货员把模特上的衣服拿了下来。
不过该说不说,格子这种花色款式确实经典能打,裴居堂试了一下,觉得还挺能应付他妈,就让售货员拿去结账了。
“多少钱。”裴居堂拿过书包准备掏钱问。
售货员扫了一下吊牌,“369。”
裴居堂心里暗叫幸好,幸好杨桃多给了他五百,否则他就要从零花钱里补了。
不过也真是的,这破店除了装修高级一点,也不见得是什么大牌子,一件衬衫就敢漫天要价,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县城物价调控有什么问题,这完全不合理啊。
在他心理活动还没结束时,何权青就已经把四张红钞递给了售货员,裴居堂捏着装了钱的信封愣了一下,才眨眨眼确认情况问:“你干嘛?”
何权青接过售货员找回来的零钱,不解:“什么?”
“你付钱干嘛?”裴居堂仍是觉得莫名其妙,“我爸又给你钱了?”
“没有。”何权青再接过装了衣服的纸袋。
“我有钱啊,我不用你请。”裴居堂真是脑子转不过来,“还是,还是你以为那件衣服是你的?”
“我没以为,我清楚。”何权青替对方把书包拉链拉紧又顺其自然的背到了自己背上,“走吧。”
裴居堂挠了挠脑袋,想不通又有点懒得想,他想着干脆过后再清账了。
这小县城是傍山而建的,商场附近的开放游乐园旁就有一小座山头公园,何权青说上面有个五米高的莲花娘娘雕像,裴居堂有点兴趣,便提议了上去看看。
结果何权青也没说上去要走那么多台阶楼梯,裴居堂走到雕像下面时都腿脚发软浑身冒汗了。
“这雕像看了能保我金榜题名吗。”
二人坐在一旁的地上歇息,裴居堂看着不少人在烧香请愿便问说。
“不能吧。”何权青说,“这个是求子才才拜的。”
裴居堂本来就累得挺冤枉的,听对方这么一说,他感觉自己更是遭到了诈骗,他有些无语的盯着对方,“我们两个也来求子?”
何权青抿着嘴憋住笑,“你没问。”
裴居堂往对方胳膊上哐哐放了两拳,“那也是你的问题。”
“喝水吗,我去买。”
“哦,可以啊。”
裴居堂看着这山顶也没见哪儿像是有商店的地方,不过何权青只离开了五分钟就回来了。
两人在喝了水解了渴,又换了个阴凉地继续歇气,裴居堂想起钱的事了,立马就要把账平了。
“不用。”何权青接都没接,“没多少钱,你不用给我。”
“什么叫没多少钱,我还能平白无故花你的钱啊。”裴居堂看对方不接,就硬要塞进对方兜里。
“不平白无故……”
何权青把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最后又装回裴居堂的书包里,“我自愿的。”
“你自愿啥自愿?”裴居堂要去抢书包对方还不松手,“你当给我捐款呢,我怎么能用你的血汗钱。”
“我没有那么穷……我有钱的。”
“你有多少,几百万?”裴居堂真是见怪了。
何权青有点尴尬,但很诚实:“没有那么多,有……十万这样,你觉得……少吗。”
裴居堂不是觉得少不少的问题了,他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八十八十的挣,挣多久才能有十万?
“你?你怎么有这么多存款?你不是才刚刚出狮几年吗?”
“我攒的。”
“出狮能攒下这么多?!”
“也不光干这个。”何权青有点不好意思,“我会装电,装电也挣钱。”
裴居堂目瞪口呆了,“是,是吗,看不出来啊。”
“我中学去职校里上过课,在职校里学的。”何权青老实道来,“不过我没有电工证,但是我明年就去考了。”
“电工是不是更挣钱?”
“嗯,不过我没有证,只能在乡里装,有证才能去外面承包项目。”
裴居堂再看这个人,感觉又变了样,“你想转行?”
何权青垂着头,无意识看了看的自己手掌,“现在还没有想,但是出狮考验人的体格,一般三十五这样就是上限了,上限到了也可以从出狮转行做乐师,不过乐师门槛不高,行内不太缺人手。”
“这样……”裴居堂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会在班里干一辈子呢。”
“师父是这么希望的,不过等大家都成家了,可能都会退行吧,除非是做班主,不然养不了家的。”何权青说,“梁晖应该会做班主,我会跟他继续干,所以我得早点存下媳妇本。”
裴居堂一听,没忍住哟了一声,“你还挺惦记讨媳妇的嘛。”
“……没有惦记,师叔给我算过,他说我二十和二十七会碰到有正缘,以后会成家的。”何权青说得认真,又说得害羞。
“那你现在多大?”
“二十。”
“那你碰着正缘了?”裴居堂轻佻道。
何权青抬眼看了裴居堂一眼。
“不会是你师妹吧?”裴居堂脸色一变,“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不会影响你修成正果了吧!”
“不,不是……”何权青抱着对方的书包把身体转到另一边去,“我和师妹……没有缘。”
裴居堂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等等。”裴居堂又想起什么来,“那我岂不是花了你的媳妇本?我不会影响你的缘运吧?”
“……不会。”
裴居堂松了口气,他刚刚说那就好,接着又听到对方说:“你想花多少都可以。”

第11章 记得带身份证
“哎,说这种,那多不好意思。”裴居堂用胳膊肘撞了对方一下,“我怎么能花你的媳妇本呢……过两年你讨不到媳妇儿,那我不得赔你啊?”
何权青摇了摇头,“可能也不一定能讨到。”
“那怎么可能,你讨不到还有谁能讨到?”
“你是觉得我很好的意思吗?”
裴居堂喲了一声,“你还挺得脸啊?”
“那你都那么说了。”何权青嘀咕。
“嗯……确实是那样。”裴居堂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侧脸看,“你找媳妇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何权青又把身子转过去了一点,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对方看,“以后再说吧。”
“下山不?”裴居堂也想结束这个话题了。
“嗯。”
两人换了个路线往下走,走到一半时,何权青自己又问起说:“你想过讨老婆吗。”
“……这什么问题。”裴居堂正想要说肯定是,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看看咱们才多大岁数,想这个问题干嘛,我以后还要上大学呢,我爸说了,我只有上大学了才能谈恋爱。”
何权青哦了一声,“高中不能谈吧。”
“肯定不能啊!这都明令规定的,不过肯定也有人偷偷谈,学校抓不到而已。”
“你们学校门口有很多。”何权青回忆说,“他们去开房,在后面的那个便捷酒店。”
裴居堂啧了一声,“你都观察点什么啊这是。”
“我路过看见的。”
“癫子。”裴居堂真是觉得怪事了,“你还懂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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